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百零五 文 / 皇家爬蟲
八百零五
看著真的陶醉了的門亮,曹小慧笑了,說,真是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詩人,只可惜,千里馬套在了牛車上,我都替你惋惜。
門亮說,還真讓你看出來了,從小學到大學,我的作文可一直是很棒的,如果學中文,說不定就是一個李白。
其實剛才放眼遠望,她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且突然想起了小的時候。那年她大概四五歲,父親騎了車帶她到鄉下親戚家玩,半道也是一處荒原,肯定沒有這個大,但那時她卻感覺是那樣的遼闊,遼闊得彷彿能容下一切。她突然想跑。她張開雙臂往前猛跑一陣,才想到回頭去看父親,一下覺得父親和她的距離是那麼地遙遠。她一下嚇哭了,掉頭拚命往回跑。到現在好多事情都忘了,但那個遼闊的記憶一直模模糊糊存在了她的腦海。今天,這個記憶一下又被喚醒,那個模糊的感覺一下又無比地真切。她也真想在這裡多停留一會兒,甚至再像小的時候張開雙臂猛跑一陣。
門亮找一塊乾淨的地方,掏出手絹鋪在地上,然後要曹小慧坐下。曹小慧猶豫一下還是坐了。門亮也緊挨她坐了下來。
在這荒郊野外,一男一女緊緊挨在一起雖然浪漫,但曹小慧還是有點慌亂。慌亂讓她的心跳得如同賽跑,也讓所有的寧靜變得無影無蹤。不行,這樣不行。但她無力起身。慌亂了向四周望望,別說人影,感覺連個活物都不曾存在。既然神不知鬼不覺,乾脆就由他一回。但只此一回,下不為例。曹小慧慌亂的心一下安靜了下來。門亮的手已經試探性地摟住了她的腰,雙眼雖然在凝視遠方,但她肯定,他的視覺感覺聽覺,都在她的身上。她輕微動一下身子,他立即敏感地將目光收回到她的身上。見她再沒反應,他不自然了突然說,面對此情此景,不知道你有什麼感覺。
她不知道他的此情此景是指什麼,是眼前的大自然還是兩人緊緊地並坐在一起。其實不管是指什麼,此時此刻,突然和一個不是丈夫的男人緊緊摟坐在一起,她能感覺到的,只能是他的身體和異性的刺激。但這些敏感的話題當然不能說。曹小慧說,我這人天生遲鈍,更沒有你詩人的氣質,我感覺到的,就是荒原,什麼也沒有。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迴避,但他心中的萬千感情,已經在強烈地衝撞著他的胸膛。機會難得,此時此刻如果不表白,也許就再不會有如此好的機會。門亮聲音發抖了說,不知為什麼,這一陣子我特別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下來想心思,靜靜地坐下來想心愛的人。想著想著,就幻想把心愛的人帶到一個無人的地方,一個世外荒原,在那裡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存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就這麼摟了相擁而坐,一動不動,一直坐下去,一直坐到地老天黃,一直坐到兩人都變成化石,然後靜靜地聳立在這裡,永遠永遠。
這樣浪漫的話無疑是說給她聽的,但人還是現實生活中的人,浪漫過後,還要回到現實生活。現實生活是什麼,那就是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家庭生活。她想問他然後怎麼辦,但她怕他說出然後,更怕他說出離婚嫁他一類的話。這一類的話她不但不能接受,想一想,她都害怕。見他深情地看著她,她只好說,這樣的故事我好像聽過,說一個少婦坐在海邊等自己出海的丈夫回來,等啊等,一直等了千年,一直等到變成一尊石頭。
門亮搖了頭說,不,是真的,我就想這麼坐著,然後變成一雙石頭。
他真的更緊地摟了她的腰,就這麼摟了一動不動地坐著。她想動一下,但又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也不忍心打破這寧靜甜蜜。她也將目光投向遠方,但很快,一股強大的異性情感緊緊地包圍了她,迅速地融化了她,而且很快融化成鐵水,燒得她嗓子發乾,渾身麻木。她也強烈地想摟他,而且渴望摟得更緊。她還是無奈地伸出了手,也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摟一陣,門亮突然輕聲說,我想把你抱在懷裡。
曹小慧又一次心跳得厲害。感覺門亮在抱她,便乘勢坐進了他的懷裡。
進入他的懷抱,他的嘴便開始在她的臉上親吻。很快,他的手也伸進了她的衣服。她雖然本能了扭動著身子拒絕,但扭動是那樣的無力,甚至就是引誘。他終於突破了她的防禦。猛然,她渾身酥軟得再無力扭動,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無法遏止的呻吟。
