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最憎恨者 文 / 造化齋主
第四十四章最憎恨者
出口心魔大陣,外圍三關算是全部破除,眾人離開後走了沒多遠,就聽到嘩嘩的流水聲,一股寒氣鋪面而來,抬眼望去,自己身處綠色的松林之中,而在松林的前方,一席瀑布似九天白練垂掛而下,寒氣便是從瀑布下方的水潭中散發而出。
這片松林中的松樹主要是冷杉、鐵杉以及雲杉,每一株都有成人雙手一圍般粗細,參天入雲,迥異於俗世的松樹,宛如巨人國的植被,人在樹下如小小的螞蟻。光是樹齡,最少也要歷經千年的歲月,有些被天上的雷火劈開,裂開兩半,但還是不屈的挺直生長,看上去別有一番錚錚的風骨。
這些松樹的樹質硬如黑鐵,而且天生散發著寒氣,用來做材料不輸給玄冰或寒鐵。用木類材料煉器最害怕的便是火,可這些樹木天生帶有的寒氣卻能很大程度上彌補這一缺陷,這樣的好東西已經足夠稱得上天材地寶等級。這還不包括那些生長在松樹低下,小人般大小的松茸,散發的靈氣濃郁得快成為液體了。
一般的修士來到這裡,恐怕會瘋了一樣找尋年齡最大的松樹,砍伐後收為素材。但白庸等人驚歎了一下後,就沒有更多的表示。主要在於太虛界也是相同的風格,這種自然界的奇景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日常的風景,如果換成一座金山,雖然對修士的價值遠遠比不上這些松林,可至少穆若愚會欣喜若狂。
這樣對天材地寶的淡視,連左朱殷都覺得難以做到,心中不由得揣測這批年輕人到底是哪個名門大派出來,可是想來思去,卻從沒聽過有什麼厲害的道家門派。
穆若愚奇怪道:「這地方弄得好像道家仙境一樣,一點魔氣都沒有,這心魔老人難道是道諜?還有觀心魔殿也看不見影子,這裡什麼都沒有,難道也是幻陣?」
白庸指著前方的瀑布:「若我沒有猜錯,魔殿應該就在瀑布的後面。」
眾人想了想,也覺得應該是這樣,於是各自運功向著瀑布飛去,向著瀑布飛去,剛剛接近,就感覺到一股古老而浩瀚的氣息將自己緊緊包裹在內,隨即就見水潭中向上衝出耀眼的銀光,整個瀑布都從下至上被銀色光華點燃。
銀光閃爍之間,時空變幻,眾人就好像置身於宇宙之中,而瀑布就是一片擁有浩瀚星辰的銀河。
轉瞬後,時空恢復正常,眾人就出現在那條銀河瀑布之前,隨即九天之中似有天雷層層翻滾,瀑布連著山體從中破開,深達數百丈的山腹之中,赫然呈現出一個底部呈方形,龐大無比的殿宇。
「看來是找對了,下去吧。」
左朱殷本想勸解說內殿太危險,以他們的修為不宜深入,可轉念一想,剛才自己也是得了白庸的幫助才走出陣法,沒有他自己還困在陣法當中,這誰護持誰還說不準,觀心魔殿考驗的又不是修為,何況他們對外面的那些天材地寶都沒有興致,氣量明顯不一樣。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閉口不談。
眾人飛躍降到觀心魔殿前,只見一根根朱紅檀香柱支撐起黑色的琉璃飛簷,殿宇地面和四周的圍欄全部是白色的漢白玉,整個殿宇並不算大,如同一間小道觀,當然其中流轉的空間法則,證明裡面大小肯定不是外表看起來那樣。
而且這座宮殿位於兩面陡峭的峽谷之中,在兩邊陡峭峽谷的映襯下,就如同蚌殼中的明珠,一道細細的瀑布又從一側的山壁上噴淋飛下,又平添幾分仙家出塵之氣。
穆若愚感歎道:「我現在能確定,這心魔老人肯定是道家打入敵人內部的間諜。」
上官嬋瞥了他一眼:「誰規定魔道之人就一定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在你想像中,恐怕修魔者都是披著黑袍,白日不敢見人,男的猙獰凶悍,女的妖媚『淫』蕩,沒事喜歡嘿嘿陰笑。這是哪個年代的見識?修魔者若都這種德行,誰還願意修魔?」
