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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年號天啟 第七十七章 運糧不易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七十七章運糧不易

    曹化淳悄悄地跟在皇上身後,進了乾清宮。乾清宮內的擺設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曹化淳身份變了,站的地方也不同了。他站在皇上御案的上首位置,像往常一樣,悄悄地打量著大群臣,可心中卻充滿了喜悅……

    見隨侍在皇上身邊的並沒有魏朝,方從哲倒也沒有驚訝,只是證明了昨日得到的一個消息,『魏朝真的壞事了』。雖對魏朝突然被驅逐有些不解,可方從哲卻不想理會宮中的那些是是非非。反正,皇上既不是懦弱之君,那些內侍也翻不了天。

    朱由校清了清嗓子,並沒有說許多閒言絮語,而是直接問道:「……平息遼東米價之事,諸卿可曾議定?」

    方從哲早已經習慣了皇上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見到皇帝發話,也不給皇帝繞彎子,直接將昨日內閣商議的情況報了上去。「……臣等以為,遼東米價突漲,事出有因,陛下無需驚慌。只需等待時日,遼東米價自然平息。」

    「哦,」見方從哲說的肯定,朱由校不由得便坐直了身子。「這是為何?」

    「啟奏陛下,」方從哲侃侃而言,「臣等商議之後,認為遼東米價突然上漲,原因有三。其一,此時正是青黃不接時節。開春之後,夏收之前。百姓存糧已經吃完,但新的糧食卻不曾收穫,百姓不得不在市面上購置糧食,從而引起米價上漲。此為世間常態,非遼東獨有也,還請陛下放寬心思,等度過這幾個月,到了夏收時,米價自然回落。」

    「原來是這樣?!」朱由校喃喃道,可還是覺得此事難以接受想要出言反駁,卻又強忍了下來,只是淡淡的說道:「愛卿接著講吧。」

    「臣遵旨,」方從哲見皇上臉上不鹹不淡的,也摸不清頭緒,只得心中叫苦道,『這個首輔真憋屈,無論內閣做了什麼決議,都要我這個老頭子出面上奏,真難熬……』可轉念又一想,方從哲便慶幸道:『也虧了當今聖明,明白老臣的為難之處……』

    方從哲定了定心神,繼續上奏道:「其二,遼東大雨。大雨之後,道路沖毀沖壞無數,糧車運行困難。而遼東用糧大部,都需要從關內運輸,如此便一時接濟不上。不過,」方從哲提高了聲音,奏道:「臣等已經行文各地衛所官府,令其加緊修路。並派出信使,督促運糧糧車加緊前行。一旦糧隊到了遼東,米價必然平息,還請陛下放心。」

    「如此甚好,」朱由校點點頭,誇獎道:「諸位愛卿勤勉辦差,朕心甚慰。」

    「此乃臣等本分,不敢勞煩陛下誇獎。」方從哲謙讓了兩句,便繼續說道:「其三,大量難民湧入。建虜倒行逆施,大量撲殺搶掠遼人,迫使大量遼人逃離本土,聚集在瀋陽一帶。遼東經略熊廷弼深體吾皇愛民之心,下令賑濟難民,從而耗費大量糧食,造成市面糧價飛漲,以至於驚動陛下,還請陛下見諒。」

    「熊廷弼倒識得大體,」朱由校心中明白,這賑濟難民,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否則,這些難民在建虜奸細的挑動下作亂是小,影響了遼東民心是大……。思慮明白後,也就不計較熊廷弼無旨放糧之事。笑了笑,對方從哲和曹化淳等人吩咐道:「……熊廷弼是遼東經略,這賑災放糧也是職責所在。內閣和司禮監都記一下檔,別讓那些言官聒噪了。」

    眾人一陣苦笑,只好大聲應諾了。卻對皇上出言不遜,置若罔聞。

    雖然聽方從哲代表內閣給出了三個似是似非的理由,朱由校卻並不覺得滿意,而是皺著眉頭質問道:「這一陣大雨、數千難民就能讓遼東米價飛漲,民不堪言。那麼,日後大軍討伐建虜,又該當如何?」

    「這……」方從哲傻眼了,也顧不得君前失儀,扭頭直勾勾的看向劉一燝等人。劉一燝也是滿臉苦笑,左看看,又看看,卻遲遲拿不出一個解決辦法來……

    見大臣們左顧右盼,卻一個個啞口無言,朱由校心中更是不滿,便哼了一聲,緩緩地說道:「老還需要商討一二,對嗎?」

    大臣們的臉更紅了,一個個都耷拉著頭,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好應付了皇上質問。至於被皇上問倒後是否丟人現眼,卻沒人在這時計較。反正,自從皇上大婚後,被皇上問的啞口無言,也時常發生,百官都習以為常,

