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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難 第一節 羞辱 文 / 莊不周

    第一節羞辱

    建安十四年六月,許縣城外官道,驕陽似火。

    綠樹成蔭的官道上,一列長長的車隊正在緩緩行駛,兩百名虎士穿著全副鐵甲,被曬得滿臉流油,卻依然挺立在馬上紋絲不動,除了血紅的盔纓隨著戰馬的邁步而不停的拂動。

    孫尚香坐在一輛馬車上,她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貪圖涼快坐在了車轅上,雖然她的親衛隊長孫顰說了好幾次,她也不願意再坐回悶熱的馬車裡去。看著兩旁的虎士,她眼睛裡全是貪婪的光,瞅了一眼她那些早就脫的衣甲,穿著一身單薄絲衣的女衛,她有些不滿的說道:「顰兒,你看人家這侍衛,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精神抖擻的,哪像你們,一有點熱就連皮甲都不穿了。」

    孫顰從車裡探出頭來,看了看鐵甲閃著光的虎士,抿嘴笑道:「小姐,你就別說了,自從我們被人給俘虜了之後,你每天都要說一二十遍,你不煩我們都煩了,你看姐妹們現在都聽疲了,再怎麼說她們也是充耳不聞。」

    「哼,一群小蹄子,都欠打。」孫尚香恨恨的說道,她看著前面曹沖那輛寬大的馬車,撇著嘴不滿的說道:「他自己坐那麼大的車,裡面還有吃的有喝的,還有人侍候著,卻讓我坐這小車,真是欺負人。唉,顰兒,我聽說他車裡還有冰鎮的酸梅湯呢,清涼解渴,特別好喝,想起來就讓人覺得……」

    孫顰哭笑不得,見旁邊的虎士嘴角落出一絲竊笑,連忙扯了扯孫尚香的袖子,孫尚香看著她的眼神,這才想起來自己和周瑜一樣,雖然舒舒服服的坐在馬車裡。卻還是俘虜的身份,不能要求太高了。

    「都是你,一招都沒使完,就被那個黑小子制住了,害得我都沒來得及反抗。」孫尚香一提起那次被劫的事就惱火,她緊緊地握了握拳頭:「要是現在再看到那個黑小子,你不要再插手,我一定狠狠的揍他一頓。打得他滿地找牙。」

    孫顰沒理她。孫尚香這段時間的武技確實是突飛猛進,但這是相對於她們這些天天被關在俘虜營裡做雜活的人來說,相對於那些虎士,她還是不堪一擊。她現在知道那個叫李維的黑小子是誰了,他是曹沖的親信、貼身侍衛,一身好武技在曹沖高手如雲的手下中可以列入前五名,據說很受那個鄧將軍的喜愛,傳了他不少絕技。就孫尚香這樣地,再練幾年也不是他的對手,滿地找牙的十有**還是她,如果李維真要下手的話。

    「哪位要揍我啊?」幾匹馬從馬車旁一掠而過,馬上的李維正好聽到了孫尚香的話。他一把勒住了韁繩,停住了腳步,回過頭衝著孫尚香笑道。其他幾個虎士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勒住了馬韁。趁空偷看了兩個漂亮妹妹一眼。

    孫尚香臉一虎,縮身回了車廂,孫顰卻撩起車簾,看了一眼一臉壞笑,滿臉灰塵的李維,臉一紅,甩手放下了車簾,雙手抱在胸前。將頭埋進臂彎裡,眼睛卻透過簾縫看著外面的髒兮兮地李維。

    「李維隨時候教。」李維大笑兩聲,帶著虎士縱馬遠去,急促的馬蹄捲起一陣黃土,捲進車來,嗆得孫尚香直咳嗽,她嘟囔了兩聲,拉好了車簾。回頭看了看孫顰。卻見她還保持著那個古怪的姿勢。

    「喂,他走了。你別再藏了。」孫尚香看著縮成一團的孫顰,不禁笑道,用力將孫顰的頭抬起來。孫顰滿臉通紅,嬌羞不已。孫尚香笑罵道:「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動了春心了,乾脆讓曹倉舒把你賞給那個黑小子算了,省得天天想看,真看到了又好意思,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嘛。」