白庸沒去理兩人的對話,他查看了一下觀心魔殿的大門,上面並沒有任何禁制,用力一推,門就打開了,不過門內卻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他躊躇了一下,沒有急著進入,小心觀察四周,只見一旁的銘牌上寫了幾個字。
「羨吾寶者,不得入內。」
穆若愚聽不懂咬文嚼字:「這什麼意思?」
上官嬋露出饒有趣味的笑容:「就是指,如果是想要寶物的人,是進不了這座宮殿。這心魔老人倒是挺惡趣味的,別人千方百計來到這裡,為的不就是他的遺產嗎?偏偏禁止他們進入,哈哈,有趣有趣,我突然想見見他了……難道說,是用這種方法來引起像我這樣原本不感興趣的人的興趣,然後令我無法進入?」
她這想法,倒有些陰謀論的味道,白庸可不敢苟同:「如果是為了這種目的,心魔老人的格調也太低了。」
不過這道門對在場眾人可沒什麼難度,白庸這邊不說,壓根就不是衝著心魔老人的遺產,上官嬋都搞不懂他為啥要進觀心魔殿,反正不相信他只是為了試煉大家,肯定別有算計,總之就是陰謀論。
另外的左朱殷也不是衝著心魔老人去的,她是要去找本派前輩的傳承,心魔老人的東西對她而言可是學不會的,法寶倒是有點用,儒魔雖不是對立,可也很難兼併,除非從築基開始就是走的儒魔雙修。
不過儘管如此,左朱殷跟步蒼穹兩人也是試了好幾次才成功進去,大概在兩人心中,還有存有一點點想要的念頭,也許不是非常執著,可能就是順手拿一些,或者類似如果可以輕鬆得到,也不介意去拿過來的念頭。
儘管就是一點點小小的貪念,可只要有這樣的貪念,就被令行禁止,除非是抱有哪怕掉在路邊也不去撿的信念,才能順利通過。
內殿中,穆若愚傻傻道:「這難道也算過了一關,也太簡單了吧。」
白庸指出真相道:「對我們來說自然很簡單,可對一般的尋寶者而言,這就是無法逾越的天塹。就算是再厲害的陣法,也是有法可破,而這道門不是你想過就能過去的。不過也好,這樣一來,也就擺脫掉跟在後面討厭的尾巴。」
左朱殷稱讚道:「原來你也注意到了,這種只會撿便宜的傢伙最是麻煩,破關的時候一點苦勞也不出,等到寶物出現的時候一個個龍精虎猛,盡會折騰和搗亂。」
有人跟在後面,白庸跟左朱殷早就注意到了,不過一路上都不好動手趕人,畢竟對方也沒幹什麼壞事,這條路又不是他們的,對方只是將他們走過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左朱殷是打算對方若跟到外圍就停,那就放過一馬,若恬不知恥的跟到內殿,直接開打不用講理。現在有這扇門擋住,倒是省了很多事,某種意義上,也算對方命大。
內殿的牆壁貼著黃澄澄的金箔,用白玉雕刻成了整潔的廊柱,用粉紅的塗料將每個房間都繪製成最靚麗的建築,堪稱藝術佳品。走進去後,還有精緻絲綢做成的奇麗桌布和窗簾,用最柔軟的羊毛做成的大幅掛氈和條飾,使人陷入溫柔而整潔的光影中,流連忘返。步如其中就彷彿是進入了豪華而奇幻的神國。
上官嬋依舊不喜歡這種風格:「明明外面看上去挺不錯的,位置神韻都跟環境結合得很好,怎麼裡面全變樣了,恨不得讓人知道自己很有錢一樣,滿滿的一股子銅臭味,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其他人可沒有她那樣欣賞房屋擺設風格的閒情雅致,一直小心翼翼的前進,提防有機關。一路上倒是沒起什麼ど蛾子,輕鬆通過,直到來到一間空曠的大廳,入目處,只見前面一堵看不到邊緣的牆壁上,有著數不盡的門,金邊、銀邊、木框、獸口、花彫……各自不同。
上官嬋撇嘴道:「看來這關考驗非常明顯了,是要我們去找出真正的門,按照那位心魔老人的一貫的脾氣,應該留有提示才對。」
眾人環顧四周,果然有提示,還不少。在背後的牆上,畫著一副擺渡船夫的圖,旁邊附以一首詩歌:
有一魚兮偉莫裁,混虛包納信奇哉,能變化,吐風雷,下線何曾釣得來。
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動靜由來兩本空,誰教日月強施功,波渺渺,霧濛濛,卻成江上隱雲中。
問我生涯只是船,子孫各自睹機緣,不由地,不由天,除卻蓑衣無可傳。
媚俗無機獨任真,何須洗耳復澄神,雲與月,友兼親,敢向浮漚任此身。
逐塊追歡不識休,津梁混不掛心頭,霜葉落,岸花秋,卻教漁父為人愁。
白庸摸了摸下巴道:「居然是這首詩……」
左朱殷欣喜的問:「你知道來歷?我只能看出這是一首禪詩,可惜字裡玄機仍是模糊不清,如果有其他介紹的話,倒是可以推論一下。」
她這話是將自己的看不出歸結在不知道詩的來歷上,暗示自己並非不如白庸,只是湊巧沒有看過而已,先天條件上的劣勢。
白庸忽視對方的不服輸言論,點頭道:「稍微有些頭緒,不過仍是非常麻煩,光是要從這麼多門當中找到合適的就非常廢時間。」
上官嬋驚奇道:「怎麼,你還有兩種方法。哼,是故意在炫耀麼,向我們這些一個方法也沒想到的可憐蟲們進行炫耀。」
白庸連忙求饒:「此非吾所願,誤爾。」
步蒼穹驕傲的點頭:「師兄就是師兄,非凡人也。」
上官嬋不吃這套:「別裝瘋賣傻了,趕緊說方法。」
「說方法之前,我得先試驗一下,萬一走錯了門會有什麼結果,根據不同結果來決定究竟採用哪一種方法。」
「那就趕緊試唄。」
白庸再度拿出一隻甲蟲,隨意的扔進一扇大門中,過了一會後,他高興道:「生命氣息喪失,看來是死透了。」
上官嬋奇道:「死了你這麼高興幹什麼?一步踏錯,萬劫不復,給你重新再來的機會都沒有,這也值得高興?」
「這你就不懂了,如果沒有死,我就不得不採用第一重繁瑣的方法,消耗大量的時間進行測試,可既然死了,就證明第二種方法可以實行,這個方法就是取巧,不按牌理出牌,所以一下子就能搞定。」
「說得那麼玄乎,我是沒看出來這兩者間有什麼聯繫,那就拭目以待了。」
「放心吧,我這一招,保證萬無一失,講的就是一個神運!」
說話間,白庸一手伸出抓住穆若愚,內功一催,封住對方全身竅穴。
「咦,你要我幫忙直接口白就好了,封我行動幹什麼?」穆若愚忽感大事不妙。
「哈,閉上眼睛吧,剛開始會有些暈,一會就一切都過去了,不必在意。」
白庸抓著對方身體,開始風車大迴旋,他自己也閉上眼睛,然後憑著感覺,猛然一把扔出。
「哦啊啊啊啊——白庸你這混蛋啊——」
穆若愚慘叫著被扔出,如脫弦利箭般射出,帶著長長的綿音,撞上一扇門,直接被扔了進去。
完事了的白庸拍了拍手,道:「氣息還存在,看來是這扇門沒有錯,哈,輕鬆輕鬆。」
上官嬋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還有這麼個用法,得記下來,以後要是遇到什麼危險的陣法,必須讓他先去探路,物盡其所用。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哪怕是一條褻褲,一張也是有其作用的。」
「你……這……」
左朱殷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方纔還想出手救人,可轉念一想,對方可都是師兄弟,感情看起來又不錯,不像是會相互殘害的樣子,應該是別有玄機。
其實哪來的玄機,白庸只是在賭運罷了,賭穆若愚那逆天的運氣。如果這些門走錯後不會出事,運氣未必能生效,可既然走錯就是死路,那麼以他的運氣,就絕不會選錯大門,連性命都無法保證,怎麼能算得上好運。
不過在外人看來,的確有些亂來。左朱殷善意的勸說,不該將同伴的性命當成兒戲,哪怕運氣再好,也不該用來下賭注。
白庸不好辯解,諾諾稱是。
