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一章 明槍暗劍 文 / 諒言
出了梅的天氣,又燥又熱。
蕭大少爺手裡的折扇終於擺脫了單純的「美學」意義,紫檀木做成的扇骨是清香徐來。坐青竹椅上,品上一口西湖龍井,身上的燥熱,頓時去了一半。
「哈哈,蕭世侄好生雅興。」譚綸哈哈笑著從門外轉了進來。
「譚大人。」蕭墨軒連忙站起身來,拱手相迎,又對陪著譚綸進來的蕭四怪道,「譚大人來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卻是慢了禮數。」
「不怪他,不怪他,是下不等他通報便進來了。」譚綸擺手為蕭四開脫。
「快為譚大人看茶。」蕭墨軒聽譚綸這麼說了,也不再去怪蕭四,只是招呼著譚綸也坐下。
「近幾天都忙著剿倭的事兒,倒是沒空來看蕭世侄。」譚綸坐下以後,捲了捲袖管,開口說道:「不知蕭世侄可查勘過官倉的事情了?」
「略看過帳冊,但是那上面恐怕看不出什麼。」蕭墨軒從案桌上拿起幾張紙來,「下只是略記了些,回京覆命時候好用。」
「這回事情涉及到了胡部堂,恐怕又要讓他們逃過一劫。」譚綸不無惋惜的歎了一口氣。
「胡部堂和譚大人擔著剿倭的擔子,還得顧著浙江的姓,當真是辛苦了。」蕭墨軒也感慨一聲,「適才聽譚大人說,近日都忙著剿倭的事兒,難道近日又有倭寇上岸了?」
「不錯。」譚綸點了點頭,「不但上了岸,而且就我們眼皮子底下作案。他們少者十數人,多者不過,往來迅速,難尋其蹤跡,比起前兩年,難剿滅。前日晚上便有幾十名倭寇流竄至建德,乘夜洗劫了湖西莊,等軍部接到消息趕去時,也早就遠遁了。」
蕭四正奉著茶走進門來,聽到譚綸說的話,不知為何突然手上一抖,差點打翻了茶杯。
不過譚綸和蕭墨軒正談的入神,並沒有看見蕭四的神情和動作。
「好那幫倭寇似乎只為財來,並未傷及人命,只是捲了財物而去。」譚綸略有些慶幸的說道。
「就連胡部堂那以糧抵稅的法子都是被倭寇逼出來的,倭寇一日不除,我大明一日不寧。」蕭墨軒恨恨的咬了咬嘴唇。
「蕭世侄若是有閒暇,不如去下面的府縣裡走走,這浙江的漏子怕是遠不止眼下這一樣。大水過後,多有豪強乘機兼併土地的事情,蕭世侄正好可藉著巡視災情去看上一看。」譚綸停了一會,又意味深長的對蕭墨軒說道,「杭州府的富陽縣便是何茂才的老家。」
「富陽?」蕭墨軒略皺一下眉頭,口裡輕輕念道。
「下還得回去安排剿倭的事宜,也不便久留。」譚綸見話已經說到了位,站起身來向蕭墨軒告辭,「蕭世侄若有什麼事情,只派人來知會一聲便是。」
等蕭墨軒把譚綸送出門來,卻見蕭四隻是一直腳邊跟著。
「你倒是跟著我做嘛?」蕭墨軒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看蕭四。
「少爺,有件事情,怕是小的要跟少爺說一下。」蕭四略有些緊張的攢了攢手心。
「有什麼事兒只說便是。」蕭墨軒從來沒見過蕭四這般小心的模樣。
「昨個寧義剛碼頭上收了一批生絲和茶葉。」蕭四壓低了聲音。
「這算是什麼事兒?」蕭墨軒微微一笑,手裡折扇輕揮一下,「難不成寧義有貪墨的事兒?那你也得去和小姐說才是。」
「不,不是。」蕭四急得要去扯蕭墨軒,「少爺,這事兒還是進屋裡說。」
「哦。」蕭墨軒狐疑的又看蕭四一眼,抬腳向屋裡踱去。
「少爺。」等進了屋,蕭四向左右看了一下,關上了門,「寧義昨個買的那批貨,運回來之後正好叫了小的去幫他整理,無意看到了些東西。」
「什麼東西?」蕭墨軒覺得不大可能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否則寧義怎麼可能放心的叫蕭四幫著他整理。
「那東西小的初看時倒也沒覺得什麼,只是剛才聽了譚大人說話,才覺得有幾分不對。」蕭四一邊回想著,一邊說道。
「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只說便是。」蕭墨軒見蕭四的話總是說不到點子上,還扯到了譚綸身上,未免有些急了起來,手裡折扇一收,重重的丟了案桌上。
