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節(上) 文 / 陸雙鶴
雖然饒了修戈蘭斯一命,但巴夏爾本人的心情可是愈來愈糟糕——天黑至今,他們已經鏖戰了將近半夜的功夫,然而計劃中的卡奧斯援兵卻始終未至。()隨著時間的拖延,南十字軍的優勢正在逐步擴大——軍師海因的指揮能力畢竟對戰局還是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雙方兵力相等的情況下,南十字軍是決不會吃虧的。雖然由於巴夏爾的善戰以及傭兵團戰士的勇猛,南十字軍取勝的時間受到拖延,但他們終究還是在逐步擴大優勢。
「女人終究不可靠啊……」
巴夏爾心中不由得聯想起自己的上官珍妮特夏洛蒂。雖然自己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對待她,可夏洛蒂對自己卻從來沒什麼好臉色,有好幾次甚至將自己派去執行一些極端危險,稍有差錯就必死無疑的仕事任務……雖然靠著自己的能力和運氣,任務到最後總是能完成,但想起這些事終究會讓人感到寒心。按理說,碰上這種人就應該痛痛快快捨棄她揚長而去才對,更何況這傭兵團中仍然有他不少親信,巴夏爾自信只要振臂一呼當年紅獅子傭兵團的弟兄們一定還會跟著他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巴夏爾卻總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無論夏洛蒂平日裡如何冷言冷語的對待他,巴夏爾卻總是記著她偶爾展現出的一個笑容。
正在猶豫之間,巴夏爾突然看到一名僱傭兵拚命穿過包圍圈向他這邊跑來,立時大為緊張——那個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他是金薔薇傭兵團團長珍妮特夏洛蒂身邊的一名護衛!
巴夏爾趕緊衝殺過去將他接回,而那名傭兵卻早已身負重傷,好不容易才被巴夏爾用鐵手臂抓住硬是拖過來。
「巴夏爾……大人……」
那名傭兵顧不得包紮身上的傷口,用盡最後的力氣叫喊著:
「大事不好了……夏洛蒂團長那邊……」
「夏洛蒂團長怎麼了?」
巴夏爾立即緊張的問道——縱然夏洛蒂對他的態度再壞,巴夏爾卻始終對她極為關心,這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敗啦……和黑衣騎士團交手……被徹底擊敗了……那個阿古利亞的『狂獅王』簡直就不屬於人類……夏洛蒂團長一招之內就負傷敗北,還差點送命……」
那傭兵斷斷續續的述說著戰況,巴夏爾的臉色則是一片鐵青:
「怎麼這麼急就交戰了?不是說好等我回去以後再打麼!」
然而沒人回答他——那個傭兵已經死了。團長夏洛蒂負傷的消息讓巴夏爾極為憂心,再一想到這邊的局勢也不妙,巴夏爾心中愈發焦躁起來。
「該死的,要不是為了對付這可惡的南十字軍,何至於弄到如此地步……卡奧斯人又遲遲不至……弄得我兩頭都顧不了……」
巴夏爾心中愈想愈氣,抬頭四處看看,南十字軍在正前方形成包圍攻擊態勢,攻勢一陣比一陣的猛烈,而營寨後方,原本應該出現卡奧斯帝國援軍的地方卻依然是一片寂靜,連個人影都沒出現。
「混蛋!就連卡奧斯人都不在乎,我還在這邊堵什麼路啊!」
巴夏爾再也無法忍受了,他恨恨地舉起一隻手,下達了全軍後退的命令。這個命令使得那些知道作戰計劃的傭兵隊長們全都吃了一驚,但他們並不反對——再打下去對己方不利,這一點就是傻瓜也能看得出來。很快的,金薔薇傭兵團原本嚴整的防禦陣形開始鬆動,傭兵們緩緩向後撤退了。
南十字軍方面對這種變化也很滿意——海因原本就不想為了奪一條路而搭上軍中的精銳,對手主動後退,南十字軍便隨之前進,但並非追擊——他們反而很有默契的與傭兵團保持一段距離,停止了血腥的肉搏。事實上,如果可能的話,海因甚至想停止交戰,現在他之所以下令前進只是為了奪取一條通路而已。
