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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一百十一章 引蛇出洞 文 / 造化齋主

    第一百十一章引蛇出洞

    「我是誰?我從何處來?我要去哪裡?這裡是真、是幻、是空、還是夢?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究竟何處才是真?」葛巔峰蹲在山崖邊的一塊石頭上,獨自一人在那囈語。

    魔將們一個個遠遠避開,唯恐會被纏上,這位的精神病眾人都深有體會,縱然是修魔道的,也很少會有這樣的性格,魔修者還是歸屬在正常人的範疇,儘管有時候會變得脾氣暴躁,或者嗜血好鬥,但絕不會去弄一些別人聽不懂的哲學問題。

    主要還是這幾天太閒了,本以為一場大戰馬上就要來臨,一個個磨槍挫劍,都做好了準備,哪知道對方居然最後一個據點的地方停住了,原本定下的示敵以弱的計策,似乎被當做空城計給嚇住了。這樣一來,也不知道是計劃成功,還是失敗。

    如果有戰鬥,葛巔峰的精力就會被吸引過去,也不會在那思考沒人聽得懂的哲學問題,他這人本質是想追求刺激的,發精神病倒還在其次。這是所有魔將們共同認知。

    「人生已如枕梁一夢,我們所謂的幻境說不定僅是夢中之夢,生死則是更大的夢。不是常說一句話,我們的心是個小牢籠,而天地是一個大牢籠,想超脫自我就必須擺脫這兩個牢籠的束縛。」

    不想還真有人回應,葛巔峰轉過頭去,只見一名手持白骨缽,身上雙臂畫有猙獰火蛇的和尚向他走來。

    「原來你出關了,梵鬼禪師,這一閉關可是十載光陰……觀你魔元內斂,佛氣外溢,看來這修羅吞佛訣已經大成了,真正步入頂峰強者的行列,有資格去競爭魔都統之職了。」

    梵鬼禪師遍體佛耀,一身平和氣息,一點也看不出魔修者的痕跡,聽言只是淡然一笑:「魔都統從來只有三個位置,而無論是你還是石千仞,老衲都沒有勝利的把握,至於黃沙戰,更是戰無可戰。」

    葛巔峰露出戲謔的笑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黃沙戰的命燈已經熄了,雖然還沒真正得到確認,不過凶多吉少,存活的幾率不到一成。哈哈,這傢伙帶著歐陽正晴一起去算計小輩,結果不但連累歐陽正晴重傷,連帶自己也栽了進去,順帶還把一名重要的祭品給弄丟了,姥學究氣得都要用追魂術去探究他的轉世了。」

    「臨陣折將,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梵鬼禪師皺起眉頭,一點也沒有為自己可能獲得高昇的機會而開心。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元祖魔山不是有一種傳說,都統的位置只能有三人,超出者都會遭到冥冥中的抹除。他走的,你剛好繼承,不會產生內部衝突,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葛巔峰大笑起來,笑得特別爽朗,特別開心,這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情緒,如同獲得上位機會的人是他一樣。

    「死掉的無用者不用去管他,如你所說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之中恐怕早有安排,你我皆是凡人,生老病死,一世的結果,人要怎麼與天爭?逆天而行,終將有譴。」

    梵鬼禪師很篤定道:「韻華白首,不過轉瞬,惟有天道恆在,往循往環,不曾更改。」

    「我看了南柯一夢的故事,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誤入白蟻國的書生,甚至我有一種想法,會不會現在的世界,只是從前世界的一場大夢?」

    「人生如夢,紅塵是幻,佛家早有此說法。縱然我們身在夢中,但三千世界,萬丈紅塵,多少貪嗔癡愛,喜怒悲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每個人都執著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是每個人都超凡脫俗,看破紅塵。看不破的人,也未必不幸,或許更加快樂。」