眾人輕輕鬆鬆又過一關,相繼踏入正確的大門,只見穆若愚頭頂大包躺在地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白庸你小子出賣兄弟,虧我還那麼相信你,以為是共同對抗聆月大魔女的戰友,原來到最後,只有我才是受害者……」
上官嬋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嘀咕個什麼勁,不就是被人扔出去飛了一下,啼啼哭哭像個娘們似的,還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霸權壓制下,穆若愚無力反抗,乖乖起來,繼續做受氣包。
一路前行,門後房間不再像之前那般華麗,反而有些像密道,不過倒是挺寬敞的,一路連綿下行,來到一間石室。這方圓數十丈的地底石室中有許多個銅架,縱橫排行整齊有序,上面有鏡、劍、拂塵等各色法器,不下百種,個個俱是光華流轉,蕩漾著法力,顯然都是不俗的法寶,尤其是石室正中的一柄神劍,宛如皇者一樣,上面刻著許多神紋,簡直就要飛起來,這是一柄神器,能夠成為魂兵的法寶。
「找找看,這次的提示在哪裡?」
上官嬋已經完全將這試煉當做遊戲來體驗,興致勃勃,反而對室內的法寶看都不看一眼,其他人也是相同。
不一會就找到了提示的文字,直接刻在一扇大門的門板上,這次不再拽文,直接白話文寫得清清楚楚。
「歡迎諸位來到觀心魔殿,能通過前五關考試,證明諸位的資質天賦皆屬上流,當然,也包括從來不曾出過力的傢伙們(笑)。那麼,最後一關就在你們眼前了,只要通過,本人的寶物也好,龍劍凰槍的遺體也好,可盡情折騰(大笑)。最後一道試煉,是各自分開進行,所以沒有信心的人,可以任意從這間石室中挑選三件寶物,自行離開。至於貪心者,可以試試看,多挑選一件寶物會有什麼結果(陰笑)。至於選擇參加試煉的人,你將會遇上此生中最憎恨之人,如果通過考驗請自行領悟,那麼恭祝諸位一帆風順。」
上官嬋挑眉道:「這什麼狗屁提示!笑、大笑、陰笑,居然用括號來表現表情,這心魔老人真是閒得無聊。」
白庸沉思道:「這提示倒並非全無作用,這件石室中有兩個陷阱,一是滿倉的寶物,如果剛進來的人起了貪念,沒有來得及看提示就多拿了寶物,勢必會引來懲罰;二是挑選三件寶物的限制,如果選擇離開的人有多個,就會為了明顯是最有價值的那柄神劍而發生爭鬥,其他的寶物全部加起來也未必比得上那柄劍。」
上官嬋冷笑道:「總之,滿肚子壞水就是了。不過,最憎恨的人倒是挺有意思的,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究竟最憎恨的人是誰,很想親眼見一見。」
穆若愚驚悚道:「完蛋了,這裡面出現的一定是聆月!」
「哦,原來你對我的印象是這個樣子啊。」
「嗚哦,我是開玩笑的,別過來,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啊啊啊……」
最後,這關沒有人選擇退縮,全部進入門內,白庸留在最後,他將奇跡方舟放了出來,並叮囑了白如雪跟墨嫻不要隨意離開這裡,接著,他也進入門中。
「我最憎恨的人……是殺死馬無疆的大薩滿嗎?應該不是,人既然被我手刃,仇也已經報了,我對他已經沒什麼印象了,這樣看來,刀少和姬天血的仇也不再考慮範圍中……」
白庸一邊思索著,一邊走出儘是白光的隧道,接著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空曠的庭院,以及一道熟悉的背影。
「怎麼……可能,居然是你!」
那人轉過身,跟白庸相近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許久不見了,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