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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章 陷阱 文 / 陸雙鶴

    「米蘭城……大陸排名第一的商業都市!」

    四月中旬的時候,巧妙繞過赤龍重裝兵團防衛線的南十字軍成功抵達了米蘭城下,不過,他們的補給線已經完全斷絕了--在卡德萊特平原上埋伏的青龍騎士團一發現南十字軍不會再回頭,就立刻切斷了他們的補給線。幸虧有新科夫諾城商團首領斐蘭德男爵的幫助,南十字軍的糧食輜重才能一直保持穩定供應。不過就算是這樣,南十字軍的物資供應還是很緊張。

    「到了米蘭城之後,阿爾伯特應該提供物資支持的吧……」

    海因和萊恩斯都這麼打算著,所以,當他們遠遠看到米蘭城高大威嚴的城壁時,心裡都感到很高興。南十字軍過去曾經攻打過米蘭,不過那是從海路上,而且從未在港口登陸,所以,對於南十字軍的陸軍部隊來說,他們還是第一次到達這座著名的商業都市。

    「這麼多年來,大陸上只有兩座城市是保持了獨立都市的地位,一座是聖城卡達印,依靠米爾斯大神的庇護獲得永恆的安寧與和平,另一座就是這商業之都米蘭了,商人們用金錢的力量獲取獨立與和平--當然,近年來還有第三座城市以獨立都市的名義十分活躍--那就是獸人族王子比斯諾佔領下的瑪爾斯堡。」

    像以前一樣,每到一地,南十字軍的軍師海因都會用他那百科全書般的學識介紹該地的情況和常識。當然,還會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補充:「不過看來金錢的力量畢竟抵不過軍人的武力啊--所以現在我們才會來到這兒。」

    大致了介紹了這座城市的情況,海因當晚就在米蘭城外的樹林邊紮下了營寨,同時派出中隊長貝利克安作為使者到米蘭城裡去送信。

    「米蘭人會讓我們進城麼?」

    比起長篇大論的介紹來,萊恩斯更看重實質性的問題,對於這一點,海因顯然也沒什麼太大的把握:「很難說……阿爾伯特是個多疑的人。不過,我們也不打算在米蘭常駐,只要一有機會,我們就離開這兒回索菲亞去--米蘭瀕臨海港,有海陸兩條路線可供選擇,我們在這兒的行動餘地大一些--而且,阿爾伯特的女兒還在聖佛朗西斯城,他應該不會貿然行事。」

    過了不久,前往米蘭送信的貝利克安回來了,還帶回了兩個人。其中的一個紅頭髮男人一邊走一邊與貝利克安大聲談笑著,彼此間非常熟悉。

    「薩羅斯團長!」

    當萊恩斯看到跟隨貝利克安一起過來的竟然是獨角獸傭兵團的團長薩羅斯,南十字軍的老朋友時,他十分激動的迎上去。而薩羅斯顯然也很高興:「哈哈哈,早就聽說索菲亞派出了援軍,我就想十有**會是你們南十字軍,果然不出所料--昨天得到斥侯的報告我就高興了一晚上,若不是肩負守城重任昨晚就來和你們相見了。今天早晨一上城牆就看到貝利克安老夥計,真是難得。」

    「獨角獸傭兵團怎麼跑到米蘭來了?」

    萊恩斯驚奇的詢問,薩羅斯哈哈哈一笑:「對付赤龍重裝兵團,而且又是守城,你說天下還有哪一支傭兵團比我們獨角獸傭兵團更合適的?」「原來是接受了米蘭人的僱傭啊--米蘭人很有錢,薩羅斯這一次又賺了一筆吧?」

    萊恩斯高興的笑起來,而旁邊,跟隨貝利克安和薩羅斯一起來的錦衣胖子卻滿臉肉痛的咧著嘴:「是啊--整整五萬枚金幣!而且還要求一次付清!簡直是趁火打劫麼。」

    南十字軍諸將都不高興的看著這個吝嗇的胖子--這傢伙讓他們想起新科夫諾城的人販子卡西莫。這時候,他們聽到了薩羅斯的介紹:「這位是米蘭公國的首相兼銀色橡樹步兵團軍團長兼首席外交官兼……對不起,記不清了--總而言之,這位德米萊斯伯爵是米蘭公國僅次於阿爾伯特大公的重臣。」

    「這傢伙就是德米萊斯……」

    南十字軍諸將中頓時瀰漫起一股鄙視的風潮--德米萊斯以前就算是個風雲人物,米蘭公國的外交多半由他負責,而近幾天更是大出風頭--前些日子與赤龍重裝兵團的較量使得這位德米萊斯軍團長的大名傳遍了整個大陸軍界,當然是被作為無能和懦弱的代名詞。就連米蘭人自己搞的大陸軍團排行榜,也把這位德米萊斯大人以及他的銀色橡樹步兵團排在了倒數第一的位置上。

    「是,是,下官就是米蘭首相德米萊斯,久聞南十字軍的大名,實在是佩服,佩服……」

    德米萊斯盡力陪出笑臉,但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南十字軍中就沒幾個人理睬他,只有軍師海因,倒依舊是笑瞇瞇的:「啊,原來是米蘭首相閣下親自前來--那麼現在可以允許我們進城了麼?」

    「這個麼……呃……」

    德米萊斯說話吞吞吐吐的:「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敝主人阿爾伯特大公令下官對南十字軍的勇士們致以最崇敬的問候……」

    「問候什麼都在其次,我軍與赤龍重裝兵團經過力戰,現在需要進城休整,還請首相閣下趕快帶路進城吧。」

    軍團長萊恩斯不耐煩的說道,而德米萊斯依舊支支吾吾:「呃……關於進城麼……這個……」

    「怎麼?我們千里迢迢從索菲亞前來援助米蘭,到頭來竟不允許我們進入米蘭城?難道這就是阿爾伯特大公所謂『最崇敬的問候』麼?」

    海因看出了一點端倪,臉孔板了起來,德米萊斯狼狽的乾笑了兩聲,努力陪出笑臉:「哪裡,哪裡……只是米蘭人向來膽怯,而且習慣了和平與自由的生活,一下子見到那麼多軍人進城,恐怕會引起騷亂……諸位能否就在城外休整,所需的糧食,物資,軍械,下官都會令人送來……」

    「不行!」

    海因斬釘截鐵的拒絕--南十字軍進入米蘭城的目的就是為了躲避帝**的追殺,若是只能停留在米蘭城外,他倒不如冒險通過卡德萊特平原了。當然,對德米萊斯,他的言辭可要強硬一點:「阿爾伯特大公派使者前往米蘭的時候何等謙恭,如今我援軍來到,居然反倨傲起來--若是德米萊斯軍團長閣下覺得自己可以獨力對付赤龍重裝兵團了,那麼我們索菲亞的援軍馬上就可以班師返回。阿爾伯特大公那邊,就請首相閣下代為致意吧。」

    海因不慌不忙的反將了德米萊斯一軍--以米蘭人的懦弱性格,斷不敢將視作救命稻草的索菲亞軍趕走的。不過,這一次海因的判斷竟然失誤--聽到南十字軍要走,德米萊斯臉上反而顯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阿爾伯特大公對於索菲亞盟友的深情厚意是絕不敢怠慢的--我們準備了一些酬勞,回頭就讓人給諸位送來……」

    居然一點都沒有要挽留的意思,這一下可大出海因的意料之外。這下子反而是海因自己尷尬了。不過,海因畢竟是海因--他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看跟德米萊斯一起來的薩羅斯,後者立即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要走?那怎麼行--赤龍重裝兵團隨時會打過來的,光憑我們獨角獸傭兵團的兵力可堅持不住!」

    不顧德米萊斯的反對目光,薩羅斯喧賓奪主的發出了挽留意見。

    「薩羅斯團長!別忘了當初給你五萬金幣就是讓你們守城的!」

    德米萊斯立即氣急敗壞的吼叫起來,但見慣了世面的傭兵團長可一點都不在乎:「沒錯兒……可當時可是說好堅持到援軍到達就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援軍,卻又要讓他們走,難道想把重擔全壓在我一個人的頭上麼?萊恩斯軍團長,海因軍師,咱們先進城再談吧……看到你們可讓我放心多了,嘿嘿嘿……」

    「薩羅斯!我才是米蘭的首相!你不過是一介傭兵!無權做這個決定!」

    德米萊斯憤怒的叫著,但薩羅斯連頭都不回:「可別弄錯了--我是你們請來擔任城防指揮官的,只要是有關城防的事務,我就有權決定。」

    「混蛋!可惡的傭兵痞子!」

    德米萊斯暴怒之下口不擇言,薩羅斯突然回頭,冷冰冰的盯著米蘭首相:「你剛才說什麼!」

    德米萊斯一接觸到傭兵團長那如同狼一般的眼神,全身上下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哆哆嗦嗦的說道:「沒……沒什麼……」

    「很好……」

    薩羅斯走到德米萊斯面前,一隻手放在自己腰間的大劍劍柄上,語帶雙關的冷笑著:「那麼想必是我聽錯了……德米萊斯伯爵,傭兵是靠名譽吃飯的,所以若是有人誹謗他們的名譽,就成了傭兵不共戴天的死敵--死亡傭兵團瑪魯邁斯殺害僱主的做法雖然大多數情況下不被認同,但有時候也並非沒有道理……您可明白?」

    德米萊斯驚恐的點頭,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匆忙躲到一邊去了。南十字軍中響起了一陣訕笑,德米萊斯再也待不下去,氣憤憤的說一句:「那麼我先回去稟報大公閣下。」

    便急匆匆的溜走了。

    海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薩羅斯的肩膀:「多謝了,薩羅斯團長。」

    「呵呵,能看到這個討厭的傢伙如此狼狽,倒也是一件快事呢。」

    「真是奇怪,米蘭人為什麼突然不在乎我們的援軍了?」

    萊恩斯驚奇的問道,同時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薩羅斯,而薩羅斯只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前幾天德米萊斯還在不停念叨援軍怎麼還沒到,這幾天態度卻突然大變,我也沒想到他會阻止南十字軍進城。」

    「糟了……他搶先回城會不會關閉城門把我們攔在外頭!」

    萊恩斯突然緊張的叫起來,而薩羅斯輕鬆的笑著:「不必擔心--米蘭城的城防是由我控制的,我出來後現在那邊負責的是邦迪斯--他只服從我的命令。」

    「哦,那就不必擔心了--德米萊斯可控制不了獸人。」

    萊恩斯如釋重負的笑道,一行人說說笑笑的朝米蘭城走去。

    米蘭城和新科夫諾城有所不同--米蘭城在歷史上並沒有遭遇過大的破壞。在城牆建設上也沒有什麼高度的限制,因此,當萊恩斯等人來到米蘭城牆下面時,雖然索菲亞人見慣了聖佛朗西斯城那大陸最高大的護牆,他們還是為米蘭城的高大雄偉感到驚奇。

