小說博覽 第七卷 第十二章 迷魂湯 文 / 諒言
如果說，從天堂到地獄只有一線之隔，那麼地獄下面是什麼？
吳平的心，此時簡直就是處地獄的下面，緊的可以滴出血來。
「吳島主可有了決斷？」蕭墨軒頗有耐心的吹著海風，眼下天氣漸熱，甚爽。
「我若答應你，我手下這幫弟兄如何處置？」吳平看起來像是下了決心。
和朝廷比起來，眼下吳平對佛朗機人的恨意多了十倍。如果現就把迪奧戈扔他的面前，只怕會立刻給這幫子倭寇分了屍。
「你只知道朝廷對倭寇有不赦之罪，難道不知地方上的官府亦有舉薦鄉勇協助剿倭之舉？」蕭墨軒哈哈笑了起來，「吳島主和諸位頭領手下的弟兄眾多，即便是我手上，也找不出個名冊來，又憑什麼去拿人。即便有些前科，又並非不能將功贖罪。當今聖上仁慈，又豈會斬殺有功臣民。」
「如蕭大人准吳平親擒敵酋，吳平願投效。」吳平咬了咬牙，橫下一條心來。
實際上，如果眼下不接受招安，自個這夥人也已經無生路可逃。而剛才蕭墨軒所說的話，也確實讓吳平動心。
官府確實不可能有詳細的倭寇名冊，所知道的，頂多也只是自個幾個打頭的。只要這位蕭大人願意幫忙，折騰幾個地方上的舉薦書出來，誰還會詳細來查自個這些人原來是倭寇還是農夫。
今天的頹勢，卻都因自己一人而起，就算自己後不能免罪，也算是為手下的弟兄們謀了條生路。而且看眼前這股水師聲勢甚大，也只有和他們合一起，才有可能報仇。
「聽蕭大人說。我等是被佛朗機人所利用，可蕭大人可有證據拿出來給我等兄弟看。」魏忠良畢竟是做「軍師」的，比起吳平來。倒還小心一些。
「本帥立刻便要揮師南下。是真是假，你等眼見便是。」蕭墨軒輕哼了一聲。
「難道魏先生還怕蕭某你們後頭開炮。」蕭墨軒伸手指了下自己的甲板下「我若是有心如此，難道現不能，何必自找麻煩。」
「吳島主。」蕭墨軒不等魏忠良回話，又出聲喊道，「本帥當著眾人之面，便答應你，你若能擒獲鬼酋。本帥不但把敵酋交由你親自處置，且我保你等各人無罪，皆重歸我大明順民。日後海上，也用得著你等。」
蕭墨軒這句話裡，藏了兩個意思，一是答應了吳平，准他親擒迪奧戈；二是將擒拿鬼酋以為功勞。
「蕭大人，豈不要京城獻俘？」王浚心眼裡已經打住了要打勝戰的念頭。已經考慮著要獻俘了。
「這些紅毛鬼看起來都一個樣兒。」蕭墨軒滿不乎地擺了擺手，「反正就算拿了，拖到午門前也就一刀砍了，還管他到底誰是鬼酋？若真有人問起來，就說是亂軍殺了罷了。」
「大人說的有道理。」王浚忙不迭的接過話來。大拍著馬屁，「大人此舉，只怕這幫子倭寇定會感恩戴德，誠心做我大明順民。高，大人實是高。」
「請王命旗牌。」蕭墨軒已經沒有耐心聽著王浚那裡噪。揚了揚袖子。對空一拱手。
見王命旗牌如見君親駕，大明地王命旗牌。和大宋地尚方寶劍是一個性質。平日裡掛那裡，自然不會見到的人都過去磕個頭，可眼下請了出來，頓時甲板上「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片人頭來。
「吳平。」蕭墨軒手執王命旗牌，厲聲喝道，「這是當今聖上親賜本帥的王命旗牌，本帥現執旗牌吩咐爾等，若是能助朝廷平定佛朗機人之亂，爾等前科既往不糾。」
手執王命旗牌號令，除非皇帝自己下令，才能改了過來。當年胡宗憲任總督的時候，也曾經受過王命旗牌，可胡宗憲到底是沒有膽子拿這東西出來誓賭咒，所以後徐海、王直仍難逃一死。
眼下蕭墨軒當著眾人的面，把這東西請了出來，便也由不得眾倭寇不信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吳平輕歎一口氣，跪下身來。
緊跟著，身後數十條船上的倭寇全都跪了下來。
