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劍胚 第二十八章 化形 文 / 君無忌
第二十八章化形
天空中，雲層中心，碩大無比的獨眼忽然射出一道光柱，直射地面，瞬間穿越數百丈地層，直達小妖頭頂……
慧眼中，小妖忽然一聲狂嘶，渾身毛髮根根豎起，飄在半空，抬頭望天，雙眸中期待緊張畏懼種種神色一閃而過，最終卻是不抵不擋，等待雷柱光臨……
只是瞬間，那道粗壯無比的雷柱就跟小妖頭頂來了個親密接觸……
「啊……」
滋滋聲中，小妖一聲怒吼，掙扎起來。
與此同時，那煞白的地下深處，林無鋒慧眼如盲，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不過，也只是眨眼功夫，慧眼似乎調整了下濾光度，電閃雷鳴中的小妖又清晰起來。
小妖已經不像小妖了，乍一接觸，渾身毛髮便被電個精光，像是被脫了毛的死豬，再沒有一點狐狸精的優雅風度，更不要說古靈精怪的狡獪了。
雷劫，如同無源之水，只能發揮片刻威力，只一陣陣，藍白電光便消退下來，小妖似乎也適應了這種程度的點擊，雖然依舊被藍光包圍中，卻已經沒了開始的難受掙扎……
卻在此時，還在緩緩醞釀旋轉中的雲層獨眼又是白光一閃，雷鳴過處，一道更粗威力更大的炙白光柱再次降臨。
「轟……」
「啊……」
小妖那獸軀又自扭曲起來，神色猙獰可怕，痛苦莫名……
化形三劫，這才第二劫，便已如此，第三劫，能過嗎？
看著小妖那模樣，林無鋒心中不免擔憂，可惜，他也只能擔憂，沒有絲毫辦法。
再看看天上還在醞釀的獨眼雲層，對於天地之威油然而生一種敬畏，如此雷劫，以後他也會遭遇，而且修為越高雷劫越厲害，也越頻繁……
事實上，化形三劫，是妖獸進階金丹的劫數，真要算起來，應是雷劫中最弱的，而最弱便是如此，可以想像，他以後要面對的雷劫將會如何。
不過，與天斗其樂無窮，何況，想要修煉得道，長生不老，本就是逆天而為，又豈是簡單之事，區區雷劫都能在他心中種下可怕畏懼種子的話，他還是趁早回家抱孩子吧。
想想小妖，沒幾年前，剛被雷劫打回原形，現在又修煉回來，再次跟雷劫掙命，其勇氣決絕，可見一般。
他林無鋒不可能連一隻妖獸都不如吧？
只一瞬間，林無鋒便將雷劫在心中造成的陰影打消一空。
這當兒，小妖已經挺過第二劫，又是轟然一聲巨響，第三道也是最大一道雷劫也便順利落下……
兩劫一過，小妖渾身已經焦黑，看不出一點狐狸的樣子，反倒像一隻被烤熟的乳豬，第三劫落下的時候，似乎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麼靜靜地飄在半空，任憑那碩大光柱光臨身子，遊走在身子每一處，電著烤著，一點點減弱它的生命氣息……
林無鋒心中一緊，慧眼放大，隨即小妖的五臟六腑便在眼前閃現。
當看清楚那一團團花花綠綠有些可怕的東西時，林無鋒又是一怔。
此刻小妖體內，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巨變，五臟六腑，無一不在變化，該大的變大，該小的變小，沒有的出現，該消失的正在緩緩湮滅，一切，都在向人的五臟六腑靠攏、進化……
看到這些，林無鋒便清楚知道，這劫算是被小妖熬過去了，隱藏這些變化中的，顯然是小妖那可比九命貓的強勁生命力。如果真是瀕臨死亡，強大電流下，五臟六腑早就被烤焦了，也不可能有天翻地覆詭異莫測的進化……
林無鋒鬆了口氣，慧眼從小妖體內退了出來，然後便見到小妖體形也開始有了改變……
先從最下面兩隻爪子開始，蛻皮、放大、伸長……似乎在同時進行，只一眨眼，一雙與青裊不相上下的蓮足便已出現。然後雙腿，身軀……向上延伸，有條不紊，卻又快速無比。
這一切都是籠罩在藍白電光中進行的，這一刻，那雷電似乎已經不是雷電，而是成了進化之光，在哪兒閃現，哪兒就發生不可思議的改變……讓林無鋒驚詫的是，便是那要害之處的小小黑森林，也在雷電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長了出來，遮住剛剛出現的一條縫隙……
汗，長針眼了。
雙峰在雷電中似乎充氣一般膨脹起來，兩個小小蓓蕾如花綻放，如雪域高原的一雙併蒂蓮；一雙玉臂，也自閃悄然出現，最終，則是玉頸，螓首……
當雷電之光最終在小妖身上消失的時候，林無鋒不由深吸一口氣，《洛神賦》又自在心中閃過：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這就是天媚真君？果然不愧天媚真君……風華絕代，國色天香，顛倒眾生，傾城傾國，端莊與嫵媚並存，素雅與媚惑共生。只不知，現在的她，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樣是否一模一樣……