    「哇……這麼高的護牆--大約有六十尺高呢。」

    「大約和擴建以前的聖佛朗西斯城差不多。」

    「那可是都城級別的高度啊……」

    萊恩斯等人暗自議論著。同時心中暗自感到慶幸--幸好有薩羅斯團長帶領,否則真硬要攻進來恐怕會費很大功夫。不過現在,在米蘭城門附近防衛的全都是獨角獸傭兵團的成員,他們一到門口,獸人邦迪斯就興高采烈的迎上來。雖說獸人的記憶力不大好,但邦迪斯卻還認識這些喜歡穿天藍色衣甲的朋友--他一一擁抱了海因,萊恩斯,貝利克安……等等一干人眾,讓大夥兒都幾乎喘不過氣來。隨後,南十字軍就順順利利的進入了這座全阿倫西亞最大,也是最繁華的貿易都市。

    ※※※※※

    南十字軍原本就是由科夫諾商人出資建立,他們也長期駐紮在以富庶聞名的新科夫諾城,軍中將士們的眼界應該算是比較開闊的。然而,進入米蘭城還是讓他們有大開眼界之感。就算是最熱愛科夫諾的斐蘭德議長也不得不承認:米蘭的街市繁華程度遠遠超出了新科夫諾城。

    和大陸上其他所有城市大都為平房加院子的格局截然不同,米蘭城內的幾乎所有房屋都是樓房,而且層數都很高。即使在新科夫諾城,城中的樓房也通常只有兩三層--因為房屋造的越高,花在結構上的錢就越多,而在這裡,四層以上的房屋比比皆是。而且所有的樓宇底層都是店舖,臨街一面看不到任何花園圍牆--全都是堆滿了貨物的店舖。

    傭兵團長薩羅斯因為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算是比較熟悉了,一邊走一邊為大家做些簡單的介紹:「米蘭這地方地價奇貴--據說就隔著這一道城牆地價要相差數十倍,所以在城牆內蓋的房子都很高--為了節省用地。而且底層全部闢作店舖--用來出租增加收入--總而言之,這裡都是些精明的傢伙……」

    心不在焉的聽著介紹,新科夫諾城的商人議長斐蘭德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到處看--他冒險跟隨南十字軍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探查米蘭的情況。作為第一個進入米蘭城的科夫諾商人,他需要仔細研究這些貿易對手的一切信息。

    萊恩斯等人也都好奇的東張西望,不過與斐蘭德有目地的觀察不同,南十字軍將士們純粹是出於好奇心--大街上到處都是新奇古怪的玩藝兒。來自塔利亞斯的馴馬師表演著精湛的馬術;來自阿古利亞的黑髮舞女在街上當眾跳著放蕩的肚皮舞;在這裡甚至還能夠看到只產於大陸最南端泰爾蘭國的大象做表演。大街上人來人往,而米蘭本地人大約只佔一半,其餘的一半是什麼人都有--索菲亞,阿古利亞,卡奧斯這些大國的商人就不提了,在街上居然還不時可看見一些披著頭巾的神秘顧客,當其中一位的頭巾被風吹起露出底下毛茸茸的腦袋時,還引起了索菲亞軍的一陣騷動--那是地獄之島上的獸人!而米蘭人對此則絲毫不加理睬,顯然是司空見慣了。

    現在看起來,德米萊斯前面說什麼「米蘭人向來膽怯,一下子見到大批士兵會引起恐慌」之類的言辭純粹鬼話--南十字軍的大批將兵,連同馬匹,車輛,甚至連斐蘭德的科夫諾商隊招搖過市都沒引起哪怕一絲騷動。米蘭人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最多只是抬起頭看看他們,當然目光不會是很友好的--南十字軍曾經給米蘭帶來過大麻煩,海因也根本不指望在這裡受到歡迎。不過,也沒有任何反對的表示,南十字軍就像在自己的國家裡那樣大搖大擺的長驅直入。

    「這些米蘭人難道沒有一點好奇心麼?」

    就連萊恩斯自己都忍受不了這種漠視,雖然事先也沒想受到英雄式的歡迎,但一個城市對於另一支外邦軍隊就這樣毫無防範的放入還是讓萊恩斯感到難以置信。薩羅斯笑了笑--他顯然也已經習慣了。

    「這些米蘭人最實際了--只要不干涉他們賺錢,他們才不管你們從哪兒來的呢--相信就算是帝**真的攻進來了,他們也不會停止做生意。這地方三天兩頭就有大批傭兵來來往往,這些居民對於軍隊早就漠然了--你們別忘了,大陸傭兵排行榜就是米蘭人制定的。」

    萊恩斯算是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了,不過眼下,他也只能聳聳肩,繼續睜大好奇的眼睛到處張望。不僅僅是他一人如此,所有的索菲亞人都為一種「鄉巴佬進城」的感覺籠罩而在東張西望。過了片刻,向來寡言少語的菲裡克斯突然下了斷言:「這裡缺乏一座城市最基本的東西。」

    向來遲鈍的菲裡克斯這次居然能看出別人看不出的問題,南十字軍上上下下無不大吃一驚。薩羅斯臉上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哦?雖然我在這裡待的時間不長,可在我看來,大陸上所有其他城市裡有的東西這裡都不缺啊--甚至連其他城市沒有的東西這裡都有。」

    菲裡克斯連連搖頭,理直氣壯的斷言:「絕對缺乏--這裡沒有教堂,沒有供奉米爾斯大神的場所!若是一座城市連教堂都沒有,那是沒有資格被稱為城市的!」

    菲裡克斯此言一出,倒讓海因臉上頗有慚愧之色--作為身受教廷敕封的大主教,原本應該是海因提出這樣的疑問才對。而薩羅斯則愣了一陣,才笑出聲來:「呵呵,這倒是,難怪菲裡克斯將軍會這麼說--米蘭人的宗教觀念實在是很淡薄,他們都是些講究實際的傢伙,不會做沒有收益的事情--不過,好像供奉米爾斯大神的地方還是有的……想跟我來看看麼?」

    說著,薩羅斯做了個手勢,示意副官邦迪斯帶著大夥兒繼續前進,而他自己則略微改變了方向,朝一條小巷子裡鑽了進去,菲裡克斯立即緊緊跟在後面,海因也只得相隨,當然,從來不忘記看熱鬧的萊恩斯也不會錯過這機會,幾個人在狹窄的巷子裡轉悠了一陣,終於到了一間破舊的小屋子前面。

    「什麼!這就是供奉米爾斯大神的教堂……這麼骯髒狹窄的地方……」

    在菲裡克斯心目中,大陸上所有供奉米爾斯神的教堂都應該像新科夫諾城大聖堂那樣無比的宏偉壯麗才對,至少,也應該有聖佛朗西斯城大聖堂那樣的規模。而大陸上最富裕的米蘭城,竟然用這樣破舊的房子供奉米爾斯神,在菲裡克斯看來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罪孽。而接下來薩羅斯的介紹更讓他虔誠的信仰大受打擊:「這裡頭可不僅僅是只供奉米爾斯大神而已哦--米蘭人所有的宗教信仰都在裡面了。」

    當薩羅斯帶他們走進這間破舊的「聖堂」之後,就連一向對宗教氣氛不是很看重的海因都不滿的蹙起了眉頭--小小的一間屋子裡,竟然雜七雜八的安放了四五張供桌,每一張桌子上都擺放著不同的神像,幾乎包括了大陸上所有宗教信奉的神祇,甚至在米爾斯神像的旁邊一張供桌上,赫然擺放著米爾斯教派最忌諱的暗黑神卡迪斯雕像--暗黑神卡迪斯在宗教傳說中是米爾斯大神的死敵,黑暗與死亡之神,玩弄黑魔法的人往往就信奉這位神祇,然而在正統的教派那裡,暗黑神卡迪斯被認為是最可怕和討厭的黑暗神祇,米爾斯教派中嚴禁有人提起卡迪斯的名字,更不用說將之公開放在供桌上頂禮膜拜了。

    然而在這邊,卡迪斯神像和米爾斯神像居然被公開放在一起,而最讓人感到諷刺的是:在暗黑神卡迪斯的供桌上,祭品和供奉遠比米爾斯神這邊的供桌豐富許多。

    「這……這算什麼!」

    菲裡克斯大為不滿的叫著:「怎麼能把米爾斯大神的塑像放在這種骯髒狹窄的地方!而且還和卡迪斯那種惡神放在一起!」

    相對於菲裡克斯的虔誠,薩羅斯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哈,很簡單啊--在這種商業城市裡,信奉什麼宗教的都有,而精明的米蘭人可不會浪費錢財為每一位神祇都建造一座神廟,所以只好讓這些神像做鄰居啦。」

    正說著,從神廟--如果這小破屋子也能被稱為神廟的話--從外頭走進來一幫老太婆,手中提著些供品,逕直走到暗黑神卡迪斯神像的供桌前,下跪,祈禱,一切都顯得非常自然,就好像聖城卡達印中最虔誠的教徒做祈禱那樣。然後老太婆們獻上供品就離開了,從頭到尾她們甚至沒有看旁邊的米爾斯神像一眼。而旁邊的菲裡克斯幾乎被氣昏過去。

    「天哪!竟然真的有人信奉邪神卡迪斯!這是徹頭徹尾的黑暗信仰!會永遠下地獄的!」

    薩羅斯聳了聳肩,笑了笑:「說起來挺有趣--米蘭居民的宗教信仰各種各樣,而且就算是教徒本身也經常更換信仰--對他們而言,信仰也算是一種流行--而最近好像流行膜拜暗黑神卡迪斯,據說那樣可以保佑遠離恐怖……」

    「啊,可憐這一群迷途的羔羊啊……」

    菲裡克斯悲天憫人的語氣簡直比最虔誠的主教還要來的強烈,而屋子裡真正應該擔當起傳道任務的大主教海因卻只是無奈的搖搖頭,跪下在米爾斯神的塑像前低聲做了兩次禱告,便回頭走了出去。反倒是身為普通教民的菲裡克斯,連連做了四五次禱告才離開。還有另一位「教民」,萊恩斯伯爵大人卻連一次禱告也沒做,就悄悄的溜走了。

    ※※※※※

    相對於米蘭人的信仰問題,海因更關心目前南十字軍的處境,眼下的當務之急--他們雖然大搖大擺的進了米蘭城,可似乎並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至少當南十字軍穿過主要街道來到軍營的時候,他們沒有看到一個米蘭的正規軍卒和官員,而原本應該擔當起主人職責的德米萊斯也一直不見。不過幸好有薩羅斯幫忙,南十字軍還是找到了駐紮的地方--就在獨角獸傭兵團的士兵營帳旁邊,薩羅斯很大方的同意與南十字軍分享這些營房--反正米蘭人的生活條件很優越,就連軍人的營房也比大陸上其他國家的寬敞許多,有足夠的場地讓南十字軍安頓下來。

    雖說人進來了,但海因並不因此就感到萬事大吉了,事實上,麻煩才剛剛開始。

    「幸虧有薩羅斯團長的幫助,否則我們想進入米蘭城還要多費一番周折呢。不過現在,雖然厚著臉皮進來了,但無論如何,我們也應該去拜訪這座城市的主人才是--別傻站著,萊恩斯,趕快換一身好一點的衣服--身為軍團長,你也應該去的。」

