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公敵 第六十八章 駕臨 文 / 君無忌
第六十八章駕臨
「諸位道兄，為何如此慢行？」
林無鋒人未到聲先至，倒將正在道上緩步前行的四個金丹修士嚇了一跳。
「什麼人？」四人神識亂掃，一人喝道。
眼睛一花，便見身前突兀冒出一道人影，卻是一個溫文少年，神色淡然，拱手為禮：
「見過諸位道兄……」
四個金丹修士，正好兩男兩女，看樣子還是兩對。
驟見這樣一個少年修士也敢跟他們稱兄道弟，一高一矮兩個男修心中就嗤了一聲，什麼眼神，起碼也得尊稱一聲前輩，沒家教的小子。
兩個花容月貌的女修眼神卻是一縮，稽首道：
「道兄有禮。」
兩男不禁一怔，神識掃過，臉色頓時正經起來。
如此年輕的金丹修士，放到任何一個門派，都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驕子，何況此處飛仙山下，誰知道對方什麼來頭？當然，外表年輕，不代表年歲就小，說不定修煉了什麼駐顏心法，也說不定有過什麼奇遇，吃過什麼天材地寶……但無論哪一樣，都足以說明眼前少年修士的不凡……
心念電轉中，兩個修士也自拱手道：
「道兄有理……」
林無鋒笑了笑道：
「對了幾位道兄，此處距離飛仙山還有段距離呢，怎麼就步行了？」
一個男修肅然道：
「飛仙山十里之內，金丹修士禁空飛行；百里之內，築基修士禁空飛行，千里之內，練氣修士禁空飛行……當然，這只是對仙秦之外的宗門修士而言，本宗不算在內。」
林無鋒怔了怔道：
「仙秦，果然好大的派頭，這麼遠的地方竟然不准飛，十里也就罷了，百里千里，還不跑斷腿？」
四個金丹相視一眼，都有些無語，個個心道這小子到底誰啊，什麼來頭？在距離仙秦這麼近的地方，竟敢大放厥詞，議論仙秦的不是，也不怕有大神通修士聽到了，找他的麻煩？
高個乾瘦的男修乾笑一聲道：
「此事跟仙秦倒也沒多大關係，只是修真界各大宗派處於對第一大宗的敬意罷了，也不必強行遵從的。不過，自從成為約定俗成的慣例後，無論各大宗門弟子，還是各路散修，還從沒誰違反過……」
仙秦，仙秦，果然深入人心，只不知，一朝被打落神壇後，整個修真界又會捲起怎樣的風潮……林無鋒施禮道：
「原來如此，多謝道兄指教，倒是我孤陋寡聞了……對了，我過來的時候，看到無數修士接踵而來，莫非仙秦有大事發生？這個，我似乎聽說，有個叫魔劍神君的傢伙，最近要來仙秦找麻煩？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要不是因為這個，哪裡有這麼多宗派，這麼多修士過來。這一路上，生平所有熟人，幾乎都遇到了……」說道今日之事，面前這兩男兩女精神就有些振奮。
「呃，這麼多人？都是來幫仙器助拳的？我聽說，那魔劍神君挺厲害的……」林無鋒好奇道。
四人神色一僵，稍微豐滿些的女修道：
「道兄說笑了，助拳一詞，千萬不要再說。我們這些宗派修士，只是應邀來見證一樁盛舉的。助拳？我們哪有那資格，何況仙秦也根本不需要……萬一道兄這話傳出去，那就笑話了，說不定還會惹得仙秦修士不快……」
林無鋒微微一笑：
「這可不一定，我聽說那魔劍神君厲害無比，別到時盛舉沒見證成，卻鬧出一幕悲劇，還有這麼多的宗門修士眼睜睜看著，那才是仙秦真正的笑話……」
「這不可能！」四人近乎異口同聲道。
「呃，你們就這麼篤定？」
豐滿女修道：
「當然！就目前修真界所傳的各種消息來說，那魔劍神君似乎委實有些厲害。曾經斬落不少元嬰神君，據說便是返虛真君也曾有隕落在他手中的，甚至連浩然正氣宗都差點滿門被滅，倒是不虧千年以降修真界第一魔頭的名號。不過，他就是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也不過才修煉十來年，如何能跟傳承萬載高人無數的仙秦相比？再說了，要是仙秦沒把握，那有可能傳檄天下邀請這麼多修士過來嗎？」
