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章 殘酷 文 / 八千嵐紫
殘酷在左,命運在右
天使向左,惡魔向右
喜悅為何,悲傷為何
淚水為何,傷痕為何,我為何
世界拋棄我之前,我拋棄了世界
我討厭下雨,弄濕眼睛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呢
…………
霉羊羊坐在病房的窗子上,除了雨桐外沒人看得到他。
「外星人,你又來找我玩了呢。」
「奇怪的人類女人,你是不是太自戀了,我只是碰巧經過這裡而已。」
雨桐倚在病床上,「啊,被砸到了!」
坐在窗口處的霉羊羊被上面掉下來的礦泉水瓶子砸到了。
「晦氣,真是晦氣,倒霉透了!」
霉羊羊伸長脖子向上面望去,「誰啊,是誰砸的我,我一定要吃了他!」
雨桐用左手手背按著自己的臉頰,「外星人,你真的吃過人嗎?」
轉動自己的脖頸,以公分為單位,霉羊羊冷冷地盯著病床上的人類女人,「只要我餓了就會吃東西。」
「這樣啊。」雨桐向霉羊羊伸出自己的雙臂,「外星人,下次你餓了的時候就把我吃掉吧…………」
感覺蠻有趣的。
被你吃掉。
不會有人關心我的存在。
不會。
那個可以稱之為父親的陌生人,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大概是忘了我吧,大概是以為我死掉了吧。
活著好累,活著好麻煩,活著好無趣。
「……霉羊羊,不如你現在就吃了我吧。」
女孩如是說。
霉羊羊從窗子上跳了下去,沒有理睬雨桐。
「……額,逃掉了…………」
…………
客廳的天花板上漂著幾隻羊,頭生三角的羊。
客廳的吊燈上面蹲著一隻狼,一臉無趣的狼。
客廳的餐桌旁坐著一個人,還有一個曾經是人的骷髏。
穿著白色晚禮服的年輕男人,穿著紅色連衣裙的骷髏。
啊,還有一條蛇,蜷縮在棺材上面的蛇,一隻眼睛的蛇。
「卡--卡--卡----」
骨關節扭動的聲音。
骷髏向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修長的指骨,沒有附著在其上的皮肉,只是骨頭。
年輕男人站了起來,「淑女的邀請,紳士總不會拒絕的。」
細羊羊飄向了蹲在吊燈上面的灰太郎,「我們在這裡做什麼呢,看著那個人類小丑還有那個會動的骷髏在跳舞嗎?」
不是很傻麼。
我們不是怪物麼。
怪物為什麼要陪著人類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明明那只是不具任何存在價值的小丑,吃了他不就好了麼。
「細羊羊,你知道我們和他們的區別嗎?」
灰太郎指著那個正在跳舞的男人。
「區別?」細羊羊扭著他細長的脖子轉向了那個被他稱為小丑的男人,「他只是食物,誰會去關心食物的多愁善感呢。」
食物是用來吃的。
早晚的事情。
「我只知道食物放置的時間太久了會腐爛掉的。」
怪物如是說。
所以說啊,趁他還新鮮的時候,我?們?吃?了?他?吧…………
灰太郎保持著蹲坐的姿勢向男人飄了過去,雙手抱膝,大拇指壓著自己的大腿內側。
正立,倒立,旋轉,靠在牆上,趴在地上,蹲在桌子上……灰太郎從各種不同的角度觀察著食物。
男人笑道:「魔鬼先生,請問您在看什麼?」
「我想知道這次該取走你身體哪部分的存在之力會讓你更痛苦。」
決定了,我要取走你腿上的存在之力,你的腿不是跳來跳去麼,如果你不能再走動了,那不是很有趣麼。灰太郎撈起男人的右腿咬了下去,不是要吃他的血肉,只是吞掉他腿上的存在之力而已,完完全全地吞掉,一點也不剩。
男人向地板上栽下去了,沒有死掉,還活著,只是他的雙腿消失了,身體瞬間矮了大半截,肚臍以下空空如也,就好像原本就不存在什麼似的。沒有傷口,沒有血,連疼痛的感覺也沒有,只有上半身的男人。
會動的骷髏也倒下了,倒在了男人身上。
灰太郎看也不看男人,向房間外飄走了,同時飄走的還有那幾隻羊。
蜷縮在棺材上面的蛇高高地抬起頭顱,似乎在問「灰太郎先生,我可以吃了母親嗎?」
那傢伙快要對母親失去興趣了,蛇這般想道。
即是說--
我很快就可以吃掉你殘存的存在之力了,母親。
男人出奇地平靜,面部沒有任何抱怨或者恐懼的表情,抱著骨美人,他大概就很滿足了。
