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十章 我來自異時空 文 / 花清晨
第八十章我來自異時空
我想我的話語是擊中了他心靈的最深處,也是最痛處。
他轉過身,凌厲深沉的目光注視著我,冷冷地道:「你想說什麼?」
我抬頭望了一眼扶我的那名女子,她朝我微微一笑,我則苦笑一下,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道:「這個秘密,曾經,我只對一個人說過,可是他不在了。現在,為了自己不想再受折磨,也不想你再莫名其妙地恨下去,我不得不再說出來。但我有個要求,聽完了,不論你信與不信,就當我貪生怕死,就當我求你,給我一個痛快。」
他沉思了片刻,最後從嘴中冰冷冷地擠出一個字:「講!」
半躺在那女子的懷中,讓我舒服了很多,即使兩條胳膊不能動。
我無力地笑著,費力道:「這事件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甚至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實,我並不是這個時空下的人,而是來自異時空。在曾經的世界裡,我也不知道會有你們這樣的一個時空存在。至於我怎麼會來到這裡,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就像通常所說的,我借屍還魂了,我這個孤魂野鬼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佔了夏之洛的身子重生了。」
說到這裡,我停下來,稍做休息。托住我的那名女子,也輕顫了一下。我苦笑著,抬眼望了她一下,無力地眨了眨眼,想告訴她我說的是真的。
轉眼便對上司行風震驚的目光,半響,他吐了一個字:「說!」
我緩緩地繼續道:「我的本名叫洛寶,而不是叫夏之洛。夏之洛早在五年前就死了,遇到你的那年,其實她還沒有死,但不知她為何少了一魂三魄,無法主宰自己,而是換了我這個鬼來駕馭這具身體。直到你的事抖了出來,我受了鞭刑,差點死去,我的魂與她的相遇了,她也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於是,她成全了我,讓我名正言順地做了這具身體的主人。」
他們兩人難以置信地對望了一眼。
司行風扯了扯嘴角,不停地搖著頭說著:「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你在撒謊,一定是你在撒謊。」
這些藏於內心多年的秘密,早已壓得我喘不過氣,如今能找個人來述說,我都覺得是種寬慰,即使那個人仇恨我仇恨到骨子裡。
「難以置信?我就知道說出來沒人會信。當我睜開眼時,我也不相信。在那個世界裡,有我掛念的父母,有我忠誠的朋友,有我奮鬥的事業,有我幸福的生活。六年了,我離開那裡六年了,卻始終找不到回去的路。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我放棄了,或許這可能就是我的命。為了你,我差點再次命喪黃泉,為了你,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把你從擷香閣裡救出來,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你會報復我,因為在我的意識裡,我畢竟不是她。」
他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驀地,他又發狂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夏之洛,你編謊話的本事真是一流,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鬼話?」我費勁地苦笑,又道,「在我們那個世界裡,作為一個有思想、有智慧的人,會明白做什麼事對自己有意義、有價值。報仇這種行為,雖然可消一時的心頭之恨,但是仇報了,心頭之恨一旦消了,也可能失去了自我。想想你這些年來,一直惦念著夏之洛,想要報仇,可是當你得知道夏之洛已死的那一刻,你開心嗎?之後的日子裡,你有一日是開心的嗎?君子有仇不報。你原本是一個君子,試問折磨了我的這一天一夜,你快樂嗎?你有沒有想過,昨夜的那個女孩和當初的你一樣,無助、淒苦,而對和你曾經遭遇一樣的人,你怎能因為想要報復而見死不救?你試圖把你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可笑的是,你快樂嗎?」
「夠了!你給我閉嘴!只有折磨你,看到你痛苦,我的心才能得到慰藉,我就會愉悅。」司行風再度狂怒。
「我痛苦你就愉悅?那為何昨夜你沒有膽留下來一起看,親眼看看我是怎樣二度昏厥,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不是想看嗎?為何沒有?什麼原由,我想你心中比我更清楚!我覺得你不是可笑,而是可悲!」
盛怒之下,司行狂吼一聲,一把舉起那把椅子向我的方向砸過來,但是,那把椅子卻是砸在我身後的牆上,「砰」的一聲碎裂了,散了一地。