    海因安頓好部隊之後就立刻拉著軍團長萊恩斯一同出發前去拜訪米蘭大公阿爾伯特,然而在臨出門以前,他們遇上了一點小麻煩。

    「好不容易來到米蘭,為什麼不許我們四處看看!」

    衝到中軍帳中發洩不滿的正是南十字軍中那個最令人頭痛的頑皮公主安吉莉娜,此刻她滿臉的委屈神色:「聽說是海因軍師您下的命令--除了斥侯以外,任何人不能離開軍營一步?」

    「是的,是我下達的指令。」

    海因點頭承認,安吉莉娜氣呼呼的抱怨起來:「為什麼不讓我們到處看看?早就聽說米蘭城的繁華了,剛才在街上就讓人看的心癢癢的……」

    「我們到這裡乃是為了躲避帝**的追擊,而非遊玩!更何況,米蘭人的態度很曖昧,現在可不能掉以輕心啊--事實上我是下令全軍警戒,隨時做好交戰準備的,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放任你們四處遊玩呢?」

    對於這位公主殿下,海因也只能盡可能耐心的加以勸服。不過,安吉莉娜的頑皮勁兒可不比萊恩斯差。

    「那為什麼斐蘭德議長一放下行李就帶著兩個隨從出去了!」

    「斐蘭德議長並非軍人,不受我們的約束。而且,他跟隨我們到米蘭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探查米蘭人的商業機密,當然要出去活動了!」

    萊恩斯也耐心的解釋,但安吉莉娜對此刻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這時候,她最害怕的剋星進來了:「為什麼每次都是你不服從命令?安吉莉娜小姐!」

    匆匆走進營帳的艾爾夫大聲呵斥道,身為指揮南十字軍各中隊實際運作的將官,艾爾夫以其出色的統御力和決斷力一向受到眾人尊重,然而自從這位塔利亞斯的頑皮公主來了以後,她總是帶頭反對艾爾夫的指令。而在嚴格死板的艾爾夫眼中,安吉莉娜完全應該和其他中隊長一視同仁,不能因為她的公主身份就特殊對待。所以,艾爾夫對待她一向很嚴厲,這也許是安吉莉娜害怕他的一個主要原因。

    「太過份了!安吉莉娜小姐!難道你真的膽敢無視索菲亞軍律麼!」

    艾爾夫轉過頭,為自己的失職向兩位上官道歉:「真是抱歉,萊恩斯軍團長,海因軍師,安吉莉娜中隊長的胡鬧打亂了大人們的計劃--下官一定嚴加懲處。」

    海因和萊恩斯費盡唇舌都沒能阻止安吉莉娜的胡鬧,艾爾夫兩句斥責就做到了--年輕的塔利亞斯公主低著頭,不敢再說什麼。她轉過身乖乖的準備出門,不過,在臨走以前,突然看到萊恩斯和海因都是一身華服,安吉莉娜眼珠一轉,又找到了一條理由:「那麼你們這副樣子,難道也是在為戰鬥做準備麼?」

    「我們正準備去拜訪米蘭大公阿爾伯特,這是很重要的行動,關係到我們南十字軍能否在米蘭立足的問題……」

    「原來還是出去遊逛啊--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說來說去,安吉莉娜還是不願放棄出去玩耍的念頭,海因與萊恩斯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出現無奈與苦笑的神色。

    「雖然說是去拜訪,卻有談判的意思在內……這可不是鬧著玩呀,安吉莉娜小姐……」

    「沒關係呀,我好歹也算是南十字軍的中隊長哪--帶我去嘛……萊恩斯大哥……」

    就像在故鄉塔利亞斯對待兄長奇立恩那樣,安吉莉娜展現出了小妹妹的嬌嗔,她知道這一招用來對付兄長奇立恩是屢試不爽的,而現在看起來對付兄長的朋友也一樣管用--軟磨硬泡了好一陣子,最後,安吉莉娜的要求還是得到了滿足。海因讓艾爾夫小心戒備,而他則與軍團長萊恩斯,中隊長安吉莉娜,還有肩負特殊使命的吉姆一起前往米蘭大公的府邸拜訪。

    ※※※※※

    這邊南十字軍大隊人馬進入了米蘭城,而在公爵府,米蘭首相德米萊斯正哭喪著臉向主子阿爾伯特報告:索菲亞人進城了。

    「廢物!」

    阿爾伯特登時勃然大怒,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德米萊斯臉上:「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立即調集銀色橡樹步兵團,封鎖城門!」

    「不……不可能啊,大人……」

    很清楚自身戰力的德米萊斯再一次哭喪著臉報告:「眼下控制城門的獨角獸傭兵團站在索菲亞人那一邊,南十字軍那麼強悍,又有傭兵團的幫助,真的衝突起來我們沒有勝算的。」

    「……混蛋!」

    阿爾伯特咬牙切齒的怒罵,也不知道是指南十字軍,獨角獸傭兵團或是眼前的德米萊斯,甚或三者兼而有之。

    「不能讓索菲亞人進城,這是帝國方面提出和談的基本條件哪!現在麻煩大了……」

    「大人……」

    德米萊斯畏畏縮縮的建議道:「或者……我們通知帝**,讓他們派遣青龍騎士團或是赤龍重裝兵團自己來收拾這件事情……也只有帝**才能對付南十字軍……」

    「胡說八道!」

    阿爾伯特舉起手,若不是德米萊斯躲得快,臉上多半又要挨一巴掌。

    「莉蓮娜還在索菲亞人手裡!」

    一提起阿爾伯特的獨生愛女,德米萊斯立即臉色大變:「是,是,卑職該死,竟然忘記了小姐的安危……」

    一邊說著,德米萊斯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阿爾伯特哼了一聲,又搖搖頭:「也不能讓米蘭城成為戰場……而且若是讓帝**進入米蘭城,實質上也和索菲亞人進入一樣糟糕。」

    「那麼現在……大人……」

    德米萊斯沒了主意,而阿爾伯特畢竟是米蘭大公,素有「米蘭狐狸」稱號的智者,想了一陣還是有了計劃:「不管怎麼樣,首先把我們的直屬軍團調回來,既然他們進了城,和帝**拚命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做好了。然後麼……先去和他們見一面再說--也去見識見識名震天下的南十字軍和海因大主教究竟是怎樣一副模樣……」

    說著,阿爾伯特正打算站起身來,突然聽到了侍從的傳報:「南十字軍軍團長萊恩斯伯爵,大主教海因閣下,求見米蘭大公阿爾伯特大人。」

    「哼哼,他們倒是禮貌周到。」

    阿爾伯特冷笑著站起來:「來的正好,請他們進來吧。」

    片刻之後,阿爾伯特在公爵府邸的大廳內會見了前來拜訪的一行人,作為陪同者,獨角獸傭兵團團長薩羅斯和米蘭首相德米萊斯也在場。儘管先前德米萊斯明確表示過反對南十字軍進城,但在阿爾伯特口中,外交辭令依舊是漂漂亮亮的。

    「哎呀呀,看到我們英勇的索菲亞盟友這麼快就派出了援軍,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阿爾伯特滿臉堆笑的表示了歡迎,接著就是一大串客套話:「……諸位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本應該親自出城迎接才對……」

    說了半天,儘是些無用的空話,但卻沒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好在海因也並不要求什麼--南十字軍的主要目的就是借助米蘭城壁保護,原本也沒指望阿爾伯特能給予實質性的幫助。不過,有一點海因必須說明:「公爵閣下,莉蓮娜小姐前往索菲亞求援的時候,反覆強**況危急,所以我們南十字軍才日夜兼程趕來援助,並且已經在數天前與赤龍重裝兵團有過一次接觸戰。」

    「啊啊阿,對於索菲亞盟友的深情厚意,米蘭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南十字軍威名遠震,我阿爾伯特雖然地處偏僻,卻也經常聽說貴軍的英勇善戰……久聞貴軍向來都是卡奧斯赤龍重裝兵團的剋星,這次有南十字軍相助,米蘭城裡這些可憐的商人們終於能夠睡個安穩覺了……」

    阿爾伯特確實擁有一張商人的嘴巴,米蘭和索菲亞的友誼被他吹的天花亂墜,不但使天真的安吉莉娜眉花眼笑,甚至就連萊恩斯都被吹的飄飄然起來,幸好,軍師海因始終保持了清醒的頭腦。「捧的越高,摔的越重」,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明白的。

    「很遺憾的,這次與赤龍重裝兵團的再度交手,我們並沒有能夠佔到什麼便宜--他們擁有披全身重鎧的重裝槍兵,我軍不是對手,只能暫時撤退。所以,現在撤進米蘭城中也是不得以之舉。」

    「……哦哦,是這樣啊……」

    阿爾伯特果然一愣--對於習慣了諸事都誇大其詞的米蘭人來說,遇到對手承認己方失利的經驗倒還不多。

    但是接下來,海因的話鋒突然一轉:「不過--這樣也有好處,至少可以確保米蘭城不失。在進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查看過,米蘭的城牆高度大約為六十尺,相當於大陸上任何一座都城的規模,防禦設施還是相當完備的。我們與薩羅斯團長的獨角獸傭兵團配合,守住這樣一座城市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

    阿爾伯特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主教閣下的意思……索菲亞軍要接管米蘭的城防?」

    「正是。」

    海因直截了當的回答,阿爾伯特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不……不必了吧。索菲亞軍畢竟是客人……怎敢勞煩……」

    海因微微一笑,眼中儘是譏諷之色:「哦?這麼說……公爵大人派遣使者千里迢迢將我們南十字軍從索菲亞找來,就是為了要我們旁觀米蘭銀色橡樹步兵團的『英勇善戰『了?」

    阿爾伯特一言不發,而旁邊的德米萊斯立即跳了起來:「我們銀色橡樹步兵團,乃是全米蘭裝備最好的軍團!」

    「是麼?」

    這一次是薩羅斯出言,臉上也滿是譏諷的神色:「前些日子貴軍與赤龍重裝兵團交戰,不知貴軍戰績如何呢?」

    「這……」

    德米萊斯臉上一紅,但猶自嘴硬:「面對赤龍重裝兵團那麼強的敵人,我軍至少保留了大部分的實力回來守城--戰術上的小小失利算不了什麼。」

    薩羅斯仰天大笑:「哈哈哈……原來首相大人在戰略上有更精妙的打算……只可憐那些傭兵團……白白成為犧牲品了。」

    「原來銀色橡樹步兵團還是與帝**交過手的……看來德米萊斯軍團長是有必勝之把握呢。」

    萊恩斯也禁不住出言譏刺--米蘭正規軍在戰場上不戰而逃的醜事早已傳遍了整個大陸,而德米萊斯竟然還在這裡大言不慚,隨便哪一個武人都會為他感到羞愧。

    「……」

    德米萊斯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下去--倒不是因為無話可答,德米萊斯的辨舌能力可遠比他的軍事能力強的多,不過,德米萊斯擔心再說下去會在阿爾伯特面前暴露他製造空額,吞沒軍餉的事情,所以只能閉嘴。

