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八月十八 文 / 諒言
兵部尚書楊博,今個一大早起來可便是樂壞了。
鬧了足足有十來天的南京振武營軍變,終於定了下去。
算準了這才是蕭墨軒到南京的第三天,也不知道內閣和皇上那裡都知道了沒有。
獨樂樂不如同樂樂,便就是他們都知道了,一起去感慨下也是好的。
順便也得去打探一下,看看皇上對這次兵變有無什麼想法,會不會對自己生了不滿。
略尋思上一會兒,楊博慢悠悠的坐上了轎子。
「去徐閣老府上。」楊博坐下身來,跺了跺腳。
金川門,大營。
「咕……」一處營房裡邊,時不時的傳出一陣陣悶響。像是什麼人拿被子蒙住了頭,躲被窩裡故意著怪叫。
「娘的,老楊,你能不能別再弄出聲來了。」黑暗裡,一個人翁聲翁氣的坐起了身來,「你這還叫不叫人睡覺了,好不容易才瞇了一會兒。」
「這肚子叫,我有什麼法子。」被罵的人似乎有些不滿,嘟囓著回了一句,翻了個身,卻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眼。
「蹬蹬蹬!」的坐起身來,摸到了桌邊,倒了一大碗涼水,「咕嘟,咕嘟。」的灌下了肚。
「等明天,明天。」一碗水下肚,空蕩蕩的胃裡似乎是有了些東西,不顯得那麼難受了。
「明天蕭大人再不出來,我們便自個去找他去。」憤憤的,一方粗瓷碗重重的頓了桌上。
「鬧什麼鬧,再等上一個時辰天便就亮了。早上的稀粥,勉強還能吃得下去。」
二十五名振武軍士,金川門大營裡已經呆了足足呆了好幾天。
其實呆這裡,伙食以外,其他倒也沒什麼。只要不出轅門,大營裡隨便怎麼逛。
就連自己曾經被拿下的兵器也還了回來,坐營帳邊,路過地士兵們,時不時的還會投來幾束羨慕的目光。
可日子過得再逍遙,總餓著肚子也不行啊。每天光碗裡的沙子。挑出來都夠砌堵牆了。
鬧也鬧過了好幾次,卻仍是依然如故。若不是為了等著快到手的銀子,只怕二十多人早就全再反了出去。
「都小心著點兒,別炙壞了啊。」營帳後面的空地上,忽得傳來一陣陣呼喊。
緊接著,一陣濃烈的烤肉香味順著帳篷縫鑽了進來。
「咕……」原本已經有些被壓抑下去的腹鳴,又一陣接一陣的響了起來。
「天還沒亮堂,烤什麼肉?」一名軍士惱怒的揮掌趕開耳邊嗡鳴著地蚊子。
「說是京城裡來的信兒,要給他們慶功呢。」另外一人沒好氣的說道。
「慶功?慶什麼功?」
「把我們給平了,當然得慶功了。」有些無可奈何的語氣。
「烤好了的就全收到旁邊帳篷裡。記得蓋上啊……別給蟲子沾上去。」營帳後面的香味和嘈雜聲,似乎比身邊的蚊蟲還要可惡上幾分。
「娘的。還睡什麼睡。」終於有人忍住不了,氣呼呼的站了起來。
「都踩著我們的腦袋好吃好喝,卻把我們晾這裡,我們倒是成了冤丁了。」
「走,我們也拿些吃去。」
呼啦啦地,黑暗裡站起好幾個人來。
「哎……慢著,慢著。」有人起身攔住了,「眼下那些伙頭們都,若是他們不給如何是好?」
「不給就搶唄。」一個滿不乎的聲音回道。
「我們是來討銀子地,都已經耗了這麼多天了。且沒聽說炙好的肉都放了旁邊的帳篷裡邊。眼下離天亮還有些時候,那些伙夫折騰好,該是再去歇一會兒。等他們走了,我們再去拿上些也不遲。」
話音剛畢。就聽見外邊有人說道:「都好了,都好了,都收了再去歇會兒。」
「嘿嘿。也虧得剛才沒急著出去。」營帳裡的人,頓時就樂了。
「乒乒乓乓。」的一陣聲響之後,外邊再沒了動靜。
掀起帳篷底子朝後面看了幾眼,見都已經沒了影兒。
「都走啦。」一名尉官得意的揮了揮手,「該咱們兄弟了,他們不給咱們準備吃的,咱們就自個準備。」
「走。」二十五個人,一起爬起身來。
「你還帶刀做嘛?又不是去打劫。」隱隱的
有人抓起了刀鞘。
「切肉。」拿刀的人,嘿嘿一笑。
「也是。」問話的人,也順手從地鋪上拿起刀來,其他還有好幾個,也依勢帶起。
