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卷 第三十九章 官私合營 文 / 諒言
月初五,寧波,近海樓。
上任的直浙經略蕭大人,這裡宴請浙江的十多位大戶。
按理說,這位蕭大人是朝廷貴,皇上和儲君面前的大紅人,接了他的邀請,這些大戶本該是歡天喜地才是。可不知怎的,那些大戶看了看一大串被宴請的名單,一個個卻是戰戰兢兢的。
但是再怕,經略大人的面子卻是拂不得的。蕭墨軒南京坑殺上亂軍的事兒,早就傳到了浙江。他們心裡,這位蕭大人分明就是一位嗜血的魔王。於是一個個揣著顆心,一起趕到了寧波。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一群人本想是提早趕了過去恭迎蕭大人。等他們進了近海樓,卻現任的經略大人已經這裡候著了,臉上只是一副無害的笑容。仔細看上去,似乎還有幾分靦腆。
還有讓他們吃驚的是,這位朝廷的二品大員,分明就還是個年紀剛及弱冠的毛頭小子。年紀稍大的人,就連孫子輩的都比這位二品大員年長了。這……難道真的就是那個傳說的大魔頭?
唯一讓他們揪著顆心的,卻是蕭墨軒身後的那近十名虎背熊腰的侍衛,只看上一眼,都禁不住要讓人兩腿軟。
蕭墨軒原本以為,想要弄到這些涉及走私的大戶的名單,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可是出乎自己預料的是,根本沒耗上多少工夫。準確的說,蕭墨軒根本什麼都沒做,只靠著蕭三和蕭四兩個,沒幾天功夫就都打探清楚了。
其實這些東西,浙江地方上根本就不算秘密。換一句說。如果沒有地方上的官員暗插手,他們也不會做的如此便利。寧波等幾個大的漁港邊,隨便找幾個混地活悉的人,都能跟你扯上半天,也能打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蕭墨軒上輩子的時候,就聽說過一樁極大的案子。走私者不但拉倒了許多大大小小,甚至還樹起了一幢叫「紅樓」的建築,裡面折騰出很多名堂出來。
若要說那些進過紅樓的官員啥都不知道,鬼才相信呢。
只不過,大家都是對這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道罷了。
「諸位。」蕭墨軒單手擎起一方青瓷碗,裡面盛滿著琥珀色的紹興老黃酒。
寧波市舶司主事太監田義手裡拿的只是一杯青茶,不過臉上倒是和蕭墨軒一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寧波市舶提舉司重設地事兒,想是諸位都知道了。」蕭墨軒輕笑著,碗裡的琥珀色微微的抖動著。
一邊的盧勳,看似無心的抖了下胳膊,一陣輕微的金鐵之聲恰到好處的傳了出來。帶起了一片鐵青或者蒼白的臉色。
市舶提舉司,除了掌管朝廷的海貿以外。還掌控著海貿的賦稅一塊。不管重設寧波市舶提舉司是為了官方地海貿便利,還是想從分一塊賦稅。對於堂間的這群人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當然,如果相對蕭大人背後地那些人來說,這兩點還都算是小事兒。
「可是大家也該是知道。」蕭墨軒環顧一下四周,繼續說道,「眼下朝廷裡邊,卻是沒有哪位大人能擔得起這個擔子。」
擔子?蕭墨軒這句話,倒是讓下面一群人聽的有些雲裡霧裡。
「呵呵,蕭大人。」杭州富商胡萬里,壯著膽子走了出來。「我等一介草民,誠蒙大人厚愛,與我等此相聚。若是朝廷有什麼艱難,我等定是鼎力相助便是。」
胡萬里並不是傻子。他敢站出來,也是已經把蕭墨軒所說的話心裡轉了三四圈。
原本得知蕭墨軒請的都是些什麼人的時候,他心裡自然是和其他人一樣。都像是井裡的提桶,七上八下的。
可再轉念一想,若是朝廷真想拿自個這些人開刀的話,也犯不著如此大動干戈的把人全都請到寧波來,還設下了宴席。
朝廷對商人打主意,一般會想些什麼?無非是想要銀子。朝廷眼下自個也要搞海貿,造船,辦貨,可都是要銀子的。官倉裡缺地就是銀子,自然只能從其他地方想法子了,也就是傳說的吃大戶。
「哈哈,爽快。」蕭墨軒把手裡的瓷碗「咚」的一聲放下,大笑三聲。
