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明首輔

小說博覽 第四卷 第五章 除夕紅下 文 / 諒言

    你們……」蕭墨軒畢竟不是小孩子,適才進來時還沒經寧景星這麼一說,便留意起來。只見兩人的眼眶,都是滲著幾分紅。

    「你卻是聽小孩子胡說。」蘇兒抬起蔥白的食指,抹了一下眼睛下邊,「都說是撲粉的時候不小心撲進眼裡去了。」

    「難道兩個人,竟是一齊都把粉給撲到眼裡去了?」蕭墨軒淡淡的笑了一下,眼睛卻是看著自己的義妹。

    兩人見是瞞不住蕭墨軒,只能互相對視一笑。

    「是杭兒想家了。」蘇兒並不直接說出來,而是換了一個說法。

    「哦,那你呢?就陪著她哭了?」蕭墨軒笑呵呵的說道。

    「哪呢,我且就不能想老家了。」蘇兒嬌嗲一聲,背過身去。

    想家用的著哭的這麼傷心嗎?蕭墨軒也不再多說,只是心裡自個說著。

    家?那什麼是家呢?有親近的人的地方,便就是家。哭得眼睛都有些紅了,可能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想她爹爹了。

    想到這裡,蕭墨軒又不禁抬頭向著杭兒望去。

    她這般柔弱,這般念情,若是嫁入裕王府,隆慶帝又英年早夭,她可能再承受得住一次打擊?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一旦嫁人,幾乎便把夫君當成了天。可若是反對,無論哪邊都說不過去。總不能對著裕王說,您老不能給她一輩子幸福,您就饒了她。蕭墨軒的心裡,又一次揪了起來。

    「天地人和,至福恆昌,夜半。子時。年到……」

    鐘鼓樓上一聲響亮的鐘聲,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的正月,終於如期而至。

    沖天的煙花,紫禁城上空炸了開來整座紫禁城上地天空頓時宛如一片紅霞。京城裡,自然是沒有誰家敢比皇宮裡做的架勢大,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但是一家家的煙花爆竹連成一片,也甚是壯觀。

    京城裡的姓們,紛紛踮起了腳尖,向著紫禁城的方向望著。那是他們心裡的「聖地」。

    璀璨的煙花,也映紅了離紫禁城不遠的嚴家大院。

    雖然年夜飯早已就散了,可依著舊例,眾人還是各分散開來,或躲堂,或聚廳,守歲。

    東暖閣裡。

    一隻紅瑪瑙做成的酒壺,拿嚴世蕃的手上。這只酒壺是前年朝鮮國進貢地時候送來的,去年春節前,嘉靖為了獎賞主持重修三大殿的嚴世蕃而特意賞賜給他的。

    嚴世蕃的另一隻手上。拿著一隻同樣是紅瑪瑙做成的酒杯,和那只酒壺卻是一套的。

    眼下。紅色的瑪瑙杯裡盛滿了酒,顯得鮮紅欲滴,彷彿是凝固的鮮血一般。

    「酒這東西,喝多了傷身。」嚴嵩躺椅上略挪動了下身體,把眼睛轉向嚴世蕃。

    「他們想叫我醉,我還偏不醉呢。」嚴世蕃哈哈一笑,又把一杯酒傾入喉。

    「卻是誰叫你醉了?都是你自個要醉。」嚴嵩訕笑一聲,搖了搖頭,又側過了臉去。

    「醉就醉罷。」此時的嚴世蕃當真是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仍然哈哈地笑著把手指向了嚴鴻。嚴鶴和嚴鵠。