    「小姐……」孫顰不依了,撅著嘴拍開孫尚香的手:「你天天到曹公子那兒去,誰知道你想什麼呢,我可沒說過你呢。」

    「我是要打敗她,好讓他信守諾言,放我們回去。」孫尚香振振有詞,不過看著孫顰壓根不信的眼神,她的聲音也越說越低,最後乾脆沒聲了。她扭過頭,雙手托腮,從車簾縫隙裡看著前面曹沖地那輛大馬車,喃喃自語:「這個豎子天天那麼刻苦練武幹什麼,照這麼打下去,我哪一天才能贏他啊。他是不是有絕招沒教我,藏著私啊,看來還是要向鄧師傅請教幾招才有機會,要不然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做他的俘虜了。」

    「那也比嫁劉備強。」孫顰不屑的笑道:「你看大雙小雙,還是他親閨女呢,對他都沒有好感,你嫁給他,說不定哪天也被他當包袱丟了。」

    孫尚香臉色一黯,沒有吭聲。過了好久才說道:「我們兩家聯盟,曹軍也佔不了優勢,他應該不會再那麼狼狽了吧?」

    「且,小姐別騙自己了。」孫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周都督在江陵打仗,劉備從背後騙江南,這種人也能信,誰知道哪一天翻了臉,說不定又和我們江東開戰呢。」

    孫尚香聽了有些煩,回手拍了一下孫顰:「好了好了,別說了。」

    孫顰見她惱了,也不也再說,只得縮回角落,拿起一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自顧自的想著心思,臉上掛著一絲羞人的笑,不時的紅一下臉。

    「我家公子吩咐,送兩杯酸梅湯給孫小姐解渴。」車外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孫顰一聽,連忙挑起車簾,見小雙正雙手舉著一個朱紅漆盤,額頭上沁出幾顆細密地汗珠,站在馬車之前。

    「有勞小雙姐。」孫顰連忙接過漆盤,將盛滿酸梅湯的耳杯遞給孫尚香,孫尚香一看杯中深紅色的酸梅湯,頓覺舌底生津,連忙接過來一飲而盡。冰涼的酸梅湯一入腸腹,頓時遍體生涼。

    「代我謝謝他了,總算有點良心。」孫尚香舔了舔紅唇,滿意的說道。

    麋小雙笑了笑。卻沒有走,她想了想輕聲笑道:「我家公子說,前面就快到許縣了,有不少官員在前面長亭裡相候,為了避免被人看見小姐,無端的生些閒話,給小姐造成不便,小姐……不能坐馬車了。」

    「不能坐馬車?那坐什麼?」孫顰一聽就愣了。

    麋小雙從後面一直空著的檻車努了努嘴:「公子請小姐委屈片刻。過了長亭就請小姐再回來。」

    孫尚香臉色一寒,剛喝下去地冰涼地酸梅湯立刻成了穿腸毒藥,臉色青紅相間,她一言不發,跳下車就向後面地檻車走去。孫顰大驚,也連忙跟了下來,向後跑去。

    麋小雙掩嘴一笑,看了一眼孫尚香的背影。跑回曹沖地馬車。曹沖正和擦著臉的張松說話,一看小雙回來了,伸手將她拉上車笑道:「怎麼樣,那個瘋丫頭有沒有發飆?」

    「沒有,不過有些生氣了。」麋小雙放下托盤。順手接過張鬆手裡的絲帕掛好,一邊笑著說道。

    曹沖嘎嘎一笑:「那也沒辦法,她終究是個俘虜,如果被那些官員看到她像個小姐一樣坐在車裡。只怕不妥。」

    張松笑道:「其實公子也多慮了,我在江東聽說孫仲謀正在考慮求和,說不定真會將孫小姐許給公子呢,大概也就是半個月的事情,他地使者也該到鄴城了。」

    「江東現在情況怎麼樣?」曹沖關切的問道。

    「亂了,徹底的亂了。」張松接過大雙遞過來的酸梅湯呷了一口,大呼痛快,連著幾口喝完。這才一抹嘴笑道:「公子一戰擊潰賀公苗,再戰斬殺右都督程德謀,三戰生擒了左都督周公瑾,江東震驚,再加上先前戰死的黃公覆、董元代(董襲),當年跟著孫討逆征戰的老將死了近一半,特別是周公瑾被擒,江東的半壁江山都塌了。能不慌嗎。」

