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三五章 小人兒為 文 / 張金良

    令人叫絕的是，魏老大的山西話也相當標準而嫻熟，幾乎到了爐火純青以假亂真的地步：「作甚個？——俄親親的肉圪蛋蛋！」

    回到家後山杏給文昌說：「你的『賊老大』有那麼一點意思思，你的文化還就不行，俺給你鼓搗了這些個年，哪一回你都沒有給整到那個正點點子上！」

    文昌到了學校後，他的一個學生給他提了一個「正點點」的問題，那個學生是趙玉成，趙老拐的二孫子，趙起升的二小子，——儘管趙起升還住在監獄裡。

    玉成拿著半拃長的一截電影膠片，問文昌就這麼一個東西，拿個電燈泡照到塊大白布子上，那人能動還能說話，到底為什麼？

    白文昌倒沒有叫玉成先思考思考，也沒有馬上溜回去查查字典翻翻書，他說，最根本的原因，是人的大腦有「視覺暫留」這個特性，電影其實是一個綜合性很強的科學技術，它包含了照相化學，光學，機械學，電子學等等等等，也就這麼長一截膠片，要馬上說得那麼透徹，也不可能，所以說，同學們一定要好好學習，已有的科學需要我們掌握，未來的科學需要我們開發，這就要求我們不僅要愛勞動，還要愛學習，要德、智、體全面發展……等等等等。

    等到第二天，趙玉成連老鼠兵趙玉輝也領來了，玉輝手裡拿的膠片有半尺多長，還是問那個問題，說，俺把那些學習好的、學習差不多的、刻苦用功的、耳不旁聽的、目不斜視的、吊兒郎當的，還有機靈乖巧不用功的、天生愚鈍不放鬆的，等等等等，都給弄到了一起，說了半天，都弄不懂到底啥是「視覺暫留」。還說，俺生下來就愛看電影，要弄不懂膠片上的人為什麼能動，那不行。

    文昌說，晚上來學校，老師給講講啥叫「視覺暫留」。

    趙玉成不愧為老鼠精，還就精，走到一邊去後他給老鼠兵說：「要得會，跟師傅睡，這半點兒不假，還是師娘瞭解咱白主任。」老鼠兵一跺腳，說：「想電影你想瘋了，啥師娘，他娘早死了、埋了、爛成土了，還師娘！」趙玉成一皺眉，就叫玉輝再去問問，到底啥叫師娘。

    文昌還沒有走遠，玉輝一蹦一跳攆上去就問文昌。文昌說：「師娘？——哈哈！咋想起來問這個，就是，——師傅或老師的妻子，——那是舊社會沿襲下來的，嫑給舊社會連？連起來就不懂？那俺給你說，師娘，那就是，——山杏！——哎，你這個孩子，連**都說，先學會自然知識，然後再學社會知識，——哎！這又給你多說了，說你也不懂，——能懂的你也不學，——咋？你也想放牛小子掌管天下？給你說，那個人叫朱元璋！」

    玉輝給玉成說，怨不得別人都喊你老鼠精，你又白叫俺跑了一趟腿，那個白老師，又給畫了些大括弧、小括弧，連你都迷糊，俺能不迷糊？他給括弧了一通後，最後給蹦出來一個山杏，這山杏，——不就是周大中的那個閨女？你往後要再遛俺腿，你就是個老鼠精！（括弧：括號）

    趙玉成說：「俺跟你說，那個白老師，他就菜！山杏跟他啥也沒有睡出來，咱那個假老師的真師娘早就說，白老師弄不清的問題，就悄悄地找個機會先查字典，自己要還沒有弄清楚，就先板起臉，訓一通，其實那是大糊塗蛋在教訓一個小糊塗蛋，不信？——等等兒你看！」（菜：方言，某方面的能力尤其不大）

    到了晚上，玉成和玉輝都到了學校。文昌從家裡拿來一截用來熏蚊子的草繩，草繩是用從地裡割來的艾草擰編出來的，又粗又瓷又長，晾乾了以後點燃，能長時間燃燒，冒出的煙有一股幽幽的清香，能辟邪味兒還能驅蚊子。

    文昌把草繩點燃後，夜色裡只見一個小紅點，他把那截草繩一掄，並且越掄越快，漸漸地就成了一個圓火圈，停下來後就還是那個小紅點。文昌說，這一個小紅點掄快了就變成了一個火圈，為什麼？都想想。沒有人能想通，白老師說，那就叫「視覺暫留」，等等等等。

    趙玉輝拿出那截半尺多長的膠片，說老師你給停留停留，叫這上邊的人都動動叫俺們看看，上面的哪個人也不能動！文昌說，你這膠片才幾幀相片？！一秒鐘得放二十四幀，……等等，那光學，機械學……等等等等。

    最後，弟兄兩個誰也沒有聽懂。老鼠精玉成說：「還是師娘說得對，他先翻書查字典，再就板起臉，最後弄出來倆糊塗蛋。他教了俺這些年，啥也沒教會，啥大括弧兒，小括弧兒，多少年括得俺迷迷糊糊兒，到後來數兒都數不清了，聽說以後還要學「還數」（函數），還得數！因為咱啥也記不住，他才又給說了個二十四幀，到底是那個幀？咱倆人啥也弄不清，恐怕他也弄不清，這麼些年，他嗚嗚啦啦講了那麼些個，還就那個浪漫當啥講俺記清了，那也是俺從師娘哪兒聽來的！啥等等等，一個等號兒後邊該寫幾，都還不好整對，恁些個等等等，不弄迷糊兒了才怪……」

    哥兒兩個商量了一陣子，就想搞個幾丈長的膠片再叫白老師給講講，膠片上那些畫上去的小人兒，咋就能動？真要知道了，百貨店恁些個塑料布，咱也買回一捲來，畫些個人，不也就能演個電影掙錢？想演啥咱就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