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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354 黑袍 文 / 全部成為F

    354黑袍

    說對方不會輕舉妄動,顯然是有些恭維席森神父了。雖然席森神父的超能力造成的景象相當恢宏,但我並不十分害怕他,不,用「害怕」這個詞語有些不合適,或許應該說我不覺得他的力量是「決定性」的。這大概跟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他一頓老拳有關,每次驚歎於他的氣壓控制能力的前景和作用時,他臉上鼻血橫流的慘狀總是會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不過,既然席森神父能夠從末日真理教叛逃出來,一直到現在還好好活著,甚至擁有了「漂泊者」,被眾多冒險者視為強者典範,那麼對末日真理教的巫師來說,也一定是十分棘手的對手。說不定在對待他的態度上,比起走火、銼刀和榮格那群冒險者相加起來更加謹慎。

    席森神父身經百戰,在一定程度上對末日真理教知己知彼,他清楚知道巫師的作風,擁有對付他們的手段。既然這樣的人都沒反對我的決定,那麼這就不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我不厭其煩地將這些理由明明白白告訴格雷格婭和崔蒂,她們就如我所預料的那樣,不再向之前那般戰戰兢兢了。其他人當然不需要這些理由,可是格雷格婭和崔蒂無論是身手還是心態上,都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如果她們再經歷過更多類似的事情,就不會這麼緊張了吧,尤其是格雷格婭,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涉入這個危險的世界,如果任由她一知半解地加入進來,下場一定不會太好。我其中並不十分期待她成為耳語者的成員,就目前對她的觀察結果來看,她一點都不符合進入這個世界的要求。我有點希望她能夠在離開統治局後徹底忘掉這裡所發生的事情,當回她的普通大學生,還有更多美好的人生等待她去經歷呢。對大多數人來說,人生並不是只有生死和神秘才能證明其豐富多彩。

    我看著格雷格婭,有時會幻想她的未來。這個女孩可能會成為獨領風騷的商業或學術的權威領袖,也可能會遭遇讓自己一見傾心的男性,會遭遇親人的離別和偶遇的驚喜,為什麼一定要進入這個生死不測的世界呢?如果世界末日必定降臨,那麼在降臨前,像她這樣的女孩應該享受死亡前最精彩的人生時光,如果世界末日不一定降臨,也沒必要讓她這樣的普通人去承擔拯救世界的責任,那實在太過沉重。

    我將折疊刀拿在手裡,等待著可能會有巫師突然出現在這節車廂的一瞬間。這把折疊刀雖然在對抗安全警衛時的作用不大,但是對付巫師的話,一定能像上回那樣給這些巫師一個驚喜。列車繼續安穩地向前行駛,在密封的車廂裡,既聽不到來自外界的聲音,也看不到外界的光線,對著窗口只能看到自己沒有表情的臉,讓人產生一種壓抑的感覺。格雷格婭和崔蒂也早已不這麼對窗口發呆了。

    近江的擊鍵聲清脆快捷地跳動。席森神父碰著教本用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這裡就只剩下這兩種聲音。

    過了多久?不太清楚,列車好似突然向上跳了一下。過後,我清晰感覺到空氣的震盪,緊隨著是一種沉悶的如同敲著空心木頭似的聲音傳來。隔音材料也無法阻止這種震盪的傳播,可想而知事態發生的中心正在遭遇多麼強烈的影響。

    說不清是爆炸,亦或是某種攻擊。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其他冒險者和巫師們正在戰鬥,而這場遭遇戰很快就進入了白熱化。震波一次又一次從左右兩邊傳來。我有些擔心列車會不會就此斷成幾截。

    格雷格婭和崔蒂都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崔蒂隨即就坐了回去。格雷格婭則有些茫然地左右看著,她的目光一一在我、近江和席森神父的身上傳遞,但因為我們三人都沒有其他表示,她似乎有些失望,但又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格雷格婭將臉貼向窗口的時候,突然碰的一下有什麼東西砸在窗口上,把她嚇了一大跳,向後跌坐在座位上。很快,我們都看到了,有一塊塊的東西從窗外飛掠而過。

    窗戶上沾上許多紅色的液體,像是血液,正隨著氣流向一側斜斜滑下,還有一些黑影狀的斑點,讓人不禁聯想到人體某部分的組織。格雷格婭臉色蒼白,好一會都沒能從座位上爬起來。就在這種悄然的變化中,更多的紅色和黑色沾上一排排窗口,呈現出飛濺的放射狀。更多的大塊黑影再度分成好幾波從窗邊掠過,讓人不由得去想像兩側更遠處的車廂中到底發生了多慘烈的戰鬥。

    「死了很多人。」崔蒂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她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亡,但是在這種被隔絕的空間裡,通過這樣悄然的景象聯想當時的場景,死亡的存在感比親眼看到時更加膨脹。

    「他們會退回來嗎?」格雷格婭問。

    「誰知道呢?也許不會。」我覺得不會,這些冒險者為了杜絕後患,說不定會試圖用人數上的優勢徹底把巫師消滅,但也不能肯定。雖然格雷格婭和崔蒂都第一時間覺得從窗外掠過的是冒險者的屍體,但誰又能保證其中沒有巫師的呢?我們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東西。