    葛巔峰站起身,對著懸崖張開雙臂,大吼道:「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身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這個天地,這個世界,是因什麼而存在?我們是和那書生一樣的真人,還是書生夢中的白蟻?只因有那書生一夢,我們便也化為人形,愛恨糾纏,翻翻滾滾,過紅塵一生。如果我們本來微如螻蟻,不過是旁人夢中幻影,笑談遊戲,那麼這一生的努力奮鬥、愛恨情仇,情義又在哪裡?」

    「生死榮辱,福禍成敗,其實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到頭來結局如何,皆是個人善業、惡業所造,非能強求。屍骨為灰,那也是捨去這皮囊之一法,又何懼之有?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從來皆要物。若知無物又無心,便是真心法身佛。」

    葛巔峰哈哈大笑道:「梵鬼修得入障了嗎?以前你可是口口聲聲罵佛,宣稱要殺僧不留佛的,現在怎麼宣揚起佛法來了,還一口一個老衲,你難道要皈依佛門不成?」

    被揭穿過往,梵鬼禪師也不顯臉紅,坦然道:「以前老衲不敢正視佛,害怕佛,所以才不停的催眠自己,但是現在,老衲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佛,與牲畜在吾眼中並無區別。」

    葛巔峰反問:「既然佛那麼好,你幹嘛還要棄佛法,練修羅法?」

    梵鬼禪師一臉平靜道:「修佛法不能吞佛,修修羅法卻可以。佛有大能,所以才顯得美味,就如同人喜歡食佳餚而棄糟糠一樣。」

    「人人都說我瘋,我卻覺得你比我還瘋,只不過我是外瘋,你是悶瘋。佛法的妙處可不是讓你來吃掉他的,這樣不就犯了殺生戒。」

    「修羅吞佛,是讓佛與修羅共存,並沒有殺掉佛,只是以另外一個生命形態存活。不殺生戒的重心在不殺人,所以殺人是重罪,殺其他動物是輕罪。眾生固然一律平等,但唯有人類能夠造惡業,而墮為鬼道或下地獄,也能修善業,而升天堂、出三界乃至於成佛。其他眾生,除極少的特殊例子之外,既不知善,也不知惡為何事,只有隨業受報的自然行為,而沒有心意的造作在內。所以,人是佛器,只有人能修佛,並能弘佛,因此,戒殺是以不殺人為根本。」

    「在我看來,殺戒就是狗屁,蚊子蒼蠅滿天飛,你不殺它們嗎?它們天生就是惡物,逃不了被殺的命運,殺它們正是懲惡揚善。」

    梵鬼禪師微微一笑:「在日常生活中,為了維持環境衛生的原因,必須處理蟑螂、蒼蠅、螞蟻、蚊子,乃至於老鼠等問題,這在佛世已有成例。當比丘們的浴室、浴池由於多日未用,滿生小蟲,負責清理的比丘,不知如何處理,佛說,除盡污水,清潔浴室。比丘說,會傷蟲。佛說,不為傷蟲,是為清理浴室。於是比丘釋然。這個例子是說為了維護人類生活環境的衛生,予以清理打掃,目的不為殺傷蟲類,因此,不算殺死。

    如果在耕種時,難免會傷及蟲蟻,但為了我們自身的活命,不用說耕種,就是日常行走及其他勞務,也會無意殺死蟲蟻。所以,只有經常多念阿彌陀佛,願愚癡而無知的眾生,於死亡之後,轉生善道或超生淨土,不算犯殺生戒。當然,能夠小心防止,減少殺傷蟲蟻的機會,是慈悲的表現。如果明知殺生而心無悔意,便是沒有慈悲心。至於毒蛇、猛獸,以及毒蟲之類,是他們過去世的業力使然,他們傷人,不出於預謀,雖有惡行,沒有噁心,所以,並不算造殺業,應受到人類的同情和保護。」

    葛巔峰哂笑道:「一門子歪理,蟲蟻有生命,草木豈非沒有生命,佛徒吃素不吃葷,實則也在殺害生命,只是草木不會逃,不會叫救命罷了。若說不殺生,應該既不殺鳥獸,也不殺草木。」

