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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第三十一章 起義(中) 文 / 丁老大

    第三十一章起義(中)

    團長在隊前講話,說,你們起義投誠,我們感謝你們,同志們,看你們所走過的地方,把百姓一搶而光,拉牛背包袱,真叫人看不過眼。你們起義到我們方面來,今後要好好學習,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我們都是老百姓出身,誰沒有家,沒有父母,妻子兒女。誰願過作牛馬的生活,你們這個連從現在起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六師十八團新兵連,你們的暫時任務是保衛團部和傷病員,在作戰中生活上比較困難一些,大家要受點委屈。

    然後是趙政委講話,政委說,同志們,你們辛苦啦,你們韓連長帶大家起義,我們高興的歡迎你們,方纔我團領導說你們拉牛背包袱,請大家不要往心裡去,我看我們這些同志也沒見拉牛,也沒見背那五顏六色的包袱,那是指的反動軍人,和沒有心肝的反動分子,不是你們。現在我們正在追擊敵人,暫時不讓你們參戰,因為你們還沒有給大家介紹編號,前面的同志和你不相識,會發生誤會,希望你們服從命令,聽從指揮。

    團長和政委講完話後,把韓文德叫進團部的臨時指揮部,團長問韓文德,聽張排長說你是山東人,山東人咋能在陝西的縣保安團當連長?

    韓文德改陝西話說,我不是山東人,我是地地道道的陝西人,不信你問趙政委。

    團長看了趙政委一眼,奇怪道,趙政委跟我一樣,與你見的是第一面,咋能知道你是哪裡人?

    韓文德說,我認識趙政委,趙政委也應該能認識我。我叫韓文德

    趙政委聽韓文德說他們認識,就在仔細觀察,及聽得是韓文德,上前一把把韓文德抱住,說,好兄弟,咱們終於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了。好大一會才鬆開,弄得韓文德也鼻子一酸,流出了眼淚。

    趙政委問韓文德,好你個韓文德,你啥時候回來當了保安團的連長?我以為你還在國民黨的七十四師,被我們部隊在孟良崮消滅了,原來你早回來了。

    韓文德說,一言難盡,我原來在七十四軍,兩年後跟康景濂的挺進縱隊在敵後打游擊,把日本人打跑了,我就回來了。

    趙祥說,你可能也是個編余軍官,聽說勝利以後國民黨把一些雜牌隊伍的軍官編余了,那些軍官到處鬧事。

    韓文德說,讓你說對了,兄弟也鬧過事,在西安和一些編余軍官把胡宗南的司令部攪得亂糟糟的。

    趙祥說,我們聽說你是山東人,還覺得不大可靠,既然是兄弟你,我和團長就放心了。然後向團長介紹韓文德,說,本來這個韓文德在三七年要和我一塊去延安,啥都安排好了,國民黨派壯丁派到他們家,他父親讓他頂了壯丁,我和我老師到了延安,這一分手已經十二年了。

    韓文德問趙祥,聽說咱老師讓日本人殺害了,有這事嗎?

    趙祥的臉上現出沉痛的表情,說,是真的,狗日的日本人真慘忍,一次戰鬥後,他們要求談判交換俘虜,老師去與他們談判,他們竟拿槍把老師打死了。

    正說著,旅部通訊員進來傳達口令,讓他們到前頭落玉山駐紮,部隊拔營,走了幾里路後停下了,問別人,才知道是周至縣西落玉山。地名叫茅草坪。

    這一晚上,韓文德不用操心了,站崗放哨也不用他們,基本睡了個好覺,第二天開始上山打仗。韓文德聽前面的槍聲密集,震動山林,估計是接上火了,槍聲好像是正規軍,不知道二哥和世金大哥現在在哪裡,很是擔心。