唯一不滿意的大約只有一直在後方觀戰的特裡科王太子特爾多蘭一人而已,但他始終都不敢接近戰場,直到巴夏爾的部隊退到靠近他身邊之後,特爾多蘭方才怒氣沖沖的迎上前去質問。
「巴夏爾將軍,不是說好在這裡阻擋南十字軍直到西奧苔絲公主的部隊趕到麼?為何突然下令撤退?」
巴夏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已經盡力了——我們將南十字軍堵在這裡整整大半夜了,可卡奧斯帝國的劍士部隊在哪兒?」
「西奧苔絲殿下決不會失約的!」
特爾多蘭氣急敗壞的大叫,巴夏爾連看都懶得看他了。
「那就請王太子殿下自行率軍在這裡阻擋南十字軍吧——我必須去接應夏洛蒂團長!」
說著,巴夏爾自顧自率軍從營寨後方的小道離開了,只留下特爾多蘭及其身邊的十餘名隨從。特爾多蘭這一下可傻眼了,看看金薔薇傭兵團逐漸遠去的身影,再看看前方逐漸逼近的南十字軍,特爾多蘭憤怒的朝萊恩斯等人揮舞著手臂:
「算你們運氣……傭兵到底不可靠!等著吧,看我調沙勒崗的主力大軍來收拾你們!」
不過隨著南十字軍前鋒的迅速逼近,這位特裡科王太子最後還是大喊著「等等我……」之類的言辭,跟在巴夏爾身後一溜煙的跑了。南十字軍終於佔領了這處山口要道。
然而南十字軍卻並未在此停留,儘管他們激戰了大半夜,士兵將官都很疲勞,但在海因的嚴令之下,他們只是倉促收拾了一下傷員便連夜離開——「我們必須盡快脫離敵軍的視線,否則將無法逃脫特裡科軍隨後的追擊!」——海因的擔心總是很有道理。
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南十字軍又一次出現在特裡科王國那崎嶇不平的山路上。不過比起上一天來,他們又衝過了一個關口,離阿古利亞和故鄉索菲亞也又更近了一步,當然相對的——兵力也又減少了一些。
「照這樣下去,等回到索菲亞的時候我們大約只剩下一個小隊了……」
萊恩斯還強打著精神試圖說笑話,可卻沒什麼人理睬他,就連平時最活潑調皮的安吉莉娜也因為受傷而精神萎頓,到最後還是海因橫了他一眼:
「烏鴉嘴,別亂說話——我可不希望再發生什麼戰鬥——我們再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激戰了。」
「哈哈,我才不怕呢!」
萊恩斯故作輕鬆的笑道,海因板著臉搖搖頭正想反駁他,卻突然聽到從附近山谷中隱隱約約傳出喊殺聲,萊恩斯顯然也同時聽見了,兩人面面相覷地愣了好一陣子。
「那邊好像有人在交戰呢——咱們快溜吧,千萬別捲進去了。」
別看萊恩斯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其實他比任何人都不想再交戰了——身為軍團長他每次作戰都是沖在第一個,體力消耗最大。所以現在只要一聽到喊殺戰鬥的聲音就忍不住頭昏眼花想要逃跑,相比之下海因反而還冷靜一些。
「在這裡除了我們還會有誰引發戰鬥呢?」
「會不會是費爾特斯亞的部隊?」
萊恩斯突然想起,一驚一乍地叫道,海因卻搖搖頭:
「從聲音判斷,戰場規模不大,不像是軍團之間的戰鬥。」
「還是去看看吧……」
萊恩斯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反正現在他們這一支部隊規模很小,隨時可以轉變路線。很快的,他們就接近了那喊殺聲沖天的山谷。
然而隨著漸漸接近戰場,萊恩斯和海因,以及南十字軍全體人員的臉色也是愈來愈難看,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幕頗為熟悉的景象——地上遍地屍首,而其中很多屍體都是被巨大恐怖的力量一劍劈為兩截,濁血腦漿遍地流淌,一片淒慘景象。南十字軍過去曾經兩度看見過這一幕——第一次是在帝國境內的小村子裡,第二次則是在聖城卡達印附近的溪谷中。
「又是那幫人……還有那個傢伙在內!」
光是從眼前的場景,萊恩斯就已經能夠判斷出山谷中至少有什麼人在了——在整個大陸上,所到之處能夠造成如此慘相的,也只有那個邪惡的半獸人瑪魯邁斯和他的死亡傭兵團了。以前他們只是聽說過其惡名,然而自從南十字軍踏入帝國國境之後,他們和這個傢伙交手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海因輕輕歎了口氣:
「想不到又會遇上他們……可真是陰魂不散,看來咱們是注定要和他有一個了斷了。」
「如今我已經學會了二刀流的奧義,再也不怕他了!」
萊恩斯嘴上喊的氣勢十足,但他朝海因看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恐懼——雖說從霧風那裡學會了二刀流的技能,但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要想將之用來克敵制勝根本是不可能的。海因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只是低聲說道:
「能走的話還是盡快走吧——現在我們還惹不起他。」
然而接下來,海因的目光卻被地上屍體所吸引:
「咦?難得——地上竟然死了那麼多的獸人——看來他們這回碰上厲害對手了!」
確實,以前他們所看到的屠殺現場,留下的屍體全都是可憐的被害者,而這一次,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大多數竟然是獸人和傭兵的屍體,屬於加害者的一方——這固然是因為戰鬥還在繼續,加害者方面還無暇收拾屍體,但僅從地上屍體的數量對比來看,那些殺人狂們這一次所面臨的對手極為強悍卻也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是什麼人這麼厲害?」
海因低下頭去仔細辨認著被害者的衣甲身份——要想辨認出那些血肉模糊的殘屍可不容易,但海因終究還是做到了。但是隨即,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這些人也是我們所認識的……看來我們還不能一走了之呢……」
萊恩斯沒有說話——因為他也認出了死者的身份——雖然戰死者的衣甲大都破損不堪,但萊恩斯依然可以辨認出上面有卡奧斯帝國皇家劍士軍團的徽記。
「是她們……帝國公主的直屬部隊?」
海因苦笑著點點頭:
「是啊,倘若是其他的帝**,我們倒可以高高興興的看著他們自相殘殺,可是對於這支部隊……」
「……特別是其中還有拉格茜絲小姐!」
萊恩斯用調笑的口吻接下去說道,海因瞪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將兵們——經過一夜的激戰,南十字軍中倖存的軍卒們個個都是疲憊不堪。萊恩斯看出了他的猶豫,主動說道:
「沒關係的,那位公主殿下曾經放過我們一條生路,我想大家也不會願意一直欠著這筆人情債的。」
其他將官也連連點頭,看著大家的表情,海因微微頷首,不再說什麼,用一個堅定的手勢示意大夥兒前進。於是,南十字軍諸將全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後面——大家都很清楚接下來將面對什麼樣的對手。
片刻之後,南十字軍進入到了真正的戰場,周圍的血腥景象更為慘烈,甚至還有不少未死的傷者在掙扎呼號著,然而他們的傷勢卻往往是致命傷,南十字軍縱然心中不忍,能夠給予他們的唯一幫助卻也只是補上一下子助他們早日解脫。
就這樣行到山谷深處,南十字軍終於看見了還在鏖戰中的雙方戰士。不久前在雪峰上曾經是那麼驕傲神氣的帝國皇家劍士軍團,如今卻被壓縮成一個小小的圓圈陣,靠著一面絕壁做最後的抵抗。不時有人負傷倒下,而一旦倒下的人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雖然把帝**逼到如此絕境,但死亡傭兵團的局面其實也並不好——每殺死一名帝**的劍士,他們都要付出至少兩人的傷亡代價,雖然兵力比對方多,但由於帝**採用了堅強的防禦陣形,而且那些帝國劍士的個人劍技遠比普通傭兵要強得多,那些傭兵一時間也攻不破這個小小的防禦圈。事實上,若非他們有一位極為強大的傭兵團長,帝**說不定早就衝破這包圍圈了。