    「植物是無情眾生,動物是有情眾生。蟲蟻會自然地知道逃避死亡的危險,植物則不然。因此,殺生的界定,就是能夠知生怕死的動物而不及於植物。佛戒比丘不可砍伐草木,是因低級的鬼神,依草附木,以草木為庇護,為了慈悲鬼神,不使鬼神生嗔,故不去破壞其居處,並非為了草木不可殺的理由。」

    葛巔峰嘲笑道:「不是說眾生平等麼,怎麼動物還比植物高級了?」

    「佛教主張不殺生,主旨在於眾生平等的慈悲精神,一切眾生都有生存的權利和自由,我們自己怕受傷害、畏懼死亡,眾生無不皆然。眾生的類別雖有高低不同,但眾生的生命絕沒有貴賤、尊卑之分。雖然佛經中說,殺生有果報,殺人償命,吃它半斤,還它八兩,這是說明了因果不爽的事實。但是不必把不殺生的著眼點擺在害怕受報的觀點上,果報是有的,但也並非絕對不可以改變的,養成慈悲心,才是不殺生的重點,也是菩薩化世的精神。」

    說到這,似乎有感而發,梵鬼禪師合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神情無比虔誠,週身金光閃耀,當真如阿羅漢下凡,一點也看不出這位其實是佛門叛徒。

    一向瘋言瘋語的葛巔峰也被壓得啞口無言,只是道:「佛法修得這麼精深,你叛佛入魔真是可惜了。」

    「不明佛法,怎知佛的美味?不知佛的美味,如何修羅吞佛?」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旁人根本不知道在笑些什麼,果然精神病人只有精神病人才能交流。這時,忽然一名小廝前來通報,魔主再度召開緊急會議,讓所有人務必到場。

    於是一幫子魔將匆匆趕去,稍微有些第六感敏感的,都聞到了一股硝煙味,意識接下來將不會再像現在這麼悠閒,精神頓時繃緊起來。

    果然,開會時,魔主的第一句話便是:「天創王朝和正道盟交戰了。」

    屠嬰客不無諷刺的說:「終於打起來了!讓人一陣好等,這兩邊龜縮不出,我還以為他們被空城計給嚇倒了呢?」

    祝回祿道:「誘餌在前,加上我們低調行事,不怕他們不中計,這事難就難在沒人首先動手,一旦有人發兵,另一方不管先前多麼膽小,也會立即反應過來,發兵爭奪。」

    威震天樂呵呵的甕聲道:「聽探子回報,他們現在已經在死寂海的上空打起來了,而且人數眾多,異常激烈,正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等他們雙方都打得疲憊的時候,我們再傾巢而出,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幫人興奮的討論起來,個個都是摩拳擦掌,興奮不已,一場大勝就在眼前。

    這時,葛巔峰陰陽怪氣的潑冷水:「一群蠢貨,真當別人是傻瓜嗎?你們這群傻瓜都會想到的計謀,他們會想不到?」

    屠嬰客不滿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都聽不出來嗎?對方要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反應,一旦以為大勢已定,勝利唾手可得,等到你們以為他們筋疲力盡,可以一網打盡而傾巢而出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原來不過是一場戲。」

    「你——照你的說法,難道我們就要呆在一邊,看人家演戲,什麼也不做?又或者派人上去搖旗吶喊一番?」

    雖然說的情況很有可能,可這位說話總是帶刺,就算有理也沒人喜歡聽。

    這時,一向沉默寡言的石千仞開口道:「我也贊同屠嬰客的見解,這分明是一場戲,一場引蛇出洞的對手戲。其中疑點,若要開打他們雙方早就可以動手,沒必要一直拖到今天,哪怕是擔心空城計,進行觀望,一兩天的時間也足夠做出判斷了,我們不難推想,也許敵人雙方暗中進行過交流,而且已經打成某項共進退的協議。」

