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節 文 / 黑天魔神
「既然這樣，那怎麼還說他是麻煩呢？」我頗為不解地問道。
「這小子好動，不是一般的好動。」提起李向東，張軍長就不住地搖頭：「其實按照他的軍齡和表現，就是當個營長也綽綽有餘。當了八年的兵，提干四次，又降了四次，結果弄到現在他還是個上士班長。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個人太講義氣。」
「呵呵！這從何說起呢？」聽他這麼一說，我的興趣更濃厚了。
「李向東家住在雲南臨滄一帶的山裡，祖父幾代都是打獵為生。他的父親是那一帶最有名的獵手，每年都要靠從山裡打來的獵物從山外換點生活必需品。後來政府頒布了野生動物保護條例，老人第一個站出來響應政府的號召，也是第一個把手中的獵槍繳了上去。可誰想到，這就惹上了麻煩。」
說到這裡張軍長可能是口渴了，端起盛水的茶缸灌了一氣。抹了抹嘴唇繼續道：「那一年，李向東家鄉的山裡來了一個地區行署的專員視察。說是視察，其實那小子是想在山裡弄點好處，因為那一帶自古以來就是獵戶聚居的地方。按照我的估計，他可能是想到那裡利用職權弄點山貨什麼的。但是獵戶手裡的槍都上繳了，也沒人再打獵，他也沒辦法。只好到處轉悠，這一轉就轉到了李向東家裡。那時候，他家的堂屋裡掛著一張豹皮，那還是李向東老爹幾年打的。當時捨不得賣，想著留給兒子結婚討媳婦當彩禮。結果被那個專員看上了，非要買。他爹一想，賣就賣吧！反正留著也要送人，只要價錢合適，賣了也就賣了。於是，就答應了專員的要求。」
「後來呢？」我興意昂然地問。
「後來？哼！那小子根本就不想給錢。」說到這裡張軍長顯得很氣憤：「隨便拿了幾十塊錢就想把李向東他爹給打發了。人家當然不願意，結果鬧了起來。那個專員竟然讓手下的人把李向東他爹抓了起來，罪名就是濫捕國家保護動物。李向東那時候在部隊已經提干當上了連長。一聽家裡出了這事，馬上請假回了趟家，硬是把他爹從縣公安部局搶了回來。這下好了，他前腳回到部隊，後腳公安局的就人就來了。雖然從道理上說李向東沒錯，但是他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不得已，我們只好交了人。不過這麼一鬧以後，那個專員也不敢再找他們家的麻煩，李向東沒過多久也從裡面放了出來。本來按照規定，像他這樣的兵是要開除軍籍的。但是考慮到他的一貫表現和個人能力，以及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又把他留下了。不過，卻得從普通士兵幹起。」
「留下是留下了，但是這個李向東的鬼主意也太多了。」說起李向東，樊政委火氣就來：「本來他所在的部隊是步兵師，但是根據他的各項考核成績和他本人的要求，以及能力。軍區把他調到了軍械管理所。他一到那裡，就開始不停的改裝各種槍械。這個人很有能力，各種知識領會得也很快，比他改過的槍性能都要比以前強很多。我們也為了得了這麼個寶貝人才而高興。但是偏偏他和所在單位的教導員起了一點小糾紛，結果，在一次我們例行的視察中，他把那個人的隨身配槍給分拆了。弄得那個教導員很沒面子。我們也對他這種膽大妄為的舉動很惱火，所以，他的軍銜一降再降。就到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人，有點意思，一定得要見見。」聽了他們的介紹，我心裡忽然對這個李向東多了幾分莫名的好感。
飯後，在我的執意要求下，馬進超派人把李向東從訓練場上叫到了營指揮部裡。
看著面前這個黑瘦精幹，眼睛裡充滿一股傲氣的士兵，我饒有興趣地圍著他轉了幾圈：「你就是李向東？」
「報告首長，特勤三營三連二排三班戰士李向東向您報道。」面對我的問題，士兵大聲回答道。
「不用緊張，來，坐下。」我微微一笑，指著旁邊的沙發道：「我是陸軍武器研究所所長趙倫，今天叫你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聽我這麼一說，剛坐下的李向東又站了起來，大聲回答：「請首長指示。」
「呵呵！指示談不上，」我再次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我問你，對抗機動裝甲的作戰模式，是不是你想出來的？」
「報告首長，是我。」
「既然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那麼對於這種戰術你應該有所研究了。」看著他的眼睛，我認真地說：「我想聽聽你對這種戰術的研究思路和對機動裝甲的看法，不要怕，把你想到的所有東西都說出來。我很感興趣。畢竟在全軍來說，你發明的這種戰術是第一個把機動裝甲打得落花流水。呵呵！就沖這一點，你可以說是中國第一人了。」
看見我這麼說，李向東的拘束感頓時沒有了，說話也放開了一些。到後來，他索性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把他所知道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李向東第一次接觸機動裝甲模擬訓練艙的時候，感覺很棒。這東西太直觀了，可以在裡面模擬上千架機體的對戰模式。其實從一開始，李向東對機動裝甲還是很有好感的。強大的火力，厚實的裝甲，靈活的機動，外加良好的戰場生存能力。這些優點使得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種強大的作戰機械。
