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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卷 第四章 神魂顛倒 文 / 諒言

    紫禁城,永壽宮。

    「啊……舒服。」嘉靖皇帝躺龍床上,背上附著幾個撥火罐,瞇搭著眼睛呻吟著,「黃伴,你這門手藝雖是幾年不用,卻是愈加的嫻熟了。」

    龍床邊,又放著一個蟠龍紫金面盆,一團淡藍色的火焰面盆裡面跳躍著,帶出了一陣酒香。

    「雖然萬歲爺沒叫老奴伺候,可老奴自個卻常使著呢。」黃錦嘿嘿笑了兩聲,手上又抄起一把火酒,嘉靖帝的腰間按摩著,「只是這酒,卻覺得還是用老奴老家河南的杜康為佳。」

    「朕且都忘了,你卻是要比朕還大上幾歲。」嘉靖聽了黃錦的話,不由得感慨道,「再過個幾年,朕也該十了,你伺候朕,也是有五十年了,都老嘍。」

    「萬歲爺是神仙體,再過個一萬年也不顯老。」黃錦又抄起一把火酒。

    「不顯老。」嘉靖帝呵呵的笑了起來,「不顯老還要你這伺候著?朕年輕的時候,從來都不信這些個。」

    「萬歲爺這是為天下的姓累的。」黃錦從嘉靖背上取下撥火罐來,「卻還有那許多人良心似被狗吃了,把萬歲爺的一片苦心棄若草。」

    「為君者,無非是用人,用對了人,自個才能省心。」嘉靖伏黃龍枕上,微歎一口氣,「若是用錯了人,姓不但要罵朕用的人,還要罵朕。可歷朝治世能臣,又能有幾個。」

    「皇上眼下倒似很器重那蕭墨軒呢。」黃錦從一邊的蒸格裡取出幾塊熱氣騰騰的棉布,蓋嘉靖帝的背上。

    「蕭墨軒。」嘉靖微微點了點頭,「此人若是能再沉穩上一些,興許倒果真是可用,不過他年紀尚輕,血氣盛些也是應該。假以時日,當是大有可圖。」

    「朕召了他明日進宮,卻不知眼下他那案子審得如何。」嘉靖想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哦。」黃錦聽嘉靖帝提起這事,連忙回道,「適才蕭天馭進了份奏折來,送到司禮監時,萬歲爺正召老奴來,也是沒細看,只見是說那案子裡另有玄機,他蕭家父子也是不能再審。」

    「玄機?」嘉靖詫異的轉過頭去,看著黃錦,「那奏折何。」

    「還司禮監,老奴來的匆忙,卻是未及帶來。」黃錦連忙回道。

    「去叫人拿了來給朕看看。」嘉靖帝從床上伸出一隻手來揮了下。

    「是,老奴立刻差人叫送來。」黃錦欠了下身,走到門邊喚過一名小太監低語了幾句。

    不一會,就見馮保捧著奏折,送了過來。

    「這鄭必昌和何茂才為何要設計陷害蕭墨軒?」嘉靖看完手裡的奏折,緩緩丟到了地上,皺眉問道。

    「這……難道是蕭墨軒浙江的時候,和他們起了什麼爭執,或者是有什麼仇?」黃錦憨憨的笑了一下。

    「爭執?」嘉靖帝略搖了搖頭,「一起去江南的不止是蕭墨軒,還有羅龍,若是真有什麼爭執要行到這一步上,必然動靜不小,那羅龍便也絲毫不知?」

    「老奴聽說,蕭墨軒浙江的時候曾經查到過何茂才富陽老家裡乘災兼併農田,除了這點,老奴也想不到會是哪裡生了隙。」黃錦略想一下,又繼續說道,「可從時間上看,蕭墨軒去富陽後,鄭何二人尋凶前,著實是有些令人費解。」

    「若說有仇,便就令人費解了。」黃錦搖了搖頭,幫嘉靖重換上幾條熱蒸巾,「老奴適才也不過隨口一說,現想想也是無理。他蕭家父子,無論哪個,都和鄭何二人從來連面也沒著過,何談仇恨至此。」