將她的胸罩揭起來時,門亮猛然想到了晚上的夢。眼前的情景竟然和夢中的一模一樣,而她的**,也和夢中看到的差不太多。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果是天意,那就不能也不可違抗。門亮開始解她的衣服紐扣。他今天要徹底完全將她得到。
突然傳來了猛烈的狗叫,將兩人嚇得差點跳起。原來是一個中年漢子站在不遠處學狗狂吠。學得還真有點像狗。真***不是東西,真***狗拿耗子。門亮真想大聲訓斥,但男子長得壯實粗野,看一眼就不是對手,而且好像站在這裡已經多時,而且好像是故意挑恤。更何況曹小慧已經站起整理衣服。門亮只好也站起身來。
男子漢仍然站在那裡不走,眼睛仍然盯著他倆。這算***什麼人!中國人的素質,真的需要極大地提高。門亮憤怒了細看男子漢。男子漢像個農民,手裡還拿了鐵鍬,感覺是要挖什麼東西。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麼東西挖。整理好衣服的曹小慧輕輕碰一下門亮,說,說不定是個盜墓的,咱們快走吧,說不定他會搶咱們的東西。
說得也是。兩人急忙往車那邊走。
將車開上公路,開了很長一段,門亮仍然走不出剛才的情景。真的是不順,荒無人煙的地方怎麼突然就有了人,而且還故意不讓他倆親熱,故意殘酷地棒打鴛鴦。門亮說,我估計,那個漢子不是盜墓的犯罪分子,很可能是挖乾草的,剛才真不應該怕他,甚至根本就不管他。
看著門亮一副遺憾可惜一副欲罷不能,曹小慧一下覺得有點好笑。真是巧了,剛好就有個漢子擋駕,要不然,今天就要把自己徹底交給另一個男人了。想想也有點危險。也許這就是天意,也許天意不讓她和他有什麼事,也許天意讓她保持一點貞操和高傲,天意要給申明理一點臉面不讓他戴這頂綠帽子。如果是天意,那就最好不要違抗。
門亮見曹小慧不停地微笑著看他,他的心情也漸漸恢復了愉快,而且很快又進入了興奮狀態。畢竟她已經是他的了,畢竟確認他和她有了不同尋常的關係了。確認了關係,他就已經得到她了,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今後,火熱的愛,溫暖的心,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成為問題,都將成為順理成章。
學校招待所雖然蓋了三棟樓,但登記處只有一處。下車後,門亮說,我去登記住宿,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去上課。
先休息一下,就是等他登記好房間後到房間休息。曹小慧知道門亮當然要登記兩個房間,但這樣也不行。住招待所的都是學校的熟人,和門亮一塊進出,也會引起人們的猜疑。上課的教學樓每層都有休息室,而且還有飲水機。曹小慧看眼表,離上課還有半小時。曹小慧說,馬上要上課了,我就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看著曹小慧輕快了一溜快步走後,門亮才到登記處登記。連登記的服務員也是熟人,看來要避人們的耳目也難。招待所基本是兩人的標準間,也有三人間和一人間。按規定,教師來上課住什麼樣的房自己定,但學校只按標準間的一個床位補助。登記時,門亮給曹小慧登記了一個單人間,自己登記了一個標準間。交錢時,門亮才知道單人間貴得要命,每天要二百塊錢,是標準間的三倍還多。問為什麼這麼貴,回答說單人間是給高幹和高級專家準備的。曹小慧要住幾天,這樣下來太貴了。只好都換成標準間。
更讓門亮不愉快的是,哪個院繫住哪層都有大概的劃分,同一院系的要住在一起。這樣看來,晚上要想和曹小慧獨處,很難。
好在男女不分樓,他的房間就在她的對面。開門進去,看到桌上的包和亂扔在床上的教材,便知道另一張床已經有人住了。翻看教材上的名字,竟然是他們系的小王。
門亮想知道曹小慧的房間住沒住人。敲敲門沒人應,然後用鑰匙打開門。床上的被子整整齊齊,感覺還沒住人。還不錯,天都快黑了,現在沒人住,就不會有人來了。倒也是不走運中的一點小運氣,只要她的房間今晚沒人,機會就會很多。
回到自己的宿舍,門亮想躺了休息一下。但躺在床上,大腦卻興奮得跑馬。今天這一天,真的有點傳奇色彩,真的有點料想不到。竟然一下明確了關係,而且撫摸了她的全身。這一天,無疑是他這半生最輝煌的一天,也是他一生中最值得記憶的一天。這個記憶,將會永遠珍藏在他的心裡,將會永遠被他一次次地回憶,成為他人生的一個亮點。但今天還只是個開始,還有讓他期待的夜晚。如果今晚能睡到一起,這輩子,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撥通妻子的電話,門亮說臨時有一個講座,他已經到了新校區,明天能不能回去,還說不定。掛了電話,門亮考慮晚飯到哪裡去吃。校外雖然沒有飯館,但校園內公開招過商,免費招商家來校園辦服務業。門亮還是去年來上過課,當時也沒到處轉,感覺只有一些小吃小攤。這一年過去了,也許已經有了像樣一點的飯館。門亮決定去看一看踩個點,到時直接領曹小慧去吃。
