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43 卡門攻略 文 / 全部成為F
高川在受到病痛的折磨時,**一直保持在少年的外表,彷彿成長已經停止了,不過,在他的詳細體檢報告中,細胞更迭卻是常人的數倍,阮黎醫生身為高川的主治醫生,比病院中的大多數人都要瞭解高川身體的異常。細胞的高度活化,卻沒有帶來分裂的極限,支持這種活躍性的能量,也並非是單純通過自身汲取的。在通常的認知中,細胞更迭的加速並不是什麼好現象,雖然在表面來看,可以造成自愈力強化的現象,但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卻更大,人類的細胞更迭是有極限的,同時,要在短時間內達到這個極限,需要大量的能量,而這種程度的能量,普通人無法通過自身的食物消化功能所提供。
這種體內微觀層面上的巨大活躍性,是末日症候群患者都具備的特徵,不過,高川在這方面也仍舊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太一樣,就在於這種活躍性長期保持在一種極為脆弱的平衡狀態,儘管藥物在其中也起到很大作用,不過,從數據來看,阮黎醫生覺得,即便沒有藥物的幫助,高川的崩潰仍舊會比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晚很多。而且,於後來收集到的數據,也才能做出這麼一個結論:高川外表的「停止成長」現象,原本只發生在他一個人身上,而在那次失敗的血清注射之後,桃樂絲、系色、笑夜、八景和瑪索也才展現出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同的地方,從這個現象,幾乎可以大致認為,是高川的資訊,讓那五個女孩產生了異變,乃至於。此時笑夜、八景和瑪索三人的「停止成長」現象,也是如此。
僅僅從外表而言,笑夜、八景和瑪索三個女孩的外表比高川還要年幼,但實際上,四人的歲數差不多,在骨齡數據上。瑪索還比高川年長兩歲。這三個女孩所呈現出來的「停止成長」現象,也是一種假象,其細胞和基因層面上的變化和高川一樣相當劇烈,不過,又和高川有不少區別。這些區別是綜合性的,絕非單純一兩個因素可以說明,相對於高川的「停止成長」,而僅僅從外表的變化來看,這三個女孩還呈現出「幼化」的現象。對照她們過去和現在的照片,這種「幼化」的外表差別會變得比較明顯。
作為心理學層面的專家,阮黎醫生認為,這是三個女孩在人格崩潰後,從精神層面上開始,進而干涉**成長的證例——在這個判斷中,她同樣吸取了安德醫生關於「精神和**的互動」方面的理論。撇開研究「病毒」的方向不談,「人類補完計劃」的理論和可行性。在這個病院中,的確存在不少的證例。也許在過去的禁忌研究中。也有人提到過類似的理論,做過類似的研究,但是,就阮黎醫生所知,目前真正具備明確可行性的研究,就只有這裡。且掌握在安德醫生手中。這是病院中的研究專家不得不承認的。
安德醫生的研究實力很強,方向也可以讓人看到成功的希望,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一批專家聚集在他的旗下,而他的團隊才會得到病院方的支持。
即便如此。同樣身為專家,阮黎醫生也仍舊認為,自己的方法更加正確,也更有可行性——對同一目標的研究,並非只有一條道路,科學理念層面上的競爭,從科學發源的早期就已經延續到現在,也定然會持續到未來。如果沒有形同於固執的自信,不想走自己的路,去開創一條新的道路,就不能稱為「有進取心的專家」,自然,也不可能成為「偉大的科學先驅」,這是阮黎醫生內心深處,對待科學和自己的科學之路的真實想法。
從這個想法來說,阮黎醫生確信,如果自己當初被接納到安德醫生的團隊中,也定然會堅定秉持自己的觀點和研究方向,也許,安德醫生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才拒絕自己加入團隊吧。畢竟,一旦自己進入團隊中,就一定會因為理念上的分歧,挪用一部分一直屬於安德醫生研究方向的資源。供以研究的資源是有限的,研究者自然不會願意,將自己專享的那部分,為自己出成果的那部分,分給和自己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哪怕這個人也是自己團隊中的一員。或者說,接納這種人,對自己所率領的團隊來說,根本就是有害無益。
