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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入仕途 第七十一章 民惡貧賤,我富貴之 文 / 深悟不空

    第七十一章民惡貧賤,我富貴之

    聽杜如晦這般說,胡戈心道,自己這位頂頭上司好快的動作啊,又見軍爺神色淡然,似已見怪不怪,便在心裡猜測,也許在這個時節,此乃極為平常之事,想到這裡,暗自歎了口氣,當下也沒插言。

    只聽杜如晦又說道:「今天下午我等在都堂議事,玄胤(戴胄,字玄胤)當場應允了調錢之事,估計這會兒戶部第一批收購舊窯的七萬貫銅錢的調撥令已經下了,這一兩天便可以到位了!」頓了一頓,又對軍爺笑道:「永思,玄胤起先無論如何不信有年增百萬貫錢而不加賦的法子,耐著性子聽了段綸一番解說,但是聽到後來卻連聲叫絕,言辭多有溢美,最後段綸汗顏,把歸唐的名字說了出來,結果玄胤便當場向我和玄齡要人,說要歸唐去他的度支司!」

    「這戴玄胤還是那個直脾氣啊,他卻全然不顧,在這種關鍵時候段綸又怎可能放人!」軍爺笑道。

    杜如晦歎道:「卻如永思所料,就在都堂之上,兩人後來差點沒爭執起來,玄胤做事,全憑一片公心,也是難能可貴啊!」

    軍爺點頭附和,又知胡戈對這位戴大人比較陌生,便給他介紹道:「戴玄胤武德四年進的秦王府,性格耿直,行事頗有原則,為法度不惜得罪當朝重臣,陛下喜他忠直,故而把一國財政大權托付與他!」

    胡戈點點頭,突然感覺到自己左手被一雙溫軟無骨的柔荑悄悄捏住,原來是劉詩薇聽說自己愛郎這般搶手,心中歡喜不過,胡戈回頭與她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都瞧見了自己的影子,還有那股化解不開的濃情蜜意。

    剛剛杜如晦和軍爺嘴中談論的這位戴玄胤乃是當朝戶部尚書戴胄(按:李世民生前,「世」和「民」這兩個字只要不連用,是不用避諱的,直到高宗即位,才改為單字避諱,比如李世績在在貞觀年間一直沒有改名,直到李世民死後,才改名為李績,同樣貞觀年間民部並沒有因為避諱而改名,真正被稱作戶部也是從高宗時代開始,但根據讀者閱讀習慣,本書此後一律稱其為戶部。)

    這位戴胄戴玄胤,也是一位性情耿直之人,李世民剛登基後不久,有一次長孫無忌攜帶佩刀進宮,監門校尉一時失察,竟沒注意,就這麼讓他給帶刀進去了,結果這事最後被曝光了,李世民和大臣們在朝堂之上商議怎麼給這二人定罪,當時任尚書右僕射的封德彝道:「監門校尉失職當斬,無忌誤帶佩刀入宮,當判刑一年,但他是國家大臣,就罰二十斤銅代替吧!」李世民立馬同意了,不料這時大理寺少卿戴胄卻道:「校尉和無忌同罪,都是一時疏忽所致,陛下要念舊情,輕罰無忌,不是我的職責能管得了的,但若根據法律來判,僅罰銅二十斤,臣認為很不合理!」

    李世民沒法,只好說:「法律是天下人都要遵守的,不能因為無忌是貴戚就減刑,你們再都說說看法!」見太宗是這麼個態度,封德彝又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把剛才一番話換了個包裝又說了出來,李世民一聽,又要同意,結果這戴胄又攔道:「這兩人罪過一般,為什麼結果卻是一死一生呢?臣再次請求改判!」後來李世民見戴胄一力堅持,不惜得罪當朝重臣而非要討個公道,最後終於免了校尉的死罪。

    像這樣頂撞李世民的事情,戴胄不止做過一件,後來在一個偽造資歷的官員生死判罰上,戴胄又一次讓李世民很沒面子,按當時法律來說,偽造或假冒官員資歷者,罪不致死,可李世民在當時曾下了一道旨意,大意是如果這些人不自首,查出來之後便要殺無赦!

