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啟四年初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天啟四年初
因宗室生活困頓,朱由校聯想到京城中眾多的貧戶,問了御馬監總監太監劉朝後,就以自己和皇后、太子的名義,要在京城內施粥一月。壽寧公主等宗室、英國公等勳貴知道了也都上前湊趣,因不敢用自己名義和皇帝相爭,就向各大寺廟道觀捐錢捐物,以為皇后、太子祈福的名義在各處設立粥場。
於是,正月裡的京城到處都是飯香,原本在城外遊蕩的無名白、無業遊民也乘機進城……
在皇帝如此仁慈,內閣眾人不敢怠慢,就劃分了區域各自前去監督、維持秩序。一時間,文淵閣值房內只剩下首輔方從哲一人值守。也虧得正月裡朝廷無事,方從哲才能夠堅持下來。
這天,方從哲照舊一人在內閣當值。由於沒有公務、奏章要批,方從哲就開始盤算起今年的施政綱領來。
毫無疑問,今年朝廷施政的重頭戲是開海,是如何整頓海防,並將大明的發展引導到海貿上來。這其中,確定港口和制定道路建設方案就是重中之重。而朝廷策劃的九大商行也要盡早組建起來。
對於組建商行,內閣早有預案也報的皇帝批准,說是要在四月份在京城召開招標大會。際時,各地商人要組團喊價,逐一競爭商行專營權。商人喊出的價格分兩部分組成,其一是首付,要用來修建港口、組建海軍、加強海防。其二是每年上繳的利潤,將用作海軍日常維護費用。
商人購得專營權後,可組建商行公開徵募股份,並組建船隊發展海外貿易,朝廷將使用海軍在一定範圍內給船隊護航。
不過,商人獲得的專營權只能延續二十年。二十年後,朝廷將再次公開招標,拍賣海貿專營權。際時,失去專營權的商行將被新的商團取代。
此外,對三縱三橫九條道路的建設費用,朝廷也作出明確決定。朝廷將以兩淮鹽稅和新組建的九大海關關稅作抵押,發行債券,修建道路。
對於這個決議,內閣內也不是沒有異議。大學士解經邦就曾提出,要將道路修築權分段出售,讓商人自行修路,朝廷則允許商人在路上設卡收取過路費用,以補償商人損失。
但是,朱由校卻堅決反對了這個提議。朱由校認為,修建道路、水利等公共設施是朝廷應盡的責任,應當由財政支付修建費用。百姓們交納過國稅,就不應當在道路上接受盤剝。
對皇帝所提到的責任,方從哲早已經是耳熟目祥。對這個詞,方從哲是這麼理解的。責任就是聖人提到的君君之道。修建道路、水利,保護百姓平安是君主的責任,也是朝廷的責任。君主和朝廷有義務做好這些事情,給黎民百姓以盛世。相應的,百姓們也應當交納國稅,為朝廷提供資金做好這些事情,這就是臣臣之道……
方從哲的思緒在文淵閣值房內飄揚。
因修建水利是君主和朝廷的責任,方從哲又想到了海河工程。經過兩年的努力,海河的主體工程已經接近完工,剩下的分支部分也將在本年度完成。到時候,直隸之地將徹底告別洪澇旱鹼等災害,成為富庶之地。
想到這裡,方從哲的嘴角就微微的翹了起來。有明一朝,除了黃河、運河外,朝廷在修繕水利上的投資屈指可數。不要說和唐宋相比,就是異族建立的金元兩朝也遠遠不及。現在一項本朝絕無的大工程將在自己任期建成,方從哲就感到心中有股止不住的喜悅。
再想想自己在直隸的那些田莊,方從哲更是覺得孫承宗這人是個幹才,幹的不錯。
「不過,修完海河,孫承宗就該入閣了吧?」方從哲突然一怔,心裡卻不舒服起來。孫承宗是正兒八經的帝師,和天子關係緊密。為了保孫承宗入閣,皇帝更是不惜違反前例在北直隸設布政使。這樣的恩寵在前,自己將如何在內閣裡壓制孫承宗?
