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氏族 第十四章 解釋 文 / 二十七男
第十四章解釋
一陣寂靜的沉默,甚至可以聽到酒杯裡氣泡炸裂時輕微的聲音。
香檳是法蘭人的驕傲,也是全世界的享受。在值得慶祝的時候,總是少不了香檳酒的泡沫,最有權勢的男人都非常喜歡它,其中也包括安德烈公爵。
安德烈公爵總會在艦隊遠征啟航前,將一瓶香檳砸向船頭,象徵著勝利的祝福。伊登港口的商人們在知道戰無不勝的公爵有這樣的習慣後,也開始模仿,現在伊登的商船離港,新船下水,都會有一瓶香檳砸向船頭。
安德烈公爵是個非常重視名譽的人,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淡金色馬蹄徽章不允許有任何污點。
多米尼克大陸的貴族階層裡,養情婦幾乎是貴族們約定俗成的傳統,但按照教廷修訂的教義,一夫一妻的婚姻才能受到法律和教會道德上的保護,對婚姻和家庭的不貞,會受到嚴厲的譴責。
在蒙扎忒的小說作品中,女人們大多是貪婪而且虛榮的,所有看上去「賢妻良母的典範」,「具有一種安琪兒式純潔風範」的女子,都有可能是貴族包養的情婦。他毫不留情地諷刺著貴族們對婚姻的不貞,也諷刺著女人們廉價可售的愛情。
他宣稱愛情,家庭,貞潔,名聲都是虛無縹緲的幻象,唯有金錢,才能夠主宰人心。
倫德的貴夫人們對於蒙扎忒的這一觀點很是不屑,她們嘲諷著道:「如果蒙扎忒看到了安德烈公爵,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是多麼的狹隘和可笑。」
安德烈公爵是貴族婚姻中堅貞的典範,他從來不曾有任何風流韻事可供人消遣,對他不滿和嫉恨的人能夠攻擊他的只是因為他太尊敬自己的妻子,說他是個沒有骨氣的男人,被女人騎在頭上。
《荷魯斯注目》這家報紙,曾經隱晦地用一個「以妻為王的男人」來代稱安德烈公爵。
如果有消息指出安德烈公爵可能有一個情婦和私生子在伊登,櫻蘭羅帝國的人們第一反應是絕不會相信,然後當有確鑿的證據指出這個情婦和私生子就是伊登人人皆知的托拜厄斯小姐和她的兒子馬卡斯少爺,再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導下,這樣未知真假的消息也有可能動搖人們對安德烈公爵的愛戴。
因為安德烈公爵的妻子,是克莉絲汀夫人,是一個櫻蘭羅人們絕不允許被傷害和被欺騙的女神。
當事情涉及到克莉絲汀夫人的幸福,許多人會失去理智,毫無疑問其中會有費迪南德騎士和奧斯頓先生這樣敢於和安德烈公爵衝撞的權勢人物。
如今已經是櫻蘭羅帝國權力金字塔中堅人物的許多大人物,曾經都是克莉絲汀夫人在蘭度理學院的學友,這些人遙望的多明尼卡神學院最耀眼的女孩,現在成為一個被丈夫背叛的可憐女人,他們或者會在很多原因的考慮下,克制住給安德烈公爵丟手套的衝動,但當有一個小小的機會時,他們一定會抓住,然後狠狠地在背後給背叛克莉絲汀夫人的男人一棍子。
修斯坦尼頓的憂心充分說明了他對公爵大人的忠誠和作為一名管家的盡職,他微微簇起一字眉,這讓他那張遠比顯得刻薄的臉更多了幾分陰沉的味道。
「你擔心我給克莉絲汀夫人帶去錯誤的信息?」陸斯恩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你果然是最盡職的管家,但考慮的還是太多了。夫人對公爵的信任一如既往,從來不曾有過絲毫動搖。如果真有這樣的傳聞,夫人一定會和以前一樣,堅定地站在公爵的身後,讓那些謠言無趣地止歇。」
「那就好。」修斯坦尼頓猶豫了一下,沉吟著道:「這件事情你遲早要知道,不如現在告訴你。我將認養馬卡斯作為我的養子,將他們母子接到倫德居住,這裡並不適合馬卡斯的成長,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公爵已經同意這件事情,並且非常願意賜予馬卡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榮譽,讓他也擁有淡金色馬蹄徽章。」
「你甚至會讓他擁有你爵位和封地的繼承權,是嗎?」陸斯恩隨口說道,漫不經心地喝著醇美的香檳酒。
修斯坦尼頓有些驚訝於陸斯恩的判斷,然後點了點頭,「這樣做,足夠將烈金雷諾特家族的一個敵人變成朋友,馬卡斯和我的感情很好,也可以化解他的父親對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敵意。」
「那讓我猜一下馬卡斯的父親是誰。」陸斯恩搖著酒杯,作出思索的表情,片刻之後吐出一個名字:「槍與花騎士團團長,帝國最後一個騎士,費迪南德。」
