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二章 我會送你紅色玫瑰 文 / 代月嵐

    m－768居民區內，小將軍孤身一人順著一條狹窄的巷子前進，前方是擁擠而且狹窄的軍官宿舍，這排密密麻麻的住房依舊給他棺材的感覺。在平日裡他幾乎不進這些建築，但是現在他急切地想要見到董菲兒，也就不在乎這些了。

    就在五分鐘前小將軍剛剛結束一場關於難民接收問題的爭吵，在這場爭吵中，孤軍奮戰的他被數十人猛烈進攻然後慘敗。於是孤苦淒慘中的他急切地想要見佳人容顏。[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如今m－768為了給各大軍工企業最大限度騰出空間，而將人們的生存空間壓縮到了極至。比如居住，一般士兵只能像貨物一樣被人堆在一起睡，而且還只能睡地下室。團級以上的軍官稍微好點，他們能在地表擁有自己的空間。但這個空間卻是壓抑到極至的小，就算身為團長的董菲兒個人居住面積也只有五平方米。

    再加上因為防空原因，基地建築不能修得太高，大多數民用住房層高只有一米二左右。就算那幾個司令的住所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的住所層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因此很少有人喜歡呆在房子裡。但小將軍今天突然想體驗這種被層層包圍的感覺，走在空曠地帶讓他有種類似無根野草的飄渺感。

    縮著身子進入樓道，因為是外掛式樓梯，在這裡他不用彎腰，但壞處就是很容易被人發現。

    果然，一個剛剛從宿舍走出的軍官看到他後嚇得一個機靈，第一反映就是立正敬禮，然後頭撞天花板的聲音洪亮響起。小將軍看到這捂著頭痛苦縮到一邊的年輕男子，忽然覺得自己的頭也很疼。「您沒事吧。」他小心地問。後者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

    「陸排長，怎麼了。」軍官宿舍裡傳來聲音，緊接著一群壯漢衝了出來，看到小將軍後他們差點把天花板撞穿。小將軍明顯感到樓板搖了幾下。

    一群好男兒啊，他由衷地感歎。點了點衝出來的人數，一共十五人，他實在想不通這群人是怎麼睡進那個層高一米二，面積只有五平方的籠子。

    「你們就睡這裡？」他探頭去看士兵們的住所。

    見小將軍貓著腰走來，陸排長趕緊將下面的士兵全部踢到樓下給他騰空間。剛踢了兩人，剩下眾人就自己給跳了下去，然後嘻嘻哈哈地從樓梯爬了上來。一米二層高的建築根本摔不到人。

    「這裡原本是我們老大的住所，因為他在和暴民的衝突中去了，而陸排長又在前兩天立了戰功，所以組織上就把這地給我們排住了。」士兵們熱情地招呼小將軍，他們手上都拿著工具，看來是想把房間改成多人宿舍。

    陸排長全名叫陸雲是陸軍某排排長，按照部隊傳統一般情況下獲得戰功的士兵有兩種形式可以消費功勳，一是換取軍銜，二是換取物資。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年代，積攢功勳是一種明顯不理智的行為，所以大部分士兵會選擇更廉價更容易得手，也更有意義的事，就是把它們拿去換女人。而基地也鼓勵這種行為，一個有孩子在基地的士兵更願意賣命也更加忠心。

    小將軍腦子裡迅速散過最近幾天基地發生的大小事件，功勳發佈情況，他實在想不起有哪起時間發佈過如此巨額的功勳。如今的基地住房緊俏程度遠超房奴時間，就算一等戰功也不見得能換個像樣子的住所。小將軍草草計算了一下，就算把過去幾天裡最高一次功勳發放加上死者功勳依舊不可能換這樣一間住所。看來這群士兵還有第三方在贊助。

    他敏銳地地警惕了起來。

    只往房間裡看了一眼，小將軍就覺得眼睛發酸。一間五平方的籠子現在只剩下一條半米不到的過道，其餘地方全被隔做床用。一共三層，每層層高不到四十厘米，就這樣的空間每層還要擠進去至少五人。他完全不能想像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生活。

    小將軍看看一字排在外面的十五個士兵，他們笑得都那麼燦爛。完全不像是悶在罐頭裡生活的人。

    「需要我給你調一間能站著行走的房間嗎？」小將軍問道。

    「這裡已經夠好了，至少我們有機會曬太陽，兄弟幾個擠在一起還能節約被子，能直立行走的房間，還是讓給女人們住吧，她們帶著崽呢。值班的時候我們時常睡野地裡，大老爺們睡哪不都一樣嗎。不過人總得有個窩，那樣出完任務才知道雙腳該擱回哪裡，您說對吧？」陸雲抓抓腦袋笑了。

