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一章 第六節 驚變 文 / linkin

    在日本，地震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但是每次的威勢總是有的。就像一個人被堅固的鐵籠子鎖起來潛進深海，面對游弋在身邊的巨鯊時，明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危險，卻總是心驚膽戰一樣，當聽到耳邊山崩地裂的轟鳴，腳下原本堅實的大地不停地顫動時，哪怕再冷靜理智的人心裡也會有些許芥蒂——畢竟，安身立命的立足之地都可以被如此震撼，還有什麼是值得信賴的可靠保障的呢？

    也許，正是這種時刻存在的危機感讓這個生存在島國的民族的性格中總有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矛盾。日本人既生性好鬥而又溫和謙讓；既窮兵黷武而又崇尚美感；既桀驁自大而又彬彬有禮；既頑固不化而又能伸能屈；既馴服而又不願受人擺佈；既忠貞而又心存叛逆；既勇敢而又懦怯；既保守而又敢於接受新的生活方式；既自卑而又自大當然，我沒有興趣深究其中的內涵，只是把這種複雜的性格矛盾簡稱為兩個字——變態。

    此刻，我來不及多想。「小心！」一把抓住星野，讓她遠離莊園前的鐵柵門。大概是一時心急用力過猛的緣故，她的身軀被我徑直拉到了懷抱之中。頓時，我感到她凹凸有致的豐腴嬌軀和我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因為她身形高挑的緣故，她飽滿的上身和我的胸膛之間，沒有留下一絲縫隙，我甚至可以稍稍感覺到，在那令人心曠神怡的凸起之處，傳來的輕微摩擦。

    地面的震動並沒有停息，不過振動的幅度比第一下要輕微許多。腳下的大地不住地顫動，雖然明明知道在這樣的空曠處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不間斷的悶響聲仍舊讓人提心吊膽。

    「果然是d」一邊心猿意馬，一邊卻在冷靜地計算著。

    溫香軟玉入懷，我不由有些失神，但是一貫簡單粗暴的星野對於自己的舉措竟然沒有一絲反應，我有些意外，不由看了看懷抱中的星野。

    「這不是地震那麼簡單！」她的面孔有些蒼白，神色中除了驚異之外還有一絲迷惑。

    「是嗎？」我趕緊順水推舟稍稍將她的惹火（在確認是d之後，我已經將形容詞從誘人上升到了惹火）的軀體離開自己一小段距離，「先呆在這兒，等到地震停息再說吧。」

    她凝視著不斷震動的地面，稍稍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本來是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的，但是現在似乎有些晚了，你最好還是馬上回家吧。」

    「好的，地震一停我就走。」我不自覺地抓住了她如同凝脂一般的小手，「我可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聽到這裡，她抬起頭凝視著我，銀河般閃爍的雙瞳讓我有些口乾舌燥。

    「那個我是說，咱們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我只好支支吾吾的敷衍起來。

    「嗯，你對我的感情——」她的語氣忽然變得微妙起來。

    「呃」我只感覺到一滴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下來。

    「只是因為初到異國他鄉的孤單一人遇見了第一個可以相互交談的朋友然後結下的純潔普通友誼隨著時間的流逝關係慢慢變得牢固的珍貴知心朋友——也就是所謂的『鐵哥們兒』，」她毫不費力地一口氣說完，然後問道，「是吧？」

    這個『是吧』的語氣似乎帶有一絲複雜的奇妙感覺。（註：此處日語的『是吧』發音和中文的『呢』很相似）

    「反正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我有些難於應付眼前的她。

    「既然如此，不久之後我會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託給你，你千萬不能推托！」一向慵懶的語氣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出奇嚴肅的委託。

    「好的。」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地下的轟鳴聲總算停止了，四週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有一絲詭異。空氣中彷彿多了一層讓人心悸的塵埃。我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估計，還會由餘震吧。」我話音剛落，從腳下傳來的巨大顫抖將我們兩人震倒在地。

    「轟隆轟隆」我感覺地底彷彿有一條巨大的蚯蚓，正在拚命地向前蠕動。而前進的方向，正是朝著我和星野而來！

    「小心！」我下意識把星野拉到一旁，萬萬沒想到正是這種類似第六感的警覺救了我們兩人。

    「轟！」身邊響起一聲狂暴的炸雷！我們原本的立足之地，被一道耀眼的火光炸開，四射的碎石呼嘯而來。我趕緊將星野撲倒在地，胳膊肘與粗糙的地面相摩擦，傳來火辣辣的痛覺。

    「地底的天然氣管道爆炸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

    原本平整的地面被炸出一個直徑大約兩米的大洞，從中源源不斷地冒出灼熱的火光和漆黑的濃煙。

    原本清新的空氣，此刻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惡臭，夾雜著讓人嘔吐的腥氣，而這臭味的來源正是來自那個大洞。

    忽然，從洞中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音。夾雜著彷彿碎肉被攪拌時的「滋滋」聲，以及沼澤裡不斷冒出氣泡時的「啵啵」聲。