想起孫承宗的東林黨身份,方從哲更是心情煩躁起來……
值房的門簾一閃一闔,一道身影就衝了進來。
大學士沈飀衝到桌几旁,抓起只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杯子,仰起脖子就是一陣牛飲,「渴死我了。」低頭看到了方從哲正坐在旁邊看著自己,沈飀更是似真似假的抱怨,「閣老,你在這裡坐著不知道,外面那些求粥飯的人亂哄哄,我的嗓子都喊干了。」頓了頓又道,「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京城裡的窮人這麼多。」
方從哲沒好氣的白了沈飀一眼,心中暗暗誹謗。這街面上的人就是再多再雜亂,也用不了你這個當朝閣老維持秩序啊?卻礙於面子不好說沈飀的不是。
稍頓了一下,方從哲問道:「沈大人,汾州一案的審判結果出來了嗎?」
年節期間,東廠提督魏忠賢就押著汾州一案的相關涉案人員進了京。為了給汾州的宗親一個交代,也為了向天下宗室表明自己的態度,皇帝就選擇了三堂會審這個最高級的審判方式處理此案。而沈飀主管刑律的內閣大學士,全面負責此事。
「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和三法司共同覲見皇上,將審判結果呈交御覽。」沈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鄭重的說道:「依我看,除了汾陽縣令,駐在汾州城的大小官員這次誰都跑不了。而汾州府知府,怕是難逃一死。」
「這是為何?」方從哲有點奇怪,怎麼這負責審案的縣令沒事,高一級的知府卻要喪命。
「汾陽縣縣令范增拿出了證據,說自己判案是依據王府和上司出具的證詞判的,並沒有任何枉法之處。而且,范增還說自己念在朱大疙瘩是國姓的份上,當時盡力調解過此案,也得到了朱大疙瘩等人的證實。」沈飀苦笑著搖搖頭,這一次判決下來,將會讓兩個王爺丟爵,十幾名官員罷職,可官職最小、最應當受罰的汾陽縣縣令卻逃出生天,還真是奇怪。
「也對,汾陽縣小小縣令,又有何資格去王府詢問此事,自當是駐守道和汾州府去問。他只要做事小心,預留公文,倒也可行。不過,判范增無罪的,又是何人的意思?」方從哲稍一思付,便明白了其中的訣竅。可是,明白汾陽縣冤屈是一回事兒,敢頂著皇帝震怒判范增無罪又是另一回事。方從哲可不認為,一向唯皇命是從的沈飀有這個膽子。
「是姜旭,」沈飀接口道,「沈飀認為,三法司判案當秉承法理、力求公正。若是皇帝有言在先,要將這些人全部處罪,他自然不會多言。可朝廷既然把案子交給了三法司,那就要按照大明的法度來判。」
「這姜旭倒是個耿直之臣。」方從哲微微頷首。
除夕那天,前任大理寺卿因年老體虛,在朝會上咳嗽了一聲。結果當即就被免去職務驅逐回家,身為大理寺左少卿的姜旭按序接任。此事看是偶然,可大臣們都知道,皇上這是因孫二事件在遷怒。姜旭也只不過是因為當天正好不在京城,才僥倖接任了大理寺卿。
當時,雖明白皇帝是在遷怒,可大臣們卻沒有人出來求情,這也是大理寺上下有錯在先,大臣們不好講情。
不過在事情過後,方從哲卻又擔心起大理寺來,害怕大理寺在皇帝下手清理後會風氣大變,一蹶不振。現在看到姜旭如此有風骨,方從哲才鬆了口氣。
「閣老說的是。」沈飀笑的有點尷尬,為了汾陽縣令的判決,他可沒少和姜旭較勁。只不過姜旭實在難纏,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獨自上書的架勢,才讓沈飀服了軟。
「對了,那馬家兄弟二人不是有爵位在身嗎?你們是如何判的?」自朝廷開始出售爵位,那些新購買爵位的貴族的***地位就有些含糊不清。禮部雖規定了一系列規章制度,皇帝也特別准許新貴族入選評議會、在經濟政策上傾斜,但在世人眼裡,這些新貴族的地位還是不夠顯赫。而最能決定新貴族身份高低的,就是他們能不能享受『八議』待遇。
「閣老指的是八議嗎?」沈飀皺了皺眉頭,馬家兄弟二人都買了個三等男爵,也勉強夠得上八議中的議貴。可能夠的上是一回事,讓沈飀冒著得罪皇帝的危險使用此條款又是另外一回事。
「審理的時候,大理寺卿姜旭曾說過一句話,」一時摸不清方從哲的用意,沈飀就遲疑道,「他說,三法司判案一定要公正嚴明,不為外界所動。至於八議等,只能作為皇帝加恩所用……」
「這倒是老成謀國之言。」方從哲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一時間,房間內就靜了下來。
過了良久,沈飀才沒話找話,試探著問道:「閣老,那群漕幫的又不安分了,我們是不是再跟聖上提提此事?」
最近幾天,國子監的那幫子監生鬧得厲害,每天都聚在一起商量著如何上疏請願,沈飀隱約有些擔心。
「不妨事,朝廷的開海草案已下,那些人也不過是在瞎胡鬧。」方從哲卻不以為然,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些文弱書生,也不過是叫喚兩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