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關中謠 第二節 儒法 文 / 莊不周
第二節儒法
諸葛亮抱膝坐在山崗之上,看著遠處的鄧塞悵然若失。看到鄧塞他就想起魏延,魏延當初給曹沖留下第一印象就是因為在鄧塞的伏兵,那是一次失敗的埋伏,不僅沒有能伏擊曹操,反而差點被曹軍埋伏了。雖然魏延一發現事情不對就逃之夭夭,大敗而回,但他卻成功的給曹沖留下了一個良好的印象,現在成了曹沖帳下的大將。
魏延不過是一武夫罷了,機緣湊巧,居然能成此功業,而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卻窩在這隆中教一幫娃娃讀書度日,真是老天不長眼。不過想想岳父黃承彥、老師水鏡先生、龐德公,這也就不足為奇了,似乎這位鎮南將軍對大才並沒有什麼興趣,倒是對做生意很感興趣,就連這次蕩平江東似乎也是做生意那一套,任仗著他幾年來在襄陽積累下的雄厚實力,舉重若輕的將孫權、劉備耍弄於股掌之上。
最讓諸葛亮感到鬱悶的是,曹沖的倚仗中有一部分還是他努力的成果,武陵、零陵的屯田,都是他的心血,卻被曹沖奪了去,成了他的實力。而造成零陵丟失的罪魁禍首,偏偏又是這個魏延的奇襲。
諸葛亮啼笑皆非,自己冥冥之中似乎跟這個魏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如今魏延在結束他仕途的江南統領重兵,而他卻在這裡看著魏延發跡的地方感慨。
「兄長……兄長……」一陣急促的叫聲傳來。
諸葛亮轉過頭去,看到諸葛均正小跑著從山路上走來,一路走一路揚著胳膊在喊,跑到他的面前大口喘著氣,臉帶喜色。
「有什麼事這麼開心?」諸葛亮打趣的說道:「曹倉舒來請你去襄陽?」
「你怎麼知道?」諸葛均愕然,又接著說道:「不過不是請我,而是請你和嫂嫂的。」
這次是諸葛亮愕然了,他準備伸過去拍諸葛均的手滯在半空中,過了片刻才落在諸葛均的肩上,臉色恢復了平淡,語氣很平緩,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意味:「你說什麼?」
諸葛均興奮的說道:「兄長,仲玉帶著曹鎮南將軍夫婦來了。他們說是來請嫂嫂的,可是鎮南將軍卻竹林裡和我說了半天,我聽他的意思,他對襄陽那幾家的作派很是不滿,正想辦法要治他們呢,特地來向兄長請教法家的問題。」
「他還用向我請教嗎?」諸葛亮撇了撇嘴,有些無奈的笑了一聲:「既然是向我請教的,為何仲玉上次沒說?」
諸葛均一邊拉著諸葛亮往回走,一邊笑道:「兄長,可不是我說你,這可要怪你了。上次在長沙,鎮南將軍上門去請你,你卻要考驗一下他的誠心,讓人家吃了閉門羹,這次他當然要換個說法,也免得再被你落了面子。快走吧,莫讓鎮南將軍等得久了。」
「等等又何妨,文王還背了太公八百步呢。」諸葛亮甩開諸葛均的手,有些不快的說道。
諸葛均樂了,他鬆開諸葛亮的手,兩人站在山路上瞪著眼睛互相看了看,諸葛均笑著說:「兄長,此地沒有外人,我們兄弟之間也沒有必要說那些場面上的話。你要是真的不想入仕,我這就去回了鎮南將軍,說你志在山林,無心政務,讓他早點回襄陽去。可你要是還想著建功立業,我勸你還是不要太在意這些虛文,左將軍倒是來請了你三次,可是結果如何?你在舞陽守了幾個月,幫他守住了後路,他不是照樣讓你回泉陵押糧?劉子初沒要曹鎮南請,主動入幕,可現在劉子初卻是南郡太守,鎮南將軍的官印有時候都放在他手裡,你可曾聽說過鎮南將軍對他有什麼懷疑?」
諸葛亮有些怒意,他哼了一聲,將頭扭了過去,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鄧塞。諸葛均接著笑道:「你天天來這裡看鄧塞,又是為何?魏文長可是鎮南將軍的俘虜,當初被橫拖豎曳到將軍的面前的,現在卻是響噹噹的名將。兄長,莫要猶豫了,我跟他說了一段時間的話,感覺他不是那種注重虛名的人,特別是對兄長精擅的法家情有獨鍾呢,兄長如果還拘泥於那些儀式,只怕會錯失機會。」
