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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卷 第一章 大謀 文 / 諒言

    皇上既然已經有了旨意,請大學士代為斟行,想是皇意,也該是要援於安南,畢竟安南諸王向來也是受我大明冊封。」譚綸略沉吟半晌,又開口問道,「不知蕭大人眼下可有了定策?」

    「皇上說要救了嗎?」蕭墨軒不慌不忙的抬頭問道。

    「這……」譚綸只是直浙總督,也不好多問其他的事兒,只是因為這份密旨牽涉著西洋人,蕭墨軒才會拿了給他看,「安南一事畢竟比不得東南緊要,眼下當是重於興化城下才是。」

    「皇上說不救了嗎?」蕭墨軒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這……」譚綸又是一陣語塞,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才是。

    「皇上既有重托,還望大人早拿主意才是。」徐渭瞅著譚綸左右為難的模樣,連忙出來解圍。

    「兩千軍該是夠了。」蕭墨軒左手托著下巴,右手的食指桌面上輕輕的敲著。

    回答蕭墨軒的,是一片沉默。兩千軍若要從兩廣調,兩廣總督張臬那裡,應該不會很難為。只不過,眼下安南的情形知道的並不多,兩千軍派過去,能起多大的作用還未可知。

    「就兩千。」蕭墨軒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大人,是否再派人往安南詳細探察一番才是?」徐渭的心裡繃得緊緊的,硬著頭皮出來說話。

    「若是少了,就不夠用了。」蕭墨軒大方的擺了擺頭,席間眾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立刻往兩廣。」蕭墨軒已經開始準備下令。

    「大人……」眾人一起站了起來。

    「令兩廣總督張臬兵兩千入諒山。」蕭墨軒一字一句的說道,「穿插迂迴,做出大軍雲集姿態。但不得越諒山一步。」

    「蕭大人,只怕西洋人未必會知道。」譚綸有些擔心,眼下佛朗機人還河內以南,即使大明軍隊諒山布下疑陣,消息也未必能傳到他們那裡。

    「我是做給那些南蠻子看的。」蕭墨軒笑而答道,「他們若是知道我大軍諒山集結,便以為有了後援,無論如何,也會與西洋人決戰到底。」

    「只怕那些安南人仍是頂不住。」蕭墨軒又坐了下來,「再讓張臬準備一批火器。送於安南。南京庫存的備火藥,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送了些去給他們,一月之內,必須送到。」

    「大人是想讓西洋人和安南火並一場,挫其銳氣,然後再乘勢而入?」譚綸畢竟是直浙總督,通曉軍事,聽蕭墨軒這麼一說,頓時也有些明白了過來。

    「不但是要挫西洋人地銳氣,也要挫一挫安南的銳氣。」蕭墨軒呵呵笑道。「那些南蠻子,不是整日想著自立門戶嘛。自以為自個什麼事情都能搞掂。」

    「這回西洋人來的正好,安南精銳不滅,我大明不派一兵越諒山。」蕭墨軒臉上泛起一絲寒意,「還自稱世界第三軍事大國,得讓他們知道,沒有我們,他們什麼也不是。」

    「什麼第三軍事大國?」王浚一頭霧水的回道。

    「噢……吹牛……他們吹牛……」蕭墨軒連忙掩飾,「都是些安南王室折騰出來愚民的話,好顯得國家安定,只說是四海之內。若只論軍力,安南已可以排得第三。」

    「安南人有如此之說?」譚綸聽見比較這個,頓時也來了興趣,「那前兩位的倒是誰個?我大明該是算一個。那還有一個倒是誰?我倒是看,只怕那些倭寇也能把安南給佔了。」

    「嗯……我大明算是……算是。」蕭墨軒心裡一陣後悔,只埋怨自個適才太得意。怎麼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放下巴上的左手不禁移到了額頭上,似乎有些出汗。

    「那還有一個是誰?」王浚有些不依不饒的追問。

    「還有一個……不知道。」蕭墨軒無奈的攤了攤手,「我又不安南人,沒細細查問過。」

    「興許說的是韃靼。」王浚自作聰明地接上了話來。

    「興許……興許。」蕭墨軒拚命的點著腦袋。媽的,我怎麼和你們解釋呢,我總不能告訴你們,他們說的前兩位是美國和蘇聯,還根本沒我們國人。

    我要是這麼說,你們不得回家提刀和安南人拚命去,說不定還願意考慮一下和佛朗機人共分安南。看來,無論是什麼時代,一群男人一起,說起這樣的話題來總是那麼有興趣,何況,這一群人裡頭一大半都和軍部牽連著關係。

