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九十八章 看看大巧二巧三巧娘 文 / 張金良

    裹腳垴的那畝半坡地魏老大雖然還照樣種，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裡總是高興不起來。和過去的兩次一樣，他放出來肚子裡的那股氣又撒了一泡尿之後就能吃飯了，歇息了半天就又要到那畝半山坡地看看去，紅梅一直勸再躺兩天，雪梅說叫他去吧，看看他的地，比吃倆人參都管用。果然，老大趔趔趄趄地走到地裡做了半天活，一身熱氣騰騰的大汗回來後，放下橛頭和掀就咚咚地蹺著大步擔水去了。

    後來，狗剩給他說的那張文書倒也給寫了，蓋章的時候狗剩說：「老大吔，**叫走社會主義的路，你就是不聽**的話，地要都成了自己的，那不又回到了舊社會？窮人可咋活！」魏老大聽完後就沒有敢接那張紙，忽然拿手一捂肚，說：「嫑吭，嫑吭！俺肚憋！」蓋狗剩就害怕，雙手拉著老大說：「這章可也蓋了，你拿走，俺可啥也沒說，就提了提**，你要有事兒，**你可找不著！」狗剩一邊哄一邊勸，把那張蓋了章的證明塞到老大的手裡，連人一齊給送了出來。

    過了幾天，老大又到了狗剩家，狗剩一見他就害怕，說：「還找俺咋！要再有事兒，你真該找**了。」老大說：「給幾張紙，給個筆，你經常去公社，紙跟筆都不掏錢兒。」狗剩說：「就拿回來那幾張信紙叫你也看見了。那不是犁地耩地，就你那倆手，能拿鉛筆？削鉛筆還差不多！」

    老大回家後倒沒有拿手削鉛筆，他拿菜刀刮了刮，刮好了以後就天天在紙上瞎劃拉，畫了正面畫反面，畫眼、畫石頭、畫山、畫坡、畫蔥、畫白菜，畫了幾天後畫滿了兩張紙，天上的、地上的，吃的、用的、使的、看的、活的、死的幾乎都有了，一個人還不住地嘟嘟囔囔，張雪梅看了好幾回，就是看不懂，她問他畫個大西瓜啥意思，老大說那是個北瓜，不是西瓜；她又說他畫的仨雞蛋不像，雞蛋上沒有眼，老大說那是大巧二巧和三巧；她又說畫的那個堰不像裹腳垴的地，那上邊短兩棵楮桃樹，老大笑得幾乎岔了氣，他說那是大寨田……

    後來，老大合起來那兩張紙都能嘟嘟囔囔地背，睡覺前嘟囔，醒來了嘟囔，睡著了也嘟囔，雪梅聽不清，就擰著他的鼻子說：「個賊老大，說的啥！不像課文兒，也不像文章，一串一串也不像山曲兒，還想修門兒外國語？」老大一掀被窩兒說：「鑽過來給你說，——就是鬍子不咋長，也不在鋤地的時候兒，那鋤板兒不明，瞅不清，嘿嘿——呵呵——」

    從秋苗兒開始鋤一直到遍野谷穗黃，生產隊過不了多長時間都要召開全體社員大會，白天自然要參加生產勞動，政治思想工作大都是在晚上。這天晚上，公社專門給安了兩個大氣燈，哧咕哧咕地打足了氣，一點，彭的一聲，三隊馬棚就給照了個通天透亮。公社派人參加的大會都是狗剩先說，狗剩也總是那三句話：全體社員同志們，站的站好，蹲的蹲好，坐的坐好。吭卡兩聲後說第二句：開會時半截兒上誰也不能往外邊跑，屙也不能往外邊跑，尿也不能往外邊跑，小孩兒不興亂哭，大人不興亂笑。說一聲誰再笑不給記工後，就說第三句：歡迎老張講話。

    這天，狗剩剛說完第三句，老張也剛坐下來準備開講，魏老大突然吆喝一聲，跑上台去就給老張低聲說了幾句話，老張突然站起來帶頭拍了一通巴掌，然後高聲喊著歡迎魏老大講話！老大掏出那兩張紙，喘了口粗氣後就開始念：

    天是爹，地是娘，**就是紅太陽。種地就當娶媳婦兒，坡地也當媳婦養。糞大水又勤，越養地越壯。人壯生兒女，地壯多打糧。種地就得學大寨，養媳婦看看大巧二巧三巧娘。媳婦壯，紡花、織布、生兒女，做衣、做飯、做衣裳；地要壯，栽蒜、栽蔥、栽白菜，種穀、種花、種高粱。有天、有地、有太陽，有兒、有女、有媳兒、有地、還有房，魏老大趕上了好時光，俺一定當個好榜樣。那畝半地，多收的糧食自己吃，交給隊裡的糧食咱就按產量！

    魏老大念完後台下歡聲雷動，老張一遍又一遍地表揚魏老大。

    回去後，老大夫妻也一夜睡不著。第二天一大早，老大擔滿水缸收拾停當屋裡屋外後，隊裡上工的鍾也敲響了，魏老大照樣做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今天他鑽進被窩吹的那一口氣，格外長也格外響亮，吹完了雪梅卻還不鬆手，老大拿鬍子又扎扎她的眉髏蓋，意思是問還想咋？張雪梅瞇著貓貓兒眼說：「今兒俺高興，吹一個不行，得吹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