「錯失機會又能如何?」諸葛亮不快的說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聖人所言,有何不可。」
「聖人還說了,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呢,那兄長以為,現在的荊州比起左將軍時的荊州,是有道還是無道?」
「你……」諸葛亮一時語噎,現在的荊州,顯然比當初劉表治下要好得多,別的不說,就說隆中的那些民夫,這幾年的日子都過得漸見舒坦得多了,每年辛苦下來,不僅不用為明年的種子發愁,還有略有贏餘,甚至過年的時候還能買點肉回來給老人孩子打打牙祭,這在劉表治下的時候根本是不敢想像的。至於劉備治下的江南四郡,那就更慘了,普通百姓家裡到了過年想吃個飽飯都是奢望,至於肉,只能過屠門而大嚼了。僅從這一點上來說,諸葛均的問題就不難回答。
「好了,走吧。」諸葛均一邊笑一邊拉著諸葛亮向前走:「嫂嫂已經安排午飯了,你這一家之主,總不能不回去陪客,卻坐在這山頂喝風長嘯吧,要是被兄長知道了,你這可有點失禮,有失我諸城葛家的門風。」
諸葛亮被諸葛均拉著上前走,邊走邊問道:「你說他對襄陽那幾個大族有意見,他是怎麼說的?」
諸葛均就將曹沖和他說的情況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然後總結道:「我聽他的意思,好像是說劉子初現在要負責整個荊州地區的新政推廣,精力有些不夠用,顧不上整治那些大族,而且他精於計算之學,生財有道,行法卻不是擅長,所以要找些精於執法的人才去輔助他治理江南。我家世傳法學,正是他中意的目標,他雖然沒說要請兄長,我卻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呢。」
諸葛亮的先人諸葛豐是西漢元帝時的名人,以明經為郡文學,曾經官至司隸校尉,卻以執法嚴苛得罪了人,被貶為庶人,終老家中。但諸葛家的法學傳統卻一直傳承不斷,諸葛亮的父親諸葛珪為太山郡丞,也是以明法著名,諸葛亮的叔父諸葛玄,也對法學頗有造詣。不過因為大漢朝的儒學傳統勢力很大,所以他們都以儒學為表,法學為裡,兼學儒家經典。
而諸葛亮本人研究得最多的,當然還是法家的學問。他和兄長諸葛瑾精於儒家的學問不一樣,他對章句之學並不看重,他認為這末世之中就當用重典才行,儒家那套仁義是行不通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和儒學造詣很深的劉表談不來,他覺得劉表迂腐無用,劉表認為他不循正道,有術而無道,不登大雅之堂。就算是到了劉備幕中,他也只是發揮了治理民政的能力,沒有機會展示他以法施政的想法。劉備手下的人,要麼是親若兄弟的關張趙,要麼是很早就跟著他的簡孫麋,沒有哪一個是他能治理得了的,更何況劉備本人就不看重規矩,對他抽空說起的以法治國只是哼哼哈哈兩句敷衍了事。
如今忽然聽說曹沖對法家頗有興趣,讓諸葛亮不能一點不動心。他沉默的走著,心裡卻像是一潭死水泛起了波瀾,對諸葛均的談笑風生卻沒有聽進什麼。
「趙子龍做了涿郡太守,徐元直也去了涿郡為長史,輔助趙將軍。」諸葛均忽然說道。
「元直去了涿郡?」諸葛亮一驚。
「嗯。」諸葛均點頭道:「他一直在彭城做個閒官,這次是鎮南將軍親自向丞相府請的調令。」
諸葛亮的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已經到了自家的竹林前。諸葛均拉著他就要入竹林,諸葛亮卻停住了,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這才放慢了腳步,緩緩入林。
