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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節 (上) 文 / 陸雙鶴

    當南十字軍最終完成出征任務返回索菲亞國之後,他們得到了鮮花和榮譽的對待,而皇帝阿斯爾給南十字軍的賞賜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索菲亞最富饒的礦山都市高茲堡成為了侯爵萊恩斯的私人領地。索菲亞的朝臣們在嫉妒萊恩斯侯爵那份「好運氣」的同時,卻也為索菲亞首相剋瑞斯竟然會容忍王國財政遭受這般沉重的損失而驚訝不已。

    不過對於克瑞斯本人來說,這種情況本就是他苦心經營而成——用高茲堡的巨大財富做代價,克瑞斯終於調走了朝中一直令他感到礙手礙腳的大主教海因。這樣,索菲亞王朝中就暫時再沒有能夠與他正面抗衡的人物了。克瑞斯躊躇滿志,準備將朝廷好好整頓一番,為今後大陸的爭霸戰掃除後顧之憂。

    大陸歷八月初一,正是索菲亞朝廷召開正式朝會的日子。儘管當天的天氣不是很好,索菲亞群臣卻還是按規矩早早來到聖佛朗西斯城王宮的大議事廳,準備按慣例召開朝會。

    然而身為文官之首的王國首相剋瑞斯在這一天竟然打破慣例——他身披黃金鎧甲上殿參拜,一開始就令朝中群臣們都吃了一驚。

    而克瑞斯臉上的表情更是嚴肅,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到一絲笑容——不過話又說來,這位王國首相平時在朝臣面前也很少展露笑容,因此才會得了個「冷面首相」的稱號。

    克瑞斯大踏步走到皇帝御座旁邊,像往常一樣站立在右首,這時候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皇帝左邊——以往那兒總是站立著南十字軍的軍團長萊恩斯。而在萊恩斯的下首,與克瑞斯下面傑克佛裡特相對的位置上,總是站立著那位最令他頭痛的索菲亞大主教海因。不過現在這兩個位子都空著了。如今左邊一排臣僚中,最接近皇帝御座的乃是王城近衛軍統領阿魯巴,一個地地道道的莽漢,他當然不可能對克瑞斯的計劃構成什麼威脅,而且那一排臣僚中還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塞利斯,這樣一來「科夫諾派系」對朝政就幾乎沒什麼影響了。

    看來付出高茲堡作為代價還是值得的——克瑞斯在心中暗自想著,他得意地看了看下面其他朝臣,除了那些自林斯塔開始就跟隨他,忠誠於首相府的一批人外,其他大都是屬於索菲亞舊貴族的了。他們人數很多,但有力量的重臣名將卻沒幾個——本來麼,聖佛朗西斯城失陷以後這些人大都投靠了卡奧斯,王朝恢復以後沒找他們麻煩已經是天大的恩惠,自然不可能再對這些人有什麼提升。

    克瑞斯在上面冷冷掃視群臣,而階下眾臣子也都在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位首相大人,但卻沒人敢和他目光相對的——只要克瑞斯的眼神注視到誰,那人唯一的動作就是趕緊把頭低下去。

    廳堂上呈現出一片死寂,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今天必有大事發生,自然也沒什麼人敢挑頭說話——除了克瑞斯自己以外。

    「陛下,近日以來國中事情頗多,微臣也忙於四面應付,對於朝中政務反而有所疏忽了——聽聞日前微臣出戰北方邊境之時,朝中曾經有過一些爭論,令陛下也難以委決……可有此事?」

    克瑞斯首先不慌不忙的地皇帝詢問,這讓下面那些揣揣不安的臣子們無不先鬆了一口氣。但另有幾個人卻豎起了耳朵,提心吊膽的看著克瑞斯——其中就包括近來頗為風光的伯爵阿蘭斯。

    「呃……好像是關於對待卡奧斯人家眷的問題……不過現在好像沒人再提起了。」

    當然是沒人再提起了——因為皇帝阿斯爾對米蘭公爵小姐莉蓮娜極為放縱,而莉蓮娜卻與那些卡奧斯軍人家眷中身份最高的芙蕾娜關係密切,在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敢再提出對那些帝**人家眷不利的意見?更何況這些人本身也不是什麼平民百姓,都是些在朝中頗有地位,頗有影響的貴族,除了克瑞斯,海因等這些重量級人物,又有誰敢去招惹他們。