    雖然是同樣的話,可石千仞口中說出來,就十分讓人信服,也很難生出反感,這就是為人處世不同帶來的印象效果。

    最後,銀之魔主決定戰術道:「此次行動,我方依舊保留放棄第三據點的決定,對於死寂海的戰鬥,只許嚴防,不准主動進攻。另外,由我帶領一軍,向天創王朝的營地發起奇襲。」

    這一計劃,是不管對方是否在演戲,誘敵出動,直接攻擊老巢,不怕對方不回來營救。而之所以選擇天創王朝而不是正道盟,則是因為王朝帶有兵力,而正道盟只有戰將,主力出動就會留下一個空巢,想偷襲也沒的偷襲。

    如果對方是在演戲,肯定要急速返回,倒是掌握主動權,無論是圍點打援,還是纖維追殺,都是不錯的選擇。

    如果對方是在真鬥,那麼王朝勢力要返回,正道勢力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兩相較計,傷亡的也還是王朝。

    總之,不管真也好假也罷,魔道都是處在獲利的一方,百利無一害。

    做出決定後,魔道主將動員起來也是十分迅速,本來就是臨戰狀態,雖是可以發動,當下分出一大半的,直撲天創王朝的營地。留守人員中,元荒太母有元祖魔山作為屏障,並不用擔心對方一怒之下來個魚死網破。

    ……

    一如所料,正道盟與王朝果然只是在演戲,一聽見後方遭襲的消息,雙方立即罷戰,同時向著基地快速飛回,可是行至半路,就遭到了攔截。

    天外突來迅猛一劍,將救援部隊一截為二,放過一部分人,強行截留剩下的人,而那些被放過的人,也迅速做出決定,快速向著基地回轉,哪怕知道這是對方的用意所在,可也別無選擇。

    葛巔峰看著面色凝重的王朝諸將,以好似聊天的語氣道:「說起來,魔的生活還真是毫無意思,特別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歌舞昇平,沒有爭鬥,失去了生存意義簡直就如同行屍走肉一樣,這樣比較的話還不如妖活的充實,至少它們都明白自己該幹什麼。鬥爭才是促使人類進步的動力,和平就是消磨人前進的元兇,太古的人類,天賦上不如妖,不如獸,卻一步步依賴這鬥爭進化過來,掌握了各種武術道術,直到如今成為萬靈之長,你們認為呢?」

    沒頭沒腦的發問,王朝諸將哪還在會思考這個問題,一個個神光飄逸,似乎在考慮究竟是硬創好,還是虛晃一槍,繞過去比較好。

    「沒人回答,真是無聊的人啊,那我換個簡單的問題,你們認為普通是什麼意思呢?」

    一陣沉默後,武虛發開口道:「普通這個詞的意思是普遍通行於天下,從這個意義上看其實所有人都是普通的,當然每個人也都是特殊的,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像雙胞胎也會發展出不同的興趣愛好。而且普通也是有相對性的,比如將一個神州人扔到羅洲去,那麼再普通也會變得不平凡,可如果回到神洲,他又變回了普通人。」

    「哦!說的真好呢,這樣的思考方式也不錯,說我是一個普通人,這句話其實有語病。所謂的普通人,已經被既定的事物征服調和了。力量強大並不代表著進化的正確性,要不然也不會出現人類奴役妖獸的現況,許多鳥類的進化都是從大到小,甚至有些從肉食變為雜食,這點也可以作為論據。」

    葛巔峰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開朗,在陽光下一看,甚至連他那淡褐色的瞳孔內都像是抹上了一層微笑的色彩,可實際上還是在說一些令人抓不住頭腦的話。

    「都說每個生物都有生存的權利,可我們魔修者卻沒有,還沒做出壞事呢,你們就要趕盡殺絕,不覺得太不公平嗎?」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存在公平,更何況你們魔修者的罪行罄竹難書,等到真正行惡了,再阻止就吃了,既然有利益衝突,這就不是用權利兩個字可以約束的。」

    「說的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總算是一個能讓人心悅誠服的理由,令我敬佩。」葛巔峰環視四周,「那麼閒話也說完了,開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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