    「蕭大人此計若是能成,當是妙計。」仍是徐渭冒出來幫著蕭墨軒解了圍,「以安南之兵去消耗佛朗機人的銳氣,總比讓我大明士卒去要來得好。況

    皇上和蕭大人計算著經略南洋,安南積弱,只對我大

    「徐先生此言大善。」蕭墨軒拍著巴掌應和,只有他自個心裡才清楚,其實他是感謝徐渭給自個解圍呢,「本大人正是此意,若是能安南之南謀得一二個港口,以為我大明經略海洋所需,才是妙。」

    「大人英明。」一群人點著腦袋,一臉佩服的看著蕭墨軒。他們雖然眼下還不甚清楚,安南佔個地盤下來,到底會有多少好處,但是心裡估量著,如果要經略南洋,似乎這也不算壞事,可以顯得帝國威加海內。

    國與國,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爭奪,其實就是這麼殘酷。為了大明的崛起,你們必須落後。這是一種悲哀,但也是一段時間裡的必然定律。以後嘛……如果有了精力,興許可以撒點胡椒面。

    「眼下譚大人緊要之事,便是整肅直浙精兵,操練火器,若是東南陸上陷入僵局,便就拜託譚大人您了。」蕭墨軒繼續分配命令。

    「得令。」譚綸高聲回道。其實就算蕭墨軒沒有這些吩咐。這些也是譚綸要去做地事情。

    「王將軍。」蕭墨軒把目光轉向了王浚,「眼下直浙海道還有多少兵船?」

    「眼下浙江海道過半的兵船已經去了福建。」王浚回道,「浙江海道剩下地兩千料以上的海船尚有四艘,其餘四至一千料地,約有五十條。南直隸水師不歸著末將管轄,但依著末將看,也該是與浙江差不甚多。」

    「好。」蕭墨軒點了點頭,「拿我的手書,我要半月之內,直浙兩省剩下的兵船全部集結松江和嘉興。寧波一帶,所有兵船,一應歸你統轄。所有兵船之上,必須換上的火藥和火銃,若是不夠,只管從海道衛所去拆。」

    「末將得令。」王浚的聲音喊得比譚綸高,雖然眼下兩省剩下的兵船全加一起,未必有之前浙江一省的多,但是蕭墨軒給他的這個任命,代表了一種地位。

    我王浚可是蕭大學士地人。就連南直隸的水師我也管了。以前浙江和南直隸地水師見了面,兄弟之間也會掰掰腕子。爭個高低。以後就不必爭了,不管我王浚是浙江還是以後換到了南直隸,兩省的海道上邊,我都是老大。

    「蕭大人,若是帶走所有水師,再拆走衛所地火炮,是否太過凶險?」譚綸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有些白。

    「若是再給我幾年,我自然不會這麼做。」蕭墨軒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緩緩說道,「可是眼下。我只能賭。賭贏了,我大明雄於天下,若是輸了……」

    蕭墨軒說到這裡,卻是停住了話。下面的眾人,也是一起蔽住了呼吸。其實一直到現,他們對於眼下地情形都不是太明白。蕭墨軒現和他們解釋,也只會越解釋越糊塗,他們只是能感覺到,蕭大人是真心為了大明。

    「若是海上輸了,陸上便就拜託譚大人了。」蕭墨軒長吸一口氣,「這回我會親自隨船出海,龍江船塢和清江船塢所造的大號福船,眼下已經有七艘預備齊全,可以下海迎敵。三日之後,這七艘福船會奉命駛入松江府。還請譚大人和王將軍選備精英,以充所用,南下之前,便就留松江操練。蕭某誓與我大明水師共存亡。」

    大明水師眼下想要壓制佛朗機人,可能要靠的就是這七艘千料的福船了,還有那麼幾艘兩千料以上的福船也可堪一用。其他地小型船隻,水戰「賊若方舟為陣,亦可用其小者。但放時,火力向前,船震動而倒縮,無不裂而沉者。須另以木筏載而用之可也。」

    小噸位的兵船,承受不了大口徑火炮射時地強大後座力,安裝幾門佛朗機炮,就已經是極限了,大熕和紅夷大炮只能安裝大噸位的兵船上邊。

    當然,蕭墨軒對七艘千料的福船還是有信心的。眼下蕭墨軒手裡可用的八艘福船,雖然只有七艘可以下海迎敵。可是千料的福船,折算成現的排水量,大約是兩千多噸,即使拉到歐洲去,也可以算是巨艦。這幾條船上,蕭墨軒是下足了血本。

    每條船上都裝上了一多門各種口徑的火炮,七條福船加一起,就是一千門火炮。其大熕和紅夷大炮超過了一門。如果七條船一起開炮,完全可以海上編織一條死亡火線。這麼多火炮,甚至可以隨意征服一個國家。

    當然,這一千門火炮的超過一半,並不是專門為了裝備這幾條船所鑄造的,就想要鑄造,一時間也花不起這個代價,銀子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地。整個南直隸和