    然而如今乃是克瑞斯親自處理,自然是大不一樣——索菲亞的首相四下看了看,冷冰冰的眼神再一次在群臣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某一個人身上。

    「阿蘭斯伯爵!」

    被點到名的倒霉鬼全身上下一震,緊張萬分的走出眾臣之列:

    「下官……在……」

    「聽聞貴千金前不久試圖趁米蘭使者歸國時隨其逃逸,可有此事?」

    克瑞斯語氣不善,用詞更是嚴厲,阿蘭斯頓時猛烈哆嗦,不由自主的拜伏於地:

    「萬萬不敢言『逃逸』二字,只是那米蘭公爵小姐竭力邀請小女前往米蘭城遊玩,小女推辭不掉,方才勉強答應。而且……」

    「還敢狡辯!」

    克瑞斯忽然嗔目大喝,而就在此時大殿外也突然雷聲大作,狂風吹得殿中簾幕猛然飄動,獵獵作響。殿中的侍衛使女們連忙跑去關窗閉戶,造成了一點小小混亂。

    而那位阿蘭斯伯爵此時已被嚇的癱倒在地,渾身上下只是不停哆嗦,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殿中只聽到克瑞斯清越的駁斥之聲:

    「出去遊玩?出去遊玩連一個使女都不帶卻帶著不滿三歲的孩童麼?若是一般小戶人家擔心孩子無人照料倒還能理解,可伯爵家裡乃是貴胄,就算是父母俱全,嬰兒也往往有保姆料理,豈有帶著這麼個小孩子遠去他國的道理——難道就不怕長途跋涉導致孩子夭折?——用這樣的說法,莫非以為本相也是三歲孩童不成!」

    克瑞斯的語氣越說越是嚴厲,到最後索性不再說話,只是冷冷注視著阿蘭斯,而後者雖然深深低下頭根本不敢往上看,卻仍然似乎被克瑞斯的目光刺的難以忍受一般,不停的哆嗦著。

    朝中群臣無不面面相覷,這件事情本來就可大可小,但既然首相剋瑞斯抓住此事大作文章,其他人也都不敢開口求情。倘若親自處理這件事情的塞利斯在此或許還能說上一兩句話,可惜如今塞利斯不在,阿蘭斯伯爵看來是大事不妙了。

    然而首相剋瑞斯的策略卻是誰也料想不透的——在極端嚴厲的駁斥了阿蘭斯伯爵所謂「遊玩」的脫辭以後,他的話鋒卻突然一轉:

    「不過……本相也聽聞,正是伯爵閣下自己及時向城防指揮塞利斯將軍報告,方才阻止了此事……可屬實麼?」

    伯爵阿蘭斯突然被扔給一根救命稻草,那還有不拚命抓住的?他趕緊連連點頭,再也顧不得其他朝臣鄙視的目光,一迭聲的承認:

    「正是如此,確實如此啊……」

    克瑞斯哼了一聲:

    「也許令千金對閣下的做法會有所不滿吧……不過閣下今日回去後就可以告訴她——正是因為閣下的英明決斷,才保全了整個阿蘭斯家族的聲譽名望,以及伯爵本人的生命地位……當然,也避免使她自己成為戮害父母親族的罪人……」

    「回去……我還能回去嗎……」

    伯爵阿蘭斯突然聽到這句話,激動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而克瑞斯後面冷冰冰指出他所避免的那種「結局」,則更讓這位伯爵大人感到脊背發涼,一陣陣後怕不已。

    不過克瑞斯最後說出的一句話,總算讓阿蘭斯伯爵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這件事情,伯爵閣下處理的還算妥當,本相也就不再追究了——但是請阿蘭斯伯爵回去好好管束住令千金,不要再鬧出類似的事件來。」

    下官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伯爵阿蘭斯連連叩拜,帶著死裡逃生的幸運感退回去了。

    殿中群臣心裡都暗暗納罕——克瑞斯把板子舉那麼高,卻又輕輕落下,不知道心裡到底有什麼打算。當然他們絕不可能想到,克瑞斯的目標決不僅僅是一個阿蘭斯伯爵,而是他們這一整批索菲亞的舊貴族勢力。