    仗打完後,聽說打掃戰場,韓文德專門上去看,見確實是國民黨的正規軍,沒有保安團,這才有點放心。

    有一天正行軍,忽然前面有一條狼追著一隻野山羊從山上跑下,羊從人群中穿過,向山上奔逃,狼也緊跟著向山上追,韓文德很想開槍打,但不敢打,怕影響隊伍的紀律。

    他們跟在作戰隊伍後面打掃戰場,抬傷員。埋屍體、揀武器。也很辛苦,但是比起打仗來,那就輕鬆多了,至少沒有死亡的危險。

    一天,韓文德見團長在山上打了兩個野雞回來,叫伙房做成肉湯,團長只喝了兩口,叫拿到傷病員房子分給大家吃去。韓文德見解放軍官兵互相關心,親如弟兄。想起他在國民黨隊伍中的遭遇,感慨萬千。

    這期間,韓文德對趙祥政委說了他從隊伍上回來以前的事。

    不管是八路軍和國民黨的部隊,在八年抗戰打鬼子中都是出生入死的,沒有啥稀奇,只是趙祥聽他受了那麼多的額外艱辛,感慨地說,在八路軍中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並對韓文德說,你當時如果跟我一起到延安上抗大參加八路軍,可能也早升了團長了,不至於至今連個連長都保不住。

    韓文德說,你運氣好,我運氣不好。

    趙祥說,你現在起義參加了八路軍,運氣就好了,好好幹,現在還是戰爭時期,以你的能力,我看將來肯定能升上去。

    韓文德說,我走錯了路,已經攆不上你了。

    趙祥說,可別這麼想,說不定哪天一個槍子過來把我打死了,你就升了團政委。

    韓文德說,為啥非把你打死我才能升團政委,你當了師長軍長不是把位子騰出來了。

    趙祥說,戰爭期間官升得快,全國解放以後不打仗了,官就升得慢。

    這天,韓文德聽趙祥政委說,有一股子匪徒很是頑固,在大山中和解放軍藏貓貓,領頭的姓顧。韓文德估計,這個姓顧的很可能就是顧書雄,他的二哥和世金大哥就跟著顧書雄,如果被解放軍打死了,回去怎麼對父母交待,也對不起世金大哥的父母和桂英,就向趙祥政委請示,讓趙祥批准他去找二哥和世金大哥,順便也摸清顧書雄的行蹤。

    趙祥與團長聽他說過在江西打游擊的事,知道他有經驗,商量後答應了他的要求,並叮嚀他要量力而行,一定不能暴露身份,能把隊伍拉過來更好,拉不過來也不要勉強。

    韓文德結束停當出來,趙政委和團長見他腰裡別著兩柄匕首,一把短槍,身上大背著步槍,二百發子彈裝在子彈袋裡,圍在腰上,四個手榴彈,一袋熟米,一壺水,全副武裝,利利索索。

    團長是軍伍出身,最喜歡能打仗的官兵,這時候見韓文德這身裝束,就知道這個韓文德不簡單。他拍拍韓文德的肩膀,讚許的說,不錯,是個打仗的材料。你帶上咱們部隊的證明,其他部隊看一下就沒事了,見到保安團的人可要小心,如果被他們識破,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韓文德說,沒事,過去和日本鬼子打交道都不怕,難道他們比日本鬼子厲害。

    趙祥叮嚀他說,你別自恃膽大,要知道狗急了跳牆,這些瘋狗臨死咬你一口就划不來。

    韓文德說,我知道。

    然後就出發了。

    周至的山就是秦嶺,古稱終南山,山高林密,便於隊伍隱藏。韓文德沿小路往上,碰見了好幾起解放軍的隊伍,他掏出團上開的證明,都通過了。最後紮營的是一個尖兵連,連長告訴他,前面沒有解放軍的部隊了,碰見的就是蔣匪軍。韓文德對蔣匪軍這個名詞還沒有聽慣,心裡想,這可能就是古語說的,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吧!國民黨以前把『共產』黨叫共匪,現在『共產』黨又把國民黨叫蔣匪,到底誰是匪,他一時半會也弄不明白這個道理,就與那個連長告辭,向前面茫茫大山走去。

    在江西打游擊的時候,韓文德對山地宿營已經習慣了,他又是個孤膽英雄,身上帶著各種武器,也不怕什麼。眼看著暮色下來了,天一黑,山路就不好走。韓文德也不急。他一個人前去,情況不明,要和像顧書雄那樣的國民黨死硬分子打交道,首先得想好怎麼說才不被他們懷疑,一個連的人沒有了,只剩了他一個,怎麼說也得有個充足的理由啊!

