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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眼波渺渺 09 境由心生 文 / 幽谷聽泉人

    09境由心生

    在大家看瘋子的眼神中,張子初施施然地坐在了紅衣姑娘的對面:「能告訴我,為什麼別人看不到你嗎?」

    紅衣姑娘淡笑,如百花盛放,連空氣中都帶著點甜蜜的氣息:「看不到我是很正常的事,我倒是很好奇,為什麼你能看得到我!」

    「得!」張子初聳聳肩:「看來這事說來話長了,有空大家喝一杯,聊聊天,也許能增進瞭解。」

    紅衣姑娘略略想了想,好像花了一點時間才完全明白了張子初的意思,點點頭說:「也好!對這個世界我也一時不大習慣,也希望有人能夠解答一下我心中的疑問。」

    張子初傻了!從紅衣姑娘的這句話裡,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這個人(或許不能稱之為人)根本是從日常世界之外來的,不是妖魔鬼怪,就是那些在深山老林裡修行修傻了的老太婆。至於外表,凡是跟修行界打過交道的人對外表都有著天然的免疫力。

    「光兩個人說,未免有點乏味,要不拉上我的兄弟們?」張子初試探地問了一句。

    「也好!」紅衣姑娘難得見到一回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跟她討論的人,心情愉快之下,左手玉蔥似的食指在空氣中虛虛劃了一個奧妙的符咒,口中輕叱:「現!」似乎一陣輕霧在眾人面前散開,現出紅衣姑娘的身形。

    這下大家的目光變了,原來真的是真理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犯白癡的是自己一夥人。張智皺著眉頭看了看紅衣姑娘,身子一橫擋在了張子初的面前,口中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但你能避過我的廣譜探測光線和聲波,可見能力在我之上,但若你敢對我老大不利,休怪我盡一切手段滅了你!」

    「是嗎?」紅衣姑娘輕蔑地笑笑,隨手輕抬,一圈七色光昏在她手中輕輕地化了開來。所有天王廳中的人都覺得眼前一陣迷濛,轉眼間墜入一個個斑瀾的夢境。

    白雲清風,垂露滴香,無數粉紅色的花瓣鋪成的小路曲曲折折的伸向遠方。小路兩邊,亭台樓閣,小溪縵回,草葉流翠,一個婀娜的身形正盤坐在小亭之中,在她的身前,是一張整個黃楊木根雕刻而成的茶桌,桌上青竹茶床、紫砂壺、琉璃盞、犀角簽等茶具一應俱全。一雙潔白如玉的雙手化為飛蝶般在茶桌上方飛舞,熟練地取水、洗壺、燙杯、入樽、蘊香、初泡……

    就像是在夢中,往往不記得現實。張子初也同樣地忘了自己在一分鐘前還身在天王賭場的事實,反而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彷彿恆古以來就已存在的,身著一襲柔軟的絲袍,他坐到了茶桌的另一側,隨手取過一隻琉璃杯,嗅了嗅香,然後一口飲盡。只覺得一縷熱氣直下丹田,又在丹田處化為氤氳的香霧蒸騰而上,從口鼻處噴出。當香氣散盡時,那團香霧卻仍留下一縷清甜,從口鼻處,走任脈,分上下而去,所過之處,輕輕地化入全身,讓他感覺到無盡地放鬆和閒適,一時之間,混然不知時間空間,只是沉醉在無盡的歡樂之中。

    良久良久,他才歎息說:「玲兒的茶藝簡直已到了天上地下無雙無對的境界,這樣的茶,只怕連如來佛祖喝了都無心坐禪,天天在咱家門口等著討口茶喝呢!」

    那泡茶的女人緩緩地抬起一張臉,正是蕭金鈴,只是比起從前,少了幾分刁蠻,多了無盡的溫柔,盈盈雙眼,如一池深深的春水,讓人沉溺其中而不覺。她輕笑說:「誰稀罕如來佛祖的讚頌,只要夫君高興,就已是對我的最好獎賞了!」

    張子初哈哈大笑:「什麼時候,我的玲兒也學會說奉承話,拍起馬屁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方便說,又偏要麻煩我?」

    「夫君明鑒!」蕭金玲知道,這世上的事能瞞得過張子初的幾乎沒有,那還不如直說更有效果。她淺淺地笑著:「儒聖教著人拜上夫君,說鳳麟洲的靈氣和週遭所產極適合儒家修煉,意欲整體遷入鳳麟洲,還請夫君恩准。」

    蕭金鈴這麼一說,張子初才恍然想起,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個儒聖教,在他的印象中,儒聖教教主朱垂范在千年前似乎跟自己還是情敵,難怪蕭金鈴一提到儒聖教,自己就一陣陣地不爽。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只是遷教何須專程派人來跟我說,甚至還不敢直說,要通過你來表示,我看儒聖教分明是想獨佔鳳麟洲吧!」