「呃，仙秦真請了那麼多修士？真將那魔劍神君定義為千年以來第一魔頭？」
「自然，修真界只要金丹以上，只要有點名頭的修士，這次幾乎一網打盡了。只要接到邀請的修士，無論多忙，都沒有不來的，一來，這委實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盛舉，誰不想參與其中，哪怕只是到這兒逛一圈就回去，說不定也能成為生平最為得意的一樁經歷；二來，平日仙秦委實不好進，也不敢進。仙秦積威甚重，沒事誰來打擾？現在好容易有個機會，誰不想進來看看這修真第一大宗到底什麼模樣；當然，更重要的卻是，仙秦既然給了請帖，誰又敢不來？我們這些小門小派的修士，可不敢跟魔劍神君學……」豐滿女修頓了頓道：
「至於魔劍神君的名頭，嘻，劍斬元嬰元神，上三門之一的浩然正氣宗都差點滅絕，還當不得千古第一魔頭嗎？比以前的修羅修士厲害多了……」
魔頭就魔頭吧，三人成虎，積毀銷骨下，他便是長一千張嘴，找一萬個高音喇叭，也挽回不了自己的名聲。與八大上門為敵，尤其是上三門，簡直就是跟天下人為敵……
「……當然，魔劍神君名頭雖響，但要論殺戮值，比修羅卻差遠了。當年那修羅橫行天下時，所到之處，簡直血流成河啊，無論修為高低，只要跟那傢伙照過面的，只要能殺得了的，就再沒有能活下來的。相比之下，這魔劍神君倒是溫和多了，殺的都是高手，除了浩然山莊的山門弟子外，還沒見有低於金丹境界的修士死在他手中的……」
說道最後，這豐滿女修眼神中倒是有些景仰起來，喃喃道：
「一劍之下，儘是高人頭顱啊。真想看看這第一魔頭到底什麼模樣，可惜，咱們這樣的小角色，大概也就是在外圍轉轉的命，能聽到聲音就不錯了……」
高個男修臉上冒出一絲不愉之色，哼哼道：
「左右一個魔頭，有什麼好看的？」
豐滿女修白了一眼，嗔道：
「魔頭就沒看頭了？要知道，那可是現在最紅的修士，不管正邪兩道還是人妖兩族，就沒一個能比上他的。而且，據說總共才修煉了十來年，嘻，說不定還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呢……」
說道少年郎三個字，兩個女修眼神都不由掃了一眼林無鋒。
如此年少的金丹修士，別說見了，就是聽都沒聽說過。修真界雖然不大，但金丹真人已經算是中堅力量了，這樣一個修士，應該很出名才是……
對了，修為提升不容易，但要隱藏起來，卻不是那麼費勁。眼前這位，該不會是哪位元嬰神君冒充的吧？若真如此，又將是誰？元嬰神君，更見稀少，遍數整個修真界，都未必超過百位元嬰神君，就他們的閱歷來說，雖未見過幾個，但樣貌性格品行年歲，卻都瞭然於胸。這是修真常識，否則，萬一什麼時候不小心得罪一位，哭都哭不出來。
但眼前這位，卻跟哪個都對不上號。呃，不對，似乎還是能對上一個的……
兩女相視一眼，便發現對方神色都有些不對勁，那小心肝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這個，不至於吧？不可能吧？她們就是撞大運，也撞不到這麼準……
然而，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越覺得推測接近現實，儼然就認定成真相了。
一想到那人的名頭，如今仙秦那龐大的陣勢，沉默中，兩女心跳就控制不住快了起來。
一靜默，到現在為止都還沒通名道姓的幾人間氣氛就有些尷尬起來，就連那兩個男修，都感覺到有種微妙的不對勁。
到底是七竅玲瓏的女修，心念轉的就是快……感受到兩女陡然加快的心跳，林無鋒微微一笑，雙手一攤道：