阮黎醫生可以理解這些事情,也見識過太多這種競爭,不過,正如她自己的想法那樣,她接受這樣的競爭,也想方設法去參與到這種競爭中。這也是她之所以加入潛伏者組織的原因,也覺得,是潛伏者組織之所以可以搜羅到如此多研究者的原因——病院方提供的資源還是太少了,不足以滿足「病院」中的所有專家。無論是為了揚名立萬,還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亦或者,僅僅是因為自己的研究天性使然,在安德醫生獲得了病院方研究的主導權後,當初聚集在這個島上的專家們,最終還是分裂了。而且,在有經驗的專家們眼中,這也是必然的結果。
阮黎醫生已經很少去思考,自己什麼會如此固執,寧願加入潛伏者組織,也要和安德醫生的團隊對著幹,畢竟兩者之間的理念分歧,並沒有達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甚至於,在普通人眼中,就算接納安德醫生的理念,去打個下手也沒什麼吧。只是,從心理學和社會學的角度來說,理念上的分歧,的確會產生讓人瞠目結舌的對抗——阮黎醫生可以舉出許多例子,而且,這些例子還真的是讓普通人感到莫名其妙,卻似乎可以認可的:中央公國有一種稱為「豆腐腦」的美食,它的味道有甜和鹹兩種,本來,關於味道的分歧,並不至於上升到終身敵對和性命之危,但是,在這個例子中。就有人因為「豆腐腦應該是甜的還是鹹的」這個問題,發展到人身攻擊,乃至於成為殺人兇手的情況。在那個例子中,殺人者被判精神病,然後在精神病院中,被另一個在「豆腐腦問題」上同樣偏執的傢伙幹掉了。
是的。大家都是為了研究「病毒」,解除「病毒」的威脅,在這個過程中所得到的成果,最終是用來危害社會還是為了造福社會,都並非研究者自身可以控制的。從這一點來說,似乎擁有齊心合力攻破難關的基礎,可是,理念上的分歧和研究資源的缺乏,卻讓這種合作如同鏡花水月。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做到。
高川、系色、桃樂絲、笑夜、八景和瑪索,全都可以算作是研究資源中最珍貴的,安德醫生的團隊擁有高川的資源協助和系色中樞,這讓他們一直在資源基
礎上佔據優勢,也讓其他專家看不到踏上競爭舞台的可能性。不過,高川的消失,超級桃樂絲的出現,以及潛伏者組織自身的實力。讓其他專家看到了競爭的希望。儘管潛伏者組織的團隊一直窮追不捨,但也只有現在。才讓人看到超越安德醫生團隊的希望,對笑夜、八景和瑪索的競爭,就是這種競爭的縮影,也是極為關鍵的一個環節。
一旦潛伏者組織一方得到了笑夜、八景和瑪索,至少在特殊資源上,可以視為反超安德醫生團隊的象徵。阮黎醫生也有這種共識。因為,她已經從實際的研究中,意識到了高川的不可複製性。那些「高川複製體」乃至於眼前這個帶路人,都無法在研究中真正再現高川的特殊性,以研究者的直覺來判斷。笑夜、八景和瑪索的研究價值,也更在這些高川複製體之上。所以,即便安德醫生團隊可以製造出許多高川複製體,也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抵消失去笑夜、八景和瑪索的資源損失。
而且,阮黎醫生也覺得,若是自己獲得真正意義上,對三個女孩的主治權的話,三個女孩的處境也一定比在安德醫生團隊,乃至於潛伏者組織其他研究者手中更好。
巨大又強烈的念頭讓阮黎醫生在凝視著玩紙牌遊戲的女孩時,身體不由得僵了片刻,黑暗環境下那陰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似乎也在這樣的念頭中,變得無比脆弱,輕輕一掃,就徹底粉碎了。帶路人一直沉默,也沒有催促。阮黎醫生走到三個女孩的跟前,彎下腰,拂開其中一個女孩的髮鬢,端詳著她那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三個女孩都這副模樣,臉色的蒼白並非營養不良,而是病態所致,柔弱的身體,讓外表看起來更加年幼幾分,她們雖然在玩紙牌,卻並非在注視紙牌,誰也不知道,她們到底在看什麼,阮黎醫生也不清楚。三個女孩對外界刺激的反應很小,即便有人對她們的身體動手動腳,她們也總是感覺不到的樣子。
從心理學層面來看待她們的情況,阮黎醫生很多次都覺得,她們已經沒有恢復的可能性了。注視著她們,阮黎醫生總會想起高川,高川一直都相信著,自己可以拯救她們,也不避諱對她說這樣的話。不過,當她問他更具體的方法時,那個少年也總是啞口無言,那固執有帶著希望的目光,會蒙上一些沉痛的陰影,反過來,也正是因為這種陰影,總無法磨滅少年的堅定,所以,才讓阮黎醫生對他刮目相看,願意去相信,會有這麼一個美好的結局。