    當時有個比較倒霉的徐州司戶參軍,他姓柳名雄,因為資歷作假撞到槍口上,李世民叫戴胄判他,結果戴胄只判了這個柳雄流放之刑,一聽竟然是這個結果,李世民氣急,把戴胄招來質問道:「你這樣搞不是讓天下人都說我言而無信嗎!?」戴胄回答道:「陛下您要殺這人,我攔不住,可您既然讓我來判,我只能根據國家法度做出判決!」見戴胄如此強項,李世民又說了句很重的話:「卿自守法,而令我失信邪?」但戴胄一點都不畏懼,而是繼續長篇大論的和李世民擺事實講道理,耗到最後,終於把李世民這位氣量寬宏的君上給折服了,後來《舊唐書》上對戴胄有個很高的評價,說他「所論刑獄,皆事無冤濫。」

    但對於胡戈來說,雖然在上朝時見過這位戴大人,也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跡,卻從沒當面打過交道,是以聽說他向杜如晦請調自己去戶部的消息,心中還是有點忐忑,原來這個時候,以一部尚書之尊,想要往自己部裡平調進一個從六品上的員外郎,不是多麼複雜的事情,一般吏部不會因這種小事駁了一部尚書的面子(五品以下官員任用皆吏部自理)。

    雖然被人重視的感覺很是受用,可胡戈在工部還有大事沒有完成,尤其是種子的事情還沒弄妥,一想到這裡,胡戈忙道:「杜大人,我……」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所以沒有答應戴大人,大家都是出自公心,相信戴大人日後會理解的!」杜如晦擺擺手,笑道。

    「這也不怪戴胄,能想出一石四鳥之策的人,怎能不讓他動心!」軍爺笑道。

    「對了,歸唐,我和房大人這一天裡都在思索你這個法子,想來想去,只覺精妙無窮,你能跟老夫說一說這其中的妙處嗎,你又是怎麼會想到這樣一種妙法的?」杜如晦極其誠懇的對胡戈問道。

    其實這種政府專賣行為,在唐朝中期時就實行過,第五琦(複姓第五,名琦)和劉晏都做過驗證,也確實很有效果,直到現代,政府專賣制度還在繼續實行,比如本小利大的煙草業。

    見宰相這般不恥下問,胡戈謙道:「蔡公是飽學之士,小子便班門弄斧了!」

    杜如晦呵呵笑道:「無妨,還望歸唐解惑啊!」

    見杜如晦說得這般客氣,胡戈只好拱拱手,道,「先賢管仲曾言,『富而能奪,貧而能予』,大人定知這『奪』,非用強力而取之,不然會使天下躁動不安,而後面這個「予」,也不是簡單的給百姓一點財物,讓他們度過一時的困難,而是要替他們找到一條出路,能夠長久的維持生活,所以下官日思夜想,終於得了這麼個辦法,簡單來說,就是通過技術改良,用一種溫和的方法來對社會財富進行重新分配!」

    「通過技術,對社會財富進行重新分配?」杜如晦自言自語道,若有所思,想了半晌,才道:「嗯,歸唐,繼續說下去!」

    「這種事情只能是由朝廷主導,來對社會財富進行重新分配,而且顯而易見,這種方法是十分溫和的,因為它所涉及的四方均有不同程度上的獲益,比如出錢購買磚石的大戶買家,他們願意用金錢來改善自己的生活,他們也有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的意願,對於他們來說,市場上的磚石價格比以前便宜了一半還多,他們沒有理由不滿意!」

    胡戈頓了頓,見眾人聽得入神,又道:「對於舊有磚窯商戶和他們背後的世家大族來說,也許剛一開始,他們對新的形勢沒有那麼快適應,但朝廷只要讓他們看清了這種新的盈利方式,相信到時候,不用人催,他們自己也會認清形勢的,畢竟我們的產量巨大,即使把這些舊有磚戶全部納入進來,靠賣磚的收益也能勝過以前的自己僱人開窯造磚,歸根結底,他們是絕不會跟錢過不去的!」

    「而對於百姓來說,授之以魚不若授之以漁,一時的救濟維持不了一世,正好這土窯便是一項穩定的,可以持久的生活來源,朝廷應該盡可能的把報酬提高到一個合理的水平,本來我們這個土窯就起一種平衡社會財富的作用,而不是全部為了斂財,再者我們朝廷本不是一個盈利機構,一切行政的最終目的都是讓天下安定,國泰民安!我們看隋朝便是走入歧途,朝廷富得流油,國庫豐盈歷代難比,可這與廣大百姓又有多少干係?國富民弱,百姓就會失去歸屬感,況且天下府兵,皆出於民,民心盡失,何求軍心?軍心一無,大亂起時,誰能依靠?是以隋朝雖然富甲天下,錢過北斗,米爛成倉,可烽煙一起,瞬時瓦解,這就是天下失心的後果啊,因逐利而失盡民心,這是捨本逐末的昏招,隋朝之禍,殷鑒不遠啊!

    胡戈一席話說完,聽得杜如晦是感慨頗多,沉思良久,撫髯歎道:「大富則驕,大貧則憂。憂則為盜,驕則為暴,故其制人道而差上下也。使富者足以示貴而不至於驕,貧者足以養生而不至於憂。以此為度而調均之,是以財不匱而上下檄安!歸唐讓我看到了除了均田制外,又一項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之良法啊!」

    見杜如晦如此感慨,軍爺笑道:「民惡貧賤,我富貴之!」

    言罷,三人你看我,我看他,一齊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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