    「需要給你們一人發一條被子嗎？」小將軍退了出去，這個房間讓他窒息。

    「您把那些都給那些女人吧，我們大老爺們真沒那麼講究，兄弟幾個以後都會有自己的女人對吧。到時候不都什麼都有了嗎？」士兵們哄笑起來。

    小將軍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向董菲兒所在的四層走去，一群士兵敬禮恭送他離去，樓板又搖了起來。

    敲了敲門，董菲兒和母親都不在家，也隊這對母女都是忙人，和他這樣閒人有一定差距。小將軍歎了口氣退了出去。繼續呆在這壓抑的地方會讓他瘋掉。

    走到宿舍區大門口幾聽見一群女人嬉笑的聲音，為首那個就是董菲兒母親，她和四個女人推了個至少一噸重的水車正向著宿舍區旁的加工廠走去，在她們身後還有幾輛。因為供水系統損壞，這座城市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自來水了，因此無論是工業用水還是生活用水都得從幾個固定水井提。而那個加工廠是女人們加工生活用品的場所，在這裡她們把從蟲身上收集到的各種材料加工成品。

    這裡除了出產日常生活必須的衣服被褥等物品以外還出產一系列士兵們的必需品，比如子彈袋子和防護服也是從這出產，除此之外她們還出產和小據點交換物資的產品。那些小據點武力不足無法自己從蟲身上獲取生產必需品。

    小將軍悄悄地跟了上去，饒了個圈子想從工廠後面往裡面張望，他希望能在這處嬉鬧的工作場所找到董菲兒。但是董菲兒不在裡面，他感到失望極了。從工廠另一邊繞出去的路上他意外的遇見一個正在給孩子餵奶的女人。

    因為長期做重體力勞動基地女人大多都很粗壯，而眼前這個女人體格格外健壯，她的四肢骨骼粗得就像樹幹，手臂上幾乎全是肌肉，若是從背後看過去，稍不注意就會把她當作男人。

    手工製作的衣服非常硬，為了避免傷到孩子女人將上衣整個脫下來放到一邊然後喂孩子。見到女人袒露的上半身，小將軍有些尷尬，但女人卻沒什麼表情，她已經餵好孩子。

    因為剛出生的孩子吃不了多少東西，女人的奶水還有剩餘，她將多餘的奶水擠到地上然後將嬰兒裹進上衣裡，直徑進入工廠勞動。在那裡她和另外幾個女人一起用蟲絨編織蟲毯。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多看小將軍一眼。

    也對，並不是每個人都認識自己。小將軍失望地想。

    最後看了加工工廠一眼然後離去。董菲兒的母親董玉芬正吃力抗起一桶超過一百五十斤的材料，她正在軟化從長毛怪那裡獲得的毛料，然後將它們做成士兵們身上的防護服，這種由長毛怪毛製成的防護服防禦非常高，可以堪稱士兵戰場守護神，只可惜由於產量不多再加上某些特殊原因它成為基地出口換取資源的主要商品之一。一般士兵根本無緣見。

    女人們踏動沉重的腳踏，拍打毛料，她們唱著歌曲給自己鼓氣，這是一項不簡單的工作。長毛怪身上割下的毛料需要經過一百多道複雜工序才能最終製成成品。

    離開加工場，小將軍又找了兩三個地點，他將董菲兒最常去的地方統統找了個遍，卻始終沒能找到佳人。最後他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著了董菲兒，這是一處骯髒而令人做嘔的垃圾場，絕望的董菲兒正趴在裡面瘋狂地挖掘。她試圖從垃圾裡尋找有用物資。

    「你這是怎麼了？」小將軍有些心疼，拉過髒兮兮的董菲兒給她拍身上的污物。

    「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食物，沒有衣物，沒有藥品，他們除了屍體什麼都沒有。」董菲兒趴在他懷裡抽泣。小將軍知道她消失的這些時間想必是去了難民那裡，董菲兒一定是在後勤部那些官員那裡受了氣，於是心中更是憐惜，取了自己的手絹給她擦臉。

