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法則 榮耀 第一百零七章 埃爾羅伊宮上,唯見遙遙蒼穹 文 / 二十七男
第一百零七章埃爾羅伊宮上,唯見遙遙蒼穹
最能理解哥特格羅斯維爾那段「我無所畏懼,我甚至會建造一千尺的尖塔,刺破天空……它就是我的劍,鋒利的劍尖,指向天空之上不屑,冷漠,冰涼的天神」狂言的,一定是櫻蘭羅人。
櫻蘭羅人對高大的建築情有獨鍾,這種感情可以追溯到櫻蘭羅人根植於骨髓中的高山崇拜心理。
廣袤的櫻蘭羅帝國土地上,除了斯蘭羅行省極北的喜拉雅山脈,最宏偉的山脈便是伊蘇河發源地的普雷斯科特山脈,這兩條巨大的山脈一南一北間是廣闊的平原,地勢平緩,少有起伏的丘陵和山地,尤其是整個伊蘇河流域,除了一些低矮的山丘,幾乎看不到任何讓人仰望的高山。
缺少什麼,就追求什麼,熱愛什麼,這是人類普遍的心理。
生長在平原地區的人們,對於高山的崇拜是如此的熱切,以至於他們在無法看到普雷斯特特山脈和喜拉雅山脈的倫德,就將他們的這種心理寄托在建築之上。
櫻蘭羅帝國皇宮埃爾羅伊宮,便是這種高山崇拜心理的極致體現,高,卻不是尖塔那種單薄而寂寞的高,埃爾羅伊宮的高,體現在龐大建築群整體的高大,猶如一座扎根在倫德城裡的高山,接收著櫻蘭羅人們的崇敬。
一句櫻蘭羅諺語這樣形容雄偉莊園的埃爾羅伊宮:「伊蘇平原上,唯見埃爾羅伊宮高聳,埃爾羅伊宮上,唯見遙遙蒼穹。」
埃爾羅伊宮從馬克斯威爾大帝立倫德為帝都開始興建,歷經數個世紀的修葺和擴展,才成為了今日這一組偉岸的建築群,在漫長的歲月中,隨著各種建築風格和文藝流派的興盛,埃爾羅伊宮的建築風貌不只吸取了古拉西的經典亞塔風格,也融合了巴洛克後期的奢靡,以及洛可可藝術時代的張揚,更有櫻蘭羅傳統神聖哥特式的莊嚴。人們從倫德任何一個可以看到天空的角落,都可以遙望埃爾羅伊宮中高高峙立的洛德大帝鐘樓,高達四百餘尺的鐘樓是整個倫德最高的建築物。
除了顯目的洛德大帝鐘樓,伊蘇河上遠眺埃爾羅伊宮宮牆時,可以看到牆內朝向伊蘇河的一棟顯露出奢侈夢幻風格的建築物,它有著一整面的玻璃牆,高達三十餘尺的落地大窗,總是能在夕照的時候,將陽光逸散遍佈著整個伊蘇河,燦爛如同幻境,這就是埃爾羅伊宮最主要的建築物大埃爾羅伊宮,
大埃爾羅伊宮的外觀設計由凱薩琳皇后出身的查理爾德家族天才建築師埃德加菲利斯查理爾德獨力完成,這位天才建築師還包攬了大埃爾羅伊宮中最為著名的依耶芙特大廳的全部設計工作,這座彰顯皇室尊貴的大廳如今已經成為安東尼奧皇族舉行宮廷舞會和重要活動的傳統地點。
在這深夜中,加布裡爾三世陛下依然沒有入睡,他在燈火通明的依耶芙特大廳裡來回踱著步子,眉頭緊鎖。
作為必須把目光俯視整個多米尼克大陸的君王,他的眼光遠比常人看得更遠更廣,當紅衣大主教被謀殺,裴迪家族布魯斯林的血親復仇以及尤金芬妮莊園裡修女被綁架的案件一連串地發生時,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一股強悍的外來勢力插入了櫻蘭羅帝國的心臟。
而此時他的臣子們還在為如何爭奪額蒂菲斯大教堂主教的位置而爭吵不休,除了烈金雷諾特等有限的幾個家族紋絲不動以外,其他西裡爾區的大貴族們都在為自己親密的夥伴搖旗吶喊,沒有誰想到這一連串的事件後隱藏著的凶險。
隱藏在黑暗中的勢力就在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眼皮子低下殺人行兇,這些臣子卻一個個只能看到眼前三尺的利益,加布裡爾三世陛下除了失望之外還有更多的憤怒。
費迪南德在這時候派遣他最親信的騎士傳來了一個讓加布裡爾三世陛下欣喜而震驚的消息:費迪南德發現了殺死孔特雷拉絲的真正兇手。
費迪南德正在指揮槍與花騎士團的騎士們準備接下來的一系列追捕行動,以及做一些隱秘的善後工作,或者需要殺掉一些知情者,堵住一些不能殺死的人的嘴,再讓一些人知道這件事情。
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在依耶芙特大廳裡等候著費迪南德對他做最後的報告陳述,然後他會再針對費迪南德的總結,從一個君王的立場做出合適的反應。