修斯坦尼頓手中的酒杯跌倒在地上,香檳酒迅速浸透入地毯,留下一層泡沫,他似乎對陸斯恩聯想到這個人身上非常吃驚。
「你為什麼猜他?」修斯坦尼頓沒有否認,也沒有確認陸斯恩的猜測。
「費迪南德第一次出現在倫德時,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而且我還知道費迪南德擁有神威權能的力量,他雖然是孔特雷拉絲洗禮的神聖騎士,可是他並沒有跟隨護教騎士學習,他的神威權能力量似乎是自己領悟的。現在我當然會認為他原本就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那麼就可以解釋他的神威權能力量從何而來了。」陸斯恩一副自得的模樣,對於自己的邏輯推斷很滿意,「曾經出現在赫伯肯黑德港灣的迷人背影,不是葛洛仙妮公爵夫人就是克莉絲汀夫人,費迪南德對克莉絲汀夫人的愛慕人盡皆知,這讓我很容易就聯想到托拜厄斯小姐在赫伯肯黑德港灣看到的那一幕就是費迪南德在仰慕著夫人的背影。也可以解釋今天早上我談到夫人時,這位如今的馬卡斯母親,為什麼仇恨著克莉絲汀夫人了。費迪南德在托拜厄斯小姐的愚蠢計策之後,依然選擇仰慕夫人的背影,這位小姐便從那時候開始怨恨夫人,認為是這位已經成為烈金雷諾特家族女主人的夫人,搶走了應該屬於她的丈夫。」
修斯坦尼頓露出欣賞的神情,陸斯恩的分析合情合理,能夠從一點點的細節就推測出這些事情,不愧是被克莉絲汀夫人選擇成為修斯坦尼頓管家職位繼承人的人選。
「費迪南德毫無疑問是如今在倫德不多的幾個非常明顯地對安德烈公爵表示敵意的人,而他又很得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信任。要將費迪南德拉攏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的盟友,馬卡斯是最適合的利用對象。」陸斯恩點了點頭,慎重地道:「我會向夫人詳細地報告細節,以免造成夫人的誤會,我現在可以承認夫人確實聽到一點點的風聲,雖然夫人十分信任公爵,但還是希望我弄清楚這種謠傳的來源。我建議你還是讓公爵寫一封信送回去給夫人,夫妻間有些誤會沒有關係,只要即使消除就好。我們做僕人的,並不適合過分地干預。」
修斯坦尼頓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意:「這就好,公爵原本也要寫信給夫人說明馬卡斯少爺的事情,現在只需要將這段十四年前的悲劇愛情故事講述給夫人聽就可以了。善心的夫人還會有一些不必要的歉疚,這就需要你去開解夫人了,不管是費迪南德的放棄,還是托拜厄斯小姐的仇恨,其實都不應該歸咎於夫人。」
「是這樣,我也會寫一封信隨後送到夏洛特莊園。」陸斯恩放下酒杯,真誠地讚美修斯坦尼頓,「你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盡職付出和全心著想的氣度,讓我十分欽佩。」
「那就好,我更希望馬卡斯少爺在倫德孤獨的日子,能夠獲得小姐的友誼。」修斯坦尼頓站起身來,苦笑道:「我原來是打算將傷害可憐的馬卡斯少爺的兇手切成碎片,但現在看來這只是一個誤會,我總不能對你動手。我也必須去處理下馬卡斯少爺的傷勢,再安撫下他的母親。」
修斯坦尼頓伯爵離開了菲茲捷勒大船酒店,哈羅德局長和霍爾子爵雖然有些疑惑這位氣勢洶洶而來的伯爵為什麼安靜而略微輕鬆地離去,卻不敢多問半句。
在一旁聞訊趕來的菲茲捷勒伯爵鬆了一口氣,這說明大船酒店裡並沒有什麼人得罪了這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陸斯恩站在觀景陽台上,看著大隊的巡騎警在一陣騷亂中擁著修斯坦尼頓離去,他的臉上早已經不見了那份釋然和解開誤會後的輕鬆。
佩姬在臥室裡等了許久,在聽到外邊再也沒有人聲的時候,終於走了出來,她渾身都是汗水,扶著門框站立著,大腿有些酸軟無力,她聽到的可不是她這樣的女僕可以瞭解的事情。
這種事情,知道了一點點,很有可能就會丟命,這些高位的貴族,絕不會介意為了保守秘密而讓她這樣無關輕重的人永遠無法開口。
當陸斯恩微笑地看著佩姬時,佩姬終於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毯上,無聲地哭泣著,「先生,我哪裡做得不好嗎?聽到這樣的事情,你是想讓我死去嗎?」
陸斯恩輕輕地踱著步子,走到佩姬的身後,托著她的腋窩扶著她站了起來,她無力地靠著陸斯恩的胸膛,軟綿綿的好像依然陷入極度的恐慌,讓身體失去了協調能力,陸斯恩不得不攬住她的腰肢,手掌按著她柔軟的小腹,使她不至於再次萎頓在地毯上。