    終於,韓爌站了出來,向皇上奏道:「啟奏陛下,非是臣等不能盡心,而是向遼東運糧實在太過困難。還請陛下明察……」其他諸人一聽,『對啊,當今是最會體諒大臣難處的,我們只需把實情上奏,給皇上講解分明。即使還是難以解決,皇上也會網開一面,不予追究的……』

    主意打定後,眾人便抬起頭來,等著皇上發問,自己也好脫了干係。

    『明察』?朱由校嗤之於鼻,還是聽聽這些大臣怎麼忽悠我吧。「既然有困難,那就講一講吧。也好讓朕看看,什麼樣的困難,能難倒朕的閣老。」朱由校略帶諷刺的笑道。

    「臣遵旨,」韓爌老臉一紅,卻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忙忙的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從這京師到瀋陽,足有千里之遙,而到遼陽,更足足有二千里之遠。路途遙遠不說,還道路年久失修……」

    「年久失修就去修路,」朱由校冷冷的打斷了韓爌的推脫之言,「朝廷設守土之官,不就是為了上情下達,保境安民嗎?這道路壞了,卻不知道去修一修,這又算什麼守土之官?!」

    「是,是,陛下教訓的是。」韓爌連忙應諾下來,又和其他大臣一起躬身應道:「臣等謹聽吾皇教誨。」

    「好了,你繼續講吧。」朱由校沉著臉,冷冷的看著韓爌,「把你們的苦衷都倒出來,讓朕看看這向遼東運糧是如何困難。」

    「是,是,臣遵旨。」韓爌無奈,卻一時找不到接替的人,便苦著臉奏道:「為方便運糧,需造大車,每車可運糧十二石。裝車之後,需要有力之士十五人挽運。同時,每個車隊還要調撥軍丁一千五百名,以都指揮等官統領押運。臨邊(鎮)道路,多遇崎嶇,或遭淋雨泥寧,津渡阻礙。人之精力有限,未免沿途耽延失事。還請陛下明察。」

    朱由校粗略算計的一下,一石糧食是125斤,十二石就是1500斤,合計750公斤。這車子載重倒也不少,只是長途運輸,必須要配置多名車伕,這也能理解。不過,這運十二石糧食就要派十五個人,還不合一人一石啊?朱由校悲哀的想道……

    見皇上還是沉吟不語,而韓爌已經心驚膽顫,劉一燝便接過話頭,奏道:「前番熊廷弼曾經上奏,稱其麾下共有兵丁十八萬之眾,戰馬更有九萬。年耗軍餉三百二十四萬兩,糧食配給一百零八萬石。飼養戰馬還需大豆飼料九十七點二萬石,草料兩億一千六百萬捆。規模如此巨大,朝廷實在難以支應。還請陛下明察。」

    雖然一直以來,朱由校都知道遼東便是朝廷財政的大包袱,可數量如此巨大,也讓他愣住了。別的不說,光這軍糧加飼料就超出了二百萬石,這需要多少車來拉?朱由校犯了難。

    「……這往遼東送一石糧食,需要耗費多少?」朱由校想了半天,卻突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這運輸的價格,連忙問道。

    「啟奏陛下,」方從哲終於開口說話了,卻又給朱由校了當頭一棒,「……沿途人吃馬喂,每向遼東運送一石,就要耗費白銀二兩。」

    「什麼?」朱由校大吃一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二兩銀子是怎麼算出來的?可有憑證?」

    方從哲連忙解釋道:「……向遼東運糧,抽調的都是役丁,但因路途太過遙遠,朝廷還需補足腳錢。此外,一路上人吃馬喂,耗糧無數,都需要折成白銀,算在賬上。」說罷,方從哲又對皇上做出保證,「每次運糧,戶部均有賬目可查。陛下如要御覽,可隨時派人去取。」

    朱由校搖了搖頭,卻問道:「既然向遼東運糧如此昂貴,那為何遼東糧價卻只有二兩呢?」

    「陛下有所不知,」方從哲解釋道:「遼東為邊地,所住之人多為軍戶,每月可向軍中支糧。真正需要在市面上購買糧食的,反而不多。還請陛下明見。」

    「如此就好,」朱由校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一顆心採訪到了肚子裡,「這麼說,遼東兵丁所領取的軍餉並不全是銀子嘍?」朱由校問道。

    「啟奏陛下,」方從哲回道:「邊地軍餉分三部分,其一是本身的軍餉,只要在冊,即可領取;其二是出兵的賞錢,只有出兵打仗的兵丁,才可發放;其三是糧食折扣,因運糧不力,有時候難以供應全軍,便以銀代糧,發給兵卒,讓他們在市面上賣糧……」

    聽方從哲講解完畢,朱由校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卻滿懷感激的看著方從哲,『這些道道,聖賢書上找不到,臣僚奏章上也不顯示,只是在文武大臣中約定俗成。如果不是方從哲今日明言,自己怕是還要蒙在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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