    曹沖微笑不語。沉吟了片刻:「那現在是誰掌軍?」

    「魯子敬做了都督,但手中兵權只有五千人。有名無實,呂子明雖然沒做都督,但手中兵權也增至五千人,孫仲謀派他駐在丹揚,接應廬江郡的蔣公奕(蔣欽),有風聲說如果蔣公奕能平安回到江東,估計也會陞官。」

    「武將大力提拔親信,文地人呢?」曹沖點點頭又問道。

    「陸家在家賦閒一年的陸公璣(陸績)最近授了鬱林太守,貶在丹揚的虞仲翔被調回牧府,看樣子也要重用。對了,劉玄德和孫仲謀互相上表,一個做了徐州牧,一個做了荊州牧,孫仲謀還做了車騎將軍。」張松說著,覺得好笑,不禁笑出聲來。曹沖聽了也撲哧一笑,差點將口中的酸梅湯噴出來。

    「永年這次去江東,大功一件,不僅將周公瑾的家屬給接過來了,還打聽到這麼多情況,實在辛苦你了。」曹沖讚許地看著張松,「本該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可惜形勢不容人,只怕到了鄴城,你還辛苦一陣子。」

    「能為公子效勞,張松在所不辭。」張松正色應道。

    「呵呵,前面長亭到了,我們先下車去應付一下,等回來再細說你怎麼把周公瑾的家人搞過來的。」曹沖壓抑著想去打聽一下小喬夫人的衝動,拉著張鬆下了車。長亭裡,以丞相長史王必為首地丞相府親信和以尚書令劉先為首的朝庭要員,正滿面堆笑的看著大步而來的曹沖。

    周瑜和孫尚香一樣,在接近長亭的時候進了檻車,雖然他的衣服穿得還是很整潔,臉龐還是很俊朗,但那種帥氣卻不見了。他的待遇還不如孫尚香,孫尚香的檻車外還罩著一層紗,雖然能看到裡面有人,但看不到清晰地面容,想來是照顧孫尚香,而他就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了,只能面對著朝庭的重臣不時瞟過來的眼光盤腿而坐。

    在那一刻,周瑜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同時也將曹衝前些日子的好處忘得精光,他看著和大臣們談笑風生、互相客套的曹沖暗下決心,有機會逃出生天的話,一定要將這種羞辱十倍奉還。

    當然前提是如果有這個機會地話。

    曹沖帶著大臣們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種很輕鬆地笑容:「諸位。這就是江東大都督周瑜周公瑾。」他回過頭又帶著一絲歉意笑道:「周都督,不是曹沖多事,實在是你地名聲太響,諸位大人一定要來見見你,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周瑜被眾人像猴一樣看著,他分明感到了眾人眼中地不屑和惋惜,心中的屈辱感更盛,不免長歎一聲。閉上了雙眼。他從小到大一直被人羨慕,被人擁戴,沒想到今天卻落到這個下場。

    他被侮辱了,舒城周家被侮辱了。

    「江東周郎,嘖嘖嘖。」一個不知名的年青郎官在後面輕聲咂著嘴,語氣中透著幾絲羨慕,幾絲不屑。周瑜心如針刺,羞愧難當。他低下頭,將下巴緊緊的壓在粗糙的檻車上,未清除乾淨的木屑刺痛他的臉龐,只有如此才能減輕他心中地難受。與他臉上的燥熱相比,似乎正午的太陽也失去了威力。

    曹沖看到周瑜的臉色。知道也差不多了,連忙笑嘻嘻的打著圓場:「哈哈哈,諸位大人,天氣太熱。我的養氣功夫還不能跟諸位大人相比,這麼曬著可真有點吃不消了,咱們還是進城吧?」

    劉先等人一聽,哈哈一笑,互相謙讓了一陣,上車入城。曹衝上車之前,扭過頭看了一眼檻車中面色脹紅的周瑜,心情頗為暢快。你娘的,讓你不理我,現在丟丟你地人再說。

    跟在他身後的龐統笑道:「公子,你可別太過了,這周公瑾從小到大沒丟過這麼大人,真讓他火了,以後要勸降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今天曹沖不僅向來迎的眾人隆重介紹他就是龐德公口中的鳳雛,而且把這次大戰的功勞大部分都推給了他。讓原本認識他但沒有太把他放在眼裡地劉先等人大吃一驚。立刻對他客氣了三分,很是漲了面子。心情自然也就好得不得了。

