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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釜底抽薪 倡議出海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一百七十六章釜底抽薪倡議出海

    「閣老,總憲,你們可要為鄉親們做主啊。那些南蠻子竟然用我陝西權益來討好他人,實在欺人太甚……」雲良一臉悲切的向解經邦和張問達兩人訴說著自己的冤屈,將南直隸等南方省份不願給陝西糧食的行徑說的如同罪大惡極,說到痛心處,雲良更是潸然淚下。

    自入京以來,雲良等陝西議員就不停的四處遊說,試圖幫陝西在糧食會議上取得較大份額。可事與願違,半個多月的討價還價後,雲良等人驚愕的發現,按目前局勢陝西將缺糧達三百萬石以上。

    三百萬石糧食約合三十萬噸,這對陝西來說可是救命糧。可任憑雲良等人使盡手段,也難以打動南直隸等產糧大省的心。而種種附加的條件,卻是接踵而來。無奈之下,雲良只好約出本省的兩位士林前輩,現任內閣大學士的解經邦,以及左都御史的張問達。

    「陝西十年九災,文氣自然單薄,那些南蠻子自然不會把本省放在眼裡。況且陝西又地處西北,給不了南蠻子好處,人家憑什麼給我們糧食?」解經邦『呯』的放下手中茶杯,已有所指的說道。

    其實,陝西雖然貧困,可也是個大省,以陝西人為主的秦黨在朝堂上勢力也不小。而解經邦、張問達二人,一入內閣、一為總憲,更是其他如河南等省所不能及的。

    只不過,連年的災害確實耗盡了陝西的元氣,能有餘力供子孫讀書的家庭越來越少。連帶的,春秋兩帷應試的士子數量也急劇減少。這就給了外人一個印象,陝西士林青黃不接。

    張問達臉上閃過一陣尷尬,他清楚解經邦話中的諷刺之意,卻無法反駁,只好借助問話來掩飾尷尬。

    「善才,糧食缺口真的這麼大嗎?不是說,本省要改種苞谷了嗎?那苞谷可是個好東西啊。」

    前些時,陝西巡撫喬應甲聯同陝西全省官員,上書朝廷請求改種苞谷,並用苞谷來作為百姓口糧。朝廷仔細詢問過後,得知是地方士紳帶頭在自家田地改種,便准了此事。如今夏糧已收,苞谷也已耕種,北中國三分之一的耕地都種上了苞谷。

    「張大人,那些苞谷是好東西不假,可你也要讓老百姓逐步接受才對啊?在那之前,還是讓鄉親們多吃幾口大米白面吧。」解經邦語帶諷刺,直接的打了張問達的臉。

    張問達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不願和解經邦做口舌之爭,只好拿眼睛盯著雲良不放,等候雲良的反應。

    「糧食缺的倒是不多,只有三百萬石。實在不行,咱陝西的爺們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可是,那些南蠻子實在可惡,要真金白銀不說,還額外添加了許多條件。學生稍有不滿,他們便以停止售糧為要挾。」對於兩位大佬的明爭暗鬥、暗潮洶湧,雲良卻視而不見,只是憑著自己的本心,向兩人訴說著自己的擔憂,「我陝西本就貧困,好不容易擠了點銀子,還要受南蠻子的氣。要是日後再有個閃失,誤了糧食押運,學生怕是難以面見家鄉父老啊……」

    張問達心知肚明,雲良這是在暗地指責東林黨,更是在暗地擠兌自己與東林黨沆瀣一氣。

    為了拉攏各方勢力,達到倒閣驅方的目的,東林黨在糧食會議上上躥下跳,利用南直隸、浙江等產糧大省的優勢,要挾各省議員。由於自己在陝西聲望甚大,遠不是解經邦這個後輩小子、幸進之徒所能相比,東林黨就沒有重點拉攏陝西,分給的糧食份額也少了許多……

    「不好想見?」張問達正在想自己的心事,卻聽見解經邦嗤笑道:「這紙協議要是拿回省去,怕是你雲良,還有其他幾個議員都要身敗名裂。出賣了本省的大量權益,卻還是讓本省缺糧,怕是老夫也脫不了干係。」說完後,見張問達還是紋風不動,解經邦索性掩面歎息,「看來,解某是進不了城隍廟了……」

    張問達搖頭苦笑,這個解經邦,如此步步緊逼,是非要讓老夫和東林黨決裂啊。

    這些年來,張問達內挾陝西***,外聯東林黨聲援,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地位。可如今,不知不覺間卻要做一個選擇,當真是後生可謂啊。