曹沖正在竹林中閒住,遠遠的看到諸葛均著引著一個足有一米八五左右的高大中年人走來,不由得凝神細看。因為坐忘術的原因,他的目力驚人——遠不是前世的近視眼可比——遠遠的就看到了諸葛亮這位如雷貫耳的大名人。諸葛亮長得很漂亮,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三綹短鬚打理得很乾淨,兩道濃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略有些瘦削。曹沖看過這麼多名人,也就是周瑜周大帥哥能和眼前這位一拼。如果說有些區別的話,那就是周瑜更多一些英氣,而這個臥龍先生則多一些傲氣,下巴略微有些上抬,眼睛總像是居高臨下的看人。
「臥龍先生,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見,幸甚幸甚。」曹沖確實是說的心理話,相比於印象中穿著一身八卦袍的中老年藝術形象,以及唐國強那副總有一些病容的樣子,眼前這位剛過而立之年不久的大帥哥更耐看,放到後世演戲圈絕對是萬人迷那一類的,那些裝酷的小白臉的飯碗全得讓他給砸了。
諸葛亮一見曹沖老遠就從石榻上起身恭立在一旁,心理很舒服,他矜持的一笑,拱手還禮:「亮不過是一布衣,焉敢有勞將軍行此大禮。」
「呵呵呵……」曹沖朗聲大笑,自來熟的上前拉著諸葛亮的手,走到榻上對面而坐,揮揮手,指著石几上正冒著泡的小茶壺說道:「臥龍先生,當此隆中美景,何必拘泥於官場那些俗禮。我已經備了些茶,專候著先生前來指教,虧得先生行程不遠,此時茶湯正開,湊巧之極。」
諸葛亮有些窘,看了一眼諸葛均。諸葛均笑道:「將軍說得正是,虧得我追得急,兄長走得也不算太遠,這才追上。有兄長相陪,將軍大人請稍坐,我去準備一些飯食,山中粗疏,沒有什麼山珍海味,些許野味還是有的,請將軍大人略嘗一些,或許別有風味。」
「哈哈哈……」曹沖大笑,對著諸葛均拱拱手:「如此就有勞了。」諸葛均還了禮,對著諸葛亮使了個眼色,退去了。曹沖揮手斥退了虎衛,只留下曹宇和孫紹在一旁侍候著。
「臥龍先生,久聞士元提起先生大才,一直渴思一見,只是機緣不巧,實在是遺憾之極,今日總算得見尊顏了。」曹沖又拱了拱手,坐直了身子,很恭敬的說道:「沖有些問題,想向先生請教,還請先生不吝。」
他對諸葛亮這麼恭敬,一方面是因為這位帥哥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了,不止是如雷貫耳,幾乎是震耳欲聾。另一方面是龐統跟他說過,諸葛亮這個人要面子,要想請他出山,不是那種一招即來的人,多少還要擺點譜,將軍如果真想請他的話,還是略微遷就他一下吧,不然給別人留下一個不禮賢下士的名聲可不好。
諸葛亮見曹沖這麼恭敬,也不好再拿譜了,欠了欠身還了一禮:「將軍過獎了,既然將軍有言,亮不揣妄陋,就放肆一番,有不當之處,還請將軍海涵。」
曹沖見他這麼說,心裡笑了一笑,臉上卻還是很恭敬:「臥龍先生在武陵、零陵的屯田,我都去看了,這裡還要先謝過先生,如果不是先生的屯田,我要想全取交州和揚州,就得從江北運糧,又要多費好多周折。」他抬起手攔住正要說話的諸葛亮:「先生不必謙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法孝直和先生在舞陽對峙數月,對先生的能力讚不絕口,後來他陪我經過零陵時看到先生的屯田,也是如此說。要是先生一直在我左將軍手下,只怕我們也不能這麼順利的一統江南。失去先生相助,乃左將軍之不幸,而是我大漢之幸。」