「當然不是,這只是一個故事,一個沒有人會想到去取證,也就無法證實真假的故事。」陸斯恩聞著佩姬身上隨著汗水散發出來的香味,「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如果用華美的文字,再加上煽情的劇情來豐滿一下,就是悲劇版本的《海角》嗎?」
「你不相信?」佩姬並不笨,她至少能夠理清楚剛才談話的兩個人的關係,她也清楚了談話的雙方尊貴的身份,以及這些談話中涉及的人物,在櫻蘭羅帝國的地位和權勢。
「難道你相信嗎?」陸斯恩笑了起來,有些放肆的味道:「克莉絲汀夫人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費迪南德背負著恥辱和不光榮的拋棄妻兒的過去,托拜厄斯小姐和馬卡斯少爺很有可能就是這段故事的受益人,怎麼去取證?」
「你不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人嗎?」佩姬無法理解這一點,眼前這個俊美得過分的年輕人,似乎對他的男主人和管家上司並沒有什麼敬重。
「很有趣,不是麼?這就是大貴族家庭內部的糾紛,掩蓋在無限的風光和榮譽之下,不為外人所知的陰謀和算計。」陸斯恩冷笑著道。
「難道你就完全不相信嗎?他們應該是值得你信任的人吧,安德烈公爵和修斯坦尼頓伯爵,都是在伊登非常有名望的紳士貴族。」即使是佩姬,終日在貴賓套間裡,也聽說了第三艦隊這兩個擁有烈金雷諾特姓氏的男人是多麼的讓人欽佩敬仰。
陸斯恩放開佩姬,稍稍安撫下,他溫柔的動作早已經打消了佩姬的擔憂。
修斯坦尼頓和陸斯恩談話時,他講述這個故事,為了讓陸斯恩相信,他注意到了每個細節,他一直稱呼馬卡斯,就像一個真正的長輩。當陸斯恩似乎自作聰明地猜測出這個苦修士是費迪南德後,修斯坦尼頓終於輕鬆下來,陸斯恩卻注意到了,修斯坦尼頓的稱呼不經意地變成了:馬卡斯少爺!
如果只是托拜厄斯家的少爺,只是費迪南德的棄子,如果修斯坦尼頓真準備讓馬卡斯成為他的養子,怎麼會用尊稱?
「馬卡斯可能是安德烈公爵的私生子,也有可能是修斯坦尼頓伯爵的私生子,當然修斯坦尼頓的故事也可能是真的,馬卡斯是槍與花騎士團團長費迪南德的棄子。你說會是哪一種情況?」陸斯恩向佩姬徵詢意見。
「為什麼問我?我不知道。」佩姬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她可不想參與進去,她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僕,雖然接觸了許多入住貴賓套間的櫻蘭羅帝國的大人物,但還是第一次被人毫不介意,或者有意捲入這種危險的對話中。
「法蘭人應該對槍與花騎士團沒有什麼好感吧?畢竟當年的蓋拉迪諾陛下可是率領著這個騎士團在法蘭橫衝直撞。尤其是你們凱爾維爾地區的女人,作為傾國美人姬瑪的同鄉,那一定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吧。」陸斯恩的手掌撫摸著佩姬的臉頰,有著和西格莉德同樣嬌嫩的肌膚。
佩姬的身體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只是個為了生活,離開了法蘭,你怎麼知道我是凱爾維爾地區的人呢?」
「我有一個凱爾維爾的朋友,她叫西格莉德,她和你有些地方很像,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有一雙帶著淡淡憂鬱的眼睛。」陸斯恩說道。
「先生你的朋友,都是非常尊貴的人吧,只可惜我沒有機會認識她,要不然她說不定會願意幫助我這個落魄的同鄉。」佩姬惋惜地道,不知不覺地她和陸斯恩談話時,那種侷促和疏離的尊重感已經不見了。
她忘記了保持這種偽裝,在陸斯恩面前,很少有人能夠一直偽裝下去。
「我們的話題繞太遠了,不過馬卡斯到底是誰的私生子,我也不想去關心了,如何享受伊登悠閒的海灘,才是我現在應該做的,或者你願意和我一起在赫伯肯黑德港灣散步?請相信我,利用我的身份文書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淡金色馬蹄徽章,可以輕鬆地體驗蒙扎忒**劇《海角》上的浪漫。」陸斯恩雖然穿著是普通的居家服,依然不損他邀請女士時的紳士氣質,「美麗的佩姬小姐,你願意作為我在伊登的日子裡,唯一陪伴我的女士嗎?」
佩姬嫣然一笑,有著凱爾維爾女人特有的嫵媚,「當然願意,先生,我一直渴望看看號稱海神的帝國第三艦隊強大的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