「怎麼不說了？兩位師姐看我這樣子有些奇怪，該不會以為我就是那魔頭偽裝的吧？嘿，我倒是想那麼威風來著，可惜，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啊……」
豐滿女修深吸一口氣，臉上又自現出一縷笑容，只是怎麼看怎麼都有些僵硬，說道：
「還好你不是，威風那是要有實力支撐的，否則只能是自找苦吃……不過，道兄還是要小心啊，你這副樣子，除了修為有些對不上號外，還真跟傳說中那人有些像。何況，修為是可以偽裝的，千萬不要讓別人誤會才好，尤其是仙秦的修士誤會。畢竟，像道兄這麼年輕的金丹修士，從沒聽說過，更不要說見了。」
林無鋒莞爾輕笑：
「師姐多慮了，仙秦何等實力，怎會誤會搞錯人呢。」
豐滿女修幹幹一笑，便道：
「對了，道兄也是來參加盛會的吧，那一起走吧？」心中卻道，還是不要一起了，千萬不要一起……
林無鋒微微一笑：
「也好，還有十來里地，人多熱鬧些，小弟初出茅廬，很多不懂的地方，正好可以請教請教幾位道兄。」
豐滿女修心沉海底，不過，表面上卻依舊一副歡迎之極的高興模樣。
如此，金丹四人組就成了五人組，往飛仙山走去……
……………………
便在林無鋒化身金丹修士，倏忽一步出現在四人組身邊時，飛仙山深處一個密室，忽然傳來幾聲驚疑：
「人呢？哪兒去了？」
「快找……」
石壁上鑲嵌的一個圓盤模樣的法寶旁，一個元嬰修士眉頭微皺，指頭便在法寶上指指點點起來。每一次指點，圓盤上便出現一副不同的畫面，俱是飛仙山周邊場景，風景如畫，美不勝收。
當然，場景不是主要的，圓盤上那些帶有深厚氣息的光點，才是重點。
每一個光點，都代表一個不屬於仙秦的元嬰修士，每一個元嬰修士，都有自己獨特的標記，在圓盤上一閃，身份境界也便標明出來。
半晌，元嬰修士不禁嘀咕道：
「奇怪，仙人指路不靈了？還是那小子一個瞬移跑出萬里之外了？」
身後，一個返虛真君斷然道：
「不可能。仙人指路是上古真器，千百年來其作用早就得到驗證，不可能忽然不靈；那小子也不可能一下下跑出萬里之外，且不說那傢伙一步之下，能不能瞬移那麼遠，便是能，那幾頭契約獸大概也無法承受；何況，他現在大概只會進，而不會出……唔，倒是有一種可能，可以脫離仙人指路的鎖定。他隱藏修為，混到那群金丹中去了。哼，給我繼續找，一個一個金丹都標出來。」
那元嬰修士為難道：
「此刻山中金丹已經數千，還在繼續增加中……短時間大概難以鎖定。」
「難弄也要弄，要是那小子混入飛仙山轉了半天，我們卻懵然不知，最後還等到對方表明身份，豈非天大笑話？」
「是，師叔，我一定盡快找出那傢伙……「
然後，那所謂仙人指路的法寶，無數場景便快速變幻起來……
飛仙山下，七八里外，跟在金丹四人組後面緩緩前行的林無鋒微微一笑，又見長生，老朋友啊……
金丹境界下，林無鋒神識倒沒有亂掃。
神識窺探有個弱點，當你發現對方的時候，修為相當時，也就等於對方發現你了。
先前林無鋒橫掃飛仙山，在發現眾多元嬰返虛的時候，自己那身份，也已經隱隱暴露出來，而且被那所謂的仙人指路鎖定住了，所以才猛然落地變幻了一下氣息。
現在，他之所以能發現長生真君等人的蹤跡，則是天耳通的作用。既然之前已經知道他們再時刻關注自己的動向，那他的耳朵自然也不會客氣，當然也要將他們鎖定住了。
天耳通，同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種神通，聽力範圍內，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沒什麼聲音能瞞過他，也不受任何法陣的隔絕限制。
聽著耳中傳來的各種動向，各種聲響，林無鋒不禁一笑，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使用此等神通，看來效果還不錯。
