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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種瓜得豆的滋味 文 / 張金良

    劉大全看了狐仙一眼就感覺渾身冰涼顫抖不止。或許因為小彩給狐仙說了他是二楞叔叔的緣故,狐仙給大全也笑了、也醉了、還羞了,鼻音裡的那個招呼倒也得體周到蕩悠悠地脆,大全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個情種,但時間久了也能瘋。

    大全給二楞說,一百單八將裡有個林沖,那也是個軟蛋毬,你記仔細了,他的那個媳婦兒,太叫那個高衙內放不下了。二楞把他的滿頭黃卷毛搔弄了無數遍後,斜眼看著大全說:「叔叔!呵呵,——叔叔,這,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掐短不是?」

    醫生要是當久了,都能知道哪個病人不太好了;大全看了二楞的神情,也知道侄子拔不出腿了。但他沒有辦法,他總不能給侄子說,咋?!你也想種上茄子收北瓜?

    想了又想之後,他給兒媳小彩坦言了:「二楞的那個事兒,最好嫑說了,——那,那倆人就不相稱,魏老大頭上戴頂呢子大禮帽,那看見的人三伏天都得穿棉襖!」

    小彩想了想,說:「爹!你看走眼了,那就是頂破氈帽,二楞知道,這邊兒不嫌那邊兒禿,那邊兒也不嫌這邊兒瞎,——要不,二楞,你看,——叫人家自己說。」

    後來,二楞把狐仙還是娶了。

    後來,大全實實地羨慕做空心掛面的武老栓的福大無邊。

    武老栓一生倔強像一頭永不諳人事的毛驢,二十斤掛面卻輕鬆地換回一個兒子武小魁,大坡地的人誰都知道,小魁終日思謀著別人家的媳婦,就像莊稼主兒騎在樹杈上看著別人播種和收割,就像傻二小露著屁股蛋子拍著雙手呼叫著東洋美女。——是個比驢還蠢比雞還賤的東西。

    武老栓卻總也不聞不問,他的褲襠裡就從來沒放過一個響亮的屁,日日做他的空心掛面,就不知道面盆子和不出個一兒半女來,二十斤掛面換來的兒子白白地成了擺設,成了一個騍騾子的屁股,——樣樣式式的一個物件兒,卻不能給武老栓做出一件樣樣式式的事兒!於是大家就都相信:便宜沒好貨,好貨就不能便宜!

    小魁仍然整日鑽到戲中去,尤其是那些哀婉憂傷的調子,換了不少大閨女小媳婦的眼淚,吼起來能把人的腸子掀翻,他就沒有想一想,那些女人們哭過笑過之後,照樣能找到自己家的門檻,仍然一個個高高興興地鑽到自家男人的肚底下去。好心的劉大全曾惡狠狠地罵過「雜毛武老栓」,罵過之後再詛咒一番那個五魂不全的武小魁。

    雷月琴瘋了兩年後,武小魁已是三十的人,不知開州的一個獨苗閨女犯了哪門子邪,愣是讓小魁一嗓子把魂兒給勾了去,鬼使神差地跟著劇團到了大坡地,開始的時候小魁也不甚同意,他還在戀著掛在樹上的那一顆乾枯的棗。武老栓終於急了,他把餳好的一大盆四十多斤的稀面全扣到了頭上去,五官都給糊了個嚴嚴實實,老栓喘不過氣來,憋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屙了一褲子的屎,一缸的水把他給沖洗乾淨之後,落下了個動不動就打噴嚏的毛病。

    那閨女叫秀秀,爹娘都是掙工資的主兒,那天她去住姥娘家,恰好碰見了武小魁的絲絃戲,就陷入到他的泥潭裡出不來了,許多人問武老栓修了哪輩子的德,白拾了個兒子不說,大風還給他刮來一個玲瓏似玉的俏兒媳婦。秀秀比小魁小整十歲,老栓一臉的陽光燦爛,打著噴嚏說:「咋,武姓還出過皇帝勒,咱是老鼠拉木掀,——大頭兒在後邊!」

    後來的事也千真萬確的證明了武老栓就是有山吹海擂的本錢。

    秀秀跟了小魁,就像乾涸的黃土地猛灌了一場透水,眨眼間就是一片的蓬勃興旺,秀秀五年裡生了三個孩子,他們是玉寶,玉來和玉香,既開花又結籽,三個孩子跟武小魁一模一樣,都是四四方方的腮幫子上一對小酒窩,就像一個模子裡托出來的三塊坯。

    林先生說武老栓:「有多大的肚量,就有多大的福氣!」

    劉大全領著援朝在北圪台兒的角落裡看人下棋,小魁拉著玉寶和玉來從夏官道慢慢地往石碾街走,雷月琴冷不丁地從邊上跑了上去,一口咬住小魁的肩膀不鬆口,玉寶和玉來兩個飛也似地回家報告去了,老栓拿了一張鐮抱著玉香趕了來,秀秀在後邊跟著,老栓給秀秀說你嫑動手,娘兒們要是跟娘兒們打,人家都就疑惑準是因為娘兒們的事,要不,准打不起來,傳出去不好聽,咱小魁就不是那種人。

    可月琴咬著小魁的肩膀就是不鬆口,嘴角已流出血來,老栓拿著鐮把亂舞了一陣,月琴咬得更緊,小魁呲牙咧嘴地就是不吭不動,老栓拿著鐮把在月琴胳肢窩下一陣亂捅之後,月琴喊叫一聲就鬆了嘴,跑到一邊撿起一塊石頭扔過來後,哈哈笑著跑了。

    秀秀捂著小魁血淋淋的肩膀頭子給別人說:「看,待見小魁的人,可不止俺一個吔。」

    劉大全穿透喉嚨的那根骨刺就又順著脖頸斜插下去,直插進他的心肺。

    大全回去後就躺倒了,他跟他的孫子援朝說:「去,叫恁娘過來,就說恁爺爺快死了。」援朝嚇得死命地嚎叫著,瘋跑著去了。

    小彩過來後抱著建朝,大全把頭扭向一邊說:「去給狗剩拍電報叫他轉業回來,要回不來,你就去一趟部隊給他說,一個月回不來,叫他到墳上找俺去!」

    令劉大全感激涕零的是,劉狗剩不僅順利地轉業回來了,還給安排到鄉里成了半脫產幹部,能掙鋼墩兒(鋼墩兒:硬幣,此代指工資)還能掙工分兒。大全喜滋滋地站在北圪台兒上說:「俺小子是個腰挎雙盒子炮的人!」

    當狗剩喜慶洋洋地把一摞證書和獎章給小彩看時,小彩說:「丟著上供兒吧,又不頂吃,也不頂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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