    迫使米蘭軍方的代言人閉上了嘴,海因再回過頭來對付阿爾伯特可就方便得多了:「當初正是莉蓮娜小姐在阿斯爾皇帝陛下面前反覆請求,要我軍確保米蘭城的安全,因此我南十字軍才冒險進入米蘭城代為防守……野戰雖然不利,但守城戰我軍卻有足夠的把握確保米蘭城不失,公爵大人盡可放心就是。」

    阿爾伯特連連搖頭,但卻也說不出什麼有力的反駁之言,他注目德米萊斯,而後者卻縮著脖子躲在一邊,正在焦急之際,只聽海因又笑道:「怎麼?公爵大人對我們南十字軍的戰力表示懷疑?」

    「不……當然不是……」

    阿爾伯特勉強保持笑容,海因點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告辭了--米蘭的城防,就交給我們南十字軍負責好了。」

    無心再與阿爾伯特多做糾纏,海因回頭離去了。萊恩斯和薩羅斯也隨後離去,安吉莉娜從一進入公爵府邸之後就一直在好奇的東張西望,此刻又磨磨蹭蹭的到處張望了一陣子,也就急匆匆的跟著萊恩斯離開了。當這最後一位客人剛一離開大廳,阿爾伯特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德米萊斯臉上:「廢物!平時自吹自擂,怎麼到關鍵時刻就啞巴了?」

    「大人……」

    德米萊斯捂著臉頰,做出一臉孔的委屈神情:「萊恩斯那小子擁有南十字軍那麼強的軍力……海因大主教又是與克瑞斯齊名的智者……再加上薩羅斯那傢伙吃裡扒外……卑職一個人說什麼也鬥不過他們三個的呀……」

    「都是你這個笨蛋,偏偏去找了個什麼獨角獸傭兵團,現在跟南十字軍串通一氣和我們為難--現在可好,南十字軍一進來就把城防指揮權奪去了,再過兩天,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阿爾伯特氣咻咻的喝罵著,而德米萊斯則不敢再接口,不過,阿爾伯特也很快意識到,一味責罵德米萊斯於事無補,只得憤憤的抱怨:「嘿……真是倒霉,早知道是現在這種局面,當初就不用向索菲亞求援了。這麼一支部隊駐紮在城裡,始終是心腹之患哪!」

    看到他焦躁的在室內來回轉圈,德米萊斯壯著膽子提議:「大人……聽聞莉蓮娜小姐近來在索菲亞的宮廷中頗受寵愛,索菲亞的那個年輕皇帝已經完全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若是讓小姐出面向索菲亞皇帝請求,召回南十字軍,他們一定不敢違抗的。」

    一句話提醒了阿爾伯特,他反覆的考慮了一陣子,點點頭:「嗯……也只有這樣了--德米萊斯,立刻準備信使,待我親自寫一封信給莉蓮娜……」

    ※※※※※

    與此同時,剛剛返回軍中的海因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就忙著做一連串的緊張佈置:「貝利克安,立即派出使者,火速召集普立克提督和沙穆斯的海船中隊來米蘭港口會合。」

    「遵令,大人。」

    「……艾爾夫,立即與伊斯華特聯繫,要海虎傭兵團盡快到米蘭港口來。」

    「明白,下官立即去聯繫。」

    「特菲亞,菲裡克斯,戈爾斯,你們會同薩羅斯團長,務必鞏固住米蘭城的城防!」

    「下官明白!」

    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接著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看了看營帳中剩下的將官,海因又很嚴肅的吩咐道:「萊恩斯,安吉莉娜,你們的騎兵中隊也千萬不能大意了--兩支騎兵隊至少有一支要隨時做好戰鬥的準備--修戈蘭斯將軍,我們直屬的騎兵中隊也要隨時做好出戰準備,在這一點上,恐怕要閣下多費心了。」

    「明白啦!」

    「懂啦。」

    「下官遵令。」

    一口氣下達了這一連串的指令,海因這才顯得鎮定一些,他慢慢坐下,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茶水--軍中的飲料大多數情況下應該是烈性酒,不過身為主教的海因從不會主動接觸那東西。在這一點上,萊恩斯算是很難得的與他保持了一致--看到海因喝茶,萊恩斯也養成了喝茶的習慣。

    「呵呵,真夠緊張的--海因,想不到你三言兩語就把阿爾伯特那隻大陸有名的老狐狸給解決了。」

    年輕的大主教搖搖頭,臉上深有憂色:「阿爾伯特沒那麼容易對付,剛才他只是沒有防備而已--我看他的神情態度,對我們強行進城顯然很不滿意……而且看他的臉色,阿爾伯特是決不會就此罷休的--真是奇怪,為什麼米蘭人突然對我們那麼討厭呢?按理說,就算他們也推斷出帝國無意攻克米蘭,卻也不應該得罪前來援救的友軍啊?」

    「不管他們心中怎麼想,我們的大軍在城裡,又有薩羅斯團長幫助,米蘭人奈何不了咱們的。」

    萊恩斯不以為然的笑道,海因長長歎了一口氣:「我也希望如此啊--不過不管怎麼說,米蘭城決不可久留,一旦海船中隊到達,就盡快離去為上。」

    正說著,一身黑衣的吉姆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正好被海因一把抓住:「怎麼拖到這時候才回來--阿爾伯特的公爵府中情況如何?」

    「確實有點不大對頭--米蘭的銀色橡樹步兵團已經完全撤離了城牆,全都聚集在公爵府周圍……另外,在阿爾伯特府邸西北角的小花園裡,有一座很精緻的小樓,附近有大批士兵把守,根本無法接近,但外面卻佈置的異常華麗,我躲在暗處看見許多僕役侍女從那裡進進出出,不知道住了什麼要緊人物……不過聽侍女們談論說那屋子是阿爾伯特最喜歡的住所,從來不用來招待客人的,而這一次居然破例。」

    「阿爾伯特花園裡住著神秘人物?」

    海因又皺起眉頭,苦苦的思索著。不過,他畢竟不是先知先覺的神祇,所以也想不出是什麼人,皺了一陣眉頭,海因也只能要求吉姆加緊監視:「看來還要麻煩你了,吉姆--多注意那座小樓,務必弄清楚裡面住的什麼人。」

    「知道了,我繼續監視就是。」

    吉姆答應著退出去,走到門口時幾乎被急匆匆跑進來的貝利克安撞了個觔斗。

    「萊恩斯伯爵,海因主教!」

    貝利克安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滿臉的焦急神色。海因對他的緊張態度很不滿意:「什麼事情,貝利克安?連軍人的體統都忘掉了。」

    無視於大主教的責怪,貝利克安急匆匆的報告道:「兩位大人,赤龍重裝兵團兵臨城下了!」

    「這麼快!若是我們再耽擱一天時間不能進入米蘭城,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啊。」

    站在米蘭的城頭上,看著城下那一隊隊如火如荼,威武雄壯的帝**陣列,萊恩斯不無慶幸的說道,觀察更為細緻的海因則淡淡一笑:「看來他們現在把兵力調齊了呢--對方這次展現出了兩個全身重鎧的槍兵隊,為首那個大個兒好像正是紅武士卡爾達克本人。」

    「是紅武士親自來了麼?看來他的新婚假期結束了呢--這傢伙要是知道我們是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的,一准氣瘋了。」

    萊恩斯嬉笑著,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玩笑話居然有一大半說中了--卡奧斯帝國赤龍重裝兵團在發現南十字軍從他們眼皮底下滑過之後,卡爾達克那憤怒勁兒就不用提了。因此,雖然副官凱勒爾竭力反對,赤龍重裝兵團還是很快就衝到了米蘭城下耀武揚威,意圖吸引南十字軍出城交戰。不過,對於出身於商人之城新科夫諾,向來把「不吃眼前虧」作為信條的南十字軍當然不會逞這匹夫之勇,一連幾天,南十字軍都閉門不出,硬是不理睬赤龍重裝兵團的反覆挑戰。無論紅武士怎樣怒不可遏,他也無法夠到高居城頭上的對手。有幾次卡爾達克狂怒之下衝的太近,結果就嘗到了米蘭城防禦系統的厲害--城牆上安裝的大量投石器,巨型弩炮同時發射,即使是披了全身重鎧的卡爾達克本人也吃不消,只能飲恨退回。萬般無奈之下,卡爾達克只能遠遠站在城下充分發揮他的大嗓門:「你們這些卑怯的索菲亞人!膽小鬼!懦夫!有本事就下來和我正面較量!」

    「號稱大陸三大軍事強國之一的索菲亞軍竟然一味躲在米蘭人的城牆後面,簡直丟盡了軍人的臉面……」

    諸如此類的叫罵聲每天都有,如果叫罵聲也能夠起到弓箭的作用,那麼米蘭城必定早已失陷了,不過現在,也僅僅只是讓人感到厭煩而已。頭幾天,好事的萊恩斯還調集了一些大嗓門的士兵與他對罵,到後來就再也懶得理睬他了。不過,表面上雖然悠閒自在,其實在南十字軍每一個將兵的心中,無不充斥著焦慮之意。卡爾達克的挑戰喝罵並非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如果不是海因下達了不准出城的死命令,艾爾夫又每天親自在城頭上巡弋,像安吉莉娜,戈爾斯這些脾氣暴躁的將官早就忍不住要出戰了。饒是如此,城內的氣氛還是一天比一天緊張,甚至就連向來粗心大意的軍團長萊恩斯也漸漸能感受到這種氣氛了。

    「海因,這樣下去不行啊--老是這樣躲藏著,軍心會散的!」

    終於有一天,萊恩斯忍不住提出了這樣的意見,海因早就下令過任何人不得妄論出城,違令者立斬不赦,因此南十字軍的將兵沒人敢對固守不出提出反對意見。然而萊恩斯不同,至少在名義上,他是南十字軍的最高指揮官,所以對於他提出的問題,海因就不能像對待他人那樣用簡單的命令加以阻止了。

    「目前我軍野戰不是赤龍重裝兵團的對手,這一點那天交戰的時候已經很清楚了--我們損失不大是因為我們撤得快,難道非要等到血流成河才肯接受教訓嗎?」

    海因簡單的說道,臉上滿是不高興的神色--以萊恩斯的頭腦,他完全應該能夠理解這一點,所以海因對他的異議感到很不滿。然而,萊恩斯的想法卻並不這麼簡單。

    「野戰對我軍不利這我知道,但赤龍重裝兵團乃是整個卡奧斯帝國最擅長於攻城略地的軍團,我軍固然可以不出戰,但為何他們也不來攻城呢?就算知道眼下城內防禦兵力充足,但試探性的進攻總該有得吧?」

    「這個……確實有些奇怪。」

    被萊恩斯一提醒,海因也皺起了眉頭。按理說既然是前來交戰的,就算明知不敵也應該試探性的進攻一兩次,至少瞭解對方的實際戰力,這是兵學的基本常識,南十字軍先前與赤龍重裝兵團的接觸戰就是為此。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往往就能從這類小規模的接觸戰中充分瞭解到對手的真正實力,從而制定下一步的戰略。比如說此次海因就是通過接觸戰及時發現帝**在野戰上佔有優勢,從而做出了固守米蘭城的決定。而現在帝**圍城已有數天,卻沒有對米蘭城發動過哪怕小小的一次試探攻擊,這著實讓海因感到迷惑不解。

