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章 蝃蝀在東 文 / 諒言
第八章蝃蝀東
「這位,便是小女依依。」等依依一曲唱畢,嚴世蕃轉過頭來,對著黃台吉說道。像是炫耀,又有點像是點撥。
「哦,呵呵。」黃台吉的眼神,幾乎不捨從依依身上移開,「好,好,唱的好。」
只是他這一聲叫好,卻是引來嚴鵠一道帶著些厭惡的目光,不過黃台吉的心思全嚴依依和嚴世蕃身上,竟也是絲毫未覺。
「小女尚且待字閨。」若說適才那句話是提醒,那麼嚴世蕃這句話,便是明明白白的提醒了。
嚴鴻和嚴鶴,也紛紛愕然的抬起頭來,向著爹爹看去。
黃台吉不是愚笨之人,這句話裡的意思,又如何聽不明白。聽了這句話,頓時又有些驚喜的向著依依看去。
「爹爹,女兒有些不適。」依依的臉色,不是緋紅,而是蒼白,「若是沒其他事兒,女兒就先行告辭了。」
「嗯,你先去。」嚴世蕃點了點頭,看著嚴依依行了個萬福,帶著身丫頭倩雪出門而去。
「這酒,已是喝了不少,不如再去花廳裡稍坐一會如何?」,嚴世蕃等依依出了門,又繼續說道。
「但聽主人的意思。」黃台吉也從門外收回目光來,臉上有些欣喜。
夜,已經深了,嚴房的側書房內,卻還透著幾絲燭光出來。
裡面似乎正有人爭吵,可是院子裡的家丁,卻是垂著手,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般。
「爹,我絕不讓妹子嫁給一個韃子。」嚴鵠頭上暴著青筋,對著嚴世蕃大呼小叫,已經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敬畏。
「你可知道。也許這便是我嚴家的後一次機會。」嚴世蕃冷笑一聲,並不和嚴鵠對嚷。
「家裡這麼多男人,憑啥要靠一個女人去保,我們嚴家難道竟是已經淪落到這等地步了嗎?」嚴鵠「咚」的一聲把拳頭砸案桌上,「這樣保住的富貴,恕兒子不齒享用。」
「你竟是說爹爹無恥?」嚴世蕃的面色一沉,冷冷地看著嚴鵠。
「我……我只是說不該這般做。」嚴鵠對這一個妹子,疼愛到了極點。
就連京城裡王公貴族家裡的公子,也輕易看不上眼,又哪能捨得讓妹子遠嫁關外,陪著風沙和韃子去過一輩子。
「那你說我該如何做?」嚴世蕃抬起手掌,似乎是想要掄向嚴鵠,可揮到半空,卻又收了回來。
「裕王,徐階和蕭家現和步步緊逼。你祖父也是日漸年邁,一著不慎,我們嚴家很可能便是萬劫不復。」嚴世蕃的聲音很低沉,「只有這般做,即使我們嚴家不敵。
也不至於日後被抄家滅口。」
「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嚴鵠感覺自己的喉嚨很乾澀。
「你去,你去和裕王,徐階和蕭家講和,他們眼下正佔著上風。他們肯嗎?」嚴世蕃的聲音無形又提高了幾分貝,一隻手伸出,指著門口。
「自然不肯。」嚴鵠舔了下嘴唇,嘟囔著回了一句。
「我辛辛苦苦養了你們這麼多年,也該是你們幫我分憂的時候了。」嚴世蕃坐回到椅子上,默默的說道,「依依也是我一手帶大,我又何嘗想要她遠嫁關外。」
嚴鵠也不禁默然了。雖然他心裡憋的慌,想大叫出來,可是也不得不承認,爹爹確實說地也理。
「若是和俺答聯了姻,即便是皇上想動我們嚴家,也得思量上一番了。」嚴世蕃長歎一口氣,伏案上,用手托住了腦袋。
「你也先回去歇著。」嚴世蕃埋著腦袋。並不去看嚴鵠。
「孩兒告辭。」嚴鵠見嚴世蕃不想再說。也只能無奈的抿了下嘴唇,推門而出。
次日。蕭府。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黃台吉臉上泛著紅光,讓侍衛把禮品獻了上來。
「客氣了。」蕭墨軒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輕輕揮了下手,讓蕭三收了下去。
「今個覲見皇上,皇上可說了些什麼?」蕭墨軒隨口扯起一個話題問道。
「皇上老人家果然是修行高深,仙風道骨。」黃台吉聽蕭墨軒問起皇上,頓時一臉的崇敬,「難怪大明竟是日漸強盛。」
他平日陪俺答身邊,聽著趙景虛講道,也已是「受益菲淺。」,見著嘉靖那一副模樣,頓時已是驚為天人。
原本還對蕭墨軒有著幾分不服氣,可是見過嘉靖之後,居然連帶著把這一份怨氣都給散去了。
又是一個被趙景虛洗了腦的,蕭墨軒心裡暗笑一聲,對趙景虛的欽佩也不禁添了幾分。