他衝過來推開那女子,惱怒地抓住我的雙肩吼著:「你給我閉嘴,閉嘴,閉嘴!我是可笑還是可悲不需要你來說。你說你是另一個人,來自另一個時空,你證明給我看,以為這樣就可以為自己逃脫罪名。哈哈哈,我泯滅良知?我就算再泯滅始終也敵不過你夏之洛。你除了拿你這張臉去迷惑人,去騙人,你還會做什麼?」
我咬著唇,忍著痛,回道:「生既無歡,死有何懼?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何苦還要再騙人騙己。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你的自由。我不過是個倒霉透頂衰到極點的女人,見過衰的,沒見我這麼衰的。現在我要享受我最後的安寧,希望在我死了之後,你也能夠得到安寧。」
終於,他放開了我,將我推回那女子的懷中,倒退了好幾步,踉蹌著腳步,帶著內心的矛盾與掙扎,倉皇地離開了。
不知道他最終是信了,還是沒有信。
那名女子幫我換了衣服,餵我吃完粥,我疲憊地在她懷中熟睡過去,再睜眼時,已是黃昏,換了間舒適的屋子。
直覺,這裡不是妓院,沒有濃烈刺鼻的脂粉味,沒有驕『淫』糜濫的尋歡作樂聲。
可笑的是,我的腳上被拴了鐵鐐,一邊拖著個鐵球。嗤!貌似我可以練輕功了。
坐起身,忍著手臂的疼痛,將兩個球逐一抱過來,依在床邊,望著腳邊那兩個鐵球,愣愣地發著呆。直到那名女子進來,才打斷我神遊的思緒。
她是送晚膳來的。
她始終不發一言,自顧自地忙她的,我吃完了,她便收拾,收拾完了,便幫我換藥。
近距離地望著她那張清雅靈秀的面容,出於禮貌,我問了她的名字:「請問……我怎麼稱呼你?」
「夏品妤。」她微微一笑。
「你……姓夏?」我驚愕,原本以為今日清晨時分的那件事,是我連累了她,嗤,沒想到因為夏這個姓,早就連累了。
「嗯。」她淡淡一笑,微微頷首。
「你恨我嗎?」我忍不住地問道。
「恨?為何要恨你?」她反問。
「因為……」我頓住了,沉吟半分,驀地,輕笑起來,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夏之洛,這會還問她恨不恨我,真是好笑。「洛寶,很高興認識你。」我伸出手,表示友好想跟她握個手。
她微微一愣,不知如何反應,我便不由分說主動拉起她的手,上下晃了兩下。
「你們家鄉的習俗?」她笑問。
「你相信?」望著她,我的雙眼不由得睜大了些許。
她會心一笑,輕點了點頭。
我也傻笑起來,貌似讓一個人相信我來自異時空,就好比我是個火星人某一天在地球上找到組織一樣。
「我可以叫你品妤嗎?」
「嗯。」
對於她,就像是遇到一個久違的知心朋友一樣,將自己壓抑在心中的好些事,都緩緩地道出。我如何來到這裡,為什麼會遇上司行風?如何救了他?為了他如何受到懲罰?我都說了。感覺就是個很奇怪的東西,若是換作其他人,或許我不會說。
她的反應也讓人暗自欽佩,沒有驚愕沒有憤慨,沒有大喜也沒有大憂,只是靜靜地聽著。難怪她可以做到不看,不聞,不想,心自定。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司行風會挑她來看著我,這份淡定,不是任何人都與生俱來的。
心如止水,人淡如菊。
「朋友,說說你吧。」忽然有了想瞭解她的念頭。
「我?」她垂下眼簾,再抬眼,輕道:「我,今年十九歲半,清和坊人氏,十歲入宮,還有半年就可以出宮了……」說到這裡,她便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我啞然。
她竟會是個宮女?我以為她是司行風的寵妾或侍婢之類的?還有半年就可以出宮了,那為什麼會在這裡?
望進她溫柔似水的雙眸裡,我恍然大悟,因為夏這個姓,她被強留在這裡。半年,本來只有半年,以她這種低調處事的性格,無論怎樣都可以很快平安無事地過完這半年。
「他什麼時候拉你出宮的?是不是昨日?」我咬唇問道。
「昨日夜裡接的聖旨,今晨出的宮。」她應道。
我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
哼!曾經,這輩子最後悔的是什麼?走路不長眼,亂闖馬路。後來遇到尋,雖然再也見不到家人,卻也值得。如今,我最後悔的是什麼?是到這白虎國來,一路上不但折磨了自己,這會還連累了一個無辜的人。
「對不起。」
她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的錯?假如不是我的到來,半年之後,她這一生都無須再受他人控制。
她讓我想到了《金枝欲孽》中的安茜,同樣的深諳為人處世之道,處處小心,事事謹慎,淡然低調,還有半年就可以出宮了,但最終卻因為外力,命運發生了轉折。
「會吹笛子嗎?」我問。
她凝望我的眼神有些疑惑,再次輕輕地點了點頭。
「幫我找兩支笛子來好嗎?」只是想將那首安茜和孔武笛音合奏的曲子送給她。
未久,夏品妤拿來了兩支笛子,我接過其中一支,道:「送你一支曲子,即將吹的這首曲子是需要二人合奏的,你聽好這第一個聲部。」
將笛子送至唇邊,便吹起了那首帶著哀傷的曲子。她學得很快,我吹第二段時,她已經加入進來,於是我便改吹另一聲部的笛音。
兩縷笛音悠悠揚揚,我和她完全沉浸在這清靜無為、虛無縹緲、淡泊清心、遠離塵世、超凡脫俗的笛音中。
良久,當我和她放下手中的笛子,相視而笑。
她問:「這首曲子的曲名叫做什麼?」
「金枝欲孽。」其實我也不能確定這首曲子是不是叫這個。
「金枝欲孽?」她輕皺起眉頭,沉吟。
忽然,「匡」的一聲,屋門被人用力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