諸葛亮臉色有些尷尬,曹沖這麼說,可就是把劉備放在了朝庭的對立面了,當然這也是事實,何況曹沖現在勢大,頗受天子恩寵,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當面這麼說還是讓他有些不快。但曹沖話裡對他的那份推崇卻又讓他很是受用,幾句話說得他心裡又酸又甜的,一時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將軍過獎,亮在零陵的屯田,不過是學的襄陽屯田,說起來還是將軍的手筆,將軍無須謝我,全取交州、揚州,正是將軍的赫赫武功所致。」
「這武功不提也罷,江南本來就是我大漢的疆土,如果不是奸佞用事,董卓禍國,如何會在我大漢的疆土上再起刀兵。」曹沖笑道:「要說赫赫武功,開疆拓土,那才是為將者的榮幸。現在這樣的武功,實在有些讓人……」他咂了咂嘴,搖著頭,端起一杯茶對著諸葛亮示意了一下,放到嘴邊呷了一口:「讓人有些不是滋味。」
諸葛亮看了一眼給他倒茶的孫紹,端起茶杯也呷了一口,略有些意外的看著搖頭歎息的曹沖。
「文要安邦,武要定國。做文臣的,就要將國家治理得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繁榮富足,做武將的,自然要保家衛國,拓土開疆,用手中的刀,用胸中的血,護衛我大漢的榮光,這自家人殺自家人,哪能說什麼赫赫武功。」曹沖一轉身,指向北面和西面,慷慨激昂:「北有鮮卑,西有諸羌,我們還沒有能收復孝武皇帝時候的疆域,哪裡能談得上什麼武功。要是哪一天能兵出落日原,迎回我上萬將士的遺骨,飲馬北海,封狼居胥,向西收回西域,萬國來朝,那時候先生再說我略有武功,我自當欣然受之。」
「將軍的豪情壯志,讓人欽佩。」諸葛亮笑了一聲,嘴裡說著欽佩,神情裡卻沒有什麼欽佩的意思。
「呵呵,現在說這些都太遠了。」曹沖搖頭道:「我大漢劫後餘生,百業凋零,戶口耗減,滿目瘡痍,哪裡還有實力行此征伐大事,但這些卻實在是我心中的願望,所以才想請先生這樣的大才相助,先讓我大漢的子民能吃上飯,穿暖衣再說。」
「那將軍以為,又如何才能做到這些呢?」諸葛亮微微一笑。
曹沖看了他一眼,定了定神說道:「不瞞先生,我以為大漢四百年,自從以經學治國,特別是讖緯入經之後,治國之道過於閎大不經,百家之術淹滅不聞,經學自身也流於僵化,雖有鄭康成的新經學橫空出世,卻不能徹底根除其中的毛病,所謂醫者不自醫,想要靠儒家自身的改良來解決現在的問題,確實有些奢望。我在襄陽推行新政,重視工商,便遇到了不少問題,就連身邊的人都有許多人不理解,認為這是捨本求末,非是治國正道。如今襄陽富了,不法之事也漸增,我欲引入嚴法,又有好多人拿出秦以法治國二世而亡的先例,極力反對。聽聞先生精於法家,故來請教。」
「那……將軍對法家又有何觀感?」諸葛亮收起了笑容,嚴肅的問道。
「秦以法強國,也以法亡國。」曹沖很謹慎的說道,他對諸子百家的東西略微瞭解一些,但瞭解得實在有限之極,僅僅是一些皮毛而已,上次和劉先秉燭夜談,他就發現自己對黃老之術知道得過於膚淺,這次為了要和諸葛亮談法家,他事先請教過荀悅和王朗,算是有點底,但畢竟只是臨時補的課,要想在這位臥龍先生面前說法家,他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但要因為秦的亡而否定法家,顯然有些失於偏頗。書生論事,喜歡攻其一點,不及其餘,甚是不妥。秦雖以法亡,但是如果無法,他又如何能橫掃六國,一統天下?」
「呵呵呵……」諸葛亮笑了起來,:「將軍說得有理,關於法家,世人大多只是人云亦云,並無什麼太多的真知灼見。唯有漢初,儒術尚未獨尊之時,有賈長沙之論頗為精當……」
諸葛亮和曹沖在竹林裡敘說法家學理的時候,荀文倩和黃月英在屋裡也越聊越歡,蔡璣、蔡璇反倒插不上話了,只得在一旁聽著。劉琮在旁邊看黃月英拿出來的一些模型,一看到諸葛均笑嘻嘻的走進來,便招手笑道:「子平,這些便是你做的麼?」