越是有水平的人,忽悠起別人來越是厲害,蕭墨軒默默感慨自個果然沒選錯人。
只等這回黃台吉回了歸化,只怕俺答修行的心便是急切。
「皇上老人家吩咐我等守好北疆,須得不負所托才是。」黃台吉又是不禁感慨一聲。
「順義法王和諸位將軍英雄了得,這等小事,諸位眼裡又何足道。」蕭墨軒呵呵笑著回道。
「今日來府上拜訪,除了想找蕭大人敘敘舊外,還有一事相托。」說到這裡,黃台吉臉上的紅光,突然盛起來。
「哦,將軍請講。」蕭墨軒微微一笑,朝著黃台吉平掌請道。
「我……我」黃台吉居然顯得有些忸怩起來。
「將軍這是?」蕭墨軒心裡好一陣納悶,到底是什麼事,能讓這位勇猛地騎士忸怩成這樣,倒像是一個羞答答的大姑娘了。
「我想請蕭大人幫我做一回媒人。」黃台吉定了定心神,開口說道。
「媒人?哇哈哈。」蕭墨軒怎麼也沒想到,黃台吉所提的居然是這麼一個要求,頓時禁不住笑出聲來,好剛才喝的一口茶水已經進了肚子,否則非得給嗆到不可。
「不知黃台吉將軍看上的卻是京城裡地哪位姑娘?」蕭墨軒一邊抹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問道。
「這……是嚴閣老家的。」黃台吉對於大明朝廷內的紛爭,絲毫不知情,又哪裡會知道蕭家和嚴家已是水火不容。
「嚴家地?」蕭墨軒心裡一沉,立刻想到了依依,不過轉念一想,嚴家興許不只有一個女孩子,還有嚴世蕃的兄弟們,也該是有子女。
只是,若真是讓嚴家和俺答結了親,這卻有些麻煩了。這黃台吉剛進了京城,動作倒也是快,居然都和嚴家勾搭上了。
「對對,便是嚴侍郎的女兒。」黃台吉臉上泛著笑,「眼下嚴侍郎也是答應了,只不過要依著漢人的習俗,須得有人上門提親。
我們草原上,婚姻的事須得找德高望重的長者主持才行,只是這京城裡,我也只和蕭大人熟識了。」
「難道……將軍不要先行稟告順義法王?」蕭墨軒的心裡又激起一陣漣漪,他忍住心性,按下了神色。
「這卻是不必。」黃台吉擺了擺手,「只要有望重之人主持便是好了。」
「你說的,是嚴侍郎哪個女兒?」蕭墨軒地聲音,也不禁顫抖起來。
「嚴侍郎有幾個女兒,我卻是不知道。」黃台吉正沉浸幸福當,哪會顧得上去仔細觀察蕭墨軒的神色,「我所見到的,只是閨名叫依依的。」
依依,像是一道閃電憑空而降一般,蕭墨軒頓時心裡「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依依要遠嫁關外?一陣無名的酸楚,頓時從心底全都湧了出來,強烈的幾乎要讓自己昏死過去。
「蕭大人?」黃台吉這時才現蕭墨軒神色有些異狀。
「不……不……不能……」蕭墨軒口似是唸唸有辭。
「蕭大人所說的『不能』,究竟是何意思?」黃台吉並不知道蕭墨軒為何會現出這樣一副模樣,頓時摸不著頭腦。
「哦……」蕭墨軒聽見黃台吉一邊說話,才回過了神來。
「實抱歉地緊。」蕭墨軒彷彿突然失了力一般,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情,請恕下不能。」
「蕭大人這是為何?」黃台吉疑惑的問道。
「下家裡曾經和嚴家有些一些不快,所以……下未必合適。」蕭墨軒揣緊了拳頭,臉上卻擠出一絲笑來。
「原來如此。」黃台吉這才「明白」過來,各個世家之間有些不快,無論是大明還是韃靼,都會有這樣地事情,也不奇怪。
「那倒是可惜了。」黃台吉似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也只有另想辦法了。」
你真的要遠嫁嗎?蕭墨軒感覺到自己的心越沉越深,幾乎已經是深不見底。一股強烈的疼痛,又胸膛裡不停的衝突著,似乎想要找一個宣洩的出口。
他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立刻衝去嚴家,把心裡面的那個人給搶了出來,永遠藏身邊。
「蝃蝀東,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
與此同時,嚴府的後院裡,一陣有些哀怨的琴聲,顫顫旋起。
院外的圍牆邊,一位臉色同樣哀怨的年輕男子,正鐵青著臉,默默傾聽著院裡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