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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一百零五 曲中情 文 / 獠仔

    讓眾人眼前一亮的,是已換上一身淡黃色素裝的噬魂花。淡妝素裹的她彷彿替換了一個人似的,原先的嫵媚之色在這個賢淑的髮型和穿著下又減了半分,同時這樣的裝扮為她增添了一份端莊大方的古典之美。只見她懷抱著琵琶碎步走到堂中坐下。此刻的噬魂花臉上亦一改往日的桃花笑意,在顰眉蹙黛間取而代之的的竟是一股慼慼蒼涼之色。看見她的此番姿態,直叫我忍不住想上前對她憐惜一番……

    「此曲乃小女子一友人所譜作,今日小女子借花獻佛,前來向各位獻醜了。」

    噬魂花嬌軀微微一欠後,只聽得陣陣碎玉輕啼之聲便由她芊芊玉指間傳出。先是如美人嬌暱般輕細,隨著指勁的急促,遂轉鏗鏘激動之聲。而後忽然漸入婉約,此時只聽得宛如黃鶯出谷的啼語由噬魂花那嬌唇以古韻唱出:

    「寂寞如沙,相思如畫。願有月兮,照我屋下。

    寂寞如沙,相思如茶。澀澀青兮,微去留華。

    寂寞如沙,相思如麻。爍爍星兮,斑斑白髮。

    寂寞如沙,相思如沙。願隨風兮,淡跡天涯。

    寂寞如沙,相思如畫。願有月兮,照我屋下。

    寂寞如沙,相思如茶。澀澀青兮,微去留華。

    寂寞如沙,相思如麻。爍爍星兮,斑斑白髮。

    寂寞如沙,相思如沙。願隨風兮,淡跡天涯。」

    ……

    琵琶彈至高亢興奮之時,宛如瀝瀝春雨敲打在翠綠的竹身上,使聞者的心跳也滴答聲中漸漸蕩漾。隨著時光的在點點滴滴中磨逝,原本歡快之聲逐步凌亂不堪,偏偏還在那一份凌亂中卻能透出一縷慼慼的青絲,將人深深包裹在幽幽的情傷之中。最後樂聲回歸平淡,只是那淡淡的樂聲似在傷懷的訴說著一段昔日的誓言,只是那份誓言最終湮滅在無波的曲浪中……

    哀傷的旋律透過共振的心靈縈繞迴盪在小築之內。相思如美麗的畫、如先苦後甘的茶、如凌亂無序的麻、如枯燥無味的沙。由盛至哀,由哀轉淡的樂中,我看到有一名妙齡女子,每晚都獨坐家中,苦苦等待心目中的情郎。原本還是是芳華正茂,現為了無盡的等待而耗盡青春的時光,轉眼間已是華發早生,此時才明白,自己等待的只是一個留在青春年少時的夢……

    在那沁人心肺的一曲完結後,全場悄靜無聲,只因那繞樑之樂仍迴旋在眾人的心緒之中。包括三位愛托斯城的幫主在內,眾人連噬魂花是什麼時候離開堂中返回房內都沒有察覺……

    「迷路先生∼∼」

    「迷路先生∼∼」

    當我仍在緬懷著那份癡情的女子時,噬魂花把我喚醒。睜眼一看,原來現在小築之內只剩下我、飛舞、「蛀蟲」組合和噬魂花五人,三位愛托斯城的幫主已經離去。面前的噬魂花已經換回往常嬌艷的裝飾,兩隻勾魂眼正在前方望著我。

    「由於三位幫主幫中有事處理,現已返城。由於他們怕騷擾了先生雅興,故不辭而別,還請先生原諒。」噬魂花向我釋疑道。

    汗∼∼那你為什麼就敢來喚醒我?咦?怎麼我看到噬魂花的眼部有些微腫的痕跡,莫非她剛剛被自己的曲子所哀動了?

    「迷路兄有這樣入迷的反應是很正常的嘛,這次我可是有幸第三次聽花妹妹彈琵琶。」蛀書豬那豪邁的聲音在旁響起,「想當初第一次聽到如此美妙的曲樂時,連花妹妹拍我也絲毫未能覺察。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花妹妹的曲子,可是連一直喜愛裝酷的孤獨都讚不絕口啊。」

    「是蛀書豬過跨了,小妹哪有這樣的本事?」

    此時我向噬魂花說話了:「由小姐所彈奏的一曲讓我等耳內留芳,想必四君子泉下有知,亦會托在下代表它們向小姐致謝。」

    「哦?」不解之色終於出現噬魂花的臉上,「小女子愚鈍,請教先生此言何意。」噬魂花想來自己的彈奏一向出色,聽後連自己也倍受感染,而今卻聽到一個毫不相干的讚美,實在意外。

    「小姐所奏之曲哀怨動人,相信在座各位和在下一樣,在聞後亦心思久久未能平復。若在小姐在我等品嚐四君子之前彈奏……」我的話沒說完,噬魂花那漸露的笑意已能體會我這另類的笑話。(引自《論語.述而》,「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迷路先生又在笑話小女子了。不過,小女子還是衷心的謝謝先生的誇獎」在如此近距離裡,但見噬魂花言語間露出淺淺的迷人一笑,讓我在頃刻之間便產生想擁有她的慾望。只是,我內心隱隱約約的覺察到,面前的噬魂花無時無刻都不忘記用一張薄薄的網將自己於他人隔離,若不能撕破這張網,我便無法打開她被封鎖的內心。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如此優秀的美女將自己封閉?又是什麼原因,讓感情被禁閉的美女在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誘人嫵媚之色?看她在言行舉止中自能露出優雅不凡的氣質,究竟她有過怎樣的經歷,是一個怎樣的人?這一切無不讓我對這個渾身充滿誘惑的美女興趣倍增。