    「這中間一定有什麼陰謀!」

    萊恩斯斷言道,而海因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嗯……有可能。」

    「那麼海因你能估計到對手在打什麼主意麼?」

    年輕的大主教想了一陣,有些慚愧的搖搖頭:「抱歉,目前我還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畢竟我們現在被包圍在一座孤城中,消息來源太少了。」

    「就連海因你也想不出麼--好在我們索菲亞國還有一個智者--海因,我們寫一封信把這裡的情況告訴阿斯爾,他一定會設法幫助我們的。」

    「阿斯爾陛下?他也算智者?」

    海因先是哧笑起來--因為只有他們兩人在場,海因也不必太在意自己的言辭,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萊恩斯的意思。

    「哦……原來你是指的克瑞斯首相。」

    「是啊,阿斯爾什麼也都依賴克瑞斯首相的,我們寫信給他,他一定會下令要克瑞斯幫助我們的--雖說克瑞斯對我們南十字軍向來不友好,但阿斯爾的命令他也只能服從吧。」

    繞來繞去,萊恩斯終於提出了他的建議。

    「要我向克瑞斯求援麼?」

    海因沉吟著,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克瑞斯身為首相,要勞神的事情太多,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去麻煩他……而且,說實話,他對我們南十字軍可一向沒什麼好感,如果遇到這一點小麻煩就大聲向他求救,一定會被笑話的。」

    「可是……」

    萊恩斯並不死心,正想繼續爭論,突然看見貝利克安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叫道:「不好了,安吉莉娜中隊長……她擅自引軍出城了!」

    「什麼!」

    萊恩斯和海因同時站了起來,兩人臉上皆充滿了驚慌之色。

    「又是安吉莉娜?這姑娘真是太任性了!」

    這回就連萊恩斯也心生不滿,而海因立即追問:「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有命令不准出城麼--我們快走,一邊走一邊說吧。」

    三人急匆匆的朝城牆那邊走去,在路上,貝利克安說明了緣由。

    卡爾達克接連幾天的挑戰都告失敗,於是這一次,他換了凱勒爾前來。凱勒爾的智謀當然遠比上官強得多,他知道正面挑戰並沒有用處,便下令全軍分散,索性打亂了陣形,槍兵將甲冑脫下,騎兵也全部下了馬,或坐或躺,帝國全軍竟公然在米蘭城下曬起太陽來。雖然人人都能看出這只是帝**的誘敵之計,但凱勒爾這樣做,無疑是沒把對手放在眼裡,對於嘗慣了勝利滋味的南十字軍來說,可算是極大的侮辱。城頭的守軍全都群情激昂,個個都無比憤怒。但性格急躁的安吉莉娜卻是第一個按捺不住的--她立即領著麾下的槍騎兵衝出城去了。

    「想不到這姑娘這麼浮躁!」

    海因無奈的歎氣--安吉莉娜以公主之尊長大,想必從小就是頤指氣使慣了的,衝動起來就不顧一切,若僅僅在宮廷中撒撒嬌也就罷了,可是既然身為統兵將官,這樣的性格著實讓人傷腦筋。

    「艾爾夫呢?他不是每天親自在城頭上巡邏的麼?」

    萊恩斯問道--艾爾夫是南十字軍中唯一能夠鎮住安吉莉娜的人,想不到這次連艾爾夫也沒能管住她。

    「艾爾夫將軍當時正在清查物資,等得到消息趕過去已經遲了--不過正是艾爾夫將軍立即令下官前來報告,而他本人已經率領戈爾斯將軍和菲裡克斯將軍的部隊出城接應去了。」

    海因點點頭,臉上頗有欣慰之色:「嗯,這時候確實只能多派部隊接應--臨危而不亂,艾爾夫確有大將之才啊。」

    說著,他們幾個已經趕到了城牆邊,尚未登上城樓,就可以聽到城外驚天動地的廝殺聲。

    ※※※※※

    憑著一股血氣之勇,安吉莉娜率軍衝出了米蘭城,城外的帝**確實都是稀稀拉拉的散坐著,然而就在安吉莉娜率軍向他們猛撲過去的時候,帝**陣形卻在以驚人的速度整合,等到安吉莉娜越過雙方對峙的空地跑到帝**陣列之前的時候,她所面臨的就已經是一支相當整齊的精銳之師了。雖然並不是所有部隊都已經恢復陣列,但至少,已經有兩支佈陣完畢的中隊攔在她的面前。

    「好快的陣形恢復速度。」

    安吉莉娜暗自心驚,她當然不知道凱勒爾為此做了精心部署,那些士卒的分佈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以確保在最短時間內能夠整合起來。凱勒爾的苦心籌劃取得了效果--現在安吉莉娜意圖通過騎兵突襲的戰術已經不可能實施了。不過安吉莉娜可不是那種會就此退縮的人,就公主身份而言她可算是地地道道的行動派--雖然看到局勢不利,她仍然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攻擊命令。

    「大部分敵軍的陣形還沒來得及恢復,衝散他們!」

    簡短的命令下達之後,安吉莉娜自己就頭一個衝進了帝**陣列,手中的長槍盤旋飛舞,阻擋在她前面的帝**將兵無不叫苦不迭。在她的身後,來自塔利亞斯大草原的槍騎兵也個個都奮勇突擊--自從加入南十字軍之後,他們還是第一次參加實戰,塔利亞斯軍人們急欲通過戰鬥展現自己的實力。而且這支槍騎兵中隊的裝備也可以說是南十字軍全軍中最新最好的,科夫諾商人提供的大筆資金畢竟不是白花的--槍騎兵中隊的突擊威力十分驚人,片刻之後就已經突破了帝**的第一道防線。

    「來的好快!」

    站在後陣指揮的凱勒爾也禁不住發出驚歎,但也僅僅是驚歎而已--凱勒爾既然敢如此托大主動解散陣形,自然早就考慮好了應對之策,而且他原來主要是防備南十字軍全軍突擊的威力,如今僅僅出來了一支中隊,他盡可以抵擋住。

    「胡安隊長,對方的騎兵很勇猛,就由閣下去挫掉他們的銳氣吧。」

    「下官遵命!」

    黑臉將軍胡安向來不善言辭,但他卻是赤龍重裝兵團中僅次於凱勒爾的智將,甚至曾經在卡達印修士館中學習過。他麾下統率的也正是專門克制騎兵部隊的重鎧長槍兵,凱勒爾此時派他出陣正是再合適不過了。

    很快,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吉莉娜就感受到了來自帝**的強大壓力,胡安的長槍兵以極為整齊的陣列緩緩前進,雖然遠遠及不上塔利亞斯槍騎兵那迅捷如風的突擊速度,但卻有著磐石般的堅強穩重,長槍兵所佔據的地方,槍騎兵就無法再前進一步。塔利亞斯槍騎兵引以為自豪的二十尺超長騎兵槍在帝國長槍兵長達三十尺的刺馬槍前完全不佔優勢,而動作不是很靈活的戰馬卻成為帝**最佳的攻擊目標。而且,胡安並不急於與對手正面衝突,在他的巧妙指揮下,帝**以極為深厚的縱深陣列阻擋著索菲亞軍的突擊步伐,為身後更多部隊的完全整合爭取時間。

    「呀!好像不妙了……」

    安吉莉娜到這時候才開始感受到危機,若是海因或萊恩斯在身邊必定會批評她的感覺太遲鈍,不過對於這位公主來說,形勢不妙也不會成為她改變主意的理由。

    「敵人很強,但是我們不能後退!繼續前進!」

    安吉莉娜依舊堅持攻擊,槍騎兵中隊繼續展現出強大的突擊力,在經過又一輪血戰之後,他們突破了帝**的第二道防線,但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而在帝**這邊,更多的中隊已經整合起來,逐步對槍騎兵中隊展開了包圍--包圍殲滅戰乃是凱勒爾最喜歡的方式。

    「那個使槍的姑娘好像很勇猛呢,令人想起我國無敵的女將軍伊美爾達閣下--只可惜這小姑娘比起冰龍海騎士團的軍團長來,太缺乏智謀了。」

    看到索菲亞槍騎兵已經陷入了己方的包圍圈,凱勒爾頗為悠閒的評論道,在他的身邊,小隊長菲利爾?德斯依舊一如既往的在認真學習兵法。

    「啊啊阿,是的,大人。不過,南十字軍中其他人可並不缺乏智謀哪--您看他們已經趕來救援了。」

    確實,此刻艾爾夫已經率領著戈爾斯和菲裡克斯兩人前來援助了,他們三人的中隊可以說是南十字軍中資格最老的,這三個人也已經有過多年搭檔經驗,相互間配合極為默契。戈爾斯的槍兵隊作為前鋒正面突擊,菲裡克斯負責掩護側翼,而艾爾夫的劍士中隊則隨時穿插,如同無孔不入的水銀一般,只要對方的陣形稍有空隙就衝進去貼身肉搏。在他們的密切配合與猛烈進襲下,凱勒爾安排在外圍用來阻擋援軍的三個中隊根本就抵擋不住,被迫連連後退。凱勒爾在後面山坡上看到這一切,連連搖頭:「唉,看來南十字軍的水準果然大大增加了--上一次騎兵對騎兵達塞爾斯吃了虧,如今三對三的較量我們居然還是抵擋不住--回去之後有必要好好整頓了。菲利爾,傳令下去,再增添兩個中隊,無論如何要阻擋住敵軍,不能讓他們會合。」

    菲利爾點點頭,卻並不跑開傳令,而是仔細的觀察了戰場局勢,反而提出建議:「凱勒爾大人,以下官拙見,對方的槍騎兵已經被我軍完全包圍,倘若我們抽調兵力去對付索菲亞人的步兵,反而兩頭難以兼顧,倒不如索性把敵軍的步兵放進去,讓他們會合--到那時候我們再從外面完全合圍,更佔優勢。」

    「哦?」

    凱勒爾沉吟不語,反而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菲利爾一陣子,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顯出笑容:「好極了,菲利爾!真高興能聽到你有自己的見解--這法子很好,就這樣傳令下去吧。」

    「是,遵令,大人!」

    菲利爾滿臉興奮之色,跑了下去,凱勒爾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發濃厚:「太好了……菲利爾,看來你有成為軍師的潛質呢……」

    ※※※※※

    突然感到帝**的抵抗力量減弱,艾爾夫感到頗為詫異,但一想到安吉莉娜中隊正在敵軍的包圍圈中,他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只能全力衝入,先與安吉莉娜會合再說。在經過一番拚殺之後,艾爾夫終於衝到了安吉莉娜的身邊。

    「安吉莉娜小姐!你……還好吧?」

    艾爾夫本想開口責罵,但終於還是沒狠下心。卻不料安吉莉娜回過頭來,竟是滿臉不高興的神色:「你們這些步兵真慢--怎麼到現在才來?」

    艾爾夫差點沒背過氣去--尚未追究她擅自出戰的責任,這姑娘居然指責起別人來了!艾爾夫板下臉來,正打算好好數落她幾句,,突然注意到周圍的帝國士兵行動不尋常--剛才帝**一直是在往這邊沖,此時卻突然四下退開了。