    曹沖哈哈一笑,回身笑道:「士元,你放心,這打一巴掌給個棗的事我還是會幹的,如果他再不低頭,我說不定真會搞個盛大的獻俘儀式,讓他地臭名傳遍天下,他要想鹹魚翻身可不容易,江東孫權追殺他的全家,他的長子周循,已經死在孫權的刀下了。」

    「哦?」龐統吃了一驚。

    曹沖看了一眼四周,低聲笑道:「此處人多眼雜,晚上再談,晚上再談。」

    曹操沒有進城,他住在了城外丞相長史王必的大營裡,大營中守備森嚴,比起許縣城內來安全得多。周瑜和孫尚香被關在了一起,也不知曹沖是故意的,還是事情實在太忙,居然把他們給忘了,好長時間也沒有人來看他們,甚至晚飯都沒有安排。他們在檻車裡枯坐了大半天,直看到外面天都黑了,也沒一個人進來問一聲。

    孫尚香餓了,咕咕的聲音不時的從她地腹中傳出,雖然有輕紗罩著檻車,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周瑜好像沒有什麼反應,他一直安靜的坐在檻車裡,一動也不動,渾似石化了一般。孫尚香幾次想開口和他說話,卻被他無聲的冷漠逼得開不了口。

    就在孫尚香又餓又氣的時候,門口聽到說話聲,帳門一挑,曹沖領先走了進來。

    「來人,快把孫小姐放出來。」曹沖話音剛落,孫顰連忙衝上前來,手腳利落的打開檻車,將孫尚香拉了出來。孫尚香鑽出檻車,斜著眼睛瞪著曹沖暗自運氣,很想撲上去揍他一頓,可一來自己腿都麻了,站穩都困難,更別提打人了,二來他也不是曹沖的對手,撲上去也是被他揍一頓,很不合算。

    「呵呵呵,不要這麼看著我,你也知道的,外人面前總要注意一些。」曹沖淡淡的笑了笑:「餓壞了吧?快去吃飯吧。」

    「要你管!」孫尚香惡聲惡氣地罵了一聲,扶著孫顰,挪著發麻地雙腿,逕自一扭一拐的出去了。曹沖也不生氣,依然很平和地笑著,看著她一扭一扭的出了帳,這才轉過頭來,摸著下巴看著檻車裡的周瑜。咂了咂嘴。周瑜閉著眼睛一聲不吭,恍若未聞。

    「大都督,就不要裝睡了。」曹沖在帳中間坐下,咳嗽了一聲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不知都督想先聽哪一個?」

    周瑜還是沒有吭聲,只是微微睜開了血紅的雙眼,用憤恨地目光看著曹沖。曹沖沒有看他的眼睛,但他但他彷彿感受到了周瑜眼中的怨恨。不禁笑了一聲,揮了揮手,讓人將周瑜放出來坐在他的對面。

    「你不要怨我,所謂面子不是人給的,全是自己掙的。」曹沖嘴角一挑,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你如果不是自己做了叛逆,又何至於今天落到這個地步。對不起你周家列祖列宗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又何必這麼看著我?」

    「將軍地大恩大德,周瑜來日一定相報。」周瑜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才像個漢子。」曹沖不以為然的點點頭。頗為讚賞的笑了一聲,又有些疑惑的問道:「只是我很想問一下大都督,你現在不過是個階下囚,等著你的無非是兩個下場。一是被天子斬首祭旗,然後隨便找個地方埋了,我估計周家的墓地你是別想進了。對了,我順便告訴你一句,舒城一戰,蔣欽遁走,廬江郡已經收復了。」

    周瑜臉色一僵,又立刻淡淡的笑了。一聲不吭地看著地面。

    「另一個結果就是天子念在周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赦免了你,然後給你一個官,可以回鄉坐著牛車,在潛山之下度此殘生。」曹沖見他半天也不說話,只好繼續說道:「不管是哪個結果,估計你這輩子想要報答我都比較困難了。」