    「我想也是!」蕭金鈴淡淡地回答。

    張子初皺了皺眉頭:「若是其他宗派不同意遷出鳳麟洲呢?」

    蕭金鈴微笑著說:「只要夫君一句話,別說一個小小的鳳麟洲,就算讓仙山十洲的修行者和仙佛全部遷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的確不難!」張子初苦笑著說:「可是我沒有權力這麼做!大家都肯賣我面子,就在於我在天地神佛仙妖之間,始終堅持自己的人格,不偏不倚,絕不無故侵犯他人權力。你現在讓我這麼做,不是逼我也跟那些神王仙帝一樣,做個一方霸主嗎?」

    蕭金鈴吐吐舌頭:「不用說得那麼嚴重吧!我看他們都是以能為你服務為榮,你隨便吩咐一句,就算要了他們的老命,都不覺得是侵犯他們的權力,你又何必這麼顧忌?」

    張子初搖頭說:「我印象中的玲兒可不是這樣的人,你可能跟與你相近或比你強大的勢力刁蠻耍橫,可從未欺壓過明顯不如你的弱勢群體,甚至連一句耍橫的話都沒有,今天你這是怎麼啦?」

    蕭金鈴有點赧然,又似有點惱羞成怒:「不是我怎麼啦?而是你太固執了!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平時嘻嘻哈哈無所謂,固執起來像塊石頭,一點兒意思也沒有!不跟你說了!」她手中的茶杯一放,整個人虛化成無,不知去了哪兒。

    「變了?難道僅僅千年的時光就能改變一個人?」張子初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隨手又是一口茶。茶已冷,再也不復剛才的清甜香馨,剩下的只是冷澀微苦,如同游蛇,從口到心亂竄。

    「改變人的不是時光,而是每個人內心深處的自我!我也沒想到,千年時光讓帝君的心境提升至無我無人的境界!可喜可賀!」說話間,一個縵妙的身影出現在亭側,頓時,四周的鮮花全都黯然失色。塗山紫,以九尾天狐修成的大羅金仙,如今正是張子初駕下的首席謀士。

    張子初向她點點頭說:「我也改變了嗎?」

    「當然!」塗山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風情萬種地坐在了他的對面說:「想當初帝君意氣風發,從無顧忌,管他天大地大,只有老子最大,管他仁義道德,只有我想幹的事,什麼東西也約束不住,到如今,也用人格自尊來約束自己,這難道不是改變嗎?」

    「那豈不是說我本來也只是個自私之人?」張子初有點鬱鬱地說。

    塗山紫笑得花枝亂顫:「帝君的確如此!想想當年,你是怎麼將蕭金鈴騙到手的?明明人家跟朱垂范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你非要插一腳,花樣百出,終於贏得美人歸,這樣的手段又豈是仁義道德的作風?」

    「胡扯!」張子初的臉色有點難看:「當年的事哪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塗山紫一點兒也沒有怕的感覺,很輕鬆地說:「大家都這麼傳,要不,帝君大人給我個合理解釋?」

    張子初略帶回憶之色:「我這個人最傾慕不畏強權,憐憫弱小,當年蕭金鈴在我心中樹起這個形象時,我就覺得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俗話說,哪個少男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何況她未嫁我未娶,為什麼不能追?換了你,難道說你愛的人因為有人愛,或者已經愛上了別人,你就自甘放棄,默默退讓不成?」

    塗山紫又搖頭又點頭:「我不會,但我也不會胡亂插手,如果他愛上了人,人也愛上了他,在幸福美滿的狀態下,也許我會選擇退卻!但至少,不會用齷齪的手段來追求!」

    「去!當年我的手段於哪裡齷齪了?別看我嘴上陰招陰招叫得山響,可真正的動作,除了偶爾有點胡鬧之外,哪一次能稱得上卑劣?如果當年朱垂范真的和蕭金鈴愛得至深,就絕不會受到那些小動作的影響,相反更能彰顯他們的感情!他們的分手,不過是因為他們所謂的愛只是少年時的懵懂,承受不住真正的風雨考驗。」張子初說得有激動起來:「至於蕭金鈴跟我在一起,也不過是因為我感動了她,讓她看清了自己的本心!除此之外,你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想不到帝君大人居然還是一名情聖!」塗山紫調侃說:「沒錯!你們都沒錯!既然都沒錯,難道是時光有錯,要不,怎麼會鬧得今天不和?」

    「時光也沒錯!」張子初苦笑:「甚至我也不知道到底錯在哪裡!其實當年這件事後,她對朱垂范也有點內疚,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下,做起事情來,難免有點不上道。」

    塗山紫冷笑一聲:「我看不見得吧!就像我那如意郎君一樣,僅僅千年,情人就變仇人了……」

    一提到無間子,頓時一股寒流從張子初的心間升起,塗山紫和蕭淡然當年的幸福溫馨是何等的感人,不過千年,一切卻變成了何等的可笑,情無永恆,為何要愛?情若永恆,什麼是愛?愛的盡頭又是什麼?我為什麼會愛上別人,別人為什麼要愛我……無數的思緒在心頭紛紛湧起,如絲纏繞,如刀削割,將張子初的神智一下子拖入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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