    只要火炮多的州府,幾乎沒有被「盤剝」過的。就牆上,也被拆了十多門大熕和紅夷大炮下來。

    只有蕭墨軒才知道,龐大地帝國其實已經沒有了退路。有些艱難,也有些辛酸。看似風光的蕭大少爺,就是這樣步履蹣跚的為帝國尋求著出路。

    「難道諸位以為我們會輸?」蕭墨軒努力想使公房裡地氣氛緩和一些。

    「大明不敗。」王浚咬著牙齒,用力的吐出一句話來。這裡的幾個人,其實王浚是沒有退路的。即使輸了,對譚綸地影響並不是特別大,田義也可以回宮繼續做他的太監;至於徐渭。如果他願意放棄用斧頭砍自個腦袋的想法,也可以悠閒的繼續隱居。只有王浚這回率領水師隨著蕭墨軒出征,已經沒了退路。

    還好他沒說「東方不敗」,蕭墨軒心裡暗自慶幸。

    「眼下朝廷裡的狀況,想是諸位都清楚。」蕭墨軒咳嗽一聲,平復著自個的情緒,「上上下下,都指望著東南了,這一回,我大明賭的是國運。若只是倭寇。我軍陸上仍有抵抗之力,但若是海上歸了西洋人,我大明日後即便是連派兵船出海剿倭也不可能,而倭寇和西洋人,隨時可以入寇陸上,至少十數年間,東南將無寧日。」

    「屬下定當陸上緊為操執,使蕭大人無後顧之憂。」譚綸心知此時再說什麼也是多餘。

    「蕭大人,那南洋海貿一事又該如何?」一直一旁默不作聲的田義開了口,「眼下市舶司仍有十多艘貨船佛朗機人手。若是西洋人怒起,奪我貨物。毀我船隻,該如何是好。只對著響應大人的兩省大戶,也是無法交代。」

    「我們有東西西洋人手裡,難道西洋人就沒東西我們手裡?」蕭墨軒微微一笑,「管他是否奪我貨物,毀我船隻,只要此戰能勝,這一票我們賺定了。」

    「西洋人有東西我們手裡?」田義一時間沒明白蕭墨軒的意思。

    「到時候就知道了。」蕭墨軒呵呵笑著擺了擺手,示意田義先坐了下來,不要急噪。

    「大人剛從京城回來地時候。並未提及西洋人,為何眼下卻對西洋人如此忌憚?」徐渭有些好奇的問道。

    「此一時,彼一時。」蕭墨軒搖了搖腦袋,「剛從京城回來的時候。信報並不齊全,雖然我心裡也有所想,但是並不便言明。彼時倭寇也仍有可以突圍下海的時間和機會。所以不可妄下定言,自亂陣腳。」

    「徐某請與大人一起出海。」徐渭頓了一頓,堅定的說道。

    這麼些年來,徐渭自視頗高,即使出山為蕭墨軒謀劃,也自以為是為了報答蕭墨軒的知遇之恩。可近些日子來,卻愈覺自個的見識遠遠趕不上蕭墨軒所想,心裡頭不禁暗暗有了些壓抑,反覺得欠了蕭墨軒頗多。

    眼下聽說蕭墨軒要親領水師出海作戰,並且誓與水師共存亡,當下也定了念想。如果蕭墨軒不幸身亡,自個也便就捨了這幅皮囊,也才算是真正報了知遇之恩。

    士為知己者死,約莫也就是這個道理。如果蕭墨軒知道徐渭是存了這般念想,只怕心裡頭倒真會有些欣慰。我大明的氣節尚,還沒有淪落。

    「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蕭墨軒卻是答應的十分乾脆,「徐先生熟知兵法戰術,這一回當是有了用武之地。蕭某想做壯士,徐先生不甘人後也殊為可敬。」

    「謝大人。」徐渭心欣喜,一個作揖,手幾乎觸到了地上。

    「聽說王世貞,鳳洲先生眼下仍蘇州太倉老家?」看著徐渭,蕭墨軒突然又想起了當日馮保對自個說地話。說實話,蕭墨軒這一回出海,雖是凶險,可並不直接做了殉國的想法,日後地事兒,還是該安排安排才是。

    王世貞仍太倉老家,蕭墨軒其實是聽李時珍說的。蕭墨軒也沒想到,王世貞居然和李時珍兩個頗有交情。聽說蕭墨軒要去請王世貞,李時珍李大先生甚至還欣喜的代為修書一封,交給了蕭墨軒。

    「鳳洲先生……」徐渭微微皺了下眉頭,「下與王先生只是神交。」

    蕭墨軒一開口,聰明如徐渭,便就知道了蕭墨軒想的是什麼。

    「王先生是名士,徐先生也是名士,這名士還得要名士去見。」蕭墨軒呵呵笑道,「蕭某只陪著徐先生一同去便是。再過幾日,你我乘舟順江而下,正好經過蘇州。」「敢不從命。」徐渭欣然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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