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 雪露 第二章 降雨 文 / 八千嵐紫
封唯,人偶師,還有moon姐,他們都在。應該是在等我。人偶師手裡拎著一漏斗狀的容器,高度大約有二十公分,漏斗下面是紅色的液體,而上面則是一顆跳動的心臟。
不用猜,我也知道那不是人類的心臟。歇彌爾的心臟?他們殺掉了某只倒霉的歇彌爾,然後剖開了它的肚子取出了那顆醜陋的東西麼?
就算只剩下心臟,還沒死去麼。
數十條纖細的血管從那顆心臟的表皮刺出,貪婪的在漏斗下面的紅色液體裡攪動,吸允。是血……?
看到我,封唯絲毫沒有隱藏起他對我的厭惡之情。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對那個人類沒有任何好感,雖然他是我的上級。作為獵人,他很優秀,這點我也承認。
moon:「雪露,你遲到了,真是少見呢。」
她在笑,沒有生氣的跡象,看來她今天的心情不錯。應該會原諒我的遲到。她一向討厭別人遲到,對時間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
我看到了人偶師墨鏡後面的那雙眼睛,熾熱,冷酷,瘋狂,安靜。他是比封唯還要恐怖的獵人。
人偶師向我晃了晃他手中的漏斗,漏斗下面的紅色液體咕咕地翻騰著,大量的紅色泡沫充溢著整個漏斗。那顆殘存的心臟被泡沫包裹著,就像是從嘴裡吐出唾沫用以濕潤身體的紅色烏賊。
「為什麼不破壞掉它?」我漫不經心問道。
「破壞掉它?」人偶師嘴角拋開一抹詭異的微笑,他用手指敲打著漏斗問道:「雪露,你知道這裡面的是什麼嗎?」
封唯代替他回答了那個問題,「心臟,它是瑪魯枷的心臟。」
瑪魯枷,聽到這個詞語,我怔了怔。真的出現了呢,歇彌爾之上的進化體。
誕生於人類虛妄之力的「虛」,虛的成長體,妄,獵人也稱呼它們為歇彌爾,歇彌爾的成長體,瑪魯枷。
瑪魯枷出現在現世代表什麼意義,我自然很清楚。
moon:「瑪魯枷的心臟有收藏的價值,暫時。」以後應該會出現比它更為可怕的怪物吧,那個時候,它們就沒價值了。
我小心的打量著漏斗中那顆有規律跳動著的心臟,它上面覆蓋著的血沫漸漸褪去,重新滑向了漏斗下面。這顆瑪魯枷心臟的表皮長滿了沙粒狀的肉粒,疙疙瘩瘩的,看著很不舒服。
封唯不怎麼想和我說話,他蹲在一邊。用手指在潮濕的泥土上撥弄著。你在找蚯蚓嗎,我在心裡嘲諷道。
人偶師:「雪露,這座城市裡出現了不止一隻瑪魯枷。我們只抓到了其中的一隻。」他很興奮,從他說話的語氣我可要推測出。
應該還想弄到剩下的那幾隻瑪魯枷的心臟吧。
就算moon沒有出現在這裡,你應該也可以辦得到。不是麼。我露出好看的微笑,向這座城市的英雄致敬。你很了不起,做的好。你已經挽救了很多人類的生命。雖然被你救下來的那些人中有一部分根本不會感激你。
人偶師靦腆的笑了,他表示我可以從他手裡接過那個漏斗,他不介意我觀摩他的戰利品。
「你那麼熱情,我也不好意思拒絕。」
還是有點激動,我從人偶師手裡拎起那只漏斗,蠻重的。我猜裡面的那個東西一定沒想到它會被困在這裡面,它應該感到慶幸,因為那還活著。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裡,它依舊會活著。沒有自由的生存下去。
生存本來就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人偶師喋喋不休的繼續向我介紹他是怎麼抓到這只瑪魯枷的,說她有一頭藍色的海帶狀的頭髮,還有三隻眼睛……
眼睛多了又有什麼用,不還是廢掉了嗎。
moon:「雪露,我需要你。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嗯,我知道。」
我怎會不知道。獵人,因為我是獵人。
人偶師:「好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弄死剩下的那幾隻精力旺盛的小傢伙們。」
封唯還是蹲在那裡,身體一晃一晃的,上下起伏。他說:「我沒意見。」
「怎麼做才能抓到它們?」我問道。瑪魯枷會自個蹦出來嗎。又不是傻瓜。就算是一隻虛,它也知道躲避強者,何況是瑪魯枷。
moon不理會我的問題,她徑直向前走去。
人偶師率先跟了上去,封唯向前跳了一步,然後起身,跑開了,他也去追前面的那兩個人。
拎著漏斗的我還能做什麼,除了跟著他們。
「雪露,我們今天很晚才回收工。」
「我知道。」
「我身上沒帶錢,你要請我吃宵夜,作為你今天遲到的罰金。你同意嗎?」
「同意。」
我和moon走在最前面,人偶師,封唯緊跟著我們。
人偶師:「moon姐,要坐車嗎?步行很浪費體力呢。」
moon:「可以。」
得到了moon的應允,人偶師一溜小跑向車庫跑去。看著體力過分充裕的人偶師的背影,我笑道:「他只是想炫耀自己的車子。」
moon:「我同意。」
沉默著的封唯難得開口,他說:「我也會開車,只不過……」
只不過沒駕照?