    張問達剎那間便做了個決斷,「自己是陝西人,日後還要回陝西,自然要向著鄉梓……」

    張問達心中自嘲了兩句,便正色道:「善才不要驚慌,南方的那些議員也都是通情達理之人,只要你仔細和他們分說明白,這糧食份額自然會多一些的。」稍一斟酌,又道:「這樣吧,老夫和江南的一些大儒有舊,就出面請他們做個魯仲連吧。」

    「如此甚好,學生就等候總憲大人的好消息了。」雲良一臉的感激,慌忙向張問達作揖道謝。

    張問達心中發苦,又敷衍了兩句便借口訪友匆匆離去……

    「閣老,」剛將張問達送出門外,雲良就急切的問道:「張大人此去,能找到糧食嗎?那些南蠻子,可都不是善茬啊。」雖和解經邦一唱一和,逼得張問達主動出面和東林黨說和,可雲良心中卻還是沒有底兒。

    「善才啊,不管張大人能否找來糧食,我們都要早作打算才對。」解經邦對張問達出去尋糧並不關心。

    此時,糧食會議已經接近尾聲,便是南直隸有糧食,也撒的差不多了。南直隸的議員不可能捨身助人,讓本省的百姓餓肚子,那張問達便只有無功而返。如此一來,張問達必定會在本省聲望大跌,和東林黨之間更會間隙暗生……

    「閣老的意思是?」

    「陝西和南直隸相隔萬里,糧食轉運殊為不便,就是張大人找來了糧食,陝西父老也吃不起這高價糧啊。況且,南人心思詭秘多詐,一心想著要挾我等,善才又豈能把本省百姓福祉放在外人身上?」解經邦言辭殷切,向雲良講述著自己的擔心。

    「這倒也是,」雲良心有慼慼,卻無計可使,「閣老的意思呢?」

    「前段時間,方閣老曾有動議,想在海外尋找土地墾荒。善才若是有意,可聯絡各省的議員,共同向朝廷上書。」對陝西的困局,解經邦早有考慮,無非就是遵循皇帝的意圖,在海外建立本省的糧食基地,減少對南方各省的依靠。而這樣做,還能讓自己得到皇上賞識,何樂而不為呢?

    「去海外墾荒?」雲良一怔。雖知道陝西十年九災,實在不是個好地方,可要是讓雲良拋棄家鄉遠赴海外,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卻不知這海外墾荒是何章程?又到何處墾荒?」雲良謹慎的問道。

    「琉球、安南等等,只要是適合種植糧食的,就可以組織百姓出海耕種。而為了方便運糧食回來,朝廷將在北方擇港口開放,並在港口設置海關,對輸入的糧食進行補貼。」解經邦微微一笑,「當然,要是大明糧食豐收了,再輸入糧食就要徵稅了。」

    雲良一驚,這那裡是去海外墾荒,這分明是往海外移民,心中愈發的謹慎。

    「閣老,這歷次開海,都有許多人反對,這一次會不會也無疾而終啊?」雲良心中暗自擔心,這要是移了大批百姓出去,卻被朝廷一紙文書擱在海外,那不是害人的嘛。

    「此前開海不成,是南蠻子們想獨佔海外貿易。而我北方百姓事不關己,也懶得計較。可如見,卻關係著本省百姓的福祉,又豈容那些南蠻子猖狂?」解經邦卻胸有成竹。

    和皇帝相處久了,自然知道皇帝對大海的渴望。而日益窘迫的朝廷財政,更需要大幅度開海以攢去金銀,再加上北方日益惡化的自然環境,更是讓開海貿易成為本屆內閣的共識。

    「放心吧,只要你能聯動北方各省議員,讓他們共同上書,這海禁便開定了。」見雲良猶豫不決,解經邦索性多透漏了一點,「等大批的糧食運了回來,等大量的銀子搬了回來,你就是想禁海,皇上都不會同意。」

    「可是,移那麼多百姓出去,會不會有人作梗?」雲良還是擔心。「要是朝廷不允許他們回來,那怎麼辦?」

    「移民?」解經邦噗嗤一笑,「咱大明在海外的百姓還少嗎?又有誰擋得住他們回來了?」想了想,解經邦索性又出了個主意,「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帶幾個親信出海,然後在海外僱人耕種。」

    「這倒也是。」雲良暗自點頭,出了海,天高皇帝遠,就是抓一些土著耕地又如何?心中有了主意,卻接著討價還價,「那些糧食,豐收之時真的不能回運嗎?」

    「當然,朝廷也怕谷賤傷農啊。只不過,」解經邦微微一笑,「那些糧食,大明豐收的時候不許回運,可也沒說不許釀酒啊?釀成酒後,你想賣到哪裡都行,主要不衝擊國內糧價,也沒有人管你。」

    雲良啞然失笑,也對,蒙古、朝鮮、***、以及西洋,那個地方不能賣幾船酒呢?