雖然李向東平時給人的印象很玩世不恭，但只要一接觸到與軍事有關的項目他立刻會就變得專心而關注，加上這個人平時愛思索和研究。再憑著他過硬的軍事技術，很快，李向東成了軍營首先掌握機動裝甲戰鬥要領的人。
那個時候，昆明軍區裝備的機動裝甲還沒有下發，三營的指戰員都只能在模擬艙裡進行仿真訓練。可是已經掌握了所有技術的李向東對這種訓練無法滿足。他很想駕駛實體機，卻又沒有條件，無奈之下他開始研究一個新的課題——坦克應該如何與機動裝甲對抗？
通過模擬艙的訓練，可以說，對於機動裝甲這種新型戰鬥機械的各個構造部件，李向東完全瞭如指掌，它所配備的武器和裝甲等性能數據在李向東看來的確是普通戰車無法匹敵的。但是再強的武器也有它的弱點，這些弱點就是坦克取勝的契機。
通過不斷對比和研究，李向東發現，這種看似無敵的機動裝甲弱點很多。攜彈量過少，駕駛人員不易培訓，裝甲分佈不均勻，戰鬥時能量消耗量過快等等，都是它的弱點。而這其中最致命的，就是它的觀察系統和人員逃生系統。
機動裝甲的駕駛艙安置在機身中部，按照比例來說，相當與人體的胸部。這一部分的裝甲厚度極高，這使得駕駛人員的安全保障能力大為提高，但是對外觀察就無法用肉眼進行。所以，機體的對外觀察只能依靠設置在駕駛艙裡六面全息顯示屏。而觀察用攝像頭就設在機甲的最高點——頭部。這樣一來，機師完全可以安全地坐在防護措施很好的駕駛艙裡依靠外面的攝像頭瞭解外界的所有情況，從而展開戰鬥攻擊。
這種注重機師安全的保護措施，在李向東看來完全成了機動裝甲的最大弱點。他突然發現，如果自己操縱的是坦克的話，只要有兩輛戰車的配合，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輕鬆地消滅掉一架機甲。具體做法也很簡單，只要利用坦克裡裝備的精準瞄具鎖定機甲上方的全息攝像儀，首先把它敲掉。恐怖的機動裝甲就成了沒頭的蒼蠅，沒有了觀察來源，坐在駕駛艙裡的機師是根本不敢動彈的。這個時候，坦克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開到機夾的背後，在它防禦能力最薄弱的地方來上致命的一擊。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李向東邀約了幾個平時交情不錯的戰友一起來對自己的想法進行實驗。結果發現，他的想法完全正確。於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力和技術，也為了好玩。他把這種方法交給了全營的戰士，繼而擴大到整個軍區訓練部隊。這才有了十四軍戰士們口中流傳的：「機動裝甲打不過坦克」的說法。
聽完了他的話，我真正知道了為什麼張軍長他們為什麼提起李向東就來氣，也完全明白了為什麼這個李向東當了八年比武第一名普通士兵的原因。這個傢伙，是個天才，但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能夠發現問題，這是好的。但是發現問題不上報，而且還把問題無限擴大化，以此來拖延部隊的訓練成績。使得模擬訓練艙下發了整整近半年的時間，軍區整體的戰鬥水平還僅僅停留在初級階段。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李向東為了顯示其個人能力的緣故。
漸漸的，我看李向東的眼神不再那麼溫和，也不再那麼友善。其間攙雜了很多輕視和不屑的成份。一個人，就算你的個人能力再強，知識越多，但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私慾的話。那麼這個人，根本不會被社會所接受。
也許是看到了我眼中的變化，也許是幾位在座高級將領給他帶來的壓力。在沉默了一短時間以後。李向東開了腔：「首長，我有話要說。我知道您對我這種做法十分不滿意，也知道我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造成了一定的問題。但是，我只是想證明我自己的能力。我希望自己的能力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可，而不僅僅是因為我犯了一次錯誤就將我永遠地打入社會最底層。我是山裡出來的人，我也想出人頭地。為了這個目標我參軍以後玩命的學習，拚命地看哪些以前我根本看不懂的書，拚命研究那些以前我根本就不懂的東西。我只是為了證明我自己有能力，有和別人一樣的能力。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看不起。體能訓練，我的量是別人的兩倍還多；戰術訓練，我要翻查的資料是別人根本沒有看過的；業務訓練，我掌握技術的速度是別人根本比不上的。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就因為我曾經在家裡被公安局抓過，就一定要永遠的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這傢伙很狂，非常狂妄，這是我給李向東下的結論。