…………
凌晨三點十五分二十四秒。
拖著疲憊的身體,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雪依已經睡著了,在我床上。床頭櫃旁邊的檯燈沒有關上,乳白色的光線很柔和。房間裡靜悄悄的。
「……晚安。」
我在心裡輕聲說道。
不想因為我的到來就吵醒雪依,穿著衣服,我趴在床上,眼睛睜不開,也不想睜開。累,而且很睏。吸血鬼雖然比人類的體質完美多了,但終究是生命體,必要的休息才能讓身體更好的適應這個世界。
細瑣的摩擦聲音,雪依還是察覺到我回來了。
「姐?」
她湊了過來,把臉貼在我的左手手背上。
「醒了啊。」
我勉強睜開眼,用左手撫摸著妹妹的頭髮。綢緞般滑順。
雪依很快就從床上爬起來了,她快速地檢查了一遍我的情況,發現我穿著衣服,我的妹妹一本正經對我說道:「姐,我來幫你脫衣服。穿著衣服睡覺很不舒服的。luo睡才是王道!額,你要相信我,我除了幫你脫衣服,真的不會再做其它的事情啦!」她向我保證。
信誓旦旦,我卻一點也不相信。這丫頭要是不對我做點什麼,那她就不是雪依,不是我的妹妹了……
也不是什麼半推半就,總之,在雪依的幫助下,我身無一物,包括內衣都沒穿。
雪依的視線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喂,不要再看了。」又不是沒看過。
鑽進被子裡,我再次闔上眼睛。啊啊,真的撐不住,很睏。
雪依乖巧的躺在裡面。
她真的沒有對我做什麼。
我說:「雪依……」
「嗯?」
「沒事,睡吧。」
「…………」
不再說話。
睡眠時間。
我的妹妹就在我懷裡。唯一的,我的,妹妹。
我做了一個夢,有段時間沒做夢了。
很奇怪的一個夢。
夢裡我分不清站在那裡的人是雪依,還是雪露……
只有一個人,明明我們就是雙生子,為什麼只有一人出現在我的夢裡?
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結束之後,換了一身新衣服的我匆匆地離開了房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須做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事情,沒人規定你必須做些什麼,但你還是要去做的。
總有人要去做。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先驅者。沒那麼高尚,沒那麼偉大。我只是這個混亂時代裡的獵人,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妹妹的姐姐。只是這樣而已。
能做的事情有限。
我要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能做的事情也要去做。
等待我的是一輛車。
坐在前排的是人偶師,還有moon。
鑽了進去,我坐在後排。新的一天早在數小時之前就開始了。封唯不在車裡,「……學生。」
moon遞給過一包紅色的液體。
新鮮的,男人的血。
她對我說:「你的早餐~~~~」
愉快的接受。
我還沒無聊到去問她從哪裡弄到的這袋血,超過500ml的血
人偶師的駕駛技術確實很糟糕。
他一邊開車,一邊回頭對我說道:「雪露,如果那些血不夠的話,你還可以再抽我的血!」
「額,那些血是moon姐從你那裡抽出來的嗎?」我笑著問道。
在時速超過80公里的車裡,moon也能睡得很沉。
「我的血很多。但是你也要節約著點喝……」人偶師這麼對我說道。
「知道了,我不會浪費你的任何一滴血∼∼」
喂,你這傢伙開車看著前面,不要和後面的乘客聊天!不合格的司機!