    乾清宮,御書房內

    再次來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葉向高只覺得恍然隔世,上次他來這裡,還是在天啟元年年末。也就是在那次會見中,自己迫於李三才案,同意了皇上倒閣,以至於東林黨從此離開了帝國決策層,只留下周嘉謨和張問達在朝中苦苦支撐。

    「葉老,如今糧食會議已經開了半個多月了,你覺得會議舉行的如何啊?」朱由校卻沒有給葉向高太多的時間感歎,稍微客套了兩句,便談起正事。

    「這個法子好,各省的人匯聚一堂,共商國是,此正是陛下與士大夫共天下的聖明之處。」收斂回思緒,葉向高一臉欽佩的讚賞道。

    雖然這次會議,東林黨並沒有完全達到最初的目的,但也看到了這種議事形式的高妙之處。葉向高更是和一些密友議論,這種會議正是東林孜孜以求的『通得天下』之法。

    朱由校微微一笑,東林黨一直要求分散君主權利,主張天下公選閣臣,以求通得天下,自然對這會議感興趣。不過,朱由校卻並沒好欺瞞的主。

    「那,葉老可曾發現其中的不足之處?」朱由校輕輕的將話題拋給了葉向高。

    「不足之處嘛,」葉向高稍一思付,便笑道,「要說不足,那就是各省吵得太厲害了,為了點蠅頭小利,便爭執個不平,完全沒有以朝廷為重、以天下蒼生為重。相對而言,各省的省議會反倒比這糧食會議多了些君子之風……」

    「哈哈哈,」朱由校頓時便笑了起來,「葉老,這糧食會議,能和各省的省議會一樣嗎?」見葉向高迷惑不解,朱由校更是得意,「這糧食會議,說白了就是分贓的,各省的代表匯聚一堂劃分利益。為了能夠讓本省多一份利益,自然要豁出命去爭吵。可各省的省議會呢?」朱由校笑吟吟的說道:「那是維持本省平安的。全省的士紳集結在一起,為了本省的長治久安而努力。葉老,你說這能一樣嗎?」

    「原來是這樣?!」葉向高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可又緊接著苦笑起來,自己和東林黨,不也是為了自身利益,而在糧食會議中煽風點火嗎?只不過,自己和東林黨追求的是聯絡各方勢力倒閣,其他各省追求的是多一份糧食……

    想到這裡,葉向高突然愣住了,皇上在會議期間突然整頓城隍廟,難道就是讓各省爭吵的更激烈?

    一時間,葉向高有點狐疑不定。

    見葉向高若有所悟,朱由校暗暗點點頭,真不愧是三朝元老、做過首輔的人,見事就是快。

    「葉老,朕想仿各省議會式樣,在京師設置全國議會,你意下如何?」整頓城隍廟,固然化解了東林黨的攻勢,可也增強各省各地的凝聚力,為了不讓各省的地方主義過渡高漲,朱由校只有拋出全國議會,來增強中央集權。

    「全國議會?」葉向高一愣,「陛下想把各省糧行合一嗎?」葉向高可清晰的記得,這各省評議會,可是為何而起的。

    「葉老說笑了,各省設立評議會前必須設立糧行,這只是讓大家明白權利和義務的統一。免得有地方大豪不顧鄉梓死活,借評議會來挾制官府。」朱由校淡淡的笑著,卻在『權利』和『義務』兩個詞上加重了語氣。

    「權利?義務?」葉向高不解。

    「也就是權責合一,」朱由校笑著解釋道,「評議會的議員,享受了參政、議政的權利,那就要履行相應的義務、責任。若是沒有達到自己應盡的義務,那百姓就有權將他們罷免,不讓他做這個議員。」

    葉向高仔細一品味,不由得拍案叫好,「義務這個詞好,『大義所在,務必做到』。好詞,好詞。」

    見葉向高滿口稱讚,朱由校暗自好笑,這個詞自然好,不就是給你們了約束朕的機會嘛。不過,你們也要受到相應的約束,以後再想偷稅漏稅,可是違背了權利和義務的統一的。

    「葉老既然說好,那就不妨寫篇文章,把這權利和義務的關係給世人分說明白。比如,朕受萬民供養,是為權利;而治理國家,讓百姓居有其屋、安居樂業,便是朕的義務。」朱由校風淡雲輕的笑著,「把這權利和義務的關係說明了,也免得後世之君荒唐行事,免得天下官吏忘其本職……」