    按照屍體被拋飛的方向來判斷,這些都是榮格和銼刀那邊的人。走火那邊又是怎樣的場景呢?震感從兩側都有傳來,烈度和間隔都差不多,料想走火那邊的情況也不會更好。我緊緊抓住折疊刀,視線隱蔽地在車廂內搜索,兩側的戰鬥越是激烈,就代表巫師出現在這節車廂的幾率越大。

    無論這些巫師到底是佔據上風還是下風,如果他們的目標是這裡的所有人,那就一定不會錯過我們這兒,即便這裡存在一個席森神父。

    近江也將筆記本電腦收回行李箱中,將電鋸拉響了。她的舉動頓時讓格雷格婭和崔蒂更加緊張,但時機正好何時,因為就在這一刻,車廂的中間陡然出現了一個灰點。

    一開始,這個灰點的存在有些像是自己的眼花時產生的錯覺,但它在短短一個呼吸內就膨脹成了兩米直徑的灰色漩渦。這應該就是席森神父之前提到的,正式巫師才擁有的傳送類法術。我對此並不陌生,當初綁架森野,試圖構建降臨回路的那些巫師中,就有這樣的角色。當時我出其不意幹掉了他們,所以對現在再一次幹掉他們抱有強烈的信心。

    當第一個身穿黑袍的巫師從漩渦中探出上半身的時候,又有兩個灰色的漩渦分別從天花板和側壁上浮現。和那個時候一樣,三個巫師?也許更多,根據拯救森野行動的經驗來判斷,巫師學徒雖然不能使用傳送類法術,但並非不能從傳送門裡出來。

    至少有三名正式巫師。在念頭閃動的一瞬間,我已經進入爆發狀態,朝最先出現,但身體還沒完全通過灰色漩渦的巫師衝去。

    我對該如何發動這種突然襲擊早就得心應手了。所以,當插向這名巫師頭顱的折疊刀被對方的法術擋了一下時,我並沒有驚訝的情緒。這個盾牌一樣的法術早就見識過,只是,這一次並非臨時發出,而是一直就以存在的狀態環繞在這名巫師的身邊,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擋下我的攻擊。我停止思考,將身體交給本能,折疊刀閃爍了十七下,一下子就割破了這具灰霧盾牌,將這名巫師的上半身切成好幾塊。

    灰色漩渦立刻出現潰散的跡象,顯然這道傳送門就是這位巫師製造的,他前半截身體掉落在半空,後半截身體仍在慣性移出,而我已經掉轉方向,衝向試圖從側壁的灰色漩渦裡出來的巫師。

    不得不說,把戰場選在這麼狹小的地方實在是這些巫師的一大失誤。也許對其他人來說,這些傢伙從傳送門裡出來不過是呼吸間的事情,但對於進入爆發狀態的我來說,他們的速度慢得如同烏龜爬。也許是自豪於自己的法術防禦能力,也許是覺得有型,他們似乎不喜歡直挺挺走出來,總是先讓身體出現一部分,簡直就是固定在原地的靶子。

    折疊刀再一次破壞了防禦性的灰霧法術,不過這個傢伙倒是有些警醒,而且應該使用了某些手段。第二道灰霧法術在第一道被破除之時立刻產生效果。這道法術不是防禦性質的,對於正處於爆發狀態的我來說,它從形成到膨脹的過程同樣快得令人有些吃驚。一條熊熊燃燒的烈焰火舌眨眼間就噴了出來。

    我及時向側後方打了個滾,退出爆發狀態,立刻感受到灼熱的氣流一直橫亙在頭頂上方。長長的火舌幾乎貫穿了車廂一半的距離,簡直就像是從噴火器裡噴出來的一樣。好在其他人都不處於被直接攻擊的範圍之內。

    退出爆發狀態後,失去速度感的差異,面前的巫師一個抬腿就跨出了灰色的漩渦。這個傢伙全身上下都被深黑色的袍子罩著,連手腳都看不到。蓋住頭臉的兜帽下,陰影濃得似乎快要化成實質,直接看過去,發現也是漩渦狀,彷彿這個袍子裡根本就沒有人體,而是一個完全由灰霧構成的幽靈。

    他的頭微微側了一下,似乎看到了陸續掉在地板上的同伴殘肢。第一個被殺死的黑袍巫師所製造的傳送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短短眨眼的時候,就只剩下頭顱的大小。我似乎看到了灰色漩渦的另一側存在另一張戴著面具的臉,他的視線似乎和我接觸了。然後,灰色漩渦消失了。

    在巨大的電鋸轟鳴聲中,一股強烈的波動從頂上傳來,整節車廂的空氣似乎都在這股波動的衝擊下被緊密壓縮起來。隨後是一種無聲的爆炸,震盪波一下子提高到足以將人拋飛的程度,我伸手抓住身旁椅子的扶手。