那就像是,陪伴著一個隨時都會死掉的病人,做了一場對未來憧憬的美夢。當夢醒的時候,總是格外讓人惆悵。至於悲傷和痛苦?在很久以前,就沒有了。如果對待每一個病人的遺憾,對待每一個病人的故事,都感性勃發的話,當一名醫生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尤其在面對沒有多大康復可能,卻認真地想要活著,充滿了夢想的病人時,尤其如此。
高川沒有實現他的夢,而笑夜、八景和瑪索,也失去了他充當的保護傘。「不過,沒有關係,你們一直是被愛著的,即便現在,也仍舊有為你們而做的夢。」阮黎醫生微笑起來,摸了摸三個女孩的頭,抱起其中一個,對帶路人說:「就是她們。」
帶路人抱起剩下兩個,女孩們沒有抗拒,手中的紙牌撒在桌上和地上。彷彿這些紙牌已經不再重要了。阮黎醫生看了一眼紙牌,想要收拾起來,過去那段時期,這些紙牌很少離開過女孩們的手中,她知道,很多精神病患者都會對一些在他人眼中沒有意義的東西格外執著。不過。此時浪費在這裡的時間已經不少,潛伏者組織的佯攻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自己等人必須盡快離開。
「沒時間了。」帶路人看了一眼紙牌,似乎知道阮黎醫生的想法,「醫生,這些紙牌真的很重要嗎?」
「不,我想沒關係,會有替代品的。」阮黎醫生說著,抱著懷中的女孩轉身出了門口。
她最後望了一眼高川房間那緊鎖的大門。皺了皺眉頭,隨著帶路人快步離開。兩人一前一後隱沒於樓下的陰影中,半晌之後,一隊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保護著三個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來到這裡,他們立刻發現笑夜、八景和瑪索三個女孩的消失,臉色全都陰沉下來,卻沒有破口大罵。他們蹲在地上,檢查了房間中的一切。研究人員所在意的地方,當然和安保人員是不一樣的。
「有兩個人進來過。」安保人員說。
「可以找到他們嗎?」研究員問到。
「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安保人員回答。
「那就盡力吧。我會跟安德醫生說的。」研究員這麼說著。又從腳邊拿起一張紙牌,指著上面的抽像圖案問到:「你覺得這是什麼?」
安保人員愕然,面面相覷,之後說:「這是醫生你們的活兒,不是嗎?」
「說得對。」研究員點點頭,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我覺得它一定不是沒意義的。安德醫生也這麼認為。他們帶走了笑夜、八景和瑪索,卻來不及收拾這些,只能說,他們還沒有真正意識到。研究的突破點在什麼地方。」他點點自己的腦門,說:「就在這裡。他們無法從三個女孩的身上,得知她們這裡的問題,我們卻可以從這些紙牌上得知——也許。」
安保人員眼中一片茫然,根本就不明白研究員在說什麼,再一次面面相覷後,齊齊聳了聳肩膀。不過,有一點他們還是十分在意的:「醫生,這次的任務……」
「嗯,沒關係,就這樣吧。雖然損失了一些東西,但也不是誰的錯。」研究員通情達理地回答到,這讓安保人員露出輕鬆的笑容。
「幫我檢查一下,這裡是否還有類似這種塗鴉一樣的東西。」研究員一邊說著,和另外兩個研究員一起,將地上和桌上的紙牌收集起來。安保人員則相互呼喝幾聲,再度分散到房間四周搜索了一陣。再碰頭的時候,安保人員沒有特別的收穫,三名研究員商量了一下,將紙牌交給一直負責和安保人員溝通的那名研
究員。
「收隊。」安保人員的頭領喊了一聲,再次將研究人員保護在中央,快速撤離了這棟宿舍樓。當他們剛抵達樓下的時候,立刻就被一批發狂的病人攻擊了,對方的進攻時如此兇猛,以至於有好幾個安保人員犧牲了。他們邊打邊撤,情況絕對談不上好。不過,他們所遭遇的情況,此時在病院的各個角落中都在上演。
這一天,末日症候群患者出於某些研究人員無法確認的因素,大規模陷入發狂和崩潰狀態,潛伏者組織利用了這個機會,以最小損失達成了對笑夜、八景和瑪索的轉移。戰鬥人員方面都認為,這是一次巧合,但是,對於研究者來說,卻擁有一種無法說清,但卻極為令人不安的內幕。至此,對「病毒」的研究競爭,進入了一個暫新的階段。
