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睢陽風雲 第二章疑難雜症 文 / 幽谷聽泉人
第二章疑難雜症()
張崇弛一回頭,就見一個長得人高馬大,滿臉青春痘,身穿錦繡長袍的傢伙,帶著兩個家丁,正一臉不屑地在那裡指指點點。
文姬悄然在邊上提醒說:「這是陶半成的二兒子陶器貴,人稱淘氣鬼,睢陽城有名的紈褲子弟。」
他微點一下頭,示意知道了,冷冷地開口說:「如果閣下能在珍寶舫門口掛個窮人不得入內的牌子,也許在下就會知趣地止步了。」
陶器貴最喜歡是自己說完話後,聽話的人要不就是自慚形穢,唯唯喏喏,要不就是暴跳如雷,氣得半死,這樣才能顯示本公子的智慧,可張崇弛不卑不亢的回答讓他很不爽,眉毛一挑說:「怎麼著,這麼說得倒是本公子的不是了?」
「的確是二公子的不對!」睢陽城敢直指陶器貴不對的人不多,在珍寶舫這陶家所屬的店裡更是鳳毛麟角,或者乾脆說,就只有一個,珍寶舫的大掌櫃,也是陶家二總管的陶洪亮。陶洪亮祖上三代以來,均在陶半城府上為僕,從小就在珍寶舫長大,從最低層的夥計做到大掌櫃,不僅全權掌管珍寶舫,還總管陶府內務。他平時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為人更是正直忠厚,直言不諱,不僅陶半城對他十分敬重,更是讓子侄輩稱他為「叔」,誰也不敢以僕人視之。
陶器貴見陶洪亮出來了,不由地一縮頭說:「本公子又哪裡不對了?」
陶洪亮正色地說:「二公子遲早要接手老爺的生意,當知道經商者以誠生財,以和為貴。凡是上門的都是客人,有沒有錢,買不買東西,那是客人們自己的事,輪不到我們替他們擔心,我們要擔心的是服務是不是熱情周到,貨物是不是質價相稱,客人是不是滿意。可以說,客人就是商家的神靈,由不得我們半分懈怠和輕視。二公子方纔的話已經犯了商家大忌,還請向這位客官道歉。」
「什麼?」陶器貴雙眼瞪得大大地說:「亮叔,你讓我向這個窮小子道歉。」
陶洪亮說:「正是!亮叔我還沒老,不至於口齒不清,難道非要我稟報老爺你才肯認錯?」
一提到老爺,陶器貴就像是老鼠聽到了貓叫,頓時瀉氣了,垂著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張崇弛面前說:「客官,剛才我說錯了,請原諒。」
那聲音如同蚊子哼哼,連張崇弛也沒聽清楚,不過知道是這麼個意思也就不為己甚,拱手說:「陶公子客氣了,在下也有自知之明,還是到那邊的大眾櫃看看去。」
陶洪亮趕上兩步,對張崇弛行了一禮說:「在下珍寶舫大掌櫃陶洪亮,方才招待不周,還請公子原諒。」
張崇弛連連搖手說:「無妨,無妨。陶掌櫃太客氣了。」
陶洪亮的目光落在張崇弛的胸徽上說:「請問公子大名,可是銀針醫師。」
「在下張崇弛,正是銀針醫師!」
「公子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是銀針醫師,想來在醫術上必定成就非凡。」
「不敢!」說到醫術,張崇弛其實也沒什麼底,不過在製藥方面,他倒是還沒見過比自己更高明的醫生,想到這裡,不由地在臉上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落在陶洪亮的眼裡,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看法,連忙再施一禮說:「敝東家父子兩個月前得了一種怪病,四處延醫,到現在還未見好轉,不知張醫師可否屈尊前往一診?」
陶器貴驚訝地說:「亮叔,我爹和大哥的病已經看過五個金針醫師,誰都束手無策,正派人去請四大醫王呢?你現在居然請一個銀針醫師去看病?有沒搞錯?」
陶洪亮說:「須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又說偏方一味氣死名醫,並不是說金針醫師一定比銀針醫師厲害。張醫師年紀輕輕已是銀針醫師,定然是師從高人或者家傳絕學,能治好老爺和大公子的病也說不定。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們做下人的就要有十分努力,還請公子能夠體諒老奴的心情。」
這最後一句,不僅是說給陶器貴聽,還是說給張崇弛聽的。張崇弛眉毛微微一皺說:「陶掌櫃,我也不妨明說,我可沒有什麼有本事的老師,也沒有家傳絕學,對於連金針醫師也治不好的病,我看我也無能為力。」
他說的是老實話,可聽在陶洪亮的心裡,就覺得他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好!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脾氣大的人多半有真本事,尤其是那些表面上溫和無比,脾氣倔起來又強硬得很的人。這下子,他彷彿更有把握了,臉上的神情越發恭敬:「能不能治,只有看過了才能知道。還請張醫師移駕。」