……兩柄大劍迴旋飛舞,每一劍劈出都必然有一名帝**士兵喪命,儘管南十字軍的將兵們已經與這傢伙交手有好幾次了,但每次只要看到他的身影,自萊恩斯以下,從軍官到士兵心中仍然還是會感覺到一陣陣緊張。當然,也有唯一的一個例外——吉姆不管面對什麼人都不會緊張的,這次也是一樣。
「老怪物,嘗嘗我新練成的連續飛星技能……」
也許知道大家都不敢上,吉姆居然沖在了頭一個,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的勇氣高人一等,而是因為他的攻擊方式佔便宜——吉姆一邊跑一邊從手中連續射出銀色的飛星,比起不久前在樹林中那一場戰鬥,吉姆的飛星技能,無論在準頭還是速度上有了極大提高,如果說以前瑪魯邁斯還敢拚著受傷的代價硬扛他幾下子的話,現在他可無論如何都不敢這麼打算了——除非他打算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當聽到飛星破空的風聲時,瑪魯邁斯再也顧不得帝**人而立刻飛快的轉過身來招架,他眼中充滿了驚駭之色——那凌厲的風聲幾乎讓他誤以為是霧風親自來了。不過,當他認出了吉姆和他身後的南十字軍後,眼中的神色立即轉為暴虐和憤怒。
「又是你們這群小兔崽子!」
「正是我們這群小兔崽子讓你的部隊就剩了這麼點兒……哈哈,瑪魯邁斯你的能耐也不過如此麼!」
緊跟在吉姆身後的萊恩斯立即反駁,別看他先前緊張,真正對陣以後,萊恩斯反而平靜下來,甚至故意的激怒對手。
瑪魯邁斯看了看萊恩斯,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部隊,冷笑了一聲:
「你們又剩了多少?嗯?哼哼……」
萊恩斯卻毫不忌諱的大笑:
「我軍傷亡慘重,那是我們以一軍之力與整個卡奧斯帝國相抗衡的結果,而你呢?瑪魯邁斯——上次我們伏擊你的時候你好像還剩六個中隊的兵力吧,可結果呢,有多少人活著離開的?」
瑪魯邁斯頓時沉默了,眼睛卻是越來越紅——萊恩斯的嘲笑正揭起了他的瘡疤——死亡傭兵團原本有八個中隊的兵力,這麼多年來縱橫大陸各地,極少出現傷亡的情況。然而自從遇上了南十字軍就好像碰上了霉星一樣——第一次襲擊卡奧斯帝國的輜重隊,結果糊里糊塗的和南十字軍打了一場遭遇戰,拖延的結果是被青龍騎士團趕上圍剿,瑪魯邁斯一下子就損失了兩個中隊,約四分之一的兵力;而此後追擊南十字軍,一路上雖然將對手趕的四處逃竄,卻沒一次能取得大戰果的;最後在樹林中遭遇南十字軍的反擊更是淒慘——在機關陷阱和南十字軍將士的瘋狂拚殺之下,能逃出那片火焰樹林的傭兵還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脫離戰場以後瑪魯邁斯整頓殘兵,拚拼湊湊才勉強湊齊了兩個中隊的編制。正是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才會造成他們現在對付皇家劍士軍團一個中隊也那麼吃力的情況。
打到現在,瑪魯邁斯身邊的部隊其實也就一個中隊多一點的規模了,不過對手皇家劍士軍團的兵力也已經減去大半,只要再拖延一會兒,全殲對手當不在話下,然而在這時候,偏偏又遇上了南十字軍……瑪魯邁斯從來都不信宗教的,但他此刻也禁不住懷疑冥冥中是否真有所謂天意存在。
不過,無論心中多麼憤怒或是沮喪也好,瑪魯邁斯臉上戴著的骷髏面具使得任何人都看不見他的表情,平舉起手中大劍,瑪魯邁斯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萊恩斯:
「這一次不會再有什麼青龍騎士,霧風老頭兒來救你的命了……小子,我一定要你的腦袋!」
「難得我們想法一致。」
萊恩斯淡淡笑道,他拋掉左手盾牌,拔出了腰間的短劍「龍之鱗」。右手長劍高高舉起隨時準備攻敵,而左手短劍橫於胸前防衛——萊恩斯擺出了一個這大陸上許多武將一輩子都沒看見過的古怪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