聽見這一陣笑,十多位商人倒是略放下心來。看眼下地情形,起碼自個的人身安全是保住了。
「諸
多慮。」蕭墨軒揚了揚眉頭,大聲說道,「本官今來,並不是想要從諸位身上拿到什麼東西。」
說這句話的時候,蕭墨軒地眼神顯得有些冷。雖是正三伏天裡,底下的大戶們也不禁縮了縮脖子,攏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這位蕭大人所說的東西,別是自個身上的零件才好。
「本官想要做的,卻是要給諸位一個財的機會。」蕭墨軒一邊說著話,一邊又向著身後看了一眼。
財的機會?大戶們頓時身上又是一陣陣作冷,就算是虧本的生意,如果今個不答應他,只怕真的會少上幾個關鍵的零件。
「朝廷要開海貿,本官此次南下,皇上可是授予重托。可是海貿一事,本官向來不通,所以只能來求著諸位幫忙了。」蕭墨軒把手按桌上,「諸位究竟是願意和倭寇合作,還是願意和朝廷合作,本官倒是想聽聽。」
饒這些大戶都是見過世面的,可陡然一下聽蕭墨軒說出一個倭寇來,當下就有人嚇得尿了褲子。
海上行走,難免要和倭寇打交道。可勾結倭寇,可是不赦的死罪吶。
「大人明鑒,小的們和倭寇合作,也是迫不得已。」胡萬里也篩糠著腿,戰戰兢兢的對著蕭墨軒連連作揖。
這時候,說什麼也不能再瞞了。再把這位蕭大人當傻子,才真是自個找死。只有乖乖的開誠佈公,才是唯一的活路。這位蕭大人,當真是個魔頭啊。
「可小的們無一日不想著能報效朝廷,只是我等皆是一介商人。」胡萬里抹著額頭上的汗珠,「即使有心報國,平日裡又哪裡能輪得著我們呢。」
「嗯。」蕭墨軒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北方拱了拱手,「當今皇上聖明,若是果真有報國之心,又何愁沒有報國之路。」
「皇上的意思,原本只是准朝廷的官船來往南洋。可近些年來,朝廷的底子也不豐厚,若是諸位願意和朝廷合作,做了官商,日後不但大可自由出入海面。船隊出海,可以有朝廷派兵船護送。」蕭墨軒慢慢的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
官商?一群大戶,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
雖說官商這個名頭很是好聽,但是日後的海貿,難免要被官府分去一部分。可若要是做了官商,日後做起買賣來,卻是有十二分的便利。這些大戶裡面還有幾個專事經商的,根據《大明律》,平日裡就連絲綢的衣服都不能穿。雖說絲綢的衣服未必比棉布做的舒服多少,可平日裡見起人來,常常也會覺得低人一等,可如果做了官商,便有機會獲得特許,穿上絲綢衣服來。這個特許,可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呀。
「諸位不必擔心。」蕭墨軒呵呵笑道,「本官既然剛才說了是合作,便不會平白無故的分去你們的利。」
還有這麼好的事兒?廳堂裡的人,頓時全都傻了。又可以自由海貿,又不會被無故盤剝。當真天上也會掉金元寶了?
「本官所要說的法子。」蕭墨軒把手伸到袖子裡面,刷的抽出一張紙來,「官私合營。」
「官私合營?」下面頓時又是一片議論紛紛,這個詞倒是鮮。
北京,朝陽門。
袁煒上疏請辭內閣大學士之職,皇上非但沒有絲毫挽留的意思,是第二天便准了奏。
雖說這一切都是袁煒的預料之,可隱隱間,心裡仍是有些空蕩蕩的。
北京官邸裡的行李,前些日子就開始收拾了。只等皇上的批示一下來,便就起程回鄉。
心裡有些失落,但是卻又有一絲安定,像是一下子鬆了一大口氣。
本想京城裡再留上幾日,和昔日的同僚們一一倒別。可思來想去,卻是下定決心,乘著夜色離去,免得再生了傷感。
「袁大人,袁大人。」車隊還沒出朝陽門,便見後面一隊人馬趕了過來。衝前面的,赫然是禮部侍郎馬森。
「馬大人,老夫眼下可不是什麼大人了。」袁煒讓下人扶著走下車來,呵呵笑道。
「袁大人回鄉,為何不告知下官等人,也好相送一回。」馬森看著袁煒的眼神,有些愧疚。畢竟,當日被高拱截住奏疏,他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