「好吧!」反正出來遊歷就是為了增長見識,能看看連五個金針醫師也治不好的疑難雜症,說不定對自己的醫術修養也有好處,張崇弛也就順水推舟應了下來。
陶洪亮大為高興,一面吩咐夥計備轎,一面從水晶櫃中捧出水精靈祈福簪,遞到張崇弛的面前說:「不管公子能否治好老爺,這支水精靈祈福簪就作為張醫師的診金,還請收下。」
張崇弛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默默地接過水精靈祈福簪,吩咐了文姬幾句,跟在陶洪亮的後面出了珍寶舫,坐上剛準備好的軟轎向陶府方面而去。
大約兩刻鐘的路程就到了陶府,陶洪亮親自為張崇弛打起轎簾,將他讓入內堂,由另一位管事的人賠著喝茶,自己進去向陶半城稟報。一盞茶的時間後,他從裡面走了出來,向張崇弛施禮說:「我家老爺有請張醫師。」
別看整個陶府造得華麗巍峨,可陶半城的內室佈置得極為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一張十分普通的木床,一位臉色青中帶紫的老人擁著一床布被斜靠在枕頭之上,見張崇弛進來,輕咳一聲說:「在下陶朱,不過認識的人都喜歡叫我陶半城。其實就算是擁有半城,睡覺還是這一席之地,倒是讓公子見笑了。」
淳樸的作風和坦白的語言讓張崇弛對陶半城大生好感,微笑著說:「其實老伯該改名叫陶全城才對,半城財富,半城心境。」
「好一個會說話的小伙子,年紀輕輕的就已是銀針醫師,不簡單啊!」陶半城對這個不卑不亢的年輕人也同樣大生好感。
張崇弛說:「別的話就不再多說了,我已經收了陶大掌櫃的診金,還是看病吧!」
「有勞醫生!」陶半城當然知道什麼才是正事。
張崇弛右手在他的脈面上一按,漸漸地臉色沉了下來,說:「不知陶老伯的整個病發過程如何?」
陶半城輕咳一聲,指了指邊上的陶洪亮。陶洪亮會意地說:「張醫師,我家老爺說話比較吃力,還是我解釋給你聽吧!大約在三個月前,我家老爺感覺時常全身無力、食慾減退、頭暈、頭痛、失眠,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小毛病,請醫生吃了幾貼藥後,卻一直不見好,到了後來越來越厲害,還出現手指震顫、視力減退、脫髮等症狀。有時發作起來,還噁心、嘔吐,伴有腹部絞痛、腹瀉、大便帶血、四肢感覺像針扎一樣的刺痛,下肢無力,腳跟疼痛,現在已不能下床走路了。大約在半個月前,大公子陶器成也出現了類似症狀,不過更為嚴重,如今神志不清,時常譫語、抽搐、休克。」
「可曾吃過什麼可疑的東西,或者接觸過一些特殊的東西?」
「也沒有。我家老爺一向喜歡簡單地生活,這一年來,除了對商行的運行做過一些指示之外,連門都沒出過。在後園開了幾畝農田,喜歡自己種些瓜果蔬菜,養些雞鴨。在飲食上,我家老爺不喜歡什麼稀奇古怪的野味,只是吃很普通的飯菜,而且大半還是自己種的。大公子倒是時常在外應酬,不知道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古怪。」
張崇弛皺起了眉頭,這麼健康的生活方式卻得這麼古怪的病,真是奇了:「可曾看過醫生?」
「看過,起先請的幾名銀針醫師還說得頭頭是道,可是越治越嚴重。還來改請金針醫師,不僅我們睢陽城的三名金針醫師全都看過,還從附近的城市裡請了兩名金針醫師過來,結果他們誰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病,湊到一起會診了幾天後,嘗試著開了幾貼藥,誰知一點效果也沒有。後來,他們一致認為除非能請到醫聖或醫王,否則根本不能治好我家老爺的病。」
「醫聖和醫王都請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不過兩大醫聖尋常之人根本找不到。就連四大醫王也分散在深藍寶石各地行醫,想請到睢陽,談何容易?從這幾天各地請醫生的負責人傳來的訊息裡,只提到已找到劉完素醫生,但能不能請到睢陽來還不得而知。如果近幾天再請不到人,我怕……怕大公子會熬不過去!」說到這裡,陶洪亮的聲音已有點哽咽。
張崇弛又看了看陶半城的眼神、舌苔,又用針試了幾下穴道,然後五指成梳狀,在他的頭部梳了幾下,將幾根脫落的頭髮取了下來,手指一彈,冒出一點火苗,點燃之後,嗅了嗅氣味,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他滿臉的迷惘,嘴裡喃喃著:「奇怪,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想了一會兒後,不甘心似地重新將陶半城全身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甚至連手指甲、腳指甲都看過好幾遍,才歎了一口氣說:「恕在下才疏學淺,甚至於這病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根本沒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