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明首輔

小說博覽 第三卷 第十一章 狗急跳牆 文 / 諒言

    時初,刑部大牢。

    昏黃的燈光下,牢頭和幾個衙役正伏一張方桌上打著盹,只要再熬上一個時辰,等天一亮,便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開門,開門。」沉重的牢門上,忽然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這是誰個呢,這不天還沒亮呢。」牢頭睜開惺忪的睡眼,罵罵咧咧的朝門口走了過去。

    「呦,原來是王大人和焦大人。」去開門的牢頭剛把門打開一看,剛才還頹廢的臉上,頓時精神起來。

    原來門口站的兩個人,卻是原刑部湖廣清吏司主事,現任刑部五品員外郎王庭和原司獄捕頭,現任檢校焦大信。兩人都是近剛提升的職。

    「嗯。」王庭點了點頭,先走了進去,「那於深濟可還?」

    「呢,呢。」牢頭連忙陪著笑臉,「一個充軍的犯人,怎生要兩位大人親自來提。」

    「帶我們過去。」王庭不想和牢頭再多廢話,揮了揮手,當先向裡頭走去。

    「哎,兩位大人慢點,裡面沒點燈。」牢頭一邊從桌上端起油燈,一邊追了上去。

    「於深濟,起來了。」牢頭一邊往裡頭走著,一邊大聲的叫道。

    「帶著他們門口守著。」焦大信從牢頭手上接過油燈,朝門口努了努嘴。

    「可是……」牢頭有些猶豫。

    「我們裡頭,又不出去,你怕啥?」焦大信猛得虎眼一瞪。

    焦大信原本是司獄捕頭,是這牢頭的頂頭上司,眼下又升了半級,做了檢校。和王庭兩個都是尚書大人的親信。牢頭自然忌憚,應了一聲,就要向外面走去。

    「把牢門鑰匙拿了給我。」焦大信卻又攔住了牢頭,他面前攤開一隻大手。

    牢頭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腰間解下了鑰匙,遞到了焦大信手上。隨後帶著幾個衙役走了出去,掩上了大門。

    「哈哈,下真是榮幸之極,去江西遊歷,卻還有兩位大人來送行。」於深濟也是被這番動靜吵得醒了過來,見王庭和焦大信進來,靠草堆上,打了個哈欠,自顧自的說道。

    「事兒有變,怕是你去不了江西了。」王庭略壓低了聲音,緩緩的說道。

    「哈哈,難道是蕭天馭他改了主意,不想給我這個遊歷的機會了?」於深濟轉過頭來看著王庭,嘲笑似的說道,「這人啦,官做大了,便多忘了故人了。」

    「迂儒,真是該殺。」焦大信上前一步,低吼一聲,「你莫要把蕭大人想得和你一樣。」

    「那蕭天馭這時候派你們來做嘛?」於深濟冷笑一聲,「若要上法場,眼下卻還沒到時候。」

    「哼。」王庭冷哼一聲,開口說道,「你且還有臉說和蕭大人是故交,蕭大人這回卻是給你害慘了。」

    「蕭天馭,他怎麼了?」於深濟聽了王庭的話,頓時一個翻身,從草堆上爬了起來。

    「蕭大人輕判你的事兒,已經傳了出去,幾十位御使都準備好了折子,只等天一亮就呈交皇上。」王庭狠狠得瞪著於深濟。

    「這……」於深濟似乎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鬧到這個份上,「話且是我說的,若有什麼事兒,該是我頂才對。」

    「你算什麼東西。」焦大信一雙大手大腿上不停的磨著,似乎是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摑了過去,「家家乾淨,戶戶通明,你卻還有銀子成天去喝馬尿,說那些胡話。若是想沽名賣直,也得先掂掂自個的份量。」