    「你們幾個,來陪我喝酒。」嚴世蕃手裡的酒杯,搖搖晃晃地,灑了一桌。

    三個兒子。看了看,爹爹,又望望祖父。卻是誰也沒動。

    「混帳東西,連你們也要反我不成?」嚴世蕃「咚」的一聲,一拳砸桌子上。

    「八十二嘍。」躺椅上的嚴嵩,忽然微歎一聲,「黃土,都快到喉嚨口了。」

    「祖父,大過年的,切莫說這些話。」嚴鴻湊到了嚴嵩身邊。

    「都老大不小嘍,自個掂量掂量著。」嚴嵩豎起耳朵,像是聽著外面的鞭炮聲。

    「早幾年前這個時候,你們幾個都院子裡頭鬧騰呢,哪能這裡坐得如此安生。」嚴嵩又抬起眼來,看了看三個孫子,才是會心的笑了出來,「現都大了,倒顯得靜了。」

    「有福之人啊。」嚴嵩忽然抬起手來,拍了拍嚴鴻的胳膊,「你們爹爹像你們一般大的時候,還跟祖父住著茅屋呢。」

    「呵呵,都是享著祖父和爹爹庇護。」嚴鴻乾脆把凳子移得離嚴嵩近些,坐了下來。

    「不過,有福,也得會受用。」嚴嵩像是喃喃自語,「能享得了後福,才是真的福啊。」

    嚴嵩這一番話,嚴世蕃自然也聽了耳裡,只是仍端著血紅的酒杯,放鼻前,似乎是若有所思。

    豐州灘,板升城裡,也已是一片載歌載舞。

    農曆地

    止是屬於大平原上的人們,也同樣屬於大草原。

    興許是因為之前已經降下了瑞雪,所以今個的夜空,也是格外的明朗,一顆顆星星,像是鑲嵌夜幕裡地寶石,散著晶瑩的光芒。

    嘉靖皇帝的「法旨」,是臘月二十三日經急遞送抵板歸化城地。

    詔封俺答為順義法王,賜紅蟒衣一襲;都把兒,黃台吉人授左右護法,位同都督同知,各賜紅獅子衣一襲、彩幣四表裡;辛愛等十人,授法前領兵使,位同指揮同知。

    臘月二十三,便是一年的「年火」,也就是傳說的「火神爺」上天向天帝覆命的時候。蒙古族的心裡,火神是賜與人們幸福與財富的,所以這一天,便就成了僅次於春節的日子。

    大明朝也有臘月二十三送「灶王爺」上天的習俗。「灶王爺」和「火神爺」,到底是不是同一位神靈,誰也無法說的明白。

    但是原和南方,送「灶王爺」上天的習俗,倒確實是從元朝開始才流傳開來的。

    只是草原上的牧民家裡,大多都沒有灶,頂多只是有個火塘,所以自然也不會去叫做「灶王爺」,若叫「塘王爺」似乎也太難聽了些。

    嘉靖的「法旨」,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裡送到,自然是令眾人格外的欣喜鼓舞。所以今年的年,歸化城裡比起常年,也是是多了幾分喜氣。

    每一個族人眼裡,都彷彿看見了自家成群的牛羊變成了糧食,絲綢和茶葉。自己家裡的親人,也不用再年年冒著生命的危險入關,一去不知生死。

    此時,幾乎家家的馬尼宏桿子的東南面,都點起了一團團火紅的篝火。火紅的篝火邊,體態窈窕的蒙族姑娘,扭動著腰肢,引得小伙子們一片吶喊。

    火堆上的烤肉,「呲呲」的冒著油泡,香味飄出老遠。只是火堆前,又都用木棍立起了一隻烤熟的羊頭,上面的肉,大多已經被取食,而羊嘴,卻被大大的張了開來。

    這也是蒙古族的一種習俗,傳說除夕之夜,世無主事之神。陰鬼和餓神四出,籌集食物,而大張的熟羊頭,可以嚇走這些陰鬼和餓神,保佑一家人的平安。其實大抵的意思,也就和大明的姓放煙花爆竹是一個道理。只是熱鬧的程上,要遜色了許多。

    俺答的金帳前,也立著一叢碩大的火堆,比豐州灘上的任何一堆都大。熾熱的火光,只要一丈以內,都能感覺到篝火所帶來的溫暖。

    「法王,已經是子時了。」趙景虛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相,又轉過身來對俺答說道。

    因為俺答已經受了封,所以趙景虛便也改了口。

    草原上缺少計時的工具,由於長年隨水草而居,也不大可能成天帶著滴漏這些東西。

    自從趙景虛來了之後,只要天氣尚好,他抬頭看看天空,便可知道已經到了什麼時辰。這樁本領,就已經是讓俺答讚歎不已。

    「『察干薩日』到了。」俺答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察干」即白色,「薩日」即月。他們認為白色是萬物之母,象徵著純潔、吉祥。而「察干薩日」,則是農曆正月的意思。

    「你們也該去休息了。」俺答對著身邊的黃台吉和辛愛說道,「等天亮以後,黃台吉便要出了。」

    「是。」黃台吉和辛愛各應了一聲,就要轉身離去。

    「明天早上別忘了點天燈。」俺答看著兒子們的背影,又不禁囑咐了一句。

    「景虛道長再陪本王頌一遍經。」看著兒子們越走越遠,俺答又轉回頭來,對著趙景虛說道。

    俺答近些日子來,整日聽著趙景虛說一些長生之道,也已是神魂顛倒,修道的勁頭,幾乎直追嘉靖皇帝。

    「大善。」景虛自然不會推辭俺答這樣的要求,略欠一下身,跟著俺答走進了金帳。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正月初一。

    當北京城裡的官姓,都忙著互相恭喜道賀的時候,豐州灘邊的草原上,正有一支騎隊整裝待。

    這支騎隊,由數十名騎士組成,他們騎著挑選出來的健壯的馬匹,穿著族裡能湊出的整齊的盔甲,皚亮的銀刀,朝陽的映照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這便是由黃台吉帶領,即將入京進貢的隊伍。只是這一次進貢,不再是那種胡攪蠻纏般的勒,而是真正以一個屬國的名分,去向皇帝陛下致於崇高的敬意。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