小妖上下打量著自己新鮮出爐的嬌軀，雙手自**掠過，緩緩向上，似乎要將身子的每一部分都走一遍，重新熟悉一下……
林無鋒正自吸氣，雙手剛要走到要害之處的小妖動作忽然一頓，螓首望天，一聲嬌叱：
「林無鋒，你看什麼？」
汗，被抓了個現行？不至於吧？便是裊裊又或至真至元他們都發現不了自己的慧眼，這小妖，果然不愧是曾經的真君，有一套……
慧眼又下意識得瞄了一眼，卻見閃忽之間小妖已經穿上一身衣服，林無鋒都沒搞清楚她從哪兒弄來的，又是什麼時候準備下的。
終於回過神來，林無鋒看看站在窗前背對他的至元：
「對了神君，你先前話只說到一半，後面呢？」
從始至終，林無鋒都只有一半心神關注在小妖身上，還有一半，自然是在眼前至元身上。這是元嬰神君，而且被狠狠落了面子的大高手，稍有不慎，他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又怎可能托大到毫無防備呢。事實上，他的防備還遠不止這一點點……
見到天邊烏雲終於消散，又恢復到碧空萬里陽光普照的狀態，至元心中也鬆了口氣，轉身看著林無鋒，緩緩說道：
「想要器宗寬宏大量不予計較也成，只要林真人將先前破壞我引雷針的法寶作為賠償即可。怎麼樣，林真人以為如何？」
林無鋒一怔，不禁笑道：
「神君果然好眼力，我唯一一件厲害點的法寶，還沒發揮作用，就被您看中了。不過，那是小道本命法寶，神君以為能做賠償嗎？」
「本命法寶？那本君也不強人所難，只要林真人再找個相當品質的法寶也成……」
林無鋒詫異地看了至元一眼：
「神君不會以為能當本命法寶的東西大路貨吧？再來一件？我自己都想要……要不，小道賠點靈石行不？一百，一千，還是一萬，只要神君開個口，小道無所不從……」
至元臉色頓時陰沉起來：
「林真人消遣本君？哼，一千一萬？本宗隨便一件法器，都不止這個價值……」
林無鋒神色更顯驚詫：
「神君弄錯了吧？先前小道說，我那靈獸渡劫，如果造成損傷，小道負責賠償，可現在一切安好，能有個萬兒八千的靈石進賬，這等無本生意，小道覺得已經不錯了，而且無論面子底子，器宗都有了……」
看著林無鋒，至元沉默半晌，忽然輕輕一歎：
「原來林真人果然是在消遣本君，那就沒的說了……」
當然，他還可以說器宗至寶引雷針被毀壞了，不過事情到這地步，說那些又有什麼用，眼前這小子肯定還有借口，又狠狠地踩他一腳。
嘿，他堂堂元嬰神君，跟一個小小金丹鬥嘴皮子又有什麼意思？這世道，拳頭大才是硬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拳頭上見真章吧。
林無鋒笑了起來，稽首道：
「如此，就多謝神君寬宏大量了……小道告辭。」
至元冷冷一哼，也不說話，只拿怪異的眼神瞄著林無鋒。
林無鋒一隻腳拎了起來，正要落地時，神識忽然感覺一根針刺了過來，瞬間穿透兩層九字真言布下的防禦陣，正在往第三層進攻，須臾便可攻破……
林無鋒神色一變，忽然輕喝一聲：
「臨！」
神魂中的那根針隨即消散，九字真言布下的三道防禦陣，又自運轉起來，將神魂包裹得嚴嚴實實……
轉身看看一臉驚詫難以置信的至元，林無鋒淡淡說道：
「此事起因確實是小道的不對，所以，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如果神君還覺得不過癮，那小道就等著……告辭。」
一步跨出，便自消失。留下至元在那兒喃喃自語：
「怎麼可能？小小金丹，竟可抵擋本君專門練就的神魂攻擊……什麼時候，修真界出了這麼個厲害人物？才只金丹，便已如此，若是讓他進階到元嬰，還怎麼得了？」
神識一掃，便見師兄至真已經追出五行護山大陣，神色一沉，也自追了上去……
一步跨出，落地時，便已經在青裊面前，當然，在場的並不知青裊一人。此地正是地洞出口，獲得重生收拾一新的小妖也已經從地下跑了出來。她又不是傻子，在別人的地盤上渡劫，成功了還不跑路幹啥？等著別人追殺？
「小妖？！恭喜啊。」林無鋒笑吟吟地看著那風華絕代顛倒眾生的新鮮出爐狐狸精。
小妖瞟了林無鋒一眼，理都不理……
「喲，成美女，現在有架子了？」林無鋒打了個哈哈；
「對了，現在你是美女了，小妖的名字就有些不合適了，要不，你自己起個好聽點的？」
「不用你管……」小妖嚶嚶細語，聲音跟以前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似乎能滲透到骨子裡，癢癢的難受。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跟狐狸精相比，再漂亮的美女，也要靠邊站……