加布裡爾三世陛下一向非常信任費迪南德,也認可費迪南德在危機事件中的處理能力,這位有著雄心壯志的睿智君王,很清楚他那些在鮮血中爬起來,淌過戰火的騎士與領軍的軍方將領比那些雖然有些騎士頭銜,卻只會站在舒適奢華的內閣大廳裡慷慨陳詞的文臣們更能處理這些血淋淋的危機事件。
內侍小跑著前來通報,槍與花騎士團團長費迪南德深夜入宮,正在等待覲見陛下。
「讓他來依耶芙特大廳。」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停止了踱步,揮手命令。
遣散了在大廳裡伺候著的內侍們,空曠的大廳裡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這種鏗鏘有力的腳步獨屬於那些勇武的騎士,能夠安定君王的心神。
費迪南德將他的佩劍取下放在劍廊中,摘下沾染著鮮血的頭盔,踏著柔軟的紅色斯拉夫地毯,走進橢圓形的依耶芙特大廳,圓頂上掛著六個鍍金的三枝形吊燈,每個吊燈重達四千磅,圓頂和四周的牆上繪有櫻蘭羅帝國自馬克斯威爾大帝以來各位偉大皇帝的畫像,其中讓人驚訝的是,和這些皇帝們的畫像並列在牆壁上的,還有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康納利維士大公和阿爾多斯大公的畫像。
費迪南德無暇欣賞大廳裡八十八跟圓柱上美輪美奐的雕像,他邁著莊重的步子,走到加布裡爾三世陛下身前四尺的位置,單膝跪倒在地,「陛下,謀殺孔特雷拉絲大主教的是教廷宗教裁判所守日者的頭領澤維爾,兇手直接聽命於教皇格列高力七世,很有可能是教廷直接策劃了這件謀殺案。」
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加布裡爾三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難怪費迪南德連自己最信任的騎士也沒有告知真相,只說了一句找到了真兇。
加布裡爾三世低頭看著依然跪倒在地的費迪南德,他的頭上包紮著厚厚的白紗布,鮮血浸染出來,讓包裹整個頭部的白紗布也沒有多少地方還有著乾淨的白色。手中捧著的頭盔上沾染著不知是他還是敵人的鮮血,鎧甲胸前和背後的部位有著觸目驚心的劍痕,護臂上的板甲被硬生生地劈開,悍勇的騎士撕出內衫隨意地包紮了一下,而分佈在他大腿上的一些小傷口,更是沒有經過任何處理,鮮血結痂後將褲子和板甲粘在了一起,跪下時牽扯著傷口破裂,一滴滴的鮮血濺在依耶芙特大廳精美的地板上。
加布裡爾三世沒有說什麼,想要去扶起苦戰歸來的騎士,卻發現這位渾身是血的騎士居然沒有可以讓他攙扶的地方,肋下,手臂,肩膀上,到處都是傷口。
「費迪南德,你起來吧。」皇帝的聲音在寒冷的深夜中多了一絲暖意,他已經有了主意,不久的將來,應該讓費迪南德獲得世襲的爵位了。
帝國最後一個騎士,他面對君主的禮節總是這麼一絲不苟,站起身來,即使牽動著渾身的傷口冒血,他依然筆直地站著,不曾皺一下眉頭:「澤維爾奉命謀殺孔特雷拉絲大主教,是為了謀奪孔特雷拉絲大主教在索倫拍賣行購買到的惡魔之眼。雖然不知道這件珍貴的寶珠對於教廷有何重要意義,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給大主教帶來殺身之禍的寶珠,已經不在櫻蘭羅境內,送往了聖伯多祿國。」
「惡魔之眼?就是你護送米格拉茲前往索倫拍賣行那天晚上最後據傳被突然來襲的異端毀掉的拍賣品嗎?」加布裡爾三世沉吟著,「這麼說來,澤維爾殺了孔特雷拉絲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扶植格列高力七世在櫻蘭羅帝國各大教堂裡安插的某個主教?」
「是的,但是他們充分地利用了這次謀殺案,當我被他們發現時,聖奧古斯都聯合大教堂的瑞恩主教和澤維爾正在商量如何讓瑞恩主教坐上額蒂菲斯大教堂主教位置的事情。」費迪南德答道。
加布裡爾三世微微有些驚訝,「居然是瑞恩?」
作為萊安區聖奧古斯都聯合大教堂的主教,瑞恩和眾多的政府高層來往甚密,其中最顯眼的就是瑪吉斯家,瑞恩甚至是財政部監察大臣奧斯頓的教父。
瑞恩勾結上了教廷的守日者統領,誰知道其中會牽涉進多少萊安區的高官顯貴?