雖然只是慢步，但金丹修士的慢步，也非凡俗中人可比，輕輕一步便是十數丈遠，那感覺就跟縮地成寸一般，十里距離，相對他們而言，也只是轉瞬即至。
不多時，金丹五人組終於到了飛仙山腳。
呃，想是到了長假時的景區，人流很多，到處都是高談闊論，到處都是招呼聲，從練氣到金丹都有。至於元嬰神君，那已經是修真界頂級高手了，倒是不受禁空飛行的限制，自然也不可能跟這些人混在一起。
修真界的等級界限還是很森嚴的，金丹只跟金丹交往，那口若懸河唾沫橫飛的聲音也是最大的；築基也只跟築基交談，練氣跟練氣就是一夥兒了。當然，遇見相熟的前輩，行禮拜見也是常理。
其實，這裡的練氣修士雖然不少，卻也不比築基修士多，而且大多不是獨行，幾乎都是跟著門中前輩過來見見世面的。別說他們，就是那些築基修士，就算再有修煉天賦的天才人物，境界放在那兒，是不可能單獨得到仙秦請帖的……都是跟班罷了。
當然，到了此處，已經安全無憂，倒是可以脫離師門前輩，跟一些境界修為相當的同階修士交往交往，拓寬人脈。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放到哪兒卻是真理。
金丹四人組的朋友倒也不少，沿路走來，都有人打招呼。
修真界也就那麼大，能收到仙秦邀請，怎麼也是混了多少年的老狐狸，屬於知名人物，熟人不多，那才奇怪。
只不過，金丹四人組神情倒是有些奇怪，無論誰打招呼，都只應上一聲，神情很是淡漠，頗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眼神掃過山腳檢驗查看請帖的兩個仙秦金丹真人，林無鋒便對金丹四人組道：
「四位道兄，你們先過去吧，小弟見到幾個熟人，過去打下招呼……」
「……好，好，道兄請便。」
林無鋒悠然一笑，在一群金丹中左轉右轉，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金丹四人組神情終於鬆弛下來，相視兩眼，俱都發現對方額頭竟然冒出了冷汗……
可真是危險啊，尤其是最後關頭，誰知道那傢伙是怎樣想的，會不會先搞定他們，給仙秦來個下馬威？
長出一口氣，四人卻是決口不說話，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縱然有所懷疑，也不該在這兒說。作為多年默契的金丹四人組，一個眼色就能明白對方意思，自然知道現在該怎麼做——混入眾多金丹中，做一個普通觀光者。
「咦，徐道兄，先前你身後不是跟著一個少年真人嗎？正想請你引見引見呢，如此年少有為者，我輩棟樑啊，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
「呃，丁老兄，你眼花了吧？哪有什麼少年真人？你自己想想，那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不說少年金丹，連少年元嬰都——」丁老兄忽然住口，深吸一口氣，神色駭然。
四人組中的高個徐道兄眼睛一瞇，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融入人群……
沒多久，四人組也便通過審查，走上萬道台階，一步一步往上走著……
忽然，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響徹飛仙山：
「林神君既已大駕光臨，為何不現身呢？藏頭露尾，應該不是林神君的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