    「陛下聖明。」剎那間,葉向高彷彿看到一道光圈在皇帝背後冉冉升起,這是當世聖人啊……葉向高身不由己的拜了下去。

    「葉老快快請起,」朱由校急忙扶起葉向高,又向他叮囑道:「這權利和義務的辨析,可決定著評議會的成敗,葉老可一定要寫好這篇文章,最好是發動大家一起寫。」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負陛下厚望。」

    「這就好,」朱由校微微一笑,「這文章葉老回去後再寫,倒是這全國議會,還要請葉老幫朕端詳端詳。」

    「陛下請講。」

    「首先,此次來參加糧食會議的十三個布政司、以及南北直隸和遼東議員,再讓奴兒干地區選出十名議員,合計一百七十人。」朱由校淡然一笑,「這一百七十人中,每省選出二人為三十四人,封為乾清宮資政,組成資政會議來以備咨詢。而剩下的一百三十六人,則和其他人一起,另行組成評議會……」

    「陛下,原有的乾清宮資政怎麼辦?還有,和那一百三十六人共同組成評議會的,又是何人?」葉向高迅速發現了其中的玄機,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疑問。

    「資政會議由兩部分人組成,」朱由校不以為忤,接著解釋道:「一部分是固定名額,每省二人,任期六年,每兩年改選三分之一,由本省選舉後進京任職。另一部分則是不定名額,由朕在致仕老臣、勳貴、宗藩中特旨選撥,任期不限,人數不限。」

    葉向高悄悄的鬆了口氣,皇帝坦言要選拔親信參加資政會議,到讓資政會議的可行性增加了不少。若是清一水的民間選舉,卻會讓資政會議成為眾矢之的。

    「至於評議會嘛,則是分三部分組成。其一,每省八個固定名額,這些名額永不變動;其二,根據各省人口多寡、賦稅高低,分配名額;」朱由校稍一停頓,便接著說道:「至於這部分的名額,就由葉老牽頭,在糧食會議上議論一下吧。」

    「臣遵旨。」葉向高暗暗叫苦,皇帝這是嫌糧食會議不夠亂啊?卻也無計可施,只好應承下來。

    「其三,番族名額。」朱由校卻不管葉向高心中所想,繼續講解著自己的計劃,「番族名額也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每番族一個的固定名額,另一部分則是教化名額。

    教化名額由禮部根據番族歸化的幅度而確定,多則五個,少則為零。但凡達到五個教化名額的番族,准許其佼佼者入閣。」

    葉向高聽得暗暗咂舌,卻不以為然。他對禮部的那些正人君子太熟悉了,想得到這五個教化名額,除非這個番族比漢人還要漢人。

    「……葉老可有疑問?」朱由校一股腦的把自己的計劃盡數倒出,才向葉向高問道。

    「陛下,這評議會的議員任期,是多長啊?」葉向高問道。

    「五年,評議會的任期是五年。」朱由校氣的一拍腦門,自己怎麼忘了這茬,忙講解道:「以今年,也就是天啟三年為選舉年,各級評議會都要選舉完畢。而到了明年,天啟四年,評議會就要開始工作。到了天啟八年,再重新選舉,天啟九年任事,以此類推。」

    稍微考慮了一下,朱由校又補充道:「各省議員名額的變動,則根據每五年的賦稅總額,以及每次編造黃冊的變化而變動,到下一任任期改動。」

    「陛下,這評議會和資政會議的職權,又有哪些啊?」葉向高心想,地方評議會都是在監督地方糧行,監督糧食配給制的推行情況,這朝廷又沒有糧行,評議會也要有個差事吧……

    「評議會的職責很重要,」朱由校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可葉向高卻沒有發現,「評議會的職責便是贊成或反對收稅;並在每年年末,評議戶部的年度財政報告。而資政會議嘛,」

    朱由校稍微停頓了一下,見葉向高一臉的吃驚,還隱約有些狂喜,便接著笑道,「資政會議的職責,是決定朝廷的對外和戰,以及規諫朕的過失。」

    葉向高強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向皇帝推辭道:「陛下不可,這兩項權利,都是天子的權利,千萬不可輕授啊。」

    「葉老有所不知,這評議會也好,資政會也好,本就是為了分天子權利而設。朕分別授予收稅權,和對外戰和權,本就是加強兩會的威權。葉老,可不要讓朕失望啊。」朱由校笑吟吟的說著,心中卻在想,終於把這收稅的合法性確立起來了。等明個兒評議會成立了,咱就立馬提議收稅,看你葉向高是哭還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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