「小的幾個裝茶葉的包裹上,看見了建德縣湖西莊郭氏的字樣。」蕭四湊得離蕭墨軒近些,壓低了聲音說道。
「湖西莊?」蕭墨軒心裡一緊,「就是剛才譚大人說的,前天夜裡被倭寇襲掠的湖西莊?」
「這個小的倒也不敢肯定。」蕭四搖了搖頭。
「寧義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又怎麼會去從倭寇手上買東西?他斷不可能不知道其的利害。」蕭墨軒像是喃喃自語,這些貨並不全是幫寧家自己買的,這事兒說起來也是可大可小。
「就算真的和譚大人所說的是同一個村子,興許和寧義交易的人,是倭寇襲掠湖西莊前就出來的也未可知,小的也只是提一句。」蕭四量把事情往好處想,「或者,倭寇只掠了金銀珠寶,對生絲、茶葉什麼的並無興趣。」
「如果是這樣好。」蕭墨軒點了點頭,「只是這事,切不可再讓其他人知道。」
「那……要不要先把那幾個包裹毀去?」蕭四試著問道。
「那樣反而才讓人生疑。」蕭墨軒擺了擺手,「原來怎麼放著的,還是怎麼放著。」
「那要不要找寧小姐來商量下?」蕭四又問。
「此事我自有把握。」蕭墨軒仍只是擺手,「小姐和寧義那,也莫要再提起。」
「是。」蕭四點頭應了聲,卻又放不下心來,「少爺還是小心點為好。」
蕭墨軒抿著嘴唇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只當啥事也沒。回頭差人去浙江巡撫衙門知會一聲,就說我想去富陽縣看看災情。」
杭州,浙江巡撫衙門。
「那些貨已經安排了人賣給了那小子。」何茂才頗有些得意的對鄭必昌說道,管他買東西的人是姓蕭還是姓寧,反正都是那小子帶來的隨從,「下面只要從那小子那找出那批貨,再找建德縣郭家的人來一對質便大事可成。」
何茂才只心裡想著,便是大樂。弄出這麼件事來,即使這蕭墨軒根深葉大,倒不了他,也得讓他灰溜溜的滾回京城去。這樣,無論是嚴閣老還是自己這,都算交代過去了
「看你這出息,你只當這樣便是成了?」鄭必昌頗有些不屑的瞥了何茂才一眼,「他是朝廷欽差,別說只是些生絲和茶葉,就算他是藏了禁器,你沒有證據又豈能去查他?」
「那……那怎麼辦?這一趟總不能白干。」何茂才被鄭必昌這麼一頂,剛才的得意勁頓時降了下來。
「讓他們再幹一次,東西還是賣給那小子帶的人。」鄭必昌冷笑幾聲,「再乘交易的時候把那小子的家奴當場擒住,這樣才有借口去查。」
「嗯,這樣好,能給他坐實了罪。」何茂才點了點頭,「如果只一次,還有個誤買之名。這接二兩三的,就難洗脫了。」
「只是這事須得乘那蕭墨軒不杭州的時候才好做。」鄭必昌又繼續說道:「若是他,即使擒住了他的家奴,也未必有機會去給你查。」
「他……他若是回了京,他的家奴又豈會再留這?」何茂才覺得鄭必昌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似乎太難找到這樣的機會。
「誰跟你說過要等他回京,你看那蕭墨軒眼下有要回京的意思嗎?要是等他回了京,怕是我們就等著檻送京師了,還想那些做甚。」鄭必昌嘴裡這麼說著,臉上卻是一副輕鬆的模樣,「也是那蕭墨軒合該有事啊,我正想著如何去調開他,他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哦?」何茂才有些不解的看了鄭必昌一眼。
「適才他差人來和我說,要去富陽縣查看下賑災的實情。」鄭必昌洋洋得意的說道,一邊又提起紫砂茶壺,幫何茂才把面前的杯子斟滿。
「富陽縣?」何茂才聞言卻是大驚失色,「他去富陽縣要做什麼?難道是要對官倉實查?」
「你管他要去做什麼,只要他肯離開杭州。」鄭必昌自然知道何茂才是富陽縣人,不過他倒覺得這樣好,「官倉裡的事兒也容易,你那幾個家的兄弟歷來享了你我不少好處,叫他們從家裡調些糧食先存到官倉裡去,回頭等那蕭墨軒離開再取回去便是。」
「那……那便這樣是了。」何茂才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卻還掂量的清孰重孰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