    「不好!」

    同赤龍重裝兵團交手過多次的艾爾夫立即猜出了對方的意圖--他們要用投槍攻擊了。

    「下馬!舉盾!」

    艾爾夫高聲叫喊著,和他默契已久的三個步兵中隊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菲裡克斯麾下的斧步兵們立即舉起了巨大的盾牌,把甲冑輕薄的劍士一起保護起來,戈爾斯中隊的槍兵們也都迅速從背上摘下護盾,但新來的槍騎兵中隊將兵卻一時間不能理解,甚至安吉莉娜本人也依舊傻傻的坐在馬背上。

    「快下來!」

    艾爾夫顧不得多加解釋,衝過去一把將安吉莉娜從馬上拽了下來,尚未等安吉莉娜反應過來,只聽見天空中傳來了利器破空的嗖嗖聲,大批投槍鋪天蓋地的飛了過來。早已有了防備的步兵還算運氣,基本上都躲在盾牌的防護之下了。而安吉莉娜麾下的騎兵部隊可就慘了--高高騎在馬背上的騎兵成了投槍攻擊的最好目標,很多士兵全身上下被多支投槍穿透,而他們的戰馬也遭遇到同樣的悲慘命運,連人帶馬一起慘叫著倒下,僅僅是這一輪投槍攻擊,就讓這支新近組建的槍騎兵中隊遭受了近三成的損失。

    身為中隊長的安吉莉娜,在前面的戰鬥中表現太引人注目,結果她的坐騎附近遭到了最多的投槍攻擊。她的坐騎立刻被亂槍刺死,而安吉莉娜自己卻因為被艾爾夫拖到了馬腹下,倒沒受到什麼傷害,只是艾爾夫連同死馬的重量全都壓在她的身上,讓這位公主殿下很不舒服。

    「艾爾夫將軍你怎麼這麼重!真討厭!」

    安吉莉娜很不高興的抱怨著,但是沒有回答。她聽了聽,對方的投槍攻擊似乎停止了,而艾爾夫卻還沒有起來的意思,反而更向她靠近了。安吉莉娜很不高興的把他推開,卻突然感到艾爾夫身上濕漉漉的。抬起手掌一看,手上竟全是殷紅的鮮血。

    「呀!艾爾夫!艾爾夫你怎麼啦?」

    安吉莉娜大聲喊著想把艾爾夫扶起來,,但後者卻毫無反應--有兩支投槍分別刺入艾爾夫的雙腿,將他釘在了地上,若不是艾爾夫自己也把大部分身體藏到了馬肚子下面,這時候他也早就成刺蝟了。不過現在,大量的失血已經使艾爾夫昏暈過去。

    「艾爾夫!醒醒呀!你不能死啊!」

    一向嬌縱的安吉莉娜這回終於嘗到了後悔和焦急的滋味,她大聲的喊叫著,拚命搖晃艾爾夫的身體,臉上已經佈滿了淚珠兒。但艾爾夫一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臉色反而是越來越蒼白,身體下面的血泊也越來越大。

    「別傻站著,快去指揮你的部隊!」

    隨著一聲憤怒的吼叫,一張大盾牌突然插在安吉莉娜身前的土地上,幫她擋住了一支不知從哪兒飛來的投槍。接著,槍兵隊長戈爾斯一把將安吉莉娜推開了:「真是個傻姑娘--你這樣搖晃是要他的命呢!」

    戈爾斯一邊罵一邊快手快腳的替艾爾夫包紮傷口,回頭一看安吉莉娜猶自傻乎乎的坐著,更加憤怒了:「快去指揮啊!我們已經被包圍了--難道你還想要大家的命嗎!」

    安吉莉娜這才清醒過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四處看了看。確實,南十字軍的這四支中隊已經完全陷入了帝**的包圍圈中,而且因為索菲亞軍這邊指揮能力最高的艾爾夫負傷昏倒,安吉莉娜和戈爾斯又無暇他顧,現在全都靠菲裡克斯一人在苦苦支撐。頃刻之間,正是由於這一輪的投槍攻勢,使得雙方的局勢已經完全逆轉。

    「赤龍重裝兵團副團長凱勒爾男爵……果然名不虛傳,真會挑選時機。」

    南十字軍與赤龍重裝兵團交手多次,人人都知道副軍團長凱勒爾男爵正是指揮投槍中隊的,這一輪投槍攻擊時機掌握的如此精準,毫無疑問正是凱勒爾的傑作了。

    ※※※※※

    然而此刻,在山坡上的赤龍重裝兵團本陣,凱勒爾本人也是莫名其妙。

    「是誰!是誰擅自下令投槍隊攻擊的?」

    「請大人恕罪。」

    匆匆跑來跪倒在凱勒爾面前請罪的,竟然正是最受凱勒爾器重的小隊長菲利爾?德斯。

    「下官剛才去傳令的時候,看到敵軍在會合之初兵力過於集中,正是用投槍攻擊的大好時機。但若是回報大人請令,這機會就失去了。所以下官擅做主張,慌稱奉大人的指令而發動攻擊,冒昧之處,還望大人見諒。」

    「你……」

    凱勒爾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頗為複雜:「菲利爾?德斯隊長,閣下能夠審時度勢,及時做出判斷,確實有過人之能。但是請注意--閣下身為軍人,首要之務就是遵循上官指令,假傳號令更是身為將官者最大的忌諱!」

    「是,下官知罪,請大人責罰。」

    菲利爾誠惶誠恐的低頭認罪,凱勒爾卻微微一笑:「你假傳命令,自作主張,必要重罰!但是你及時下令,重創敵軍,又應重賞--我卡奧斯帝國向來賞罰分明,回去之後,再決定對你的處分。」

    「是,多謝大人!」

    菲利爾恭恭敬敬的行禮,卻並不站起,凱勒爾眉頭微微一皺:「還有什麼事麼?」

    菲利爾抬起頭來,眼中灼灼有神:「大人,眼下敵軍陣形混亂,指揮乏力,正是一舉殲滅的大好時機,倘若我們投入重兵猛攻,這一支敵軍很快就會崩潰的……」

    凱勒爾哈哈哈大笑:「傻小子,連你都想到了,難道我凱勒爾當真就這麼遲鈍麼--埃爾克斯特將軍,可準備好了麼?」

    「下官在!」

    壯實有力的聲音從鐵甲中傳出,顯得有些甕聲甕氣。赤龍重裝兵團中僅次於軍團長卡爾達克的勇將,「北地雄獅」埃爾克斯特全身上下包裹在鐵甲重鎧之中,轟隆轟隆的走到了凱勒爾的面前。

    「下官的重鎧槍兵,已經完全準備好了!」

    「很好,那麼,出戰吧!」

    凱勒爾充滿自信的揮手下令,埃爾克斯特從盔甲內發出了豪放無比的笑聲。只聽隆隆的腳步聲響起,赤龍重裝兵團中最具威力的重鎧槍兵部隊終於出戰了。凱勒爾先前為了誘敵成功,故意讓重鎧槍兵脫下鎧甲示弱,而這種全身重鎧的穿著很困難,所以直到現在他們才完全準備好,能夠投入戰場。不過,凱勒爾也很技巧的把這支部隊安置在山坡上,所以現在重鎧槍兵是居高臨下的發動衝鋒,其衝擊速度大大加快,壓迫力也更加驚人。赤龍重裝兵團至此已經獲得全面優勢,而片刻之後達塞爾斯騎兵隊的加入,更是加強了他們的優勢。

    此時,索菲亞軍這邊的局勢已經是很危急了,菲裡克斯中隊的斧步兵是南十字軍中防禦力最高的部隊,現在也只有他能夠勉強抵禦住埃爾克斯特重鎧槍兵的衝擊。戈爾斯的槍兵隊早就與中隊長胡安的部下殺做一團,而安吉莉娜的槍騎兵,則竭盡全力抵擋著達塞爾斯的騎兵部隊。

    「既然局勢已經如此,就索性全力作戰吧!」

    安吉莉娜發現自己失利後,索性又取了一名陣亡士兵的長槍在手中,展現出了她最拿手的雙槍技。她手裡兩支長槍遠超過自己的身高,頭髮則往後隨意的飄散開,但仍不失其優美。而她的雙槍卻和她的美麗姿態相反,有如在空中飛舞的兩條長蛇一般,每一閃便必定有一人喪生。

    但是,光以她一人的勇力畢竟無法扭轉戰況。槍騎兵隊的陣容漸形單薄,而勇猛的安吉莉娜也受了傷。她身上的鮮紅色漸由敵人噴出的血而轉為自己所流的。

    「那個女孩究竟是誰?南十字軍中除了軍團長萊恩斯之外,還有那樣的勇者嗎?」

    發出疑問的人正是猛將達賽爾斯本人,此刻,在眾人的眼中,亂軍中縱馬來回衝殺的安吉莉娜就如同在污泥上飛舞的蝴蝶一般輕盈靈動。達賽爾斯連忙叫部下去對付其他槍騎兵,而自己則率精銳之師趕來。

    「我們的兵力佔優勢!怎麼能夠讓她一個人繼續囂張呢?把她射下來!」

    達賽爾斯的命令就如同射飛鳥一般簡單--在戰場上,達賽爾斯也算是個少有的將才了。他的麾下乃是斥侯騎兵,每人都配備有弓箭,雖不能像正宗弓騎兵那樣在行進中射箭,但他們畢竟佔據了人數的優勢,有部分士兵可以從容勒馬站定,然後,以安吉莉娜為圓心,同時有十幾支箭朝安吉莉娜飛來。就算她的槍法嫻熟無比,要同時對付這麼多箭仍然太過辛苦。安吉莉娜雖以常人反應不及的速度揮槍擋開,但仍有幾支箭擦過她的身體,更有一支箭射中她的左臂。