滿足麼。
要付出代價麼。
我的身體還有什麼可以拿來和魔鬼做交易。
男人向那條紅色的蛇招招手。
「有事嗎,尊敬的母親?」
蛇諷刺地說道。
你不是不屑正眼看我麼。
你不是一臉高貴的表情麼。
看看現在的你,真是難看。
雖然一開始就很同情你,「現在覺得你更可憐了…………」
蛇歡快地滑向了男人。
昂起頭,昂起頭--
男人裂開嘴,笑了。
紅色的霧狀氣體從男人的身體裡撞了出來,男人在一瞬間就化作了一大灘腥熱的殘渣。
體長超過十公尺的霧狀的大蛇攀延在客廳裡,第二隻虛誕生了,它在出生的瞬間就吃掉了男人的一切。全身長滿了眼睛的虛,隱藏在鱗片下面的眼睛。第二隻虛的身體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在燈光的折射下,虛的身體看上去很紅。
頭上長了一隻眼睛的蛇想要逃跑,雖然它也那麼做了,雖然它也知道那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被吃掉的命運改不掉了。
吃掉小蛇的大蛇,吃掉虛的虛。
虛凝視著地板上的那具骷髏,全身的眼睛都在看那具骷髏,像是要把她穿透似的。
虛張開嘴,腥熱的風讓整個房子劇烈地晃動了起來,在虛的嘴裡長了一顆腦袋,男人的腦袋,除了瞳孔變成了深紅色之外,那顆腦袋似乎和原來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虛的尾巴纏向了骷髏美人,高高地把她拎起來,蛇嘴裡面的那顆腦袋歪著頭認真地打量著骷髏,「母親對她很執著呢,甚至不惜把他僅剩的存在之力都留給了我。」
我也試著做一些回報母親的事情吧,虛是這麼想的。
大蛇尾巴上的骷髏開始變形,就像熔化的蠟燭般。
熔化,熔化,凝縮,凝縮--
數十秒過後骷髏美人凝縮成了一頂骨做的王冠。
蛇尾把骨冠戴在了蛇嘴裡面的人頭上。
剛出生的虛都是很容易餓的。
虛要去找食物了。
蛇嘴闔上了。男人的腦袋也看不見了。
不再有任何意義的房子在虛衝出去的剎那就坍塌了,四周瀰漫著濺起的粉塵……
…………
張小雨的手上看不到繩子了,順便一說,他現在的性別為男。
赫麗貝爾用張小雨的存在之力做了一條很漂亮的繩子,然後張小雨的雙手還是被綁著,用存在之力做出來的繩子的延展性很好,張小雨可以把左右手拉開一段距離,但是--
太吃力了,就像是在拉一條彈簧般吃力。張小雨放棄了。
就這樣吧,反正其他人也看不到這條繩子,而且也不用再使用蘿莉筆記了。這樣不是很好麼。
「唔,蒂亞大人,既然有這麼方便的繩子。為什麼你一開始就不做出來綁著我啊?!」
為什麼要用現實中的那種實物繩子綁著我啊?
赫麗貝爾:「因為觀察不幸的你很有趣。」
某少年:「…………!!」
謝特!發棵!
糟糕的幼女!性格多麼不討人喜歡啊!
?娥試著拜託赫麗貝爾再做出來一條這樣的繩子,「幼女大人,請無論如何都要滿足我卑微的願望。」?娥這麼說道。
赫麗貝爾問道:「食物,你為什麼也要存在之力做出來的繩子?」
?娥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想和小雨綁在一起!」
「噌!」
張小雨站了起來,「?娥女士,請你務必打消這個奇怪的念頭!」
這是多麼糟糕的想法!
赫麗貝爾點頭說道:「食物,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但是你這麼做的話會給下僕他帶來麻煩的!」
張小雨在心裡歡呼:「暴君萬歲,暴君萬歲!」
?娥不服氣地嘟著嘴,「幼女大人,你為什麼不同意我和小雨綁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你嫉妒我們?!」
「哈啊?」赫麗貝爾回瞪著?娥,「食物,你的腦漿被你自己吃掉了嗎,在說什麼傻話啊,誰會嫉妒你們?!」
吸血鬼妹妹不知從哪拿出來了一條繩子,一聲不響的,我綁--
雪依把繩子的一端綁住了雪露,另外一端綁住了自己,「我真是太聰明了,我這樣做就會和姐姐永遠在一起了!」
雪露:「…………這孩子,究竟在想啥啊?!」
指甲伸出,伸出,變得像匕首般鋒利,我割--
雪露把繩子割斷了!