營帳後面地空地上,還殘留著炙肉的香味,一行人貪婪的抽著鼻子,竄了過去。
「哪個帳篷?」空地後面,共有三個營帳,平日裡也都不住人,都像是放東西的。
「分開來去看看好了。」姓楊地尉官,大手一揮,當先朝著間的那座走了過去,「一會兒天就該亮了,得快些才是。即便受不了責罰,也丟了我們振武營的臉。」
當地帳篷裡,當真是放了一張巨大的木桌,上邊覆了一面布。姓楊的走步上前,刷的一下掀起了一角。
「叮叮……叮。」一陣並不算響亮的鈴聲,營帳裡響了起來。
「不好。」姓楊的一個激愣,回身向外閃出。另外一個帳篷裡,有幾個人抓著幾條炙肉,也被驚動,連忙奔了出來。
「動了什麼了?」一行人都驚魂未定的,四處張望著。
「抓賊。」東邊的營房邊,閃出幾個伙頭軍,飛快的向這裡奔來。
「快跑。」振舞營軍士提穩了炙肉,拔腿飛奔。
幾起幾落,就跑回了營帳裡邊,任憑門外的人如何罵著,也不再伸頭出去。一個個樂滋滋的,笑作了一團。
直等到天大亮了,門外的人才紛紛散去。此時營帳裡的二十多個人已是吃的滿嘴流油。
京城,徐府。
「徐閣老,徐閣老,可是把我給憋壞了。」楊博只等徐階剛走了出來,便一把扯住。
「怎麼著,又生了什麼事兒?」徐階見著楊博這麼一大早就跑上門來,也是十分詫異。
「喜事,喜事兒啊。」楊博見徐階一臉茫然,料定他還是不知道。
「這些日子為著南京的事兒,一直揪著顆心。」楊博深吸一口氣說道,「眼下這事兒平了,我也是好鬆一口氣了。」
「這倒還是未必。」徐階從下人手上接過面棉巾,擦了擦臉,「那些個亂軍,能不能服了蕭墨軒倒還未知。」
「未必?」楊博呵呵笑道,「下官適才剛收了南京的信報,振武亂軍,已經退回了軍營去了。」
「平了?」徐階有些詫異的回過身來。
「平了,那些亂軍見了皇上的聖旨,當日便就退了。」楊博像是也大大鬆了口氣。
「聖旨?」徐階的眉頭,頓時便鎖了起來,「昨個司禮監才用了錦衣衛的勘合把聖旨送出了京城,難道這一天,便到了南京?」
「莫不是皇上之前賜的聖旨。」楊博一時間還沒有想的太多。
「皇上當日降旨給蕭墨軒的時候,老夫也陪萬壽宮裡,哪裡有什麼另外的聖旨?」徐階的眉頭,鎖得深。
「這……」楊博微微一愣,抬起眼來,卻看見徐階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頓時心裡也是猛的一震。
「難道……」楊博一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慢著。」徐階伸手一攔,止住了楊博。
「下官只是來報個信兒,若是閣老沒其他什麼事兒,下官便先行告辭了。」楊博呆坐了半晌,慌忙站起身來。
本來還想問問皇上對這回的事兒,有什麼想法,卻知曉了這麼天大的秘密。一下子,心裡也有些不塌實起來。
「楊尚書。」徐階不等楊博抬步,連忙湊近了些。
「你們兵部的信報,是什麼時候傳來的?」徐階開口問道。
「今個寅時到的京城。」楊博連忙回道。
「不對。」徐階緩緩的搖了搖頭,「今個是八月十四,當是八月十八才到。」
「八月十八?」楊博當下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過來,「對,對,是八月十八到的京城。」
「那信報上的東西,可有其他人看到過?」徐階有些放心不下。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楊博連連擺著手,「上邊寫了是呈交給我的,又加了膠漆。」
「嗯。」徐階凝重的點了點頭,「此事萬萬不可再對他人言語。」
「自然,自然。」楊博和蕭家的關係,也是千絲萬縷,自然是明白其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