    「嗚……」

    安吉莉娜雖然勇猛,但仍然禁不住呻吟一聲,不過長槍飛舞之勢仍然毫無衰退。她棄去左手槍,無顧左臂上的箭,仍然陸續刺向如浪潮般洶湧而來的敵人。

    雖然負傷頗重,但安吉莉娜仍在混戰的漩渦裡縱橫無阻,建死屍之城垣於左右,帝**的將兵無不訝異於其勇猛。達賽爾斯看到這裡,好戰之血終於化作了熊熊火焰。

    「還是由我來親自對付你吧!」

    達賽爾斯如此喊叫著,便朝安吉莉娜勇猛突進,兩騎很快相逢。

    「你可是叫作達賽爾斯?」

    兩人雖然沒見過面,但安吉莉娜卻知道這拔出大劍而來的男人的名字--整個赤龍重裝兵團中,有名的騎兵猛將只有達賽爾斯一人。

    「沒錯。你雖然是女流之輩,但似乎仍有相當的武勇,所以由我親自懲罰你,先報上你的名字來吧!」

    聽到對手居然知曉自己的名望,達賽爾斯頗為得意,所以有興致與敵將互通姓名。

    「我乃是塔利亞斯國奇立恩陛下之妹安吉莉娜公主。不過你下次再想到這名字的時候不會在這大地之上,而是到你們所信奉的米爾斯神之國度了--你會後悔和我交手的!」

    安吉莉娜的頭髮和氣息皆散亂不已,失去血色的臉蛋亦漸漸蒼白,但話語中的勇氣卻絲毫沒有衰減。

    「哼哼,塔利亞斯王的妹妹?真是想不到--但是你的武勇也只到此為止了。」

    達賽爾斯說完後,便以強烈的力量砍向安吉莉娜。

    大劍與長槍互擊的瞬間,冒出的火花足以照耀周圍。第一招雖然平分秋色,但是傷勢頗重的安吉莉娜已經到達極限,無法發揮原有的力量。

    「鏘……鏘……」

    長槍與大劍連續撞擊,雙方眨眼間已經交手數十招,安吉莉娜漸漸趨於劣勢,動作也開始遲緩下來。在百忙之中,安吉莉娜還勉強瞧了瞧四周,但看到的卻更令她失望--南十字軍的這四支中隊已被完全包圍,菲裡克斯拚盡全力勉強擋住了埃爾克斯特重鎧槍兵的猛烈突擊,戈爾斯則背著昏迷不醒的艾爾夫在苦苦抵擋著其他帝**。而赤龍重裝兵團方面卻在凱勒爾的指揮下將包圍圈越收越緊,看來完全窒息對手只是時間問題了。

    「嗚……都是我不好……」

    安吉莉娜的出血越來越多,就連動腦筋的力氣也漸漸消逝,長槍揮舞的更加困難。

    但是,達賽爾斯方面也不得不佩服敵人的槍術。以往和他交過手的敵人,除了那些軍團長級別的名將外,還很少有人能夠撐得這麼久的,更何況面對的乃是女人!如果這個女孩沒有受重傷的話,就算他能不輸,要嬴也是個問題。他一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想要全力攻擊,盡快解決對手了--上一次他就是因為這念頭才被萊恩斯抓住破綻落敗的。當然這一次,安吉莉娜應該沒有能力來找到他的破綻了。

    然而米爾斯大神這一次似乎仍然不願站在赤龍重裝兵團這一邊--達賽爾斯剛想猛攻,卻發現身後陣形大亂--他麾下騎兵中隊的一角突然開始崩潰。

    有數支騎兵隊突然衝入,這些部隊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銳不可當,竟然是每人皆可以一擋十的強力突擊集團!以驚人的速度在戰場上殺出一道血路,擊破帝**的陣容。並急襲達賽爾斯陣列的背面。

    「什麼?!」

    達賽爾斯驚怒不已,雖然就部隊總體數量來說赤龍重裝兵團仍然佔優勢,但對手有數支騎兵隊同時在向安吉莉娜的槍騎兵這邊靠攏,無論如何,他達賽爾斯中隊面臨的局面可是很不利。

    「該死的!先解決你再說!」

    達賽爾斯猛將性格在此刻暴露無遺,顧不得再想什麼,他拚盡氣力朝著安吉莉娜狠狠劈下大劍。

    「鏘!」

    一柄銀劍及時接過了達塞爾斯大劍的猛烈斬擊,一個身披天藍色戰甲,嬉皮笑臉的少年將軍突然出現在安吉莉娜身後。

    「哈哈哈,手下敗將,打不過我,欺負女孩子就這麼神氣麼?」

    「你們終於出現啦!還能見到你們……真的……太好了……」

    安吉莉娜看著這支馳騁戰場如入無人之境的援軍,緊繃的精神因此鬆散,在馬上奮戰至昏倒。而已經失去優勢的達賽爾斯恰於此時揮下大劍,眼看安吉莉娜就要被劍分為兩段時,救星終於出現。

    「呼……趕上了,我可不是故意到這時候才來的喔……!哦……昏倒了?這樣也好,安靜多了。」

    在這時候還有興致說笑的自然也只有南十字軍的頑皮軍團長萊恩斯了,他與海因,以及貝利克安三人所率領的第三批部隊終於趕到。至此,南十字軍全部八個陸戰中隊,除去特菲亞的弓箭手未曾出城以外,全都出戰了。而且,這第三批援軍全都是高機動力的騎兵,還包括了南十字軍中實力最強的兩支重鎧騎兵隊。

    「小子,又是你?」

    達塞爾斯惡狠狠的盯著對面的那個少年將軍,心中卻有些緊張--剛才與安吉莉娜的惡戰已經耗去了他不少氣力,而且達塞爾斯現在已經知道萊恩斯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考慮到自己已經困乏而對方卻是生力,向來勇猛無畏的達塞爾斯也難免有些猶豫。四處看了看,他更加驚異了。

    萊恩斯中隊正在與他對峙,貝利克安中隊則忙著援救分散的步兵,而另有一支騎兵部隊卻在帝**的陣列中橫衝直撞,而且這些騎兵的劍技純熟程度和戰鬥經驗都遠比帝**此前接觸到的任何南十字軍士兵要強得多,不用費多少腦筋,達塞爾斯就猜出了這支部隊的來歷。

    「那是……歐內斯特的騎兵隊?!」

    ※※※※※

    「南方劍聖歐內斯特的直屬中隊,就相當於南十字軍一半的戰力!」

    這是當年赤龍重裝兵團對歐內斯特騎兵中隊的評價,如今雖然老將歐內斯特已經戰死,但他留下的騎兵隊卻依舊是南十字軍全軍中最強的中隊。而且目下這支部隊乃是由海因親自指揮的,以他的天才指揮能力,就算是普通的弱旅也可以成為精銳之師,更何況是老將歐內斯特留下的重騎兵!這些年來海因故意隱藏實力,這支部隊幾乎沒有出戰過,即使是在年前的第二次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海因也一直沒有動用過這支兵力。此刻突然發揮出來,就算是凱勒爾也感到難以抵擋。

    這支部隊在海因的巧妙指揮下銳不可當,他們從斜下方插入帝**陣形,但並不按照通常路線穿出,而是四處衝撞,專門破壞帝**的陣列。甚至就連專門克制騎兵的槍兵部隊在這支騎兵隊面前也紛紛辟易,赤龍重裝兵團中唯一能與之正面交手的大約只有埃爾克斯特的重鎧槍兵了,但海因當然不會像菲裡克斯那樣傻乎乎的與之硬碰--反正那些重鎧槍兵動作笨拙,而海因這邊卻完全是騎兵,沒等對方接近就躲開了。他們一心避開帝**的重鎧槍兵,其他部隊卻又不是這支騎兵的對手。埃爾克斯特雖然大聲叫罵著盡力追趕,但要他披著如此厚重的鐵甲追趕騎兵,未免太力不從心了。

    海因指揮的騎兵隊固然策略高妙,但是要作為突擊力量,還必須有一名勇猛的將軍作為前鋒才可以,而現在,修戈蘭斯正好擔當了這任務。別看他斷了一隻手,但也虧他能想出將大劍綁在手腕上的法子,雖然大劍舞動起來當然比不上以前的靈活迅猛,但巨人斬本身的強大力量卻彌補了這一不足。在修戈蘭斯的面前,還沒有一名帝**士兵能夠撐過兩劍的--第一劍往往將對手兵器砍斷,第二劍可就是砍腦袋了。

    「呵呵!讓你們見識見識『斬隊』的實力!」

    修戈蘭斯殺的興起,竟然忘記了他現在是在南十字軍中作戰,大聲呼喊著斬隊的名號,卻也著實讓帝**嚇了一跳--對於「斬隊」他們並不陌生,但誰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

    「怎麼回事?難道這是皇家騎士團的中隊?」

    很熟悉索菲亞軍各部隊番號的凱勒爾頓時大吃一驚--若是克瑞斯和海因這兩位索菲亞的「天才二軍師」同時出現,他赤龍重裝兵團可無法單獨應付。去年帝國皇帝法蘭親統大軍,還有四將軍之一的哈西那姆率軍相助,連同他赤龍重裝兵團一起對付這兩個人也沒能取勝,現在光憑他凱勒爾一個,那可實在是……凱勒爾向來都是十分謹慎的人,此刻忍不住有些緊張起來。他注目看了看那個四處衝撞的大劍士,卻發現了更令他驚異的事情。

    「是巨人斬!」

    凱勒爾和銀狼軍團團長科爾登斯私交甚茁,當然一眼就認出了這柄大劍正是科爾登斯當年的佩劍。那一次敗退返回帝國本土之後,凱勒爾也發現科爾登斯丟失了寶劍,他向其探詢,後者卻支支吾吾的不願回答。凱勒爾也就不好多問,後來派遣斥侯,得到消息說巨人斬已經落入舊主人,已故索菲亞掌劍官培那德之弟手中,而這個人正是索菲亞皇家騎士團中赫赫有名的「斬隊」隊長。

    「果然是皇家騎士團的將官!難道索菲亞本國另派了援軍麼?」

    凱勒爾一想到皇家騎士團不知有多少援軍趕到,心中就愈發疑惑,而用兵調度難免有些猶豫不決,這給了南十字軍以難得的好機會。而且此時,米蘭城中又衝出了第四支援軍--薩羅斯的獨角獸傭兵團也全部出動了!

    獸人邦迪斯恐怕是索菲亞軍中唯一能夠正面對付帝**重鎧槍兵的戰士了--他巨大的狼牙棒雖然也不能敲開帝**那厚重的鐵殼兒,但若是被他的大棒敲中,光是鐵甲發出的巨響就能把裡面的人活活震昏。而且邦迪斯看到一下子奈何不了那鐵殼兒就變得更為瘋狂,拚命的猛砸,直到將那個鐵頭盔生生敲扁為止--裡面的腦袋自然也扁了。這些重鎧槍兵的動作笨拙無比,根本就沒法子抵擋邦迪斯的攻擊。這樣,埃爾克斯特算是遇上了對頭,他不得不承認--重鎧槍兵也有吃虧的時候。

    而海因則趁著帝**指揮乏力,作戰疲憊的時機,一舉衝破了帝**的所有包圍,聚集了南十字軍的被困將兵,然後就此集中兵力朝米蘭城方向衝去。而這時,凱勒爾也終於證實外面並無其他敵軍,自己是過於謹慎了。

    「可惡啊--決不能放他們逃走!軍團長大人呢?他的主力中隊怎麼還沒有準備好?」

    凱勒爾心急火燎的大叫著,按照原來的計劃,卡爾達克和埃爾克斯特的重鎧槍兵是最後出戰的,但他們都應該埋伏在附近才對。然而此刻赤龍重裝兵團其他將兵都已經殺出,卡爾達克本人的直屬中隊卻全無蹤影。