吸血鬼妹妹大驚:「啊,連接著我和姐姐的愛的束縛就這麼斷掉了!」
艾麗兒從廚房裡走出來了,「小雨,這碗湯絕對有問題,所以你喝吧!」
艾麗兒很誠實,直接告訴張小雨這是一碗特殊的湯。
由於艾麗兒與雪露層出不窮的誘騙張小雨喝湯的手段,張小雨已經練就了一雙犀利的眼睛,只要他眼睛一瞟就知道那液體有沒有問題。
所以,艾麗兒棄暗投明了。
「不喝,絕對不喝!」
少爺我為什麼要喝那些液體!
艾麗兒微笑著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後--
然後很神奇地撲倒在了地毯上。
「小雨在天上的父親大人,我、我對不起您,都怪我不會煲湯,我做出來的湯小雨都不肯喝,請您責怪我吧,請您懲罰我吧,請您鄙視無能的我吧,請您盡情地嘲笑我吧----」
張小雨:「……那個,艾麗兒?」
「小雨和我在天上的父親大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對,都是我這個人太笨了,煲出這種難喝的湯,不喝湯的小雨精神都出現問題了,都是我的錯,全都是因為,請您用最殘酷的詛咒懲罰沒用的我吧--」
啊,首先不說那位父親為什麼成為了小雨少年和艾麗兒共同的父親,精神出現什麼問題的,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艾麗兒一個人在地毯上上演著苦情戲。
張小雨家的房客都盯著張小雨。
「盯∼∼」
「盯∼∼」
………
「……為、為什麼你們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的錯嗎,是我的錯嗎,難道這也是我的錯嗎?!」
艾麗兒:「抽泣,抽泣----」
張小雨覺得房客們的視線越來越刺人了!
「啊,啊,我知道了,我明白了,i-know,i-understand----」
不就是一碗喝了會讓人舌頭有種麻酥酥的感覺、落盡胃裡有種火燒火燎痛楚的奇怪液體嗎!
喝,少爺我喝!
張小雨把頭低下來趴在桌子上,然後--
我喝∼∼
某少年噙著淚水喝下了充滿愛意與毒藥般味道的汁。
看到張小雨勇敢的舉動,少年家裡的房客們都向他投去尊敬的眼神。
不知是誰帶頭鼓掌的,總之,所有的人都在鼓掌。啪--啪--啪----
艾麗兒的眼淚瞬間消失了,然後貓娘從地毯上站了起來,「小雨,還有一碗呢,請你也喝了吧!」
張小雨大呼:「不要!」
艾麗兒的眼淚馬上就回來了,然後又很少神奇地倒在了地板上,「天堂的父親大人…………」
…………
因為被同伴疏遠了的緣故,霉羊羊一個人在天上飄蕩,飄蕩。
又飄到了那個窗口。
「我、我不是特意來看她的!只是碰巧經過這裡而已!」
怪物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這般作想,霉羊羊於是把腦袋偷偷地向窗內瞄了瞄。
「嗨~~~~~」
趴在窗口的雨桐向霉羊羊搖搖手,笑得格外曖昧。
霉羊羊腦袋向下,腳向上,「奇怪的人類女孩,我只是碰巧經過這裡而已!真的只是碰巧!你、你不要多想了!」
「嗯,我沒多想,一點也沒多想。我也只是碰巧看到了有個外星人在窗戶外飄來飄去,他似乎在猶豫著是不是該向某個大美人搭訕----」雨桐十指相扣,趴在窗台上。
「咩哈哈哈…………那個外星人一定不是我啦,我不會做這種很遜的事情啦----」
「嗯,那個外星人肯定不是霉羊羊啦,但是他長得好酷,真想認識他呢!」
霉羊羊打趣道:「你一定又想把人家的角給拔下來吧!」
「沒錯,沒錯,你真是瞭解我呢,偷窺先生!」
「咩哈?!」
霉羊羊不好意思地把臉垂了下來。
裝傻。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偷窺先生,你的臉紅了!」
「不不不,是被太陽曬的!」
「偷窺先生,你的臉更紅了!」
「咩哈哈哈…………今天的太陽格外的毒辣呢!」
「偷窺先生,你這麼倒立著不累嗎?」
雨桐把頭探出窗子,向下盯著霉羊羊。
霉羊羊突然想到了這個奇怪的人類女孩喜歡從高的地方跳下來。於是--
怪物衝了上來,把人類女孩的頭按進了窗戶裡。
「……你剛才是在擔心我又會跳下去吧。」
雨桐揶揄似的說道。
一臉的輕鬆。
沒有任何雜質的清晰的笑。
足以淨化怪物的笑。
如果。
如果我是人類就好了……
怪物突然有了這種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