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章 弄巧成拙(下) 文 / 風簷
袁道宗寶劍掠出的金光似流星般擊向那內應,這簡簡單單的一劍去勢凌厲,卻又似乎飄忽不定,將那內應的前後方位盡數封死。
那內應讚了聲好,回身也是輕飄飄地遞出一劍,立時叮叮噹噹響起三下金鐵交鳴聲。
兩人的身影交錯而過,袁道宗寶劍已入鞘,那內應的胸前則迸出一朵血花。
「好劍法。」那內應半跪在地,單劍支住身體,另一隻手摀住傷口,沉聲問道:「閣下是誰?身具如此精妙的劍法,怎麼會混跡於公門?」
袁道宗緩緩走近:「袁笠,字道宗。」
「原來你是大名鼎鼎的竹劍客,我敗得不虧。」
「你能擋住我三劍,應該也不是默默無聞之輩,卻怎麼投入了妖教門下為虎作倀?」
那內應咳了一口血,喘著粗氣抬頭道:「我只是一介小卒,名字連自己也不記得了。敢問我剛才是不是敗在離魂劍法之下?」
袁道宗走到這人面前站定:「不是。離魂劍法必須有離魂邪劍才能用,我現在用的是九臂通玄劍法。」
在他身後,巡邏的士兵也慢慢圍到近前。
「好劍法,堪稱舉世無雙。」那內應又咳出一口鮮血,道:「我本無意為賊,家人受脅才迫不得已從之。我暗中繪了白蓮教巢穴的地圖,送給你作一場富貴吧。」一邊說著,一邊顫巍巍地從懷中摸出一個黑黝黝的小鐵筒。
待鐵筒一端對準了袁道宗,這人瘋狂地厲聲大叫:「去死吧!」按下鐵筒上的機簧,筒口爆出火光,無數點火星噴出來,將袁道宗和他身後的士兵籠罩住。
電光火石間只見金光迸現,袁道宗的金魂劍脫手而出劃出優雅的扇形,彷彿磁石般將火星一點不剩地吸到劍身之上,回來時金光順便劃過內應的脖項。
袁道宗冷冷地道:「暴雨梨花針,你是唐門之人?世上並非離魂劍法才有御劍術,九臂通玄劍法也能。你可以瞑目了。」
那內應的頭顱離體滾落,身腔內鮮血衝起三尺多高,屍身向後倒落塵埃。
袁道宗將寶劍一抖,吸在劍身上的毒針全都被打進了地下,再順勢一挑,地上的針筒落到手中。他看了兩眼,自言自語道:「此物要是能仿製,用作守城倒也不錯。」
收起針筒,他帶領其他衙役往別處而去,城裡還有幾處需要收尾。
相對於城內的襲擊,城外軍營的動靜可就要大得多了。
駐紮在東城外的靖寇軍前軍軍營和北城外的後軍軍營同時遇到大批黑衣刺客的襲擊,他們的目標是中、高級軍官,不過在營帳外面他們無一例外地被古怪的法術纏住脫不得身。
然而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隨著軍營內警訊四起,兩座大營裡似炸開了鍋般亂成一團糟。
被驚醒的士兵們驚惶失措地鑽出帳篷,像無頭的蒼蠅般到處亂躥,黑暗中有人大呼敵襲,有人大呼長官被殺,有人大叫聖教萬歲,有人大叫降者免死,有人互相踐踏,有人互相毆擊,有人互相劈砍,有人抱頭痛哭。
在騷亂當中,絕大多數的軍官非但沒能約束部下,反而加入混亂中,甚至帶頭奔逃。
民兵鄉勇的大營分別駐於州城外西、南,這一夜同樣經歷了大混亂,混亂程度絲毫不差於靖寇軍大營。
軍營裡喧鬧了整個通宵,直到天光大亮才漸漸平靜下來。
數千奔逃出來的士兵、民兵欲逃回城去,好在他們半路上迷了路,在城外轉悠一夜睡倒在野地,否則真要被他們衝擊城門則後果不堪設想。
城內的百姓連同城頭上守城的士兵在內都不知道城外軍營的大變,池屏城整夜平靜,甚至發生在城內的刺客事件都沒有驚動百姓。
陶勳心無旁鶩地忙了一夜,如願煉出了所需的三十萬斤鋼鐵,並且全部製成各類兵器的精胚。
他收拾好鋼鐵並向鼎爐中換進煉丹藥材,他向華元朔發出信號。
華元朔傳聲過來:「嘿嘿,昨晚熱鬧呀,你的四營全部炸了營,三萬將士亂成一鍋粥,估計呆會兒報喪的就要進城了。」
