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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節(上) 文 / 陸雙鶴

    索菲亞本國遭遇攻襲,但王**的首席大將傑克佛裡特卻置身在千里之外的大沙漠中。此時此刻,傑克佛裡特正一邊饒有興味地觀看一具皮質假人在皮索牽引下來回走動,一邊與旁邊的製作者交談著。

    「黑衣騎士團的費爾特斯亞親王麼?雖然魯莽了些,卻是一位勇猛豪邁的正直之士。只是他為何會與大人您過不去?」

    被提問的老人微微一笑,尚未開口,旁邊一個紅眼睛大漢先苦笑起來:

    「傑克佛裡特將軍有所不知。這附近的沙漠民族,原本都是阿古利亞的國民,因為不堪忍受阿古利亞國那森嚴冷酷的等級制度才逃了出來,逐漸在這無主之地聚居,勢力慢慢壯大,那德比安皇帝自然不能容忍。只是他竟然會派國中最強的黑衣騎士團來剿殺,實在是太看得起咱們了——就算我的傭兵團當年曾經排名大陸第三,也萬萬不是黑衣騎士團的對手哪——更何況又是那『狂獅王』親自領軍……」

    這紅眼睛大漢自然就是當年幻影傭兵團的卡西納特團長了。那一天他逞強出手,差一點就死在傑克佛裡特手下,幸好克勞德及時出現,這才避免一場大誤會。當日雙方敘談起來,卡西納特不由得連連自稱魯莽。

    「慚愧慚愧,居然沒認出大名鼎鼎的傑克佛裡特將軍——其實我們當年曾有過一面之緣的。」

    「哦?在下怎麼不記得與卡西納特團長見過面?」

    雖然幻影傭兵團早已解散,但傑克佛裡特依然稱呼對方為「團長」——因為克勞德也這麼稱呼。

    「哈哈,閣下也許沒印象了——那時候閣下正護送阿斯爾王子前往林斯塔國,而我們也正好在路邊的小樹林中休息……」

    傑克佛裡特的記憶力很好,得到提醒之後很快便回憶起來:

    「對,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啊,想起來了,當初我們索菲亞宮中寶物就是由幻影傭兵團送往林斯塔的吧。就是靠了變賣這批寶物獲得財源,皇家騎士團才得以重建。閣下為我們索菲亞的復興幫了大忙,而在下卻失禮冒犯,真是抱歉。」

    傑克佛裡特再次非常鄭重地向卡西納特道歉,後者卻無論如何不肯接受。

    「呵呵,豈敢豈敢,說起來還是要怪我自己眼拙才是。若不是存了先入為主的念頭,看見將軍一身黑袍便認作了阿古利亞的黑衣騎士團,也不致造成如此誤會。」

    話題重又回到那阿古利亞的最強軍團,卡西納特顯得憂心忡忡:

    「雖然當年幻影傭兵團的老班底還在,可要憑此與三大軍事強國之一的阿古利亞對抗,委實太勉強了……真是奇怪啊——我們已經處處謹慎小心不去觸怒德比安王,可他還是派來大軍征剿。阿古利亞國中不是一直都傳說這位皇帝生性懦弱麼,怎麼在這件事情上如此凶狠果斷?」

    「懦弱麼?」

    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老頭子克勞德突然冷笑了一聲:

    「如果把阿古利亞這些年來對諸國戰爭所表現出的低調看作懦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在紛繁複雜的局面下保持冷靜,從中尋找對自己最有利的機會。德比安能夠在激烈的奪嫡鬥爭中脫穎而出,就已經表明他和他那位溫和平靜的父親可完全是兩種人。而兩個桀驁不馴的王弟都完全聽命於他,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不過接下來,當克勞德發現傑克佛裡特和卡西納特兩人都用十分期待的目光看著他,希望他能做出更多的判斷時,老頭子苦笑了一聲:

    「別這麼看我,我也不知道更多了——這兩年隱居在這沙漠之中,外面的消息完全斷絕,沒有切實的消息,自然也就不好判斷什麼。」

    「您這兩年一直隱居在這大沙漠中麼?」

    傑克佛裡特甚是感慨地問道。

    「外界一直都在傳言,說您若回到卡達印教廷去,就很有可能取得紅衣主教的地位呢。」

    克勞德淡然一笑:

    「也許吧。不過那並非我想要的——經過那麼多年和人勾心鬥角的日子,看過那麼多年世間滄桑變遷……我已經厭倦了。」

    「克勞德主教太謙虛了,若不是您的提點幫助,我們可沒那麼容易在這沙漠中立足啊。」

    卡西納特在旁邊插口,顯然對克勞德的頭腦經驗極為倚重。提起沙漠的事情,傑克佛裡特又想起一事:

    「這沙漠鬼城的傳言……難道就是你們放出去的?」

    卡西納特搖搖頭:

    「不,這鬼城的傳說已經在沙漠中流傳很多年了,我們只是略加利用而已……當然了,為了將這座古城廢墟整修起來,要既能夠滿足我們使用,又不能被外人看出破綻,那可費了不少功夫。」

    「包括遠望過來鬼影憧憧,以及將門閂放在外面這類玄虛?」

    傑克佛裡特微笑問道,他後來專門詢問,得知那些「鬼影」實際上就是這些用皮革做成的假人,掛在細線上來回牽動,遠遠看起來果然詭異萬分。不要說當時不知情,就是現在,他自己站在這些假人面前,親眼看著它們被皮索牽引才會移動,卻還是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對此,卡西納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些法子雖是左道,但對付那些好奇心過剩的探險者,倒是效果極佳——這些年來,您還是第一個敢於拉開那門閂的人呢。」

    「所以你們反而驚惶失措了,竟然用弓弩來對付我……」

    傑克佛裡特亦笑著說道:

    「卻不知這反而給我壯膽了——其實當時如果你們能夠再隱忍片刻,沒準兒我自己就要受不了而逃跑了呢。」

    卡西納特點點頭,歎了一口氣:

    「是啊,現在我明白了——要令人害怕,最有效的並不是武器和威脅,而是他們自己心中的恐懼……領悟了這一點,接下來在對付黑衣騎士團的時候,應該能發揮很大作用。」

    「這個……我看那位費爾特斯亞殿下意志堅定,豪勇單純,未必會受謠言影響。甚至有可能,這鬼城的傳言反而會將他引過來也說不定。」

    傑克佛裡特統兵多年,對於武將的心性脾氣一看就知,他所做出的判斷著實讓卡西納特失望了一陣子。不過隨後,當卡西納特往克勞德那邊看過去時,總算又恢復了幾分自信。

    「幸好我們有主教大人坐鎮,不管什麼麻煩都能夠應付的吧。」

    聽到這樣熟悉的論調,傑克佛裡特禁不住啞然失笑——這些日子以來,他在索菲亞朝廷中,聽到最多就是這句話了。想不到在千里之外的大沙漠中,卻也會聽到這種言辭。

    不過再仔細想想,海因與克勞德,這兩個人在各方面委實給人以非常相似的感覺——都是精神宗教方面的最高領袖,都具備無與倫比的智謀策略,甚至在為人處世的方式上,也幾乎是如出一轍。

    「就連相貌都有些相似……畢竟是一脈相承的師徒啊。」

    正當傑克佛裡特心中暗自揣測之時,卻恰好聽到克勞德開口詢問:

    「傑克,這幾年,王國內的情況怎麼樣?阿斯爾殿下,還有……海因他們,都還好吧?」

    「還有伊斯華特的情況怎麼樣?」

    卡西納特也在一旁詢問,傑克佛裡特猶豫了一下。

    「伊斯華特將軍麼……他現在已經成為我國第一位平民軍團長,統領索菲亞全部海軍,陛下親賜『南海騎士團』之稱號。」

    「軍團長?哈哈,好,這年輕人果然前途遠大,不枉我當年對他的看重。」

    「是,若非閣下將佔到幻影傭兵團將近一半兵力的海船中隊全都調撥給他,他也沒可能發展得那麼快。」

    傑克佛裡特接口與卡西納特談論起來,而一旁的克勞德臉上卻微微顯出詫異之色——傑克佛裡特竟然完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無論是從輩分禮儀,還是從親疏關係來看,這都完全不符常理。精明絕倫的克勞德立刻意識到——索菲亞國一定是出了大事。

    果然,等卡西納特與傑克佛裡特寒暄完畢告辭離開,屋子裡只剩克勞德與傑克佛裡特兩人之後,黑衣的猛將立即翻身跪倒:

    「克勞德大人,因為關係重大,下官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索菲亞目前的狀況,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雖然克勞德早已失去索菲亞首相之位,甚至連主教都算不上了,但傑克佛裡特在他面前仍然完全以下屬自居。而克勞德此時也無暇再去糾正他,只是急匆匆拉著黑衣猛將的胳膊:

    「快說,索菲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很危險麼?」

    「很危險,下官正是為此而來……」

    傑克佛裡特開始仔仔細細講述起王都近年來所發生的一切。從米蘭城派來求援使者,到南十字軍出兵遠征以及返回,乃至於朝廷中所遭遇的重大危機,阿斯爾與克瑞斯兩人的突然失蹤……包括他們所採取的對策,讓海因暫時掌控朝政,等等。全部向克勞德稟告。後者只是默默傾聽,但每到一些重要關節時,往往會要求傑克佛裡特複述一遍,並提出一些非常深刻的問題。

    花費了幾乎整整一天時間,傑克佛裡特終於把大致情況向克勞德介紹一遍,後者在聽完之後便低下頭去,一個人默默思索。傑克佛裡特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等待著,心中又一次感到納罕——以前一直沒注意,就連在思考問題的習慣上,克勞德與海因也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

    良久以後,克勞德緩緩抬起頭。傑克佛裡特立即急切地開口詢問:

    「怎麼樣?對於陛下和首相兩人的下落,您可有什麼眉目麼?」

    克勞德沉吟片刻,回答道:

    「永恆之地的傳說,以前也聽說過。作為黑魔法巫師最後的埋骨之所,那都是一些死地。不過,由於不少巫師都喜歡將自己心愛的寶物帶著一起陪葬,故此每一處『永恆之地』裡都散落著不少珍貴寶物,這也吸引了不少探寶之人四處搜索。事實上,這處沙漠鬼城,當年也確實曾經被巫師們當作『永恆之地』而使用過。」

    「是麼!那……」

    傑克佛裡特驚喜地叫出聲來,但克勞德接下去的話語又讓他徹底失望。

    「但現在這裡既然已經有人生活,就不再是死地,當然也不可能再作為什麼『永恆之地』了。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這兒,除你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外人來過。」

    「這……他們會不會流落在附近沒有被發現……這沙漠如此廣大,兩個人落在裡面簡直就像是落入大海的針尖一般,如果我們再仔細搜尋一番,或許能出現奇跡也未可知。」

    傑克佛裡特仍然試圖保持最後一線希望,克勞德同情地看著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不可能在這附近——卡西納特團長也修煉黑魔法,如果在這裡附近出現了有關黑魔法的波動,一定會被他感應到。」

    「……」

    傑克佛裡特再也無言,默默坐倒,良久之後,方才低聲自語道:

    「既然在這裡也沒有,那就只能去別處尋找了。」

    語氣中雖有沮喪,但更多還是充滿了百折不撓的堅強,縱使克勞德早已熟悉了傑克佛裡特的脾氣秉性,此時也不由得被這種堅強深深打動。

    沉思片刻,克勞德緩緩說道:

    「像這樣漫無目地的四處尋找,終究不是辦法。這樣吧,傑克佛裡特將軍,就請你在這裡休息一兩天,也許我能找到一些線索。」

    「您?您能『找』到線索?」

    看著克勞德那一副又老又弱的樣子,傑克佛裡特很是疑惑,克勞德看穿他的心思,哈哈一笑:

    「我當然不能像你一樣四處奔波尋覓,不過,我們教士,卻有另一種辦法可以瞭解身外之事。」

    「……,下官還是不明白,大人能否說得更清楚一些?」

    面對傑克佛裡特的疑問,克勞德猶豫良久,終於還是作出回答:

    「也罷,告訴你一些情況,也好讓你放心——傑克佛裡特將軍,你可知道卡達印教廷為何能夠成為大陸諸國至高無上的精神領袖?」

    「……是因為大家都信奉光明神米爾斯吧。」

    傑克佛裡特愕然回答,克勞德笑了笑:

    「大陸創世傳說中那麼多神祇,為何眾人單單信奉光明神米爾斯?」

    「這……下官不知。」

    傑克佛裡特心下焦躁——他急於知道有關尋找線索的事情,克勞德卻突然在信仰方面東拉西扯,著實讓他著急。但克勞德卻依舊穩穩當當,彷彿是在與傑克佛裡特閒話家常:

    「那麼傑克你可知道,被教廷任命的地方主教,為何往往能夠在駐地國取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相地位,從而以教士身份卻掌握有巨大的世俗權力?」

    「也許……也許是因為教廷培養出來的教士們都精通兵法,善於治國吧。」

    克勞德又笑了笑:

    「對,也不對——就目前而言,確實如此。但你可知道——最初的主教們並不懂兵法,也從不介入世俗國政。可他們卻被諸國朝廷待為上賓,縱使是再驕橫跋扈的王者,也不敢對一名赤足教士有絲毫的不敬……」

    「這又是為什麼?」

    克勞德把握話題的能力果然非同一般,三言兩語,就讓傑克佛裡特生出興趣來。

    「因為教士有一項特殊的能力啊——祈禱的能力。」

    見傑克佛裡特臉上的迷惑之色愈發濃厚,克勞德笑道:

    「很奇怪麼——祈禱應該是人人都能做的。可教士們的祈禱,卻與凡人有所不同。」

    克勞德緩緩站起身,臉上充滿了肅穆之色:

    「根據古老的創世傳說,這世界乃是依靠神的法力所創造。曾經有一段時間,這個世界處在神祇的保護之下,到處都是一片永恆的幸福。然而當人類的貪婪和無知令這世界沾染上罪惡時,神祇們便離去了,也帶走了幸福和歡樂,而獸人之亂,就是他們所降下的懲罰。」

    「一小部分悔恨的人們組成團體,終日向神靈祈禱,期望神祇能夠再度降臨,驅散邪惡,再次帶來永恆的幸福——這就是教派的來歷。而教士,則是那些自願通過刻苦修行,洗淨罪孽之後方能夠與神靈交流的人,他們的祈禱有可能被神祇聽到,從而降下『神跡』拯救世人。」

    此時的克勞德,彷彿是站在莊嚴的聖壇上布道一般,可惜下面只有傑克佛裡特這一個聽眾。

    「與神靈交流?」

    「是,教廷之所以受到大陸各國的尊敬,就是因為他們被認作是神祇在人間的代理,能夠發佈至高神的令諭……」

    「關於這個……請原諒,大人,在我們大多數俗人看來,所謂『至高神在人間的代理』之類,恐怕僅僅只是教廷的宣傳而已。」

    傑克佛裡特大著膽子反駁道,克勞德卻不生氣,反而笑了笑:

    「確實,有很多人並不相信這一套。我們生活在一個諸神遠去了的時代,『神跡』再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教士們的祈禱越來越難以得到回應,但這並不意味著教派上千年來的信仰都是虛妄。」

    「當年大陸上曾有許多教派,信奉各種各樣不同的神祇,然而到最後只存留下一個信奉光明神的米爾斯教派,為什麼?——因為米爾斯神是唯一降下過神跡拯救過世人的……」

    「是『卡達印要塞的奇跡』麼?人類得到了十二件聖兵器?可那不過是挖井時碰巧挖出來而已,未必就一定和什麼神跡有關哪。」

    傑克佛裡特詫異說道,克勞德卻笑了笑:

    「挖井之說固然不假,但在教廷內部卻另外有一種說法——當時要塞中某一位神職人員得到了光明神米爾斯的啟示,所以才以挖井之名要求士兵們拚命掘地——否則,在當時那種飢渴交迫的情況下,怎麼會有人願意為了一個虛妄的『啟示』而去挖掘地道……嗯,扯遠了。總而言之,你只需要知道——我們這些侍奉米爾斯神的教士,據說是擁有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祈禱神跡就是其中一項。」

    傑克佛裡特只聽得莫名其妙,但接下來,他聽到克勞德緩緩說道:

    「我畢竟做了數十年的主教,數十年的祈禱,雖然未必能請出『神跡』來,但有時候,在虔心祈禱之時,心中卻也可以體會到某種奇妙的感應。」

    「您是說……您也可以從神靈那兒得到啟示,知道他們在哪兒?」

    傑克佛裡特終於明白過來,驚喜萬分地叫道。克勞德淡然一笑:

    「未必能瞭解得很清楚——神諭總是模糊不清的。不過,多少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那……那也很好啊——是不是馬上就可以開始?」

    傑克佛裡特急切催促道,克勞德笑了笑:

    「盡力而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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