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泰昌元年 第十四章 鐵嶺李氏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十四章鐵嶺李氏()
巳時三刻,弘德殿
今日是乾清宮日講的第一天,朱由校和日講官孫朝宗一番辯論,最終獲得大勝,並下旨令內閣議論『星期』之設。心中爽快之餘,便拉了孫承宗講課。
這孫承宗倒也頗有涵養,雖被皇帝搶白幾句,丟了幾分文人顏面。但其青年之時,曾在官宦之家常年擔任塾師,對傳道授業也頗有興趣。如今,遇到朱由校求知若渴,只覺興趣盎然,恨不得將滿腹學問傾囊相授,好培養出一個聖明天子。一時間,兩人教學見長,渾然忘記了時間……
司禮監秉筆兼乾清宮總管太監魏朝在旁邊等了半天,卻始終不見兩人停歇下來。扭頭看了看殿門外正焦急等待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臉上露出焦急神色。最終,魏朝一咬牙,打斷了君臣二人的授課……
「陛下,」魏朝附在朱由校耳邊,低聲稟道:「啟稟陛下,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求見。」駱思恭?他來做什麼?朱由校一愣,心中一團疑雲升起……
「陛下,」孫承宗見狀微微一笑,「看來駱大人有緊急之時稟告,微臣暫且告退。」
「也好,請孫愛卿暫且在西廂歇息,待朕問個明白。」朱由校起身送客,「如有不明之處,還要請愛卿賜教。」
孫承宗連道不敢,躬身退出了弘德殿,自去西廂暫避……
目送孫承宗消失在殿門外,朱由校才收回目光,轉向魏朝。「駱思恭到底有什麼事?讓你堂堂內相如此大呼小叫?」
魏朝低著頭一呲牙,心中暗暗非議,『你以為我願意大呼小叫嗎?還不是那個駱思恭說有緊急軍情』。面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向前奏道:「啟稟陛下,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有緊急軍情奏上。」
『看來是個壞消息。』朱由校心中暗付,面上卻不動聲色:「宣其覲見。」
魏朝連忙應道:「宣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晉見…………」
殿門外,駱思恭已經等待多時。聽見宮人呼喊,宣其晉見。連忙整理衣冠,走進大殿,跪倒奏道:「臣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朱由校揮揮手,讓駱思恭起身。「駱愛卿,今日又給朕帶來了什麼壞消息?」
駱思恭老臉一紅,他已經有七十多歲了。萬曆十年,他剛過而立之年,就取代了錦衣衛前任指揮使劉守有,成為大明情報系統的頭面人物,至今已經三十八年。期間他經歷了大明援朝戰爭,屢立功勳;更在泰昌皇帝和當今即位過程中發揮了巨大作用,這才逃脫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命運……
「啟稟陛下,」駱思恭覺得有些無奈,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天子近臣,身家性命都與皇帝緊密相連。可面對複雜的遼東局勢,他卻無能為力。「陛下,罪臣無能,這次奉旨緝拿遼東總兵官李如柏,失敗了……」
「什麼?」朱由校一驚。推案而起。「可是那李如柏造反了?是不是投靠了建虜?」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駱思恭,生怕他再說出什麼令人震驚的消息來……
「啊……」駱思恭驚呼一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倒稟道:「啟稟陛下,那李如柏並無反叛,他只是在聖旨到前『自殺』了……」
「原來如此。」朱由校這才放下心來,緩緩地坐回御座。這倒不是朱由校矯情,經不起波浪。而是這李如柏,確實是一個不同小可的人物……