一個瘋狂的人會做出很多不計後果的事情，就像因為他造成部隊訓練科目暫停一樣。不過，這樣的人我喜歡，因為比起那些只會躲在後面發牢騷的傢伙來，他們要可愛得多。但是，在用他們之前，得把他的銳氣磨一磨。想到這裡，我注視著他，嚴厲地說道：「李向東，就算你的理由再怎麼充分，就算你說的所有問題都對。但這絲毫不能掩蓋你所犯的錯誤。我知道，你的各項訓練比賽成績在十四軍裡都是第一，也知道你的表現一直都很優秀。但是你想過沒有？難道就因為你的訓練成績好，業務知識掌握的比別人快，學東西比別人迅速，就可以在部隊裡胡作非為嗎？能夠在模擬訓練中發現機動裝甲最致命的錯誤，並從中找到以普通手段打擊它。就這一點來說，你很聰明，也很好學，甚至可以說，你掌握了連機動裝甲設計者本人都沒掌握的東西。你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優秀士兵。」
「但是，」沒等他高興，我話鋒一轉：「就因為你想顯示個人能力的這種行為，在很多初次接觸這種作戰機械的士兵中間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就因為你四處散佈：『機動裝甲打不過坦克』這種言論，造成了今天軍區所有的參訓人員成績一直低迷不上。呵呵！別人不知道你的用心，我卻很清楚。你研究過機動裝甲，對於它的各種優點和缺點你都很清楚。雖然你依靠幾個機甲本身固有的弱點打敗了它。但是你很明白，功能如此強大的一款作戰機械是不會就此沒落下去的。中央的武器研究人員肯定會發現這些錯誤，並對它加以修正。散佈消極言論達到讓訓練停止，你不過就是想讓自己擁有的駕駛機甲能力能夠在某一天可以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從而讓上位者可以重新對你做出評價，同時委你以重職。這就是你的目的，我說的對嗎？」
營指揮部裡的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軍區的幾名領導更是說不出話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場看似普通的武器性能定論，中間竟然隱藏著李向東這名普通士兵如此之大的陰謀。在座的所有人眼裡都開始冒火了，如果說，以前的他們是由於受了李向東蠱惑，沒有認識到自己在為其做幫兇的話，那麼現在在我的解釋下他們完全清醒了，從混噩中醒來的人是最可怕的。一時間，屋子裡的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從我在軍區司令部聽到張軍長介紹說，十四軍的機甲訓練考核人均成績只達到了乙級水平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裡面有問題。」沒有理會旁人的想法，我繼續說道：「通過乙級考核是什麼水平？那說明受訓者僅僅只能熟練的駕駛機動裝甲，而要能夠操作它武器系統的話，就必須要通過甲級考核。一般來說，通過訓練，十名士兵中至少會有八名可以達到甲級的水平，有兩名以上會達到特級的水平。但是整個昆明軍區竟然連一個通過甲級考核的人都沒有，更不要說是特級了。是這些士兵都有問題嗎？還是他們都是天生的笨蛋？都不是，他們都是經過軍區嚴格篩選出來的首批受訓人員。這只能說明：有人在暗中搞鬼。」
看著屋子中央腦袋低垂的李向東，我歎了口氣：「對於你，我感到很惋惜。你很聰明，也很努力，我知道你一直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你認為那一次回家去救你的父親根本就沒有錯，你認為軍區領導把你的連長職務撤掉這種行為是極其不公正的。但是李向東你想過沒有？從公安局裡搶出一名犯人，這本身就是一種違法行為。就算那名犯人他根本沒有犯罪，就算那名犯人是你的父親，你這麼做已經觸犯了法律，本來按照軍隊條例是要開除軍籍的。但軍區領導正是考慮到你平時在部隊表現不錯，又是業務尖子，這才不顧一切地把你留了下來。希望你能夠以此為契機，重頭再來。但是你呢？只會整天怨天尤人，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挖空心思的往上爬。你說你做得對嗎？」
李向東原本高傲的頭已經完全低了下來，我說的他連反駁的能力和勇氣都沒有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心裡很惋惜。一個原本有著大好前途的優秀士兵，就這麼被自己的私慾給毀了，實在是不值得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通信兵匆忙地從外面跑來，遞給守候在門口的馬進超一張紙。他隨便看了看，連忙遞到了我的手中。
這是一張電報稿，上面只有一句話：「緊急，速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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