    「卡爾達克將軍!」

    凱勒爾四處搜尋,好不容易,才見到一名隸屬於卡爾達克中隊的斥侯兵急匆匆的跑來。

    「凱勒爾大人,軍團長閣下要您無論如何拖住索菲亞軍……」

    「軍團長本人呢!」

    凱勒爾一把將那斥侯拎了起來--雖說是出身於聖城卡達印修士館的教士,但既然能在猛將集團赤龍重裝兵團裡擔任要職,凱勒爾的力量和武藝可也都不差。

    「軍團長……軍團長大人他原以為凱勒爾將軍也不能把索菲亞人誘出來,又不願意做出軍容散亂的醜態。所以……他率軍返回營帳繼續訓練了……」

    「什麼!」

    凱勒爾重重的將那名斥侯扔在地上,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那斥侯被摔的齜牙咧嘴,卻還要繼續盡到報告的職責:「剛才得到消息以後,軍團長大人已經在拚命往這邊趕了……他請您無論如何也要拖住索菲亞人……」

    凱勒爾長歎一聲:「這種要求……我也只能盡力而為吧。」

    他看了看戰場,索菲亞軍已經突破了最後一道包圍圈,向著米蘭城的方向一溜煙的逃走了。

    「沒指望了……對手可是大主教海因哪!--而我們又有這樣一個軍團長……」

    凱勒爾後一句話中帶著深深的責備之意--倘若剛才卡爾達克的重鎧槍兵能夠及時投入戰場,與埃爾克斯特兩面包抄,那麼海因的騎兵團就不會那麼游刃有餘,南十字軍想要撤走也就很困難了。可是現在……凱勒爾雖然不能公開指責上官,但心中的不滿之意卻終於還是表現在臉上了。

    ※※※※※

    而在南十字軍那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們又一次來到了米蘭城門的前面。仍然是那座城門,也是由自己人特菲亞在把守,但現在南十字軍可沒有前幾天進來時那種趾高氣昂的神氣勁兒了。

    「快!快進城去!」

    海因和萊恩斯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城門口,指揮亂作一團的部隊進城。因為他們兩個地位最高的將官以身作則,各中隊總算保持了一定的秩序,魚貫鑽進了米蘭城寬大的城門。當戈爾斯抱著滿身是血的艾爾夫走進城門洞時,萊恩斯和海因同時大驚失色的跳下馬來。

    「是艾爾夫!」

    「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都是我不好……」

    跟在戈爾斯後面的正是安吉莉娜,她在昏倒片刻之後即又被弄醒指揮部隊。此刻她終於大哭起來,海因無奈的搖搖頭,揮手讓他們趕緊進去。看到最後一名士兵進入了城門東,海因和萊恩斯才走進城門。隨即,巨大的門閘緩緩關閉了,吊橋也被拉了起來。而海因依舊不放心,安排其他人去休整,他自己卻瘋狂的跑到了城頭上,萊恩斯自然也跟在後面:「特菲亞,我軍主力傷亡慘重,守城的任務就全靠你了!」

    「交給我吧。」

    特菲亞簡短的回答,臉上卻有一種悲壯的堅毅神色--眼下南十字軍和獨角獸傭兵團的主力都已經過力戰,確實無力再打守城戰了,帝**當然不會放棄這大好機會。可以預想,接下來必定是一場慘烈無比的攻城戰。特菲亞的弓箭手雖然是最擅長於守城的,但畢竟只有一個中隊。不過,特菲亞也很清楚,如果他不能堅持住,南十字軍和獨角獸傭兵團,甚至整個米蘭城的命運,很有可能就此完結了。

    「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他們進城!」

    特菲亞又補充了一句,海因點點頭,神情緊張的注視著外面帝**的動向,出乎他的意料,帝**依舊處在原來的位置,並沒有追擊甚至是攻城的跡象。又仔細的觀察了一陣,帝**確實不像是要攻城的樣子,海因與萊恩斯面面相覷:「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想攻城?」

    「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不允許我攻城!」

    此刻,在赤龍重裝兵團的陣營中,「姍姍來遲」的卡爾達克正在衝著凱勒爾大發脾氣。

    「南十字軍已經受到重創啦!這時候攻擊米蘭城,那些米蘭人根本就守不住的!只要我們進入城裡,南十字軍那些兔崽子一個都跑不掉!」

    「不行,大人!」

    無論卡爾達克如何暴跳如雷,凱勒爾始終只是冷冷的兩個字--「不行!」

    「為什麼不行!」

    卡爾達克怒吼著,凱勒爾冷冷的看著他:「難道您忘了宰相大人的命令麼?」

    「這……」

    卡爾達克立即像一隻被戳破了的皮球般軟了下來,聲音也低了很多:「可是……我們不還是來到米蘭城下了麼……」

    「宰相大人只是不允許我們刺激米蘭人,所以我軍把南十字軍誘出城來與之交戰並不在被禁止之列--但直接進攻米蘭城是絕不允許的。這些天來我費盡心機,就是想把南十字軍誘出城來予以殲滅--而且也幾乎成功了,若不是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失誤』,這時候南十字軍就已經從大陸軍團排行榜上除名了。」

    卡爾達克滿臉通紅,他當然知道凱勒爾所說的「失誤」是指他違反了約定,擅自撤軍的事情。

    「這……很抱歉,凱勒爾,下次我一定聽你的……」

    卡爾達克的聲音越來越低,而不知是否仍在生氣,凱勒爾的聲音卻漸漸提高了:「下次?希望還能有下次吧……南十字軍向來以狡猾出名,這一次讓他們溜走了,什麼時候再能把他們騙出來可就難說了。」

    「那我們乾脆就攻進去--打破他們的兔子窩,不就一窩端了嗎。」

    卡爾達克立即再次提議,語調中的急切之意暴露無遺。凱勒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卡爾達克大人……您違反了與下官的約定倒也罷了--畢竟您是上官,但若是您違反了宰相大人的軍令……帝**規的第一條好像就是『不遵號令者斬『吧?更何況……」

    凱勒爾看了看四周,突然壓低了聲音:「如果我們的攻城行動破壞了宰相大人的全盤計劃……甚或是危及到那兩位大人的安全……在皇帝陛下那邊,大人您打算如何交待?」

    「……是,是,是我疏忽了……」

    卡爾達克被說的臉上冷汗直冒,趕緊下達了撤軍的命令。不過,在臨走以前,他又戀戀不捨的回頭看看米蘭城:「這些狡猾的兔崽子……今天算你們好運氣,不過我遲早還是能抓到你們的!--你說是不是,凱勒爾?」

    「也許吧……」

    出於禮貌,凱勒爾還是心不在焉的回答著上官的問題,但他的眼神卻始終放在東面,臨海的方向,低聲喃喃自語:「這隻兔子終究還是逃不了--但是否一定是被我們赤龍重裝兵團抓住呢……」

    ※※※※※

    米蘭城內,在確信帝**沒有攻城打算之後,萊恩斯匆匆跑去探視艾爾夫,到了那邊,卻看見南十字軍的幾乎所有將官都站在門外,而內室裡卻傳出安吉莉娜的哭聲:「對不起,艾爾夫,我不該……」

    「沒……沒關係……身為武將,當然應該有些傲氣。只是,不能太莽撞了……」

    萊恩斯聽到了艾爾夫的勸慰聲,雖然聲音很低沉,但他總算醒過來了。萊恩斯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周圍諸將官也都顯出安心的表情--艾爾夫被認為南十字軍中僅次於海因和萊恩斯的第三號人物,他的安危可是至關重要。這時候,萊恩斯看見不知什麼時候先到的海因朝他招了招手,兩人一起走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艾爾夫的傷勢怎麼樣?」

    海因身為教士,也具備一定的醫藥知識,這次艾爾夫的傷勢多半也是他治療的,所以萊恩斯第一個就問他。

    「腿骨折斷,失血過多,不過剛才我已經讓他喝了大量鹿血和蜜水補充,斷了的骨頭也接好了……總算運氣,沒傷到要害,現在已經醒過來了,但至少半年以後才可能復原。」

    海因淡淡的述說著,臉色蒼白,顯得十分疲憊--他才是南十字軍中最辛苦的人,之前就與大夥兒一起在敵陣中衝殺,而剛才又一直在城頭上與萊恩斯一起警惕帝**的動向,又要抽出空閒來為艾爾夫施救,實在是太累了。

    「半年?這麼長!……那麼他的中隊最近就不能再出戰了?」

    「不僅僅是他的劍士中隊,戈爾斯和菲裡克斯都受了傷,各自兵力也都損失了兩三成,近期內只能休整……安吉莉娜的槍騎兵中隊最慘,可憐我們剛剛給他們更換的新裝備--第一次作戰就已經傷亡過半。」

    「這個不聽話的野丫頭!這次一定要好好懲罰她,就算是奇立恩的妹妹也不能這樣啊--幾乎把大夥兒都葬送了。」

    萊恩斯氣憤憤的說道,海因卻搖搖頭:「算了吧--她也已經受到教訓了,所以現在正在盡心竭力的照料艾爾夫以為贖罪呢--不過說起來這姑娘作為武將倒還勇猛,今天她一支槍騎兵中隊就擊潰了赤龍重裝兵團兩支中隊,可算是很了不起的戰績呢--比起你來也不差呀。」

    「可是自己的部下卻也損失過半!而且她的中隊可是我們南十字軍全軍裝備最好的!」

    萊恩斯還是很不高興,海因笑了笑,以示撫慰:「第一次作戰就能有這樣的戰績很不錯了--當年你第一次作戰可比這狼狽得多。」

    「我第一次作戰?那可是對付海賊的大勝利呀!」

    萊恩斯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突然看到海因含笑看著他,禁不住臉上一紅,訕訕的笑道:「嘿嘿嘿……當然啦,那首先是因為你的計謀高超,把海賊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才讓我們出戰的--說起來,我真正獨立作戰還是那一次,以一個中隊大敗波爾拉地方軍三個中隊的戰役中,我和費爾特斯亞,奇立恩三個在歐內斯特老師的率領下……」

    萊恩斯說到一半突然噶然而止,眼眶微微有些發紅。海因知道他又想起了已故的老師,「南方劍聖」歐內斯特,自己心中也很不好受。不過,萊恩斯畢竟已經是個成年人,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並且轉移了話題:「……嗯,海因,眼下你有什麼打算麼?」

    「打算?」

    海因猶豫了一陣:「也沒什麼好多想的,繼續在城中死守,等待海上的援軍到達以後從海路撤退,返回索菲亞。」

    「海因……」

    萊恩斯試探著舊話重提:「你覺得現在我們寫信給阿斯爾,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這主意怎麼樣?」

    「然後他就會委託克瑞斯來幫助我們?」

    「是啊,阿斯爾一定會幫我的,這我有把握。而我們的這位首相大人雖然脾氣大些,對南十字軍也有偏見,但確實挺有才幹的--你們兩個若是能夠聯手,這裡的麻煩就迎刃而解了。」

    海因猶豫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好吧……目前的局面確實很糟糕,未雨綢繆也未嘗不可--在克瑞斯面前,也不必玩什麼小把戲,我直接寫一封信給他,向他求援好了。至於我們的皇帝陛下麼……還是讓他繼續心安理得的與莉蓮娜小姐嬉戲吧--不過,別人的幫助畢竟不能視作救命稻草,我們的主要計劃,還是盡快從海路撤回--所幸現在海路還算安全……」

    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海因禁不住把頭轉向東面,陰沉沉的天空下,灰暗的海平面翻騰著洶湧的波濤。

    「……但願,那裡還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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