    果然,接下來,克瑞斯就把話題扯到所有那些舊貴族身上去了:

    「陛下,既然今日談及帝國家眷之事,微臣就順便說明自己的看法——那些人在國家淪陷,王統散離之時,既不像貝爾夫德斯老伯爵那樣散盡家財,前往林斯塔與陛下一起共赴國難。也不像萊恩斯侯爵那樣自組義軍,奮力抵擋入侵的敵寇。反而奴顏婢膝,竭力討好敵酋以求自保,更作下彼此通婚,認敵為親的醜行——不管是按照王**律還是平民律法,私通敵國者皆斬無赦——諸位都知道吧。」

    克瑞斯這一番話讓剛剛才放下一顆心的舊貴族們又全都緊張起來,特別是那些與帝**沾親帶故的貴族,一個個更是面如土色,額頭汗珠一粒粒往外冒,而這時大廳外,在隆隆的雷聲中,也有幾點雨點打落在大窗玻璃上,倒和眾官僚額頭上的汗珠交相輝映。

    就連克瑞斯的親信,皇家騎士團中的巴爾哈姆斯,此刻也是緊張不安,頻頻絞動手指,顯得極為煩躁。

    克瑞斯看了看他們,重重一哼:

    「本來此事早就該處理,不過當時恰逢王朝重建,陛下新近登基,乃是我國最重要的大喜事。阿斯爾陛下以仁慈之心,不欲大開殺戮之門,令眾人恐懼,故此也就含混帶過,不再提起此事,也是希望那些人能幡然悔悟,改過自新的意思。可是,這些人終究秉性難移,以為陛下仁慈寬厚,而本相又事務繁忙無暇他顧,竟然又把從前那一套禍亂宮廷的伎倆拿了出來……」

    克瑞斯突然轉過頭去,看著皇帝阿斯爾:

    「陛下,自我索菲亞復國以來,政務繁重,軍務雜忙,對內要重理國家政事,對外要抗禦北方強敵。在此情況下國庫開支尤其緊張,雖然各處都盡力省儉,卻依然難以應付諸多開支……然而朝廷中仍然有那麼一些人,不但不體恤國家難處,反而仍舊奢靡終日,揮霍無度。更趁著前些日子米蘭使者來朝,而微臣與海因大主教均不在朝中的機會大肆興風作浪,蠱惑上聽,以撈取實利!」

    「這……有這麼嚴重嗎?」

    阿斯爾前面見克瑞斯面朝群臣聲色俱厲已經是有些害怕,而此時克瑞斯卻正面對著他,他自然更有些緊張了。面對皇帝的疑問,克瑞斯揮了揮手:

    「圖拉姆司庫官!」

    「在在在……」

    矮胖的新任司庫官慌忙從人群中鑽出來,手中捧著一個大本子。

    「前日本相令你清點國庫及宮中所有財貨,已經完成了吧?」

    「是是是,已經查點清楚了。」

    「那就稟報給陛下,也讓朝中大臣們瞭解瞭解我們朝廷目前的真實情況。」

    「是。」

    圖拉姆立即翻開賬簿,高聲念了起來:

    「金幣十五萬九千零四十二枚;銀幣六萬四千一百三十七枚;珠寶鑽石……除了不能出賣的皇家寶物以及宮中各處正在使用的金銀器皿之外,能夠變現的大約總值二十萬枚金幣,此外還有二百四十匹中京錦緞……就這麼多了。」

    「天哪,只剩這點了……」

    「支持三個月的開銷都不夠啊……」

    朝中群臣一下子議論紛紛,人人臉上都有緊張之色。記憶中從克勞德首相主政時期索菲亞的朝廷就從來沒有為國庫空虛而發愁過,金庫中放置上千萬金幣在群臣們看來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此刻驟然聽到國庫空虛若此,眾臣皆是大為詫異。反倒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阿斯爾,也許是因為沒有經濟概念的緣故吧,居然還是保持了平靜。