    「怎麼回事啊？」一些聽見爆炸聲的路人紛紛圍攏過來，注視著這個古怪可怖的大洞。但是那烈火與濃煙以及越來越接近地面的怪聲卻又讓人毛骨悚然，誰也沒那個膽量走近一看。

    「星野，你沒事吧」我這才意識到星野還被我壓在身下，也顧不得吃豆腐的嫌疑，把她摟抱起來。

    「我沒」她話沒說完，澄藍的雙眸隨即死死地盯著我身後的洞穴，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瞳孔中的驚奇與恐懼。

    「啊！！！」人群中傳來女子尖銳的驚叫聲，我感覺身邊的眾人正在不斷地退卻。

    「什麼怪物啊！！」現場的氣氛變得充滿了驚懼，我抬起頭，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我的身後——那個神秘的大洞，

    我轉過頭。隨即，眼前浮現出讓我終生難忘的景象。

    一個暗紅色的巨大的「肉團」正緩緩從洞中升起。說是「肉團」，是因為上面全部附著的全是人類的血肉——應該說是支離破碎的屍體更為恰當。破爛的頭顱、殘缺的四肢、粉碎的內臟、截斷的肋骨像被巨人用手一把捏緊之後，被亂七八糟地被糅合在一起，慘不忍睹，卻又透著讓人脊背發寒的陰森鬼氣。上面很多地方的骨頭已經被煙火燒得漆黑，整個肉團表面都沾著一層被高溫煎熬出來的黑紅色的油膏。是有極少數衣物沒有被燒燬，根據我軍事特訓的經驗，這種衣物的材質應該是屬於一種軍人的軍裝。

    一個整整直徑接近兩米的屍體組成的肉團！那應該有多少人死掉了呢？我強忍著惡臭和噁心盯著這個移動的怪物，忽然發現死屍身上的衣物有一個奇怪的標誌——一個銀色的十字架，但是在十字架上面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我沒有再細看，緊皺眉頭，試圖抑制住胃裡不斷翻騰的衝動。

    身邊不停地傳出有人嘔吐的聲音，似乎還有一些女士已經暈了過去。

    星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喊道：「這裡很危險！！大家趕快離開！！！」

    部分人還有些猶豫，「難道你們也想變成那堆屍體嗎！這不是普通人能對付的！」星野的聲音有些焦急，但是炯炯的目光仍舊牢牢注視著那個可怕的屍堆。人群這才漸漸散去。

    我看著星野光，暗示我們也是普通人，眼前這恐怖而又噁心的畫面讓我彷彿置身噩夢當中，感到有些不真實的殘酷。

    「打電話報警吧？」我不安地問道。

    「沒用的，只會讓更多人送死罷了。」她淡淡地說道，「竟然挑選在地震的時候動手」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人做的？那玩意兒怎麼還在動？」我此刻的震驚難以形容，第一次，我發現眼前這個聰慧高傲的大小姐還有不為人知的神秘一面。

    「是他。」星野光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審判者般的權威，「homunculus——憤怒之火、拉斯。」

    話音剛落，一隻強壯的手臂，猛地伸了出來，從那團被擠壓在一起的碎屍之中。

    肉團漸漸地裂開，支離破碎的屍體散落在地，一個高大的身影屹立在正中，宛如從地獄歸來的惡魔。

    這個從屍堆中鑽出來的渾身是血的惡魔，是一個壯年的男子，身材很高，體魄極其健壯。從他的面孔看來，並不是亞洲人，而有些像南美的混血兒，他的皮膚被半凝固的血液粘結覆蓋，全身都是深紅色，從而無法從膚色判定他是棕色人種。他的額頭很高，彷彿像一隻隨時都會暴起噬人的惡獅，而冷冷的目光之中彷彿燃燒著一種暴躁的肅殺之氣。我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驚慌和恐怖。

    我注意到，他的腋下，夾著一個人——或許是屍體，同樣是被血污覆滿了全身。

    星野卻比我鎮靜得多，對這個惡魔說道：「你帶著那個人，是東阿希迪亞嗎？」

    「是的。」

    「拉斯，你沒有遵守約定！」

    「情況有變。」惡魔冷冷地說道，凌厲的目光卻一直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你還殺了那麼多人！！」星野再也不能保持冷靜，大聲地怒斥道，大概是憤怒的緣故，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拉斯惡狠狠的回應道，「不過，馬上我卻要殺一個人了！」

    我趕緊將星野拉到我身後，承受著他兇惡的眼神。

    「哼，我要殺的人正是你！」拉斯盯著我，面目變得愈加猙獰，「罪惡的『淫』亂者，神說，你將承受燒死的刑罰！」

    「什麼？」身後的星野光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臂，語調不再從容平靜，「難道」

    「不錯，他也是你說的homunculus！」拉斯的聲音充滿了暴怒，「罪大惡極的拉斯特！」

    眼前赫然出現一道耀眼的亮光。我能夠感到，一道炙熱的火焰，正咆哮著向自己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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