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河工 一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河工一
聽得皇上發作了王佐,並將其趕出弘德殿,王安就覺得一陣頭暈。可盤問再三,報信的小黃門卻總說不清楚緣由。無奈之下,王安放下手中公務,火急火燎的向弘德殿趕去。
到了宮門口,迎面便碰到方從哲急匆匆趕來。王安眼前一亮,忙拉住方從哲詢問,「……陛下到底是為何生氣?」
「還不是因為那些混賬東西,善財難捨。非逼著王佐,想讓工部修改施工預案。」王佐一出皇宮,便直奔內閣,倒讓方從哲得知了其中確情。聽得王安發問,便忿忿不平的講來。
聽的是海河河工,王安也是直皺眉頭。這個工程太大了,牽涉的人也太多了,就連王安自己,也有一個莊子在河道旁邊。
「這事兒,」王安稍一遲疑,卻問了出口,「……內閣是什麼章程?」
方從哲聞言,不由得一陣苦笑,「還能有什麼章程?!硬著頭皮修吧。」
王安會意,也是一陣苦笑。這消息一經傳開,如果停住不修,那些北直隸的田主們豈會罷休。正可謂騎虎難下,這海河是修也得修,不修也得修。
「要不,這樣吧。」到底是王安和皇帝接觸得多,知道這海河河工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害怕出了亂子,讓皇帝為難,便出了個主意,「……既然是修,那內閣和工部就要統一口徑,工程圖紙一字不易,任誰來遊說也不成。」
方從哲微微頷首,便是認可,「也好,乘著皇上發怒,我們先放出風去。可是,」方從哲突然醒悟過來,「內相不要光說我們內閣和工部,你們司禮監又是什麼章程?」
「方大人,」王安把雙手一攤,卻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素來喜好親歷親行。曹化淳他們小子,又是個不濟事兒的。這司禮監,早就成空架子嘍。」
看方從哲還是不依不饒的盯著自己,王安頗感無奈,只好應承道:「好,好,咱家就給方大人一個承諾,咱家的幾個莊子,該沖沖,該扒扒,咱家都認了。」
「王公高義。」方從哲大喜,忙乘熱打鐵道,「待會兒,我們一起去見英國公,向他討個主意。」
見方從哲盯上張維賢這勳貴之首,王安也頗感快意,「好,我們一起去。」
話音落地,王安卻突然醒悟過來,「方大人,咱家已經承諾了,英國公想必也不會反對。可你老人家呢?又是什麼章程?」
方從哲聽得直搖頭,苦笑道:「王公高義,方某豈能退後,自當和王公並肩作戰。」
「好,痛快,如此大事可成已。」王安大喜,和方從哲相視而笑。
兩人主意已定,便直接到宮門求見。功夫不大,皇上便傳來諭旨,『宣』。
朱由校正和皇后說話,卻聽得王安和方從哲求見。朱由校不由得就是一怔,卻隨即明白過來,這是聽了自己發作王佐,過來問個究竟的。
「來得正好,」朱由校咬牙切齒,種種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朕正想問問,這些士大夫的聖賢書,都讀到什麼地方去了?還有那些勳貴,還知不知道禮義廉恥四字?」
張嫣見狀,連忙勸阻道:「陛下,大伴和方大人能一起來,想必有重要事情,你還是耐心聽聽,千萬不要再輕易動怒……」
「皇后說的是。」朱由校一陣苦笑,卻不願告訴張嫣,自己到底是因何事動怒。忙叫過宮人,將張嫣送回宮去。
張嫣雖然不捨,卻知道皇上從來不喜**干政,只好起身離去。
送走了皇后,朱由校便打起精神,宣了王安、方從哲兩人覲見,想著和兩人進行一番理論。可方一照面,朱由校便被王、方二人的表態給弄懵了。
「……這麼說,這河工的事兒就定下來了?」聽王安兩人說,要以身作則,為直隸士紳做表率,朱由校頗感古怪,『難道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陛下,」方從哲畢竟是個老成人,一向小心謹慎管了。他猶豫了一下,向皇帝提出了擔憂。「即便是直隸士紳齊心合力,這海河河工仍有極大變數。」