李如柏,字子貞,號肖城。遼東鐵嶺衛人,是名將李成梁的次子。先由父蔭為錦衣千戶。因飲酒誤事,被免職。再以父蔭授鐵嶺衛都指揮僉事,歷任游擊、參將、副總兵、總兵等職。曾率師援朝,屢立戰功。其後轉任寧夏、遼東等地總兵官。只因薩爾滸之戰中,畏敵不前,又不戰自潰,才被大臣交相彈劾,以其小妾為建虜酋首努爾哈赤侄女,被罪為薩爾滸之敗禍首。內閣議定,召其入京議罪,不成想,他卻『自殺』了事……
至於李如柏之父李成梁,更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在過去幾十年裡,李成梁戰功無數,麾下戰將積功提拔者更是無數,並把他的九個兒子培養出了五個總兵、四個參將,被稱為李家九虎將。如今,遼東將領多出於其門下,與李家更是關係錯綜複雜……
『不過,他『自殺』了好』。朱由校悄悄的鬆了口氣,抬起頭來。卻發現駱思恭正跪在地上,等候發落……
「駱愛卿,」朱由校任由駱思恭跪在地上,自顧自的發問。「李如柏『自殺』之事,你是如何知曉的?內閣及兵部是否知曉?」
「啟稟陛下,」駱思恭連忙奏道:「罪臣是得了錦衣衛密報,這才得知的。至於內閣和兵部,他們應該不知道……」
朱由校聽了有些奇怪,連忙追問道:「這是為何?」
「啟稟陛下,錦衣衛的密報,通常要比兵部的驛傳快上半日到一天。」駱思恭詳細解釋道。「罪臣剛得到密報,就進宮面聖,並不曾走漏消息。」
「嗯,起來吧。」聽了這些話,朱由校心中才好受些。蒼天保佑,這駱思恭還有幾分忠心,錦衣衛還是向著朕的。待駱思恭從地上爬了起來,才問道:「那李如柏是如何得到消息的?他怎麼知道朕派人去抓他?」
「啟稟陛下,」駱思恭躬身施禮,「如今各省都在京師設有機構,派駐人員,專職京師與本省公文投寄事宜,稱為『塘報』。像鐵嶺李家這樣的外藩大將,更是在京師常年駐有家人。這朝廷旨意慢於私人快報,已是司空見怪之事。」
「原來如此,」朱由校點點頭,心中暗付,這就是古代的駐京辦了?雖有些惱怒,但也無計可施,這些外省官員常年在外,一身榮辱卻系身於京城之內,自己就是下令禁止,也不過是讓他們換個名目而已,徒費口舌罷了。
剛想令駱思恭退下,卻想起另外一事來,就問道:「這李如柏既能派人長期駐紮與京師,那建虜呢?他們是不是在京師也派有細作,常年打探情報。」
「這個,」駱思恭張口結舌、面紅耳赤,跪倒在地:「罪臣實在不曾預料此事,請陛下降罪。」
「兩軍交鋒,無所不用其極。用間,更是首務。」朱由校搖了搖頭,又問道:「你又在建虜之處,埋下多少細作呢?」
「這個,」駱思恭羞得滿臉通紅,舉手取下官帽,叩首道:「臣無能。實不曾派出細作。」
面對著跪地告罪的駱思恭,朱由校一陣苦笑,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啊?不是說他是個情報機構嗎?……
強忍著心頭怒火,朱由校問道:「駱大人,你能否告訴朕,我大明主管對外情報的是哪個衙門?」
「啟稟陛下,沒有。」駱思恭聽了這句話,反而抬起頭來。正容稟道:「域外敵情多有邊將掌管,派精幹之人入敵境查探。朝廷之中,並無衙門掌此職責。」
「沒有?」朱由校勃然大怒,戟指罵道:「那你錦衣衛是做什麼的?兵部又是做什麼的?還有那個東廠呢?難道都是光吃閒飯,不干人事兒嗎?」
「啟稟陛下,」駱思恭低下頭,躲過朱由校的目光。「錦衣衛雖在國初五次北征,前朝援朝之時搜集敵情,但都是奉旨行事。平日並無此職責,只是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而已。」頓了頓,又道:「東廠和兵部也無此職能……」
朱由校一愣,隨即想起國人秉性,時常嚴於對內,寬於對外,更有攘外必先安內之說。這大明數百年來安享太平,沒有對外的情報機構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通了此節,朱由校便有了主意。吩咐道:「既然錦衣衛需要奉旨才能辦差,那朕就給你這個旨意,希望你好自為之。」
駱思恭聽了,連忙應道:「請陛下放心,罪臣這就回衙門,抽調精兵強將,選精幹之人帶了,赴遼東偵查敵情。」
「如此甚好,」朱由校點點頭,「派駐遼東之人要注重保密,莫要被建虜發現,只需設一衙門,以便與遼東經略做聯絡之用。」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