    「您不是英勇無敵的小將軍嗎？您幫幫他們，您只要說一句他們一定會批資源。」董菲兒抓住他的衣領哀求。

    「我這英勇無敵不過是墩塗著金漆的雕像，外表漂亮，內瓤什麼都沒有。父親不會把實權給我，你知道嗎，自古帝王最怕的就是太子謀反，所以他絕不會給我實權。來幫我菲兒，我需要你，我們一起創造更好的未來，一個沒有難民和死亡的未來。」小將軍將董菲兒環在懷裡，他吻了她。董菲兒一把將她推開。

    「我拒絕，您並不是想要菲兒，您只不過是想要菲兒的力量，您這樣叫菲兒如何是好。」董菲兒哭著說。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努力，也由此取得了一定成績，但這力量實在太過弱小。父親有他的黑翼部隊，這世界大凡有話語權的人都有自己的部隊，而我什麼都沒有，這樣的我拿什麼和他們鬥？你知道嗎，我處在他們中間就像赤身裸體般無助，做我的力量好嗎？菲兒。」小將軍緊緊抱住董菲兒他不許她逃跑。

    董菲兒不痛不癢地掙扎了一會，她狠不下心踹小將軍。

    「你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呢？您是不是想做什麼了不得的事。」董菲兒的話被小將軍堵住了，他將一隻手伸進她的衣服撫摩她，董菲兒知道他想做什麼。小將軍要把她徹底變成自己的人才會相信她。

    「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好嗎？您已經等了那麼多年相必也不在乎多等這麼一會，菲兒一直給您留著。」董菲兒梨花帶雨地請求，小將軍楞了楞，自己的確莽撞了一點。

    「對不起。」他將董菲兒的衣服又扣了回去。

    「我們的城市已經不適合人類居住，我說的並不是輻射或污染。這裡是我們的家和根，我們哪裡也去不了。但是您瞧瞧，防禦線外是屍骸遍野的人間慘獄，防禦內卻歌舞太平。這社會實在太過扭曲，我不允許這種社會存在，我不允許我們的孩子出生在這樣的社會裡。在事尚未有眉目之前，我不會碰你。對不起，接受我的道歉，是我太急了。」小將軍第三次吻了董菲兒，他將她放開向著遠處走去。

    「別這樣，您到底打算做什麼？那太冒險了。」董菲兒從後面撲上去，把他緊緊抱住。

    「我一定要這樣做，那些老東西，他們是社會的垢必須除去我們的後代才能生活得在更好的環境中。」小將軍用手擦掉董菲兒的眼淚。「等我成功了，我會送你一朵紅色玫瑰，聽說舊時代的男人都這麼給女人求愛，不論如何我會為你找到它。據說孔雀在求偶時會為同伴跳舞，我們怎麼也是個人，不能比禽獸還要著急對吧。」

    董菲兒點點頭，順從跟在他身後。就在這時她停到某種金屬摩擦聲，是槍手扣動扳機的聲音，董菲兒什麼也來不急做，小將軍抱著她滾向一邊。槍聲響亮響起，小將軍胸口炸開大團血花。從彈道上分析這是打向董菲兒的一槍。

    董菲兒哭著喊著，試圖將小將軍胸口的大洞堵上，但所有努力只是徒勞。

    小將軍咳著，喘著，他抓住董菲兒的手用冒沾滿血的手指在她手心畫了朵簡單的花。「送你，以後別想我了，和別的男人生活去吧。」

    「不，我不要你以外的男人。」董菲兒哭著拒絕。

    「我這被從未離開過基地，從未出過遠門，從未試過和朋友在陽光下開懷暢飲，從未有過孩子。這些事你去幫我完成，你會遇見好人，生許多孩子，然後等你也到我的世界，再和我將這些開心的事。讓我長長見識。」小將軍用手撫摩董菲兒的嘴唇。「答應我，不然我無法瞑目。」

    「好。」董菲兒擦掉眼淚路出了笑容。

    「現在，離開這裡去遠處生存。我死了，你是唯一的目擊者，那些兇手會污蔑你和我，父親有大智慧，但無論如何，他也只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失去我他難免喪失理智，所以你得逃得遠遠的……」小將軍的手落了下來，最後一絲生命從他體內流走。

    「我能去哪裡？我哪裡也不去。」董菲兒幫他擦乾淨臉，擺好姿勢然後離去，從今以後這男人將永遠活在她心中，她的靈魂將承擔兩份重量，但無論如何她得為活人而戰。

    她，董菲兒，一團之長，她下面還有好幾千人，她不能拋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