    「聽起來還不少呢……」

    克瑞斯臉上顯出一絲冷笑:

    「不少?陛下,您可知道,去年七月微臣率軍出戰奇亞森城時,國庫中尚有金幣三百餘萬,可到今年二月,半年不到的時間,剩下來的竟然不足百萬之數,而等到微臣率軍返還時更是只剩下這一點點了……陛下,這個數字聽起來還不少麼?」

    「怎……怎麼會這樣……」

    阿斯爾這才真正緊張起來,克瑞斯看著皇帝驚惶不安的面容,歎了一口氣。

    「渥斯德伯爵。」

    財政大臣兼前代理執政官趕緊站出來:

    「下官在。」

    「向陛下稟報這一年來國家財政的支出情況,特別最近一段日子的支出。」

    「是。」

    渥斯德小心翼翼的翻開手中冊子,開始念起來:

    「一月四日,克萊頓伯爵……三千金幣……十六日,薩爾斯勳爵……一萬三千……二月十二日,阿蘭斯伯爵……六萬金幣……」

    這本冊子正是當初圖拉姆搜集而來的情報,但克瑞斯卻要渥斯德當眾宣讀——因為這是他身為財政大臣的職責,渥斯德也無可推托。隨著他口中報出一個個人名,那些貴族個個都嚇的面無人色,有幾個膽小的甚至當場癱倒下來。

    又報了幾個,克瑞斯揮手讓渥斯德停止,同時冷冷一笑:

    「諸位也都聽見了——僅僅兩個月時間,僅僅是這些宴飲遊樂之事,居然就花費了朝廷六十萬的金幣——比本相在邊境領軍大戰的花費還要多出一倍!朝廷中居然有那麼的蛀蟲……索菲亞這棵大樹又如何能夠茁壯得起來!」

    這一回用不著克瑞斯再直接點名,一批貴族從群臣隊伍中跑了出來,彎下腰來連連請罪。但克瑞斯根本就不看他們,依然死死盯著皇帝阿斯爾:

    「陛下,朝中風氣變得如此奢靡,陛下恐怕難辭其疚吧——為君者倘若不能行君之道,為臣者又如何能謹守臣之道!」

    這一句話頓時又令殿上眾人皆大吃一驚,就連知道克瑞斯計劃的莫利菲,渥斯德等人也無不詫異——克瑞斯的目的乃是整治舊貴族,可他居然把矛頭首先指向皇帝身上,當真是魄力過人,萬一因此而激起皇帝的反彈,豈不是徒然招來麻煩?

    然而,可惜海因不在這兒,否則他必然能理解克瑞斯的念頭——這些花費可全是皇帝同意的,想要借這些花費斥責群臣,就勢必首先要打破皇帝這面擋箭牌——否則那些臣子一定會用「陛下旨意」大加推托,到那時候朝堂上爭辯起來反而囉嗦,還不如索性先單獨將皇帝拎出來訓一通——這時候那些臣子當然不會主動惹禍上身來為皇帝幫腔,而等到皇帝阿斯爾也被扣上帽子之後,他就不可能再成為群臣推托責任的理由了。至於皇帝本人是否會因此而惱羞成怒……克瑞斯對阿斯爾的性格可是太瞭解了。

    果然,面對斥責,皇帝阿斯爾身體立刻朝後縮了縮,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去:

    「抱歉,克瑞斯。我……我真的不知道,花費會這麼厲害的……我只是和莉蓮娜騎騎馬,打打獵而已。」

    克瑞斯微微頷首:

    「陛下花費或許不多,然而陛下可知道?——只要您花費一個銀幣,那幫佞臣就有理由揮霍國庫十個金幣!陛下您一次非常普通的行獵卻可以成為那些佞臣一次最好的斂財機會——身為一國之君,一舉一動都可能造成天下震恐,今後陛下處事,還是要以慎重為上!」

    雖然語調嚴厲,但傑克佛裡特等大將都已經聽出來,克瑞斯其實已經結束了對皇帝的指責,最後只是以規勸了事——「今後陛下……」——接下來的事情就與皇帝無關了。本來麼,克瑞斯的目標可不是坐在御座上這位——而是現在跪在階下的那一大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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