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零五章 洪水記憶(2) 文 / 陌若
第一百零五章洪水記憶（2）
終於，姬無淚張開了雙唇。
「因為我不想再看你陷下去了，寒簫，你是個好人，可是天意弄人，我們一輩子也不能相愛。」姬無淚抬頭望天，雨水卻瀰漫了她的雙眼。
「不！」燕寒簫不死心地抱住姬無淚，「無淚，你忘記這一切好不好？你對我的欺騙，對我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的，我可以為你捨去任何，你把這些仇恨都忘了吧！忘了吧！」
「辦不到。」姬無淚依舊果斷的叫人心寒，冷冷的三個字，讓燕寒簫的心涼成一片。希望一點點慢慢的灰飛煙滅……
姬無淚感覺到他鬆開的懷抱，於是看著他的臉道，「你就恨我吧！越恨越好，因為恨總比愛容易放下些。寒簫，我沒有愛過你，從來都沒有。」
燕寒簫整個人都垮下來，無力地說道，「從來沒有，包括失憶的時候……」
姬無淚不去看他憂傷的臉，別過頭，「從來沒有，失憶的事，我都忘了。」
「你騙人！」燕寒簫突然大吼道，「你愛過我！你別再自欺欺人了！無淚！你愛過我！」血紅的眸子裡除了愛還能夠有什麼呢？
「沒有！」姬無淚回吼著，「沒有！我紅顏·姬無淚，誰也不愛，特別是你完顏·燕寒簫，一輩子都不可能！」
「看著我的眼睛，最後告訴我一次，你不愛我。」燕寒簫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和曾經的莊白衣的一樣。
可是，姬無淚，始終低著頭，不敢抬頭，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這比那夜拒絕莊白衣還要難受，是不是？
「你看著我，看著我！」燕寒簫搖著她的雙肩。
「你別再逼我了！」姬無淚怒吼道，「我不愛你，不愛你，就是不愛你！」可是，始終低著頭，淚流滿面。
「你騙我，你不敢看著我的眼睛，你在撒謊。」燕寒簫哀傷地看著她。
「沒有撒謊，沒有。」姬無淚癡癡地搖著頭，「我這一輩子，沒有愛人的權利的。」
「你有的！我可以，我真的可以，給你幸福，好不好？」燕寒簫欲上前抱住她，可姬無淚卻一臉異笑地抬起頭來，「我的幸福是你父王的項上人頭，你給的了麼？」
燕寒簫愣住了，父王的項上人頭？
「辦不到是不是？」姬無淚冷笑著，「曾經你有父王，我也有，你有家，我也有，你有國，我也有。可是如今，我一無所有，這一切都是拜你父王所賜！」
燕寒簫突然覺得好無力，感覺愛離他越來越遠。
「死心吧！」姬無淚淡淡道，臉上閃過一絲惆悵，「我愛的是報仇，是復國，你永遠也給不了我！」
「無淚……」燕寒簫突然平靜下來，「能不能放棄，能不能為了我放棄？」
燕寒簫這種語氣，哀求，懇求……
姬無淚的心死去活來的疼，翻天覆地的疼。
「辦不到。」依舊是那三個字，一層不變，永不改變。
燕寒簫笑起來，很釋然的笑。
「曾經無淚或有淚，如今無淚是無淚，既是紅顏，豈能無淚？若已無淚，簫聲千喚，亦無所用……」
姬無淚聽著燕寒簫的話，突然心裡潮濕一片。他是在怨恨麼？是在埋怨麼？終於肯放棄了麼？
當姬無淚抬頭向燕寒簫望去的時候，他站在山峰尖處，對著姬無淚蒼白無力的笑。
「我很愛你，從第一眼起。無淚，若有來生，我們都別生的帝王之家。今生我許下來生姻緣，但願來生，能夠與你長相廝守，因為我發現，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你知道麼？你剛才的每一句話，都像刀一樣劃在我的心窩裡，那裡原本只藏著對你滿滿的愛，可是現在被你傷的遍體鱗傷，傷痕纍纍。它在恨你，再恨你，可是我的理智卻在告訴我，我更愛你……」燕寒簫的話彷彿做著最後的告別，字字敲擊著姬無淚的心扉。
姬無淚還未開口，便看到一起藍袍，隨風飛逝。
還沒來得及喊出口，那句「寒郎」，他的身影已經墜入茫茫洪水之中。
山尖道山底的距離，彷彿是永遠也比例不出的路途，因為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姬無淚將「寒郎」兩個字卡在喉嚨裡，看著燕寒簫在她眼前灰飛煙滅，屍葬洪水。
姬無淚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裡爆發出猛獸一般的嗚呼聲，絕望悲傷，淒涼無比。
「嗚嗚，嗚嗚……」就這樣，姬無淚趴在地上不停地敲打著地面，血肉模糊。
「嗚嗚，嗚嗚，嗚嗚……」除了這種絕望的悲鳴，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個墜下去的身影，她一輩子也無法再抹去。
那個誓言旦旦的聲音，她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我完顏·燕寒簫，今生非紅顏·姬無淚不娶，即使海枯石爛，滄海桑田，至死不渝！即使今後受萬夫所指，千夫所唾，依舊無怨無悔。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生亦無淚，死亦無淚，除了無淚，我一生別無所愛！」
腦海裡不停地迴盪著燕寒簫新婚那夜的誓言，可惜，再也聽不到，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溫情了。
他絕望的眼神，哀傷的面孔，悲涼的聲音。
他決絕的話語……
「啊！……」姬無淚仰天長嘯，心裡的痛久久不能散去。
「曾經無淚或有淚，如今無淚是無淚，既是紅顏，豈能無淚？若已無淚，簫聲千喚，亦無所用……」
姬無淚癱睡在地上，他含恨而逝，他恨我！恨我！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程嬸淚眼模糊地扇了姬無淚一巴掌，姬無淚呆呆地，嘴角滲出血絲，馬上被雨水沖走！
「壞女人！」小虎子狠狠地唾了姬無淚一口。
村民們想起剛才的一幕幕，都鄙夷地看著姬無淚。
「壞女人！」孩童們上前對姬無淚拳打腳踢，姬無淚感覺著零星的拳頭落在她身上，卻再也感覺不到疼痛。此時此刻，除了心疼，連呼吸都是疼的，他死去時決絕的目光，隨著洪流……
「哈哈哈哈哈哈！」姬無淚突然瘋狂地笑起來，孩童們嚇得紛紛離去。
村民們帶走了全部的乾糧和帳篷，留下姬無淚一人孤獨地在山上自生自滅，洪水未退，村民們到另一個山頭住下，姬無淚就這樣呆坐著。任憑雨水的拍打，寒風的襲擊。
望著山腳下的洪水，靜靜發呆。可這靜靜的發呆，又能夠發多久呢？我是一個狠心的女人，狠心……
我還是不夠愛你是不是？我不愛你的是不是？你看我是多麼一個鐵石心腸的女子，對你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我不愛你，我不愛你，我真的不愛你的……
寒郎……
姬無淚咬緊著下唇，嘴裡發出悲傷的嗚咽聲，這一刻，誰還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