    在我腦海中盤旋著如何攻克這個才藝貌三絕的美女時,卻忽略了身旁的另外一位絕色。

    「噬魂花姐姐,故事中的女子最後怎樣了?她所等待的人最終都沒有出現嗎?」只見飛舞眼內還閃著珠花向噬魂花問道。

    噬魂花聞言眼內劃過一絲哀色,上前握起飛舞玉手輕輕的說:「沒有,一直沒有回來。」

    「那絕對是個負心漢∼!」

    聞聲望去,想不到此話竟然是那個一直保持沉默的背叛孤獨所說。原來他也是一個性情之人,只是在日常中刻意將自己掩蓋在冷酷的面具之下。

    對於背叛孤獨的話,在場他人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彷彿都在默認他的結論。加上飛舞那帶有泣氣的話語,小築一時間內又被哀傷的氣氛籠罩。

    太冷的氣氛不適合我於噬魂花交流,於是我吟起陳陶《隴西行》中的名句:「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春閨夢裡人。」

    如此一句猶如春雷般在眾人陰霾的心境中炸開,震碎層層的濃霧。

    「對啊∼!未必是負心人,只是她的愛人再也無法回來。」飛舞馬上便附和起我的話。而我從噬魂花望向我的眼神中,也經覺到一絲謝意。

    「怎麼我老是從壞處去想呢?我的腦筋真不好使。」蛀書豬那大手用力拍了拍自己大腿說道,「還是迷路厲害,蛀書豬我算是服了。」

    此時連背叛孤獨不禁也向我投來欣許之色。在座的皆是性情中人,在面對真性情之際都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心中所思。

    噬魂花那動情的曲色,卻也能動人心神,在短短的數分鐘內陷入哀感之中。而陳陶那短短的16個字,便使屋內眾人減少了悲觀,對那遺落的愛燃起了希望。雖然我不禁也被曲色所引,但這一仗計較下來,還是我贏了半分。

    「噬魂花小姐,在下欣賞完小姐的一曲後不甘寂寞,暗自和上曲韻嘀咕了幾句,還請各位指教指教。」既然小贏一場,自當乘勝追擊。(得勢不饒人似乎已是我慣有的『美德』)

    「在水之眉誦蒹葭,心隨玉門伴黃沙。纖指撥絲弄琵琶,蹙歎千秋盡蕭殺。」

    蛀書豬聽完之後立刻站起來說道:「好∼∼!好一句『蹙歎千秋盡蕭殺』。雖然我讀的書少,說不出什麼道理,但還是認為這一句實在好。花妹妹,我說得對不對?」

    蛀書豬這個熱血大漢不僅虛心,還能毫不避諱的說出自己的弱點,確實是光明磊落之人。不過這個大漢還是粗中有細d,只是一句話便把噬魂花推了出來。

    我留意到,早在蛀書豬發話之前,噬魂花已在眉宇之間暗露出一份欽色,現被蛀書豬擺到台上,唯有出來說話咯。

    「于先生大作,小女子只有欽佩,豈能談得上指教?」

    「小姐過獎了,自問我胡亂扯出來的東西,別說與《隴西行》相比,即便較于小姐之前所彈奏的詞,也是不及萬一。」

    「先生過謙了。先生何須妄自菲薄?小女子想請教,未知先生之句是否引自某個經典?」

    「小姐果然學識淵博,此句聽完小姐曲詞,後感於《隴西行》。但見小姐也是用琵琶,就自然的想到琵琶名曲《昭君出塞》,此句便是感自昭君塞外拾荒骨的故事。」

    「先生果然非常人。唯有以深感明妃之心,才能道出『蹙歎千秋盡蕭殺』這樣的名句。也唯有以明妃之大義,才能感出『蹙歎』而非『蹙怨』。」說罷噬魂花盈盈之軀向我又再鞠身行了一個禮,我連忙起身回禮。(怎麼噬魂花那麼講禮呢?估計是自幼便養成的)

    蛀書豬聞釋哈哈大笑:「原來是這個道理,難怪我總覺得那句很好,就是不知道它好在那裡。迷路兄,不說你在『回歸』的魔法如何強悍,單是你對美食的認識和此刻的才情,小弟便對你心服口服。」但見蛀書豬話鋒一轉,「花妹妹,這回你可遇到知己了吧,不用老是纏著我們這些大老粗試你的新菜式了。」

    噬魂花聽到蛀書豬的取笑後臉色自然,絲毫沒有懷春女子那種羞澀。只是她扭過頭去對於蛀書豬的笑謔不加理睬,繼續保持著大方得體的姿態對我說道:「小女子有一事想請教先生,未知先生可否賜教。」

    先是找人在林外試我的實力,隨後以同好廚道為契機與我接觸,跟著便是以一曲哀歌打動我的心,此刻應是步入正題。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向她以手做了個請勢道:「小姐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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