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一章 光腳兒踢屁股 文 / 張金良

    老拐拿拐棍兒一捅玉輝，做了個數錢的動作又招了招手，玉輝就跟著他回了家。

    趙老拐說了一大通之後，玉輝最後說;「爺爺，今兒咱爺兒倆能不能來個光腳兒踢屁股——現呱兒現？」老拐說行。玉輝又說：「你說一人給俺二千就二千，要不你多給俺一千，俺給辦成兩件事兒，第一件，你不是說王炳中坐了個小汽車兒差點給燒死？俺給整輛小車兒，叫他攆著咱滿大街轉；再一件，俺大哥哥那邊的事兒，俺擔保給辦了。」（光腳兒踢屁股——現呱兒現：夏季小孩子多不穿褲子，大人們逗孩子玩時會脫下鞋，拿光腳踢孩子的光屁股，馬上就呱兒呱兒響，現時兌現承諾的意思）

    趙老拐找到了信用社呂主任，他把提前準備好的一個大包給塞到了呂主任的床下，又把一個小包塞在枕頭下後，然後沖呂主任眨了眨眼。呂主任說:「俺看過了，你的幾家鋪子加起來也值不了那麼多，你得再給找個值錢的大物件，——嗯？」呂主任也衝著老拐眨了眨眼。

    趙老拐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這值錢的大物件，可去哪裡找？那大彩電和拖拉機，恐怕都不算，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了李牛牛，他那個嘟嘟嘟開著亂跑的「帆布篷」（吉普車），在通往大坡地的柏油路上一天也見不了幾輛，那應該算上是一個大物件，就不知道牛牛願意不願意，他畢竟是王炳中的女婿！

    想起來王炳中他就覺得肚子撐脹得不能睡，晚上躺下之後又穿起衣服在院裡屋裡來回地走，直到那條拐腿又隱隱地痛他才爬上炕，自己給自己說：「女婿漢扯**蛋，那時候兒要不是俺，王炳中還說不定當了誰的老丈人！」

    第二天老拐早早地就起來了，簡單地吃了幾口飯就奔改改家來。當他遠遠地看見改改門口停著的那個帆布篷時，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因為李牛牛在縣城自己做買賣，平時也不怎麼回來，他本來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還就給碰上了。

    老拐遠遠地就給牛牛打招呼：「牛牛真出息了，兜子也鼓囊了，小汽車兒也開上了，大人孩子都歡天喜地了，吃上水就忘了挖井人了！見了面兒就是不喊師傅，也該有個稱呼吧？」

    因為牛牛當年看上丑妮的時候，他曾給出過不少歪點子，牛牛也還給他鋤了好幾畝地。老拐的意思是提提那個當年的「師傅」，讓牛牛知道他是個有些功勞的人呢，接下來的事也就好辦了。

    牛牛不說什麼，掏出一包太行花牌的帶把煙給遞了過來，老拐又說：「看看，看看！還就是長了本事，就是發了財了，這太行花也叼上了，想當年那會兒貓兒收老虎當徒弟，可沒有教給你咋上樹，——你還就是學會了，看看混得，比師傅還趁錢！」

    開始的時候牛牛以為老拐要拿他的吉普車抵押貸款，自是一萬個不同意，老拐說不簽字畫押，也就光叫呂主任看看。牛牛勉勉強強地走到半路時，忽然給老拐說：「你可不能給俺玩啥花花腸子，——不會？你這個人損招兒太多！哎！恁家買了個小轎車兒？——沒有？那俺看走眼了？——那個人，該是玉輝！」牛牛正說著，車已開到了信用社。

    呂主任圍著那輛吉普看了又看，把眼眨了又眨，說;：「這輛車有點兒破，再說俺看也不像你的。」

    老拐說：「俺問過了，這『借雞下蛋』是上邊兒的政策，這雞也不是你的，至多，你也就是個飼養員。」

    呂主任忽然不高興，磨磨蹭蹭地就要往一邊兒走，老拐一把拽住，繼續說：「嫑走，飼養員是個文明詞兒，大坡地話那叫雞圈看門兒的。」老拐說著就又低聲說：「咳！你看看，這個三層小樓兒不算高，要把人整上去再給整下來，你知道那個人就變成了啥樣兒？不給你說你還就不知道，——相片兒！說不定比相片兒還薄！」

    老拐正說著，柏油路上就鬧鬧嚷嚷地捲過來數不清的人，擠在一起的人像一大團發現了新蜂王的蜜蜂，——一層摞一層、一層包一層，黑壓壓的一大團亂紛紛地擠著、叫著、嗡嗡著把蜂王包在正中間。信用社最外邊的圍牆全是一格又一格的鐵柵欄，眼看著那黑壓壓的一大團人嚷著、喊著就奔院子而來，呂主任叫聲不好，又大喊了兩聲，裡邊的工作人員一人手裡攥了一根栽了滿身釘子的大棒就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