「雪露,蘿莉筆記的主人是怎樣的小伙子?你可以介紹一下嗎?就當是我免費提供給你大量鮮血的代價。」
「你不是說免費提供給我的嗎?為什麼還收費!」
「……小費,小費總可以吧?」
「好吧,我付錢。給你,小費。」我從衣袋裡摸出一枚硬幣丟到了前面。
那枚硬幣落在了人偶師的座位右邊。他瞥了一眼它,失望道:「雪露,你還真是小氣。就這點錢也敢拿出來?」
「嫌少?」
我只好從錢包裡取出一張紙幣,面額最小的那張。遞給了他。
人偶師甚至沒有看那張小面額的紙幣。他還是蠻瞭解我的。應該猜出那張紙幣很貧寒……
因為我沒有那麼多錢,讓他受驚了。過意不去?根本不會。因為我是雪露,順便一說,我住在小雨家裡,從不付房租,而且也不付伙食費。
十三分鐘十七秒後,她醒了。
「雪露,我請你吃早餐,你也要請客!」
「沒問題,moon姐,你想吃什麼?個人建議,牛肉麵,外加一個鹵蛋!」
moon:「…………」
似乎,大概,我吝嗇了那麼一點點?
這應該不是事實,就算是的,我也不會承認。
「我們今天要去哪裡?」我轉移話題問道。
「到需要我們去的地方。」
她這麼回答道。
你是頭,你說了算。我沒在發表自己的意見。服從,弱者服從強者的意志,或者說是遵守上位者的遊戲規則。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他們,她們都是這麼想的。
人偶師老實而又安靜的開著車。在moon面前,他也要知道分寸,必須要知道。
「哎呀,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車裡突然變得那麼沉悶。」moon抱怨道。
我似乎沒有活躍氣氛的天分,所以說這種事情就不要寄希望在我身上。
「小師,你要不要唱支歌?」moon莫名其妙說道。
「moon姐,你真的想聽……?」
「嗯,超想聽。因為我知道你唱歌跑調!」
「…………」
人偶師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隨後,他真的開唱了。
我則是揉著自己的眉心,不予評價,不予參與。做一位安靜的聽眾好了。
話說,人偶師的歌聲還真是……寒磣!
moon臉上儘是燦爛的微笑,她絲毫不在意耳邊撕心裂肺的他的歌聲。耳邊風?
一曲接著一曲,喂,你還真唱上癮了!我開始在心裡抱怨人偶師讓人耳酸的歌聲。我給你錢,別唱了,ok?
一路向西。
二十幾分鐘過去了,人偶師的個人演唱會也進入了尾聲。
「雪露,我想飼養小雨。」
moon突然開口道。
「……飼養?」
我幾乎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再怎麼說,這個詞語都有點……
「用什麼飼料來飼養蘿莉筆記的現任主任呢?」
她臉上的笑凝固了一秒鐘,隨即散開了,璀璨如花。
「moon姐,你是認真的嗎?」人偶師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他不會甘心做你的寵物的……」
「也許吧。」moon懶散道。
必要的手段已經準備好了,征服,自古皆然。
雄性徵服雌性,高等生物奴役下級物種。
這不是很正常麼。
「……車內有點冷。」我輕聲道。
「冷空氣來了唄。」
moon慢吞吞說道。她伸開右臂,五指張開,注視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也不怎麼想去猜測她的想法。
窗外的視線突然模糊了,車窗上全是水紋。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的雨。
突然而來的降雨。
「……掉頭,回去。今天放假。」
吐出這幾個字。濕漉漉的語氣,就像窗外的雨水那般冰冷。
人偶師嚴格執行她的命令,從來都是。
「雪露,我們去喝酒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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