    「那鄭必昌和何茂才也沒說出緣由?」嘉靖低頭看了看丟地上的折子,那上面只是大概說了些情形,並算不得詳細。

    「萬歲爺。」黃錦忽得湊近了些,低聲說道,「老奴適才倒是聽說樁事兒,卻不知和此事是否有干係。」

    「啥事?」嘉靖側過臉來。

    「聽說今個審鄭必昌的時候,鄭必昌卻是有一句話裡提到了嚴閣老。」黃錦環顧了番左右,見宮女和太監們都離得遠,才開口說道。

    「哦?」嘉靖心裡微微動了一下,「卻說來聽聽。」

    「鄭必昌的那句話卻是『嚴閣老,兩位蕭大人,你們都贏了,輸的是我。』」黃錦小聲的說道。

    「嚴嵩?」嘉靖一下子坐起身來,背上的棉巾也落到了龍床上邊。黃錦連忙捧過袍,幫嘉靖披上。

    「這點朕倒是沒想到。」嘉靖帝似是自言自語,「鄭必昌,何茂才和羅龍卻是都嚴嵩的人。」

    「老奴也只是覺得鄭必昌那句話古怪,興許他只是亂說一句罷了。」黃錦乾笑兩聲,「嚴閣老若要想對付蕭墨軒,似乎還犯不著用這般手段。」

    「哼。」嘉靖面色微沉,鼻子裡哼出兩股粗氣來,「只怕他要對付的,不止是蕭墨軒。」

    「不止是蕭墨軒?」黃錦似是不解的問道,「難道還有蕭天馭?」

    這蕭墨軒便是朕給他們的後一道警告。」嘉靖的i起來,「他們若是連蕭墨軒都容不得,朕便也容不得他們了。」

    「朕的家裡事,還輪不著他們三番兩次的來管。」嘉靖緩緩捏緊了拳頭,指節間出一聲脆響。

    東安門,蕭府。

    從刑部回來的蕭墨軒,心情似乎也算不錯。讓蕭三從冰窖裡取了塊冰,合著寧蘇兒,小香蘭和李杭兒,側廳裡做起了「冰激凌」。

    蕭墨軒先把牛奶,果漿和香料混一起,用小碗裝了。再讓蕭三蕭四把冰砸成了小快,放了木桶裡頭,又上面灑上了鹽,然後把那一排小碗全放到了冰窩裡。

    「以前只嘗過把冰打碎了拌上碎果的『冰酥淋』,表哥這等做法,卻是沒見過。」寧蘇兒好奇的伸頭向桶裡看著。

    至於李杭兒,是沒想到大夏天的居然還能弄到冰,已是驚訝無比,不禁湊到了桶邊上,享一享那股涼氣。

    「只要等上一個時辰,便是好了。」蕭墨軒說罷又蓋上了木蓋。

    「只聞著這味,便是不錯。」小香蘭微微抽了抽鼻翼,聞了聞空氣殘留的香味。

    「那是自然。」蕭墨軒頓時有幾分洋洋得意。

    「裕王爺到。」包括後面的蕭三蕭四內的個人,十二隻眼睛,正全盯著那只木桶。忽得門外又傳來一陣鑼聲,緊跟著便是一聲喚迎。

    「裕王爺?」蕭墨軒吃驚的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的人,「我卻不是聽錯了?」

    「少爺,我也聽見了。」小香蘭看著蕭墨軒說道。

    「真叫的是裕王爺?」蕭墨軒看了看蕭三和蕭四。

    「是裕王爺。」蕭三和蕭四也是連連點頭。

    他怎麼又來了?哪有一個王爺天天往同一個大臣家裡跑的,蕭墨軒有些愕然,但是卻也來不及多想,連忙整了整衣冠,向門口迎去。

    「呵呵,閒來無事,串串門罷了。」裕王呵呵笑著,和蕭墨軒一起向前廳走去。

    「師兄肯來,自然是蓬蓽生輝。」蕭墨軒請裕王坐下,讓人趕緊奉上茶點來。

    「子謙今日案子審得卻是如何?」裕王坐下後,先聲問道。

    「若說起來,倒是也無不順。」蕭墨軒於是將今天刑部大堂上審案的事情,一件件說與裕王聽。

    「哦,哦。」裕王一邊聽著蕭墨軒說話,一邊朝正廳門外看著,似乎是找著什麼。

    「師兄?」蕭墨軒說了半天,卻見裕王竟似漫不經心的樣子。

    「哦,如此甚好。」裕王聽見蕭墨軒叫自己,連忙回過頭來,「如此這般,那嚴黨一群日後也該是要收斂一些。」

    「師兄卻是想些什麼?」蕭墨軒如此聰明之人,又怎會看不出裕王異常之處。

    「哦,子謙府裡院的花草,甚是不錯。」裕王朝著蕭墨軒點頭一笑。

    花草?這裡的花草再好,又如何能和你王府裡比。蕭墨軒此時心裡,卻似是也想到什麼。

    「子謙府裡那丫頭。」裕王憋了半天,終於再忍不住,「便是昨個打翻了果盆的那個,倒很是有趣。」

    「哦,呵呵,下人沒見過世面,膽怯而已。」蕭墨軒微微一笑,低下頭去,嘴角卻又不禁再揚起。

    堂堂一個王爺,跑來居然是為了想見一個丫頭,難怪他竟然這般難以開口。

    「子謙。」裕王又沉默半晌,開口說道,「本王府裡,近日送了一批年長的侍女出去,人手卻是不夠,子謙能否去幫著買幾個丫頭來。」

    「這事兒下卻是不熟,想是李公公定然懂一些。」蕭墨軒似笑非笑的朝站門簷下的李芳看去。天氣本來就熱,李芳又生得胖,此時卻那不停的擦著汗。

    王府的宮女基本都是宮裡配給,哪裡要去外邊去找。

    「這……」裕王微微皺了皺眉頭,像是心裡有幾分懊惱。

    「難道師兄看上了那丫頭?」蕭墨軒試探著問,畢竟總和王爺裝糊塗,也未免過頭了些。

    「既然子謙明白。」裕王臉上立刻泛起笑來,「哈哈。」

    「只是……那並不是下府裡的丫頭。」蕭墨軒覺得這事也再瞞不得了,就這樣讓裕王把李杭兒帶走,他覺得並不妥當,自己也沒那權利,對蘇兒交代不過去。

    「不是丫頭?」裕王頓時有幾分驚詫,「那又是什麼人?」

    「她……」蕭墨軒腦子裡盤算著怎麼才能讓裕王先消了這個念頭,「她卻是下表妹的手帕交,因雙親亡故,前來投奔的。」

    「那子謙你便把她當丫頭使喚?」裕王頓時抱起不平來。

    「哪有這事兒……」蕭墨軒苦笑一聲,「只是她和下的表妹,聽說王爺來了,一時好奇,便想來看看王爺長什麼樣兒。」

    「哈哈,原來如此。」裕王眼的光彩頓時又增了幾分,「當真是可愛。只是,本王又有甚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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