    雖然說已經進入六月的麥熟天氣,但是晚間的山上還有點冷。江西的山上稻草多,他過去在江西打鬼子的時候,晚上睡覺鋪的是稻草,那怕是冬天,只要鋪上一層厚厚的稻草,就不覺得冷了。北方的山上沒有能鋪的東西,他又不能點上一堆篝火取暖,這樣暴露目標不說,危險性也太大,但是,他必須休息,養精蓄銳,才能在未來的幾天之中堅持下來。

    他先找了一股泉水,就著泉水吃了乾糧,然後找了一個背風的淺山洞。這個山洞只有一丈多深,裡面有幾抱玉米秸稈,估計也是誰抱了進來睡覺的,也不管他,躺下就休息。半夜的時候忽然被一陣說話聲驚醒了。

    韓文德睡覺本來就靈警,這是在江西打游擊的時候養成的習慣,他沒敢動,豎起耳朵聽外面說什麼話。

    外面是兩個聲音,其中一個好像是米團長。

    那個米團長的聲音說,顧書雄這一下給了我個措手不及,我們跟著他還有什麼前途?

    另一個聲音說,這個關中挺進軍司令本來是你的,顧書雄卻讓畢選進這個驕橫跋扈的傢伙當,畢選進手段狠毒,藉著籌措軍餉,把那些跟著隊伍逃難的有錢人手裡的金銀和糧食都搜刮走了。顧書雄靠他保駕,連個屁也不敢放,把我們這些老人手都扔到一邊去了,我是不想跟他干了,你打算怎麼辦?

    米團長的聲音說,我也不想幹了,把隊伍拉回高陵,不行就投『共產』黨,跟他們干遲早也是個死。

    另一個聲音說,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投『共產』黨也比跟著他們強。

    米團長的聲音說,你把你的隊伍拉走。我把我的隊伍拉走,看他顧書雄還能有三頭六臂的本事。

    另一個聲音說,咱還要秘密行事,顧書雄在這個關鍵時候,隊伍就是他的命,他肯定看得很緊,決不能讓他發現。

    米團長的聲音說,如果我們把隊伍帶走,顧書雄能氣得吐血。

    兩人低聲笑了。

    因為是靜夜,韓文德聽得很清楚。

    等那兩個人走了以後,韓文德悄悄爬起來,瞄著兩個人的影兒跟上去。雖然離得不太遠,但是因為韓文德小心謹慎,兩個人也沒有發現,眼看著他們進入一片小樹林,聽裡面傳來喊口令的聲音,米團長的聲音喊得是屙屎,那邊回答是尿尿,韓文德差點笑出聲來,同時心裡也彆扭,不知道是誰想出這麼兩句口令?他知道那個畢選進沒有文化,驕橫跋扈,多數是他想出來的。

    等裡面靜了以後,韓文德挺起身來,也向樹林裡走去。

    樹林裡有拉槍栓的聲音,一個聲音嚴厲的喊道,口令,韓文德說,屙屎。那邊說,尿尿。這就算通過了。

    因為是三個縣的民團合併,互相間不大認識,韓文德就很輕鬆的通過崗哨來到宿營的地方。

    進到樹林深處,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的都是民團的士兵,也都是衣不解帶,槍不離身。因為樹木的濃密葉子遮住了月光,看得不很清楚,不知道人數有多少。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民團士兵那經得起戰爭的折騰,從他們躺的姿勢看就原形畢露了。

    晚上人不好找,韓文德就悄悄找了一塊地方,也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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