    周瑜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敢放我回鄉?」

    「敢,為什麼不敢。」曹沖輕聲笑道:「反正你也回不了江東了。」

    「此話怎講?」周瑜一驚。霍的抬起了頭。

    「先告訴你好消息吧。」曹沖歎了口氣:「你的家人。已經被我的人接過來了,就在營中。」

    「什麼?」周瑜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曹沖,看他那樣子,似乎隨時都可能撲過來掐死曹沖。曹沖似若未見,他對正要撲過來的典滿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緊張,語氣平淡的接著說道:「還有個壞消息,你的長子周循被孫權殺了,你地夫人悲傷過度,又趕著十幾天的路,已經病倒了,奄奄一息,她姐姐正在照顧她。」

    「不可能!」周瑜怒喝一聲,「我與主公傾心相知,他怎麼可能殺我的循兒,一定是你這個豎子的詭計,害我君臣離心。」

    曹沖皺起了眉頭看著暴怒的周瑜,歎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轉身就走。走到帳口時,他回身說道:「我不知道你和孫權是不是真的君臣相知,但事實就是事實,喬夫人就在營中,你可以自己去問他,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的傷還沒有好,千萬不要太動氣,以免傷口迸裂,白吃痛楚。」說完他大步走了,大帳裡只剩下兩個虎士,扶刀而立,臉色冷漠地看著驚怒交加的周瑜。

    周瑜喘了幾口氣,如困獸一般在帳中轉了幾個圈,這才捂著微痛的胸口,對著虎士沉聲喝道:「我的夫人在哪兒,帶我去看他。」

    虎士面色不變,不卑不亢的側身抬手:「請都督跟我來。」

    小喬臉色蠟黃,頭髮散亂,一點也沒有美人的風度,病懨懨的靠在大喬的懷中,表情呆滯,紅腫地眼睛裡全是血絲,卻沒有一滴淚。大喬憐惜地摟著她,輕聲安慰著,將手中的湯藥一點點地喂到她的嘴裡。小喬只是機械的張著嘴,吞嚥著湯藥,眼神空洞。

    周瑜大步跨了進來,大喬吃了一驚,連忙將小喬靠在錦被上躺好,站了起來:「妹夫。」

    「夫人……」周瑜顧不上和大喬說話,撲上去一把抱著小喬,連聲叫道:「夫人,夫人,我是周瑜啊,夫人……」

    小喬的眼睛忽然動了一下,她費力的扭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周瑜,乾裂的嘴唇抖動了兩下,喃喃說道:「夫君,真的是你嗎,夫君……」

    周瑜心酸不已,不顧大喬就在身側,將小喬緊緊的摟在懷中,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夫人,是我,是我,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夫君……」小喬忽然放聲大哭,伸手雙手死死的摟著周瑜的脖子,「循兒……循兒死了……」

    大喬悄悄的退了出來,正看到曹沖正站在帳外不遠處,身邊站著龐統和張松兩個醜八怪,低聲商議著什麼。一見大喬出來,曹沖連忙恭聲施禮:「夫人,不知令妹可好?」

    大喬輕輕的點了點頭:「公瑾進去了,她終於肯說話了。」

    曹沖鬆了口氣:「這樣就好。」

    大喬躬了躬身道:「有勞公子操心,我這個妹子才能死裡逃生,與公瑾見面,妾身在些替妹子謝過公子。」

    曹沖心中有愧,小喬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包括他兒子周循的死,都在自己預料之中。所以他才站在帳外,不進去一睹聞名三國的大美人小喬,當然他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喬一點也不美,直接就是個邋遢女人,看了讓人對生活失去信心的邋遢女人。

    「慚愧,可惜沒有救出周循,讓他枉死了。」曹沖有模有樣的抹了一下眼睛。

    「公子不必自責,孫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冷血無情。」大喬一提到孫家的男人,臉立刻冷了下來,她恭敬的行了一禮,匆匆的走了。

    曹沖看了一眼大喬嬌俏的背影,暗自嚥了口唾沫,再一次後悔自己穿越的年齡太小了,可惜啊。

    龐統也出神了好一會才收回目光笑道:「公子,喬夫人在襄陽過得不錯啊,臉色紅潤,風采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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