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0三章 媳兒哦，媳兒！穿紅褲 文 / 張金良

    李牛牛又找到了老拐，說了說經過。

    老拐說，有個東西兒要爬進來了，知道啥叫甕中捉鱉？

    牛牛不住地點頭，不住地稱是。

    老拐說，是個屁！逮不好叫鱉咬你，連手指頭都得賠進去，摸了摸那兒，她准當你不是故意，戴著草帽兒親嘴，——差得還遠！丑妮從小兒就沒娘，逮腿兒伸腳那是想她娘，不是想你！——嗯！腿兒伸出來就行，嗯！——咋樣兒？俺說的準不准？格支誰的胳肢窩兒他能不癢癢？記住，沒耐心兒，沉不住氣，就嫑打娘們兒的主意！記住，還得給鋤二畝地，要鋤不好掙不了滿工，見過火車沒有，俺輕輕兒往起一拽連起來的那根鐵橛兒，火車頭跟火車屁股就越離越遠了，信不信？這事兒也不敢試，你試不起，給你說……（格支：搔，撓的意思）

    牛牛又給老拐鋤了二畝地以後，老拐檢查完才給他面授了機宜。那天，李牛牛在村裡演電影時截住了丑妮，他從兜裡掏出一雙尼龍襪，說：「俺買了雙紅底兒藍桃兒的，俺娘嫌太年輕，叫給退了，人家也不給退，要不你穿了吧，也值不了多少錢，俺刨一天柴胡、細辛能淨一雙半，俺娘待見穿棉線兒的，要不，要有空兒，你給俺娘織一雙，咱換換。」說完，拉住丑妮手往裡邊一放，扭頭就走，因為走的急，差點兒摔倒，聽見丑妮說：「傻樣兒——」

    李牛牛沒顧上看電影就找到了老拐，說：「弄不好你就是個蔣干，一塊一白扔了，白扔了！——你個蔣干，咋辦？」

    老拐一跺腳就說，你當你是周瑜？——還有二畝地，不鋤不行！

    李牛牛看不清趙老拐的臉，但看清的那兩隻眼睛卻分明在放光。

    老拐說，沒聽說過？「丈人、賊羔兒敢緊上，親娘、祖宗夠你嗆！」——她說你「傻樣兒」？那好！——嗯，你可記著給鋤地。聽清！嗯！——「說你好，下手早，飯沒煮熟火還小」，——傻小子都是，聽見俏閨女說了自己一聲好就下手，親娘祖宗准挨罵；「說你賴，下手快，再不下手挨腳踹」。閨女家都說反話，再不動手她就以為你沒出息，不待見他，你就是個草包傻帽兒。她說的那個「傻樣兒」！跟「丈人」、「賊羔兒」是一個意思兒，下邊該咋辦，俺猜你也知道了，那要再用教，娶個媳婦兒也得給人伙著，還不快點兒，趕緊該做啥做啥去！

    牛牛就趕緊看電影去了，直到後來給老拐鋤完了那二畝地，也沒有再找老拐。也許，丑妮除了喊他「傻樣兒」以外，又喊了他「賊羔兒」？到底下沒下手，咋下的手，他跟誰也沒有說。

    但後來，王丑妮還真給蔡改改織了一雙襪子，白洋線帶了幾個藍道道兒，還給送到了家裡，蔡改改接過那雙襪子就眼一紅，把丑妮一把摟到懷裡說：「閨女吔！不怕你惱，要能給你當個娘多好！」

    李牛牛自始至終沒有敢給他娘提起過趙老拐的許多古怪，鋤地的事改改更不知道，她給牛牛說：「那瞎先生，真靈！那兩毛錢沒有白掏，——他說俺小子今年婚開了。」（婚開：到了訂婚或結婚的時候）

    改改和雪梅很要好，兩家又是鄰居，就托雪梅做了大媒。雪梅給王炳中說了後，王炳中問丑妮有意見沒有，丑妮哼哼了半天，說：「那個小子，——有點兒——壞，他娘，俺看倒是個實誠人，爹說吧——」

    丑妮娶的時候，騎著一匹又高又大的紅騾子，紅彤彤的被套在騾子的脊樑上搭著，五六個身高馬大的壯漢左右護著，大紅騾子前額上綁著大紅花，尾巴上也拴了紅頭繩，丑妮騎在上面，頭上頂著紅蓋頭，身上穿著紅棉襖、紅棉褲，下邊蹬著紅繡鞋，閃亮耀眼的一身紅彤彤，上下一顛一顛、前後一踴一踴，像高高擎起來的一隻紅火把，好幾個十多歲的孩子跟在後邊遠遠地喊：

    媳兒哦，媳兒！穿紅褲兒，走一步兒，屙一步兒！走一路兒，屙一褲兒！到了婆兒家換屎布兒！媳兒哦，媳兒……

    屎布倒真的不用換，客人走完了以後，王丑妮還蒙著紅蓋頭盤腿端坐在土炕上，蔡改改風風火火地說：「閨女！吃點兒啥？都一天了，星宿兒、月亮兒娘給夠不著，真要從娘身上給拉塊兒肉兒，要吃，——也願意！」丑妮脆生生地喊：「娘！娘吔！快給俺抻展腿揉揉敲敲吧，自己伸不直了！」

    有人說是趙老拐教孩子們攆在屁股後面喊，老拐死活不承認，不過後來他真的給王炳中說：「給你說個事兒，你也嫑生氣，你也嫑相信，你不是說俺瞎眼老虎不是好人？那個一隻眼的東西兒更賴，——他還就當了恁家女婿！不信你就往後看。你說俺瞎搗騰些髒東西，俺看你也不強，賣了草驢買叫驢，圖啥？——圖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