    「蕭大人若不是念和你是故交的份上,早就把你砍了,也不會再生這些事情。」王庭也憤憤不平的說道。

    「那……那蕭天馭眼下卻是如何?」於深濟感到自己喉嚨有些干。

    「眼下還是沒事兒。」焦大信咬著牙齒,額頭上暴出幾根青筋,「不過等天亮以後皇上看到那些御使的折子,只憑你說過的那兩句話,你想皇上會如何看蕭大人。」

    「你們……你們且帶我出去,我去和他們說。」於深濟頓時心裡一陣懊惱,即使是自個說了話被拿住之後,也沒有這般懊惱過。

    「你就好好呆這,別再添亂了。」焦大信一把將於深濟推回草堆上。

    「我們來了是想告訴你,若是後面有人問起來,你抵死也不能說和蕭大人是故交,只說是從來沒見過。」王庭又壓低了聲音,彎下腰來說道,「別萬一是受了刑,卻就做了偽君子。」

    「哎。」於深濟木然的點了點頭,剛才的神氣也是一掃而光。

    「若是你再亂說話,我等定叫你生不如死。」焦大信又回頭瞪了於深濟一眼,切齒說道。

    牢門又「咚」得一聲關上了,只留下了於深濟裡面,兩眼直直的看著頭頂上那扇狹小的天窗。窗戶裡,已經隱隱有了些天光。

    蕭天馭和蕭墨軒知道這事兒,卻是卯時初的時候,馮保派了一個東廠的番子過來,把事告訴了兩人。

    「這事兒怎生會鬧騰的如此之大?」蕭天馭聽了東廠番子的話,頓時也是大驚失色。他雖然

    過別人可能會有些閒話,可是也沒想到會驚動這許多

    「除了他們,卻還是有誰?」蕭墨軒經過台州一戰,無形竟是有些穩而不動,「一下子能策動那許多御使,除了歐陽必進,卻還有誰?」

    「歐陽必進,難道是嚴嵩指示?」蕭天馭皺著眉頭,坐圓凳上。

    「爹爹也莫要焦慮。」蕭墨軒倒是反過來安慰蕭天馭,「聽馮公公傳來的話,裕王爺已經是把自個也扯了進去,皇上眼下也並未做了什麼,想是此事便就有了轉機。」

    「也是我念著老友的情分,卻忘了這小心二字。」蕭天馭長歎一口氣,「難道我蕭天馭小心一世,卻要栽這件小事上,回頭我到了部裡,便寫一份折子,送去向皇上請罪。只望皇上莫要再遷怒我兒和家裡的其他人,便就是好了。」

    「爹爹莫要急著。」蕭墨軒連忙擺了擺手,「爹爹若是此事請罪,便是認了罪,豈不把裕王爺又扯了下去。」

    「那卻是該如何是好?」蕭天馭站起身來,廳裡走了個來回。其實要論起來,蕭天馭的閱歷當是遠勝與蕭墨軒,只是眼下顧忌太多,反而有些亂了陣腳,倒是顯得蕭墨軒為冷靜了。

    「這樣的案子,我大明想來也不是沒有過,從前卻是如何判的?」蕭墨軒扶著爹爹先坐下來,輕聲問道。

    「若是鬧得厲害的,便是處斬;若是處置得輕些,也是充軍。」蕭天馭回道。

    「那便是好辦。」蕭墨軒也是暗暗鬆了口氣,「既然前面已經有了例子,那爹爹便也並不算得過。」

    「爹爹去了部裡之後,卻是要裝得毫不知情。」蕭墨軒取過烏紗帽,遞給蕭天馭,「其他的事兒,孩兒自會去做。依孩兒看,他們這回卻是黔驢技窮,狗急跳牆了。」

    蕭天馭的眼睛直盯住蕭墨軒,四目相視了好一會,嘴角竟是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來。

    「也罷。」蕭天馭一隻手搭兒子的肩膀上,接過烏紗帽來,「你自個且也是要小心才是。」

    「孩兒知道。」蕭墨軒欠了下身,送蕭天馭出得門去。

    等蕭天馭出了門去,蕭墨軒略坐了一會,叫了轎子,並不去裕王府,而是直朝都察院而去。

    與此同時,西安門外。

    歐陽必進已經領著十多位御使,呈上了奏折。

    「哼,當真是來了。」嘉靖側躺龍床上,揀了一份折子看了一下,又扔了地上。

    「這些個萬歲爺不看?」黃錦從地上揀起折子,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堆說道。

    「只說得都是一樣的話,看上一本便是好了。」嘉靖踢開身上蓋的竹金絨毯,坐起身來。一邊的黃錦,連忙取過一件繡滿經的道袍來,要給嘉靖穿上。

    「那些個御使都西安門外候著,萬歲爺是否個話,讓他們先回去?」黃錦一邊幫嘉靖穿著衣服,一邊說道。

    「朕只聽了他們一邊說,如何話?」嘉靖伸過手臂,往袖管裡邊套了進去。

    「哎。」黃錦應了一聲,接著說道,「老奴伺候萬歲爺漱洗過,便去和他們說去。」

    「你先去和他們說了。」嘉靖抖了下衣襟,「這些個伺候的小事,隨便找幾個人來便是。」

    「哎。」黃錦又應一聲,幫嘉靖繫好玉帶後,便先退了出去。

    「黃公公,皇上可是有旨意下來?」西安門口的御使們見黃錦出來,便一起擁了上來。

    「旨意沒有,口諭倒是有一道。」黃錦門口站定了,微微笑了一下,「皇上說了,讓你們先回去便是,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

    「皇上當真是這般說的?」這個答案似乎完全出乎御使們的預料。

    「你們這便是不信我?」黃錦略有些不滿的揚了揚頭。

    「這……」御使們略有些愕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幾個便要轉身先離去。

    「大家且慢。」歐陽必進見眾人就要散去,心裡一急,若是就這般散了,卻還如何能把這事鬧大,於是連忙揚袖大喊一聲,「蕭天馭這個小人,勾結亂黨辱罵皇上誹謗朝廷,便如辱罵我父母;事後又徇私舞法,縱容罪犯。若是這回讓他逃了過去,那他日後豈不是愈加得目無綱紀。」

    「對,絕不能放過他。」歐陽必進的幾個死黨也立刻跟著起哄。

    「對,今個定要皇上認清這個小人的真面目。」這麼一鬧,適才剛要離開的幾個御使也立刻折回身來。

    「請黃公公回去稟報皇上。」歐陽必進說著便跪了下來,「我等苦心一片,只為皇上能認清奸賊。」

    「請皇上嚴懲奸賊。」御使們紛紛跟著跪了下來。

    大明朝有史以來,具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一群言官居然為了一件辱罵皇上的事,跪宮門外苦諫。而這件事真正的苦主,嘉靖皇帝,卻躲了永壽宮,一言不。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