    我終於知道之前不斷傳來的強烈震盪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了。

    沒有去看其他人的狀態,對我來說,任何讓視線離開面前這位正式巫師的行為都是愚蠢的。這個傢伙和之前遇到的不一樣,不僅是那身刺眼的黑袍和幽靈般的存在感,我切實感受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源於自信的高傲情緒。

    比起他來,之前所遭遇的巫師,不管是不是會使用傳送門,簡直就像兔子一樣弱小。

    這才是真正的巫師。強大,而且詭異。

    這個傢伙是來對付席森神父,我第一時間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在這個黑袍巫師結束僵持之前,一蓬冒著熱氣的紅色液體好似暴雨一樣灑在我的身上,身後不斷有物體砸落地面的聲音。我嗅到了自己身上濃郁的血腥味。電鋸聲停了。

    我沒有回頭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直覺告訴我,這是近江的勝利。除了面前的這位黑袍,這節車廂裡再也沒有更多的巫師了。

    黑袍巫師似乎並不在意只剩下自己一人,他開始抬起被寬大袖子覆蓋的手臂。我隱約看到那只藏在袖子中的手指,那節擁有長長指甲的指尖就像是擁有磁力一樣,讓我的視線不由得集中在那一點上。面對這根充滿危險感的手指,我緩緩後退,隨時準備著進入爆發狀態。

    然後,有什麼東西從指尖噴了出來,在陰影中看不清楚,像是絲線,又像是流轉的霧氣,應該是還沒變成法術狀態的灰霧吧。我立刻進入爆發狀態,躲開指尖所指的方向,然而下一刻,一種莫名的衝擊好似直接在我的腦海中產生一樣。霎時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好似裝在水瓶裡的水,在劇烈晃動中暈眩。

    外界的聲音迅速遠去,只剩下一種半瓶水晃蕩的聲音,又像是血管中傳來的,如同洩洪般的聲音。

    在暈眩中,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仍在行動,被本能主使著,和有意識的後撤閃躲不同,反而更加直接和迅猛地向前撲去。與此同時,更有一種吸力從正前方傳來。就像是兩道磁石相互吸引,我感到手臂在揮動,然後被擋下,燃燒的痛苦從皮膚上傳來,很快又消失,身體向上一翻,好似輕飄飄的樹葉一樣懸浮起來。

    巨大的風環繞著自己,在由遠及近的咆哮聲,我似乎砍中了什麼東西,觸感讓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當腳底重新傳來觸地的感覺時,我才終於取回身體的控制。不過,失衡的感覺讓我差一點就跌倒在地上。我不得不用半跪的姿勢穩住身體。耳鳴的現象十分嚴重,我明白,自己之前被黑袍巫師詭異的攻擊打了個結實。真是詭異的攻擊,完全看不到,似乎直接在大腦中產生,不過,這似乎不是殺傷性的法術?

    我抬起視線,席森神父已經站在最前方和黑袍巫師對峙著,左手持教本擋在臉前,似乎剛剛擋住對方的一記攻擊。他那只空著的右手正從左手袖子中拔出一把手肘長度的刀子。

    「一人一殺。」從他口中傳來的低沉厚重的聲音震動著我的耳朵鼓膜。

    黑袍巫師迅速向後飄去,沒錯,就像是幽靈一樣輕盈,但卻十分迅速。與此同時,席森神父的教本一下子散開,一張張書頁好似被暴風吹散一樣,以更快的速度將黑袍巫師包圍。黑袍巫師的背脊貼在前往另一節車廂的艙門上,似乎小半身體融了進去,可是在書頁貼在艙門上之後,他立刻被彈了出來,向前踉蹌一部,差一點摔在地板上。

    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席森神父的真本領,這是什麼奇妙的能力亦或是法術?就如我一直認為的那樣,就算沒有能夠斬斷灰霧法術的折疊刀,他也不缺乏對付灰霧法術的辦法。我盯著那散在半空,如同羽毛般飛舞的書頁,這種力量可能並不來自席森神父本人,而來自教本。

    「限界兵器。」黑袍巫師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第一次將手指伸出衣袖。那隻手指就如我隱約看到的那樣,骨節嶙峋,長著又長又尖銳,完全不像是人體能夠長出來的指甲,卻充滿了異樣的吸引力。指尖不斷散溢出絲絲灰霧。「螺湮城教本果然在你手中,席森神父。」他沙啞的聲音在盤旋。

    當席森神父利用轉身的力量劈砍時,並沒能突破那道完全看不見的防禦。

    一片火星從空氣中嗤溜地濺了起來。

    席森神父的大幅度動作充滿了破綻,若在平時一定會被人趁隙反擊,然而黑袍巫師的法術並沒能及時形成,無數絲線般的灰霧從指尖拋出,卻總也無法匯聚在一起,反而如同失去活力一般向下垂落。雖然不明白「限界兵器」到底是什麼來頭,但我似乎看到了,在半空飛舞的書頁中流淌出一枚枚灰色的鏈狀文字,相互糾纏在一起,組成一個覆蓋了戰場的網絡。這個網絡如同幻覺一般時隱時現,我不由得看向其他人,發覺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不,或許是,只有魔紋使者才能看到。

    這個網絡正是抑制巫師法術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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