「這是為何?」朱由校一驚,連忙問道。
「依老臣之見,這海河,五年之期,還是太短。」方從哲斟酌再三,還是說了出口。
「哦?」聽方從哲的態度有所反覆,朱由校頗感意外,「……說來聽聽。」
「啟奏陛下,」見皇上容許,方從哲連忙奏道:「起先,臣向陛下進言時,只想著維修海河,也僅僅是天津衛一段。可如今,」方從哲一陣苦笑,「海河河工,涉及直隸、山東、河南、山西各省,早已經和臣之本意大相逕庭。」
朱由校聞言,臉不由得就是一紅,知道這是自己的極力主張,卻強辯道:「朕還不是看國庫充足,想給黎民百姓做點好事嘛。」
「臣知道,國庫如今有錢,陛下也想著早日為民解憂。可是,」方從哲有點為難道,「陛下當知,欲速則不達啊……」
「方愛卿,」聽方從哲雲裡霧裡說了半天,卻還沒有說到點子上,朱由校有點不耐煩了,便打斷了他的話,「……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朕還經受得住。」
方從哲繞了半天,也是因為知道皇上對海河河工期望甚高,怕自己的建議被皇上視為有意冒犯,才想幫皇上做好心理建設。不料,卻被皇上識破用心,只好直言進諫。
「陛下,」方從哲正色道:「臣以為,修繕海河的工期,要以十年、或二十年為期。」
「什麼?」朱由校忽的一聲,便站了起來。十年?如不盡快修繕海河,緩解災情。十年後,這萬里北國,就將會變成一片焦土……
「方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冷不丁聽方從哲這麼一講,王安頓時便按捺不住了。這海河要是修上十年、二十年,那些勳貴、士紳們還不翻了天?
被王安這麼一打岔,朱由校才醒悟過來。忙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方愛卿,說說你的理由吧。」朱由校坐回原地,對著方從哲淡淡的吩咐道。
「是,」方從哲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自己不能說服皇上,這北直隸非出大亂子不可,「啟奏陛下,那些士紳雖然無德,可他們所顧慮的,卻也有著幾分道理……」
「國朝大興土木,必要征發勞役。而勞役一旦大量征發,必將造成土地荒蕪。」方從哲努力著,想給皇上講明白這個道理,「全面修繕海河,雖然功德無量,可動用民夫實在太多。如果連續徵用五年,直隸必起禍亂。還請陛下以前隋為鑒,莫重蹈煬帝舊轍。」
朱由校只覺得頭在嗡嗡作響,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方愛卿的意思是說,直隸一地,難以支撐這連年勞役?」
話一出口,朱由校自己就嚇了一跳,就這片刻功夫,朱由校的嗓子便急的發啞了。
「是,」方從哲心裡一陣翻騰,雖於心不忍,可卻無路可退,「便是徵集鄰省勞役,也當不起如此折騰。」
王安也醒悟過來,知道這事兒非同尋常。他佩服的看了方從哲一眼,便向前半步,沉聲道:「陛下,方大人所言,確為實情。還請陛下明察。」
朱由校卻顧不上許多,他嘶啞著嗓子,盯著方從哲問道:「……你告訴我,這征發的勞役,包不包括隱戶?」
方從哲一陣默然,雖然朝廷名義上的賦稅並不太重,可卻經不起各級官府層層加碼。不堪重負之下,便有大量民戶投入到士紳門下,逃避國家稅役,成為了隱戶。
「陛下,」王安低叫了一聲,向皇上搖頭示意,「……隱戶錯綜繁雜,各級官府無力整治,還是以後再議吧。」
朱由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追究者隱戶之事,卻又好奇地問道:「那些士紳,既不用交稅,也不必服役。可除了擔心田地損毀,他們又在反對些什麼?」
方從哲頓時張嘴結舌,卻遲遲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