加布裡爾三世眉頭深鎖,「瑞恩和澤維爾都死了吧?怎麼死的?」
他不指望在看到費迪南德浴血歸來時,還能看到活著的瑞恩和澤維爾。
「因為布魯斯林裡的伏擊,烈金雷諾特家族的騎士們一直在尋找這些伏擊者們的同黨。格利沙爾塔小姐的侍從官負責率領夏洛特莊園的騎士們進行追捕,這位名叫陸斯恩的侍從官,並不相信伏擊者沒有同黨,沒有潛伏在倫德的同黨幫助,這些來歷都無法查清楚的伏擊者不可能獲得格利沙爾塔小姐出行的時間和地點。在追捕的過程中,陸斯恩騎士失去了這些伏擊者同黨的線索,卻在偶然間發現了尤金芬妮莊園被綁架的沙芭絲蒂安修女被隱藏在聖奧古斯都聯合大教堂裡。」費迪南德露出欽佩的表情,「這位陸斯恩騎士,十分聰明地選擇了不動聲色地繼續潛藏在了瑞恩主教的房間裡,同時派人來通知了我……」
看到加布裡爾三世露出疑惑的神色,費迪南德解釋道:「陸斯恩騎士曾經陪伴格利沙爾塔小姐參加索倫拍賣行的那次拍賣,而且似乎對惡魔之眼有些興趣,我懷疑過他是謀殺孔特雷拉絲大主教的兇手,要求上議院和貴族法庭對他進行了私審,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他和謀殺案沒有任何關係。我也因此認識了這位值得信任的騎士,並且成為了他親密的朋友。」
「偶然間發現了?真是幸運的騎士。」加布裡爾三世微微瞇著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眼神中的神采,「後來就是你和這位騎士被瑞恩和澤維爾發現了,於是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可惜人都死了,查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沒有?」
加布裡爾三世陛下並沒有責怪費迪南德沒有留下活口,守日者從來就沒有被俘虜的先例,他們死戰到底的傳統也是讓敵人感到棘手的原因之一。
計劃既然暴露了,瑞恩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就算費迪南德不動手,澤維爾在混戰中殺瑞恩滅口也是守日者們為了保守秘密的一貫做法。
費迪南德從懷中取出三樣東西,呈現在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眼前。
「紅寶石戒指,委任狀,還有鑲金邊神袍。」加布裡爾三世冷笑起來,「格列高力七世給出的價碼不低啊。難度他想讓多米尼克大陸上多一個什麼神聖君主協同神之代言人共治之櫻蘭羅帝國?」
費迪南德沉默不語,他只需要將一些事情匯報給皇帝陛下,這位睿智的君王,並不需要一個奮勇殺敵的才能遠甚於謀略的騎士來給他提供參考意見。
「這幾天,你在宮裡修養。我要見見這位陸斯恩騎士和沙芭絲蒂安修女。」加布裡爾三世並沒有多看一眼費迪南德手中染血的證物,溫和地拍了拍費迪南德的手掌,「我會讓歐內斯特和波特萊姆來給你治療。」
費迪南德看著這個外貌和普通中年男人並沒有太大區別的帝王,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但他知道,這位在他面前沒有表現出太多睿智,眼神中的皇者威嚴都內斂掉的皇帝並不會就這麼因為他的一面之詞就做出決定,他還需要陸斯恩和沙芭絲蒂安的證詞,或者他還會從一些費迪南德也無法得知的隱秘渠道挖掘出一些真相。
留在宮裡修養,是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對費迪南德的關懷,或者不僅僅只是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