陶勳大驚失色:「怎麼回事?不是早做好準備麼?難道全部失效了?」
「那些禁制沒一個失效的,來偷襲的妖教賊人全部落進圈套,城裡的那些人都被袁笠收拾掉。摸進兵營的現在還被困在禁制裡面,不過大營裡就慘了,都是些新兵,帶兵的也多數是農夫,突然之間聽到警訊後立馬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全變成無頭蒼蠅,所以就炸營了。」華元朔笑了一陣,建議道:「好在他們還沒有發放兵器,要不然更熱鬧,依我看你那些鋼鐵可以緩一緩。」
陶勳聞言氣得臉都紫了,沉默了一會,無奈地道:「兵器還是要發給他們的,不然如何禦敵,怎麼打仗?原計劃不變。」
清晨,池屏城大門剛剛打開,堠騎飛奔進城到州衙報訊。
瑞王也被驚動,親自升堂。
四個軍營派出的堠騎跪在地上將昨晚的炸營情況一一講述出來。
瑞王的臉色極為精彩,恐懼、驚疑、憤怒、憂慮輪番顯現,心情更是從雲端跌進了谷底。
陶勳鐵青著臉,四個手指不停地敲著桌面,若有所思。
當是的萬民大會後,軍情的發展一如綦離的預測,白蓮教擺開一副四面圍攻的架式,旦夕可至的大軍卻遲遲沒有出現在城下,反倒短暫地解除了對覲鳳谷的封鎖,池屏州派出報警的軍騎得以逃出包圍,正式告變的公文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往京城。
然而,白蓮教並沒有真的放鬆對池屏的壓力,各種哨探、奸細頻繁地活躍在州城內外和軍營中,幹著散佈謠言和脅迫平民的勾當。但當萬民大會的消息傳開後,來自白蓮教的壓力驟然間加重,軍情也為之一變。
從鳳屏山下來的五千白蓮教步騎軍的偵騎已經與靖寇前軍的斥堠小隊交過手;北邊余顯儒以每天一萬人的速度編練新軍,前鋒大軍開始緩緩向南移動;來自通淼縣的一萬賊軍突然出現在州城南方三十里外的平原上,開始掃蕩起當地踞守塢堡的土豪;盤踞在召池縣的妖教水軍一部循流而下,一路上大肆劫掠。
白蓮教大軍的行動有一個明顯的特徵,那就是大肆地劫掠糧食,一粒餘糧也不留下,凡是不願信教的百姓都被他們驅趕著往州城湧來。
與此同時,白蓮教的暗中活動也大大升級,兩天前華元朔占卜算出白蓮教將派出一批刺客前來刺殺官府主要官員、破壞城防、燒燬輜重物資,對城外的駐軍則要刺殺中、高級軍官,癱瘓軍隊的指揮系統。
陶勳對此是十分重視的,他用「天地紋枰」針對可能遇襲的部位包括軍營之內都預作了安排,不過當時為了起到出敵不意的效果他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旁人,只暗中操作著,本意是用一個突然的戰果振奮全城軍民的士氣。
孰料千算萬算獨獨算漏了軍營的變數,剛剛組織的新軍根本經不起一場突然間的驚嚇,最終弄巧成拙,演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家的腳。
「夠了。」瑞王聽著下面的報告終於忍不可忍,怒吼起來:「馬上去給我將四營主將叫來,叫他們馬上滾到孤面前來。」
瑞王憤怒著。
華神仙留下不走的消息、短時間內招滿三萬軍隊的消息、成功召開萬民大會的消息、陶勳病而復起的消息、神仙煉出仙丹的消息曾讓他信心極度膨脹,然而一夜間的變故將他打回了現實。
他忽然意識到,三萬軍隊如紙紮般脆弱,他生命安全保障未嘗也不是象瓷瓶一般脆弱,想想在兗州王城的親身經歷,他甚至覺得華神仙也不那麼可靠了,白蓮教妖法不是也那麼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