諸葛均連忙走了看了一眼笑道:「這幾件最粗劣的便是我做的,嫂嫂如何也拿出來了,被仲玉這樣的大家看到,我以後如何還敢再動手。」
劉琮笑道:「子平,莫要自謙了,我看你的水準不亞於我襄陽書院的工學畢業生。怎麼樣,別在這山裡呆著了,跟我去襄陽找點事做,過了年有好些作坊又要招人,憑你的本事,去做個領事是沒有問題的。」他打量了一下諸葛均,又說道:「不過你的學問這麼好,做個領事實在可惜了,還是跟著表姊到書院裡去教書吧,你的口才好,一定會講得比我精彩,這樣也好讓倉舒免了我的教席這頭疼的差事。」
「仲玉,你何不讓他跟著你?」黃月英笑道:「子平雖然看了不少書,經驗卻是不足,跟著你在作坊裡做一段時間,長進豈不是更快一點?」
劉琮呵呵一笑:「我是無所謂,反正也是經常見面的,表姊如果願意讓他去幫我,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對了,子平,孔明兄長和將軍談得怎麼樣?」
諸葛均笑道:「相談甚歡,我剛剛又去了一趟,聽他們正談到商君的法家學術呢。」
「是嗎?」劉琮有些奇怪,又有些放鬆的看了一眼正露出笑容的黃月英:「這麼說,他願意出山了?」
諸葛均沒有說話,他也不好說諸葛亮其實一直在等這個機會,不僅讓荀文倩等人聽見不妥,就是劉琮聽了,也是不妥的。他正要想著怎麼說才好,一個侍女匆匆的走了進來,也許是跑得急了,臉蛋有些潮紅,一看到黃月英,她就急急的說道:「夫人,不好了,先生和將軍大人吵起來了?」
黃月英吃了一驚,就連旁邊的蔡璣姊妹也有些吃驚,劉琮更是臉色一變,正要出去看看,荀文倩笑道:「莫慌,倉舒和人說事,常有大聲的,許是兩人意見不投,有些爭論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們去了反而不妥,讓他們辯一陣子自然好了。」
她說著,對黃月英笑了笑說道:「我家夫君常說,理不辯不明,他們能吵起來,正說明大家沒有藏著掖著,正是說得好的表現。不知他們都說些什麼?」
她前面的話是對著黃月英說的,後面的話卻是對著那個侍女說的。那侍女眨著眼睛想了想說道:「我好像聽見將軍說什麼法家過於嚴苛,於百姓不利什麼的,先生卻說百姓愚昧,正當嚴法拘束,方可循規蹈矩什麼的。」
蔡璣一聽,掩著嘴笑了起來:「夫君一定又會說表姊夫不通人道了,是也不是?」
那侍女連連點頭:「正是正是,將軍說先生的想法不近人道,先生這才跟他吵了起來的。」
蔡璣得意的笑道:「我猜啊,夫君又得說他那一套以民為本的孟子學說了,這一個假儒,一個真法,估計還得有一陣子吵吵呢。」
「假儒?」黃月英有些詫異。
荀文倩連忙笑著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夫君最近忙於打仗,經學上沒有下什麼功夫,他又不喜治春秋諸經,反倒喜歡看些孟子的書,對孟子的民為重的說法很是信奉,只是章句不精,所以小玉兒說他是假儒。」
蔡璣上前拉著黃月英的手笑道:「表姊,要說別的,我家夫君和表姊夫可能不太相像,這讀書不循章句,觀其大略,倒似一個先生教出來的。」
黃月英一聽,也不禁笑了。她讓諸葛均再去看看,不大一會兒,諸葛均笑著回來了:「夫人說得有理,將軍和兄長已經不吵了,不過兩人又算上帳了,取了紙筆,在那裡算帳呢。」
蔡璣苦了臉,撅著嘴說道:「這下子有得算了,夫君說得興起總要算個半天的,這午飯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吃上,我可餓得不行了。」
荀文倩和黃月英相視一笑,黃月英拉著蔡璣向後面走去,一邊走一邊打趣道:「小玉兒,我看你可發福了不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