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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節(上) 文 / 陸雙鶴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大陸歷602年的春天在三月份的時候降臨了大陸南方,不過僅限於大陸南方而已——在北方卡奧斯帝國的大部分地區,甚至偏西北一些的特裡科國境內,天空中依然飄灑著紛紛揚揚的雪花。

    對於意圖穿越特裡科國境的南十字軍來說,遭遇下雪天氣當然是很倒霉的——因為他們本來就不習慣走山路,更何況是在積雪的地方爬山。一步一滑,摔傷扭傷的情況時有發生,就算海因教了他們用毛氈裹腳行走的法子,南十字軍的行軍速度依然很慢。

    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三月中旬,當軍師海因將他們帶到一座雪山山峰之前時,南十字軍的所有將士全都驚恐的戰慄起來。

    「不是開玩笑吧!海因——要我們越過這座雪峰?」

    萊恩斯的腦袋幾乎要仰到完全與脖子垂直才能看到那座雪峰的全貌——而現在海因竟然要求他們翻過去!

    「是的。」

    青年主教的語調極為堅決:

    「只有走這條路,我們才能夠繞過特裡科的邊境守衛部隊。」

    「可是那根本就不算路啊!」

    萊恩斯看著海因所指示的通路抱怨道——那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蜿蜒著消逝在山谷深處。說是路,其實不過是夏天山洪暴發時水流沖刷裸露出來的一連串大石頭而已,就連山羊也難以行走的地方,如今竟要被當作軍隊的通路?

    然而海因卻很肯定的點頭:

    「就是這兒——我打聽過的——沿著這條小路上山,翻過一座雪山,然後再經過一大片無人的荒原地區就靠近阿古利亞的國境線了。阿古利亞軍勢力強橫,特裡科的軍團甚至不敢在靠近阿古利亞的邊境線上巡邏——那也正是我選擇這條路線的原因。」

    然而萊恩斯畢竟作了多年的軍團長,對於行軍打仗的事情已經比較有經驗了。所以他依然對海因的計劃表示懷疑:

    「這種道路……大約只有久居山中的村民和獵人才能夠通行,像我們這樣的軍隊根本就不能走的——海因你看,光是在我目光所及之處,就能看到很多地方一定要手腳並用才能爬得上去,就算是空著雙手的人也很難爬,更不用說我們軍人必須攜帶的武器,器械,輜重等等……」

    「還有我們的馬!戰馬無論如何都爬不了這種山的!」

    安吉莉娜也在旁邊大叫,南十字軍打到現在,可憐四支騎兵中隊總共也沒剩下幾匹馬了,但安吉莉娜本人的坐騎還在,而且作為一個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塔利亞斯人,安吉莉娜也很不願意放棄戰馬步行。

    海因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只能放棄所有的馬匹了——大家自己背著輜重上山!」

    「那怎麼可能呢!還沒爬到一半我們都要累死了!」

    萊恩斯堅決的反對道,不僅僅是他一個,南十字軍的所有將兵都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海因——這種疑惑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看到諸將眼中大都是反對的眼神,海因無奈的搖搖頭:

    「諸位,不是我不體恤諸位的辛苦,可是,也請你們認清楚目前的狀況——我軍從去年三月進軍米蘭而至今日,歷經數國,大小百餘戰,與卡奧斯的十大軍團都較量過了,而其間除了幾次休整之外根本就沒有獲得過任何兵力上的補充——到今天,雖然南十字軍十個中隊的編制雖然還算完整,但各中隊兵力都已經嚴重減員,無力與任何一支軍團規模的武裝勢力交戰了——而我們現在必須穿越特裡科王國才有可能活著回到故鄉——他們擁有大陸上最優秀的山嶽步兵。」

    海因在提到南十字軍以往戰績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驕傲的神色,然而,隨著海因逐漸說起目前的處境,大家的臉色又都漸漸陰沉下來。然而海因的神色卻沒有變,他的聲調依舊如同往常一樣平靜自信:

    「你們應該知道——特裡科是阿古利亞與卡奧斯之間的唯一通道,所以阿古利亞軍想要攻擊卡奧斯就必須進軍特裡科,反之亦然——所以你們也應該能夠理解——在那些正常的通路上勢必都佈滿了特裡科國的守衛部隊!特裡科山勢險峻,當地守軍又遠比我們擅長於步戰,更佔有熟悉地形的優勢,隨便找一處緊要之處死守就能讓我們永遠無法通過,更何況他們還可以和帝**聯手夾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憑著這點兒兵力想強行突破那些關卡無異於自尋死路!所以,我只能選這條路——」

    海因轉過身去,用手指著那條蜿蜒消失在山谷中的小道:

    「這條路確實不能通過軍隊——但那是指大規模的部隊而言,而現在的南十字軍……其實已經不能稱之為軍隊了……」

    一邊說著,海因用哀傷的眼神看著大夥兒——站在他面前的索菲亞軍將士,就算從軍團長萊恩斯到商團長斐蘭德的腳夫都算在內,總人數也絕對不超過一個中隊,而這就是南十字軍在這裡的全部兵力了。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海因又重新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但是人少總算也有好處——我們可以從這條只有當地獵戶才認識的小路通過特裡科最險要的山口。之前我曾經向霧風師匠和當地的山民反覆打聽過——這條山道裡絕沒有特裡科軍駐守——而這正是我們活著返回索菲亞的根本之所在!費些力氣總比喪命好吧!」

    海因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做過這麼長篇大論的演講了,但是他的鼓動能力毫無疑問一點都沒退化——在他真切的做出了這一番解釋之後,所有人的眼睛都濕潤了。

    「沒什麼好說的了!」

    萊恩斯撩起膀子,從馬背上取下甲冑包背在背上。

    「大夥兒爬山吧!」

    諸將都默默的點頭,紛紛背起包裹裝備,在簡單的收拾了一些東西之後,便開始跟著萊恩斯向那山道走去。安吉莉娜也不得不把她的長槍從馬鞍上摘下來,並且把戰馬的籠頭和鞍韉全部卸掉,在馬背上拍了幾下:

    「對不起,我們不能在一起了……你自己找路回家吧……」

    安吉莉娜原來的戰馬在第一次米蘭城外惡戰時就死了,這一匹是艾爾夫送給她的,作為一個塔利亞斯人,安吉莉娜一向都把馬匹坐騎當作好朋友來看待,而這匹馬也確實從來沒有辜負過她的細心照料——在好幾次的惡戰中,安吉莉娜都是靠了這匹戰馬的活躍而大展其威。如今被迫將它放走,安吉莉娜心中自然是萬分的捨不得。

    其他一些騎兵也紛紛效仿,將馬匹的束縛全部解除後釋放,而這時負責補給的商團長斐蘭德略有些猶豫的開了口:

    「我說……我們的糧食已經不太夠了,這些馬放了可惜,是不是……」

    但沒有一個騎兵聽他的,就連萊恩斯也返回去解除了坐騎的轡頭鞍韉——戰馬乃是騎士在戰場上生死與共的夥伴,豈能作為食物看待!雖然他們剩下的糧食確實已經不多,但誰也沒想過要殺馬取肉。

    片刻之後,當大家魚貫走上那條狹窄的山道時,眾人聽見身後傳來群馬淒涼的嘶鳴聲,安吉莉娜忍不住哭出聲來,而萊恩斯,雖然臉上努力做出冷冷的樣子,但鼻子其實也是酸酸的。

    很快的,他們就到達了真正稱之為「山脈」的部分,離格雷爾山脈最高的山峰其實也不算遠了。然而這是條什麼樣的根本就沒有能同時容納兩隻腳的地方,他們只能從山腰隆起的大石塊上一步一步的往山脊上爬。很多岩石幾乎都無法攀登,但大家用手扒著也終於爬了上去,又寬又深的縫**,大家或是跳過,或是繞過,總算也都越過了……胳膊挽著胳膊就算是繩子,肩頭上蹲人一個掮一個就算是梯子,在生死重壓下的南十字軍,表現出了驚人的適應力,個個彷彿是雜耍藝人一般靈活,就連安吉莉娜和她的一些女性親兵,也都像男人一樣翻山越嶺,毫無怨言。

    身材壯碩的士兵和將官們如今都大顯身手——他們到處跑著,幫助大家往上爬,其中最壯實的戈爾斯和菲裡克斯兩個幾乎成了整個南十字軍的動力——很多地方如果沒有他們的大力氣和結實身體,這一整支部隊就根本上不去。然而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幫助——軍師海因就始終保持了極為冷靜的姿態,只有該動的時候才動一動,不多不少,恰如其分——在他身後的萊恩斯看來,海因這傢伙是不是覺得自己在爬山都說不定——說不定他還以為自己在往下走呢。

    另外一個不需要幫助的傢伙就是吉姆,和海因相反,他一直在不停的上竄下跳,似乎一點都不感到疲憊的樣子。不過想想吉姆平時就喜歡在高牆和房頂上行動的習慣,眾人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他如此輕鬆的原因了。

    隨著山勢的逐漸增高,動植物也越來越少。在山腳下還能看到一些高大的喬木,到了半山腰只能看見矮小長刺的灌木,而再往上,甚至連綠色都不大容易看見了,漸漸的被積雪所代替。動物也是一樣——剛爬山的時候他們還看見成群結隊的山羊,身段苗條,體態均勻,在山谷間跳來跳去,氣宇極為軒昂。但最吸引人的還是它們的毛皮——細緻而緊密,又如同絲絨一般掛下來,引得商團長斐蘭德連連咋舌:

    「呀呀……這一群山羊就值好幾百個金幣呢——光算它們的皮毛就值那麼多!而且要是到了我們那裡價格還能翻倍……」

    然而那些山羊在這裡可是絕對的主宰者——它們跑得飛快,根本連看到都難,更不用說企圖捕捉了。

    等到隊伍繼續往上之後,山羊就不大容易看到了——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小動物跑過,也是一溜煙的不見了。山道上充滿了荒涼的寂靜。就連從積雪下露出的岩石,也如同腐朽裹屍布下露出的陳年骨骸一般引人懼怕。當他們經過一片平地時,安吉莉娜更是驚恐的叫出聲來——平地上突起許多小土包,每一個土包上都插著一根木棍——墳墓的標記。甚至有幾座墳堆已經坍塌,從裡面伸出半截殘骨,有一截甚至是人的手指,乾枯的指骨向著前方——好像那是一條死亡之路。

    「這地方經常死人麼?……但願我們別落得和他們一樣下場。」

    走在前面的萊恩斯怕引起後來者,特別是安吉莉娜的恐慌,一邊嬉皮笑臉的說話一邊悄悄把那半截骨頭踢下了懸崖,海因注意到了這種違反教會規矩的行為,但他只是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

    當天晚上,他們在一個山坳裡找到了宿營之地,雖然大夥兒把所有能找到的衣物全都裹在身上,但晚上還是冷的刺骨。而當軍師海因告訴他們倘若明天一天還不能翻過這座山峰他們將不得不在更冷的山頂上宿營時,眾人嚇得臉都青了。於是,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們就開始繼續向山上爬了——反正晚上也睡不著,不如早些動身出發,爬山還能暖和點兒。

    積雪越來越厚,到後來化作了冰層,整個山區的面目完全幻化了。無數耀眼的大冰塊,帶點淡青色,在絕壁上聳立著,反射著刺眼的陽光——雖然陽光極為強烈,但眾人身上還是感到一陣陣刺骨的寒冷。現在走路愈發的困難——海因在最前頭探路,他用主教法杖試探著地面,避開冰縫和裂層一步步的小心前進,而其他人則踩著他的腳印向前走。刺眼的陽光讓眾人頭昏眼花,冰面的反光更是讓人雙目刺痛,而爬山特有的現象——眩暈則不停的給所有人帶來痛苦,人們必須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能保持清醒,而這種動作本身又加重了他們的疲勞。

    然而南十字軍還算是比較幸運的——因為至少天氣還很平靜,並沒有出現那種在山峰上常見的颶風天氣。如果真的遇上這種天氣他們的麻煩可就大了——很多旅人都是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寒風吹凍死在山峰上,或是被大風刮下懸崖摔的屍骨無存。然而現在,天空是碧藍的,空氣也極為乾燥,看來一兩天內還不會出現颶風的天氣。

    到了午後時分,南十字軍攀上了山腰一片頗為平坦的坡地,雖然地上只有光禿禿的石頭,但對於精疲力竭的索菲亞軍人們來說已經無異於天堂了——沒等軍官們下命令,士兵們就雜亂的坐倒在地上休息起來,而軍官們不但沒有斥責反而效仿——大家都需要休息片刻。

    到了這個高度,唯一還能看見的植物就只有岩石縫裡的苔蘚了,而好事的萊恩斯竟然還收集了不少乾枯的苔蘚堆在地上燒起了一個小火堆。

    「就算沒什麼熱量,光是看到紅紅的火光也能感到溫暖哪。」

    然而他的辛苦白費了——火堆燒起來沒多久,海因就站起來要求大家繼續向前走,萊恩斯很不高興的抱怨了幾句,卻受到了嚴厲的批評。

    「我們必須在夜晚來到之前翻到背風的南面山坡去——只有那樣才能避免晚上被寒風凍死!如果你現在貪圖安逸在這裡浪費時間,到最後會害大家一起喪命的!」

    「好啦好啦,你總是有理由的……」

    無精打采的嘟囔著,萊恩斯不得不背起行囊跟著大家一起前進,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大家只能一邊走一邊拿出些乾糧充飢,至於飲水——從地上隨便抓一把積雪就能解決了。

    接下來的一段行程是最為辛苦的,山勢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陡峭,而人們的體力消耗也越來越多,呼吸愈發的困難,甚至從牙齒縫間滲出血來。隨著陽光逐漸的消褪下去,寒氣愈發的濃烈,若不是商團長斐蘭德事先為大家準備了一些烈性酒,恐怕很多人就已經要支持不住了。但是就算有酒的支撐,眾人前進的意志也還是在一點點的下降,畢竟人的體力是有限的。看著那一片茫茫的雪峰,那凍澈荒山的寒氣,再加上那逐漸吞噬著山峰的夜影一點點逼近,這一切都讓眾人不由得心寒膽顫起來,然而這時走在最前面的海因卻突然停下腳步,用極為鎮定的語調說道:

    「我們到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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