「請吳島主上船來見。」見到眾倭寇紛紛棄刃跪伏，蕭墨軒才鬆下口氣來，稱呼吳平的口氣頓時也變了。
「罪民得令。」吳平拱手遙答，當下便要命手下放下舢板去。
「把舵地。」韓老五頗為緊張的扯住了吳平，「當真招安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吳平無奈的慘笑一聲，「諸位兄弟漂泊海上，畢竟不是長遠之計，認祖歸鄉，也算得正途。」
「那你若上了他的船，他悔了意又當如何？」韓老五仍是不肯鬆手。
「蕭墨軒的名頭，我等也都是聽過。」吳平輕輕的搖了搖頭，「此人倒也算得性情人。」
「想我吳平，當年也是潮州一小吏。」吳平緊接著又歎道，「若是當年吳平能此人手下任職，倒也未必流落海上。」
韓老五和魏忠良也是一陣沉默，雖說各人有各人下海的理由，也不乏其有作惡而逃的。可大多數人到底只是為了討個生活，多賺幾分銀子。為了這幾分銀子，便是連祖宗都不能再認。想起這點，韓老五和魏忠良也常常會心裡陣陣作疼，做倭寇地時候越長，想起來就越沮喪，尤其是年進年之後，是難堪。
令吳平想不到的是，自己登上封舟的時候，蕭墨軒居然是親自站船舷邊迎接。看到這一幕，遠遠觀望著的眾倭寇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蕭大人，吳某……」吳平一時間，竟然不敢去直視蕭墨軒地目光。
「從前的事兒，不提也罷。」蕭墨軒笑而擺手，「打今個起，你我便就是一條戰壕裡頭。」
「戰壕？」王浚好奇的探過頭來，「蕭大人說的莫不就是戰溝，居然還可以如此一說，大人果是廣記。」
「哎呀……」王浚似乎還沒說過癮，一拍大腿，似乎大有醒悟，「這定是邊的說法，蕭大人當年曾經替太上皇鎮守邊，大破韃靼俺答，殺地是韃靼騎兵是聞風喪膽，只看一個蕭字旗，就便連剛掠到手地米面也不敢要，掉頭就跑。」
王浚這一段話，不但把吳平聽的一愣一愣地，就連蕭墨軒自個也是哭笑不得。
「吳某只聽說過蕭大人曾經設計招順韃靼俺答，卻不知有此等威名。」吳平看著蕭墨軒的目光，居然帶上了幾分崇拜。
說起來也好笑，一個韃靼，一個倭寇，一北一南，原本就是大明朝的兩大心患。可偏偏吳平作為一個倭寇，居然也是對韃靼恨之入骨，聽起來頗有些良民的潛質。
被吳平這麼一問，蕭墨軒頓時也不好意思再去堵王浚的話，只能加快了腳步，走了前頭。
「既然蕭大人說你順了朝廷，那王某你自然也不把你當外人。」王浚的大嗓門，不依不饒的後面追著，「我家大人為人謙恭，自個當然不屑，可我等又豈是沒長了耳朵。」
「瞧瞧。」王浚得意的拿刀把敲著船邊的紅夷大炮，「若不是蕭大人，我等又豈會有此等戰船。當今皇上和太上皇也是聖人，心裡也明白就該用我家大人這樣的國士。」
若是嘉靖帝老人家和隆慶帝場，只怕走得比蕭墨軒腳步還快。
「此等戰船，下見所未見。」吳平本來就是混海上的，對戰船這些東西本來就眼熱，眼下親自上面看了，只覺前面的甲板上就能盛下一艘海滄舟，是艷羨無比。
「這樣的船，南京城裡還有的停著呢。」王浚繼續賣弄，「等你立了功，若是得了蕭大人賞識，便准你帶一艘也未可知。日後若是再進功，親領著船隊護送南洋，當真是威風了得。你看只這一艘，可抵得上紅毛鬼一攬子的鳥貨王浚雖然噪，倒也不是傻子，知道乘鼻子上臉的很。他心知蕭墨軒眼下用得著這幫子倭寇，是顯得熱乎無比，大灌**湯，說的吳平腦袋一點一點，眼珠子都了綠。
不可否認，王浚的話確實有用。等蕭墨軒等人相繼坐定之後，吳平已是顯得恭謙無比，絲毫沒了倭寇頭子的匪氣，好似又轉回了潮州的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