安德醫生當天離開了「病院」,儘管「病院」沒有實質性對他實行拘禁,但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離開「病院」。他可以猜測到奪走笑夜、八景和瑪索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來頭,他覺得當前的局面,仍舊在自己的把握中,不過,為了引導接下來的局面,提高己方最終獲勝的幾率,他還需要更多的支持和佈置。他可不是那些只懂得研究,不懂得政治的專家。他一直都認為,自己處理人事的手段,和自己的研究實力一樣強大,不,應該說,這種鬥爭的擅長,本就是「研究實力」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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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從什麼時候起,認知到自我的存在?又是否還能記住,確認自我的整個過程?除了人類之外,世界上的其他生命,又是否擁有「自我」這個概念?如果擁有,那麼,在這個「自我」中,它們所看到的自己,又是怎樣的存在?末日代理人卡門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當自己覺醒了「末日代理人」這個想法,知道了這個名詞所代表的意義之前,自己是什麼?以怎樣的方式存在?這個問題的由來,在於他知曉許多事情,但是,卻偏偏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成為「末日代理人」的。
彷彿,「末日代理人」這個概念產生的時候,自己才擁有了自我。卡門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退一萬步來說,如果事實真是如此,自己在獲得「末日代理人」這個概念前,並不存在自我。那麼,那就意味著,自己的思考,已經接近了意識的本源。
意識,意志、心理、精神,所有內心層面上的東西,都會在末日幻境中成為「神秘」的體現。卡門知道,自己需要力量,需要神秘,別看自己現在彷彿可以戰勝一切,但最終,他仍舊需要去面對一個怪物。而正是那個怪物,讓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那個怪物讓他獲得自我,獲得力量,是他的造物主。而他所想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敗這個造物主,獲得人類哲學中,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和「自由」。
那個怪物,那個造物主,叫做「江」。
是的,卡門知道自己是什麼,知道自己和高川的關係,知道「病毒」的存在,知道自己的構成,以及從生物學層面上來說的「使命」。正因為知道這麼多東西,所以,他十分確定,促成自己存在的,不是「病毒」,而是「江」,當然,起初兩者或許是不需要如此區分開來的,但是,就以當下來說,「江」的影響已經十分明顯了,甚至威脅到他身為知性生命存在的基礎。
卡門知道自己和高川的區別。從生物學角度來說,他們其實是同一個個體的不同部分,但是,從意識形態來說,他們的差別相當大。正是這種差別,讓卡門堅信,自己的地位在「江」的意識序列中,在「高川」之下,屬於可以捨棄的棋子。也正是因為意識到「江」和「高川」那超乎預料的緊密關係,所以,他一點都不相信,「高川」會死掉。
即便自己從認知到自我的存在時起,無論在末日幻境還是物質身體方面,都擁有不弱於高川,甚至可以說更強的力量和控制力,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戰勝並消滅「高川」都是理所當然的。卡門也仍舊不相信,自己可以真正做到這一點。
只因為「江」的存在,在擊敗「江」之前,「高川」就不可能死亡。
從時間線上來說,「江」和「病毒」產生差異,或者說,「江」在獨立自我的意義上存在的那時,也是自己誕生的時候,自產生自我意識的那一刻,「末日代理人」這個稱呼以及伴隨而來的使命、任務,或者說,是一種被賦予的職責,就一直存在。而這個職責,並非是一直不變的——儘管,當時的自己,真的以為,那就是不變的,永遠的,只能一條線走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