現在青裊與小妖站在一起，看著雖然春蘭秋菊平分秋色的趨勢，但仔細分辨，青裊似乎果然有點遜色。這種遜色並非容顏上的察覺，而是氣質上的——修為到青裊這種境界，容顏上根本沒有缺陷，絕對完美，不但是她，十大美女個個如是，而且各有各的完美，沒有哪一個人氣質相同。要說差距，也只有氣質上的差距……
但現在，青裊已經是元嬰神君，而小妖才只剛化形，便有如此差距，若是她能進階到元嬰，又將是什麼狀況？當然了，剛一面世，便能如此出色，說不定也有以前天媚真君的影子。如此，便可以說，隨著修為越來越深，小妖只會更加出色，超越從前的天媚真君，指日可待……
心念電轉，林無鋒笑道：
「既然這樣，那我還叫你小妖好了。現在，咱們還是趕緊跑路吧……」
身後，至真至元都已出了護山大陣，後面，還跟著無數的金丹修士……再不跑，更待何時？
倒不是說就怕了他們，經受住至元神魂攻擊後，林無鋒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實力，目前只有兩個元嬰在的器宗在他眼中自然就無所謂了。不過，打生打死又有什麼意思？便是他能滅了器宗又怎樣？又不能讓他增加半點修為，更不能靠此長生不老，那個，還是趕緊找下一個高品階靈竅，繼續修煉增進修為才是正經。
林無鋒話音未落，小妖身底下已經出現一張飛行符，光芒閃處，倏忽遠去。
這妞，跑路也有一腿。
流雲劍出，林無鋒青裊二人，也自騰空而起，繼續北上……
其實，就他們所謂的跑路，也只是落下後面那群金丹罷了，至真至元真想要追，他們是跑不掉的。至少，小妖不可能跑掉，她又不是那種帶翅膀的妖獸，飛行速度非其所長，剛成金丹的她，如何跑得過元嬰神君？
不過，快與慢，現在林無鋒自然無所謂，直至今日，他再不是以前從丹青神君手中掙命的林無鋒。所以，兩人追上小妖後，便並排而行，並未讓青裊帶著她跑。
打望著小妖側面，林無鋒先前那個疑問又冒了出來，便傳音青裊道：
「裊裊，你以前見過天媚真君沒有，現在小妖是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當然見過，那是百十年……呃，那時我才金丹修為，只是遠遠一瞥，天媚真君那雍容華貴無雙無對的身影便永存心中，便是那股子氣息都永遠忘不了，所以，之前我才一眼便認出她來，雖然她已經被打回原形……」
林無鋒震住了，不是為青裊認識以前的天媚真君震撼，而是震撼那個數字：
「百十年前……裊裊啊裊裊，難怪芳齡那麼保密。」
「哼，什麼意思？不跟你說了……」
林無鋒自然知道自己犯了女人大忌，不過，這正是他想要的，便是再怎樣，青裊還能跑出他的手掌心？
流雲劍忽然一收，一腳憑空跨出，林無鋒便到了青裊背後，站到她的劍上……
看到林無鋒如此行徑，小妖忽然重重一哼，身底下飛行符忽然快了幾分……
咦，這小妞還留了一手？
林無鋒摸摸鼻子，也沒讓青裊加速，神識一分為三，一是關注身後至真至元的動靜，現在兩人雙騎絕塵，已經將眾多器宗金丹修士拋到身後；二來關注半徑五百里所有天地靈氣的動靜，尋找上品階的靈竅，才是他目的所在，真要在這左近找到的話，他也不忌諱跟器宗來個硬碰硬，換取自己的安寧以及生存空間；還有一道神魂，則繼續跟青裊聊著天……
至於小妖的動向，且不說她根本不可能短時間內超出他們多少，便是超出又如何？林無鋒從來沒有強求她怎樣，更沒想要把她留在身邊，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也是如此，跑了也就跑了，正好少個負擔。
「到底一樣不一樣，還沒告訴我呢……」
「自己想去，沒心情……」
「我有心情……」
「關我什麼事？」
「嘿，真不說？又想我懲罰了是不是？」
幾里外，小妖的飛行符不知為何又快了三分，林無鋒都懷疑到到底是不是六品靈符了，為何如此之快……
「真是要命了……當然不一樣，小妖又不是傻子，要是一樣，會惹多大麻煩？身為綠海縱橫的天媚真君，以前仇敵滿天下，追在身後的修士同樣滿天下，她現在才是金丹，如何應對那些麻煩？當然要低調點了。不過，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現在的她也絲毫不遜色從前就是了。好了，鋒少大人，您滿意了？」
「我還是想著好好懲罰一番，才能滿意……」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無鋒心中也不禁一歎，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先前只是稍稍瞄了一眼，那身姿，那風韻，就再難或忘，老是在腦海裡徘徊，就是九字真言都有些不管用。否則，現在他哪裡有如此行徑，又說這等言語。
可惜，他現在也只能說說而已……神識一掃，臉色不禁一冷：
「陰魂不散啊……真真何苦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