校園很大,但到處是建築垃圾和塵土。轉得門亮腿疼,也沒找到一家像樣點的飯館。有家掛了川菜館的大招牌,裡面卻又小又破桌子都是油膩膩的。這樣的環境也只有學生才會來吃,曹小慧根本嚥不下這樣的飯。看來只能到員工灶吃了。
已經到了下課時間。門亮匆匆忙忙來到教學樓下。從樓裡湧出的學生擠成一片,根本不可能看到曹小慧。但門亮還是伸了脖子張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後是曹小慧愉快的聲音。曹小慧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課時,門亮說,我會聞,我能聞到你的氣味。
曹小慧說我可沒那麼大的氣味。但她想知道他是怎麼準確知道她在這裡上課的,也許他費了好多心思才弄清的。她還是認真了再一次問他。他也認真了說,我上午去辦公室抄你的課表時,就記住了你在哪棟樓上課。
原來是這樣。真的讓他費了心。曹小慧心裡止不住又一陣感動。
門亮說,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然後咱們再去吃飯。可惜再沒好一點的飯館,只能在員工灶吃。
兩人並肩回到招待所。門亮用鑰匙開曹小慧房間的門時,發現門是開著的。推開門,學院的小呂正在屋裡。見是曹小慧,小呂高興了迎上來,說,想不到是你,我中午登記後就去上課去了,剛下課回來。
不知為什麼,來到這裡,感覺大家都有身在外鄉的情緒,見了面,像久別重逢,也像老鄉見老鄉。但這樣的熱情,無疑會給今晚的美好設置障礙。門亮的心情不由得沮喪陰沉起來。
在員工灶吃飯的人很多,也混雜了不少的學生。都在一個學校,大家大多認識,即使叫不上名字,但也面熟臉熟。他們學院來的人也不少,有**個,而且曹小慧和幾個女教師遇到一起,一下熱鬧得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但可以看出,曹小慧要比別人還興奮一點,他知道為什麼,他知道她今天的內心和他一樣,充滿了美好和激動。再一次證明她也是愛他的,她也是希望和他在一起的。但感覺曹小慧沒有他的焦慮和費盡心機。他也不知道他焦慮什麼,也許是焦慮沒有合適的機會。女教師們在一起,門亮只是遠遠地旁觀。吃飯時,曹小慧招呼門亮,門亮才好意思坐過來。但大家都是誰買誰的飯,門亮也不好意思給曹小慧買。吃飯時,有人提出晚上打撲克,大家都說好。有人還提議打到天亮。打撲克的決定剛作出,小呂又提出去洗溫泉,說離這兒幾十公里的地方就有溫泉浴場,路也是柏油路,門亮開了車,五個人正好一車,今天也傍傍大款。這個提議一出,大家更是叫好,目光也一起轉向門亮。
去就去吧,反正有曹小慧,看樣子曹小慧也想去。笑了答應後,門亮心裡又有點嘀咕。洗溫泉門票肯定不便宜,就他一個男士,如果不主動買門票,大家肯定會笑話。如果由他來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只能到時再說了,如果門票每張在五十塊以下,他就主動全包,如果在五十塊錢以上,他就退到後面,如果沒人提出aa制,他再買。
晚上天冷,大家一起回招待所穿外套。半路上,大家的手機先後響了起來。掏出看,是新校區校辦公室發的短信,內容都一樣,說今晚有重要事情,要大家馬上到辦公室去一趟,不到者後果自負。
都猜不出有什麼重要的事。也只有門亮沒有收到短信。門亮知道,短信是按課表名單發的,有課,自然就在新校。門亮怕大家發現他沒課,便一聲不吭。但大家都要到校辦公室去,門亮只好慢慢退到後面。轉彎時,悄悄掉頭回了招待所。
如果他們是去開會,溫泉今晚就去不成了。曹小慧也許還沒洗過溫泉,當然他也沒洗過。應該讓曹小慧去洗洗。在地上轉一圈,門亮估計不管大事小事,曹小慧她們至少也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回來,能不能去洗,回來再說。
門亮也不開燈,也不開電視,一個人在黑暗裡上床躺了等待。
曹小慧的影子又一次佔據了腦海。曹小慧需要科研,但能不能從於利明那裡弄到科研,他心裡也沒半點底。於利明說忙著接待上級,不知是真忙還是推托。如果於利明再說忙,那他就到他家裡一趟。沒辦法,只能厚著臉皮求人了。曹小慧還要發表論文,他也說過代替她寫並且找人發表。這些事都不容易辦到,感覺比他評職稱時還難,壓力還大。
申請科研項目和發表論文,都需要請人活動請人吃飯。門亮估計,如果把這兩件事辦成,至少也得花去上萬。他當年評副教授就差不多花了這個數。但當年有妻子的支持,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妻子要錢。可現在,還沒辦什麼事,就已經開了個大窟窿。從存折上取掉的那五萬多塊錢很可能也有麻煩。如果妻子準確記得存折上就是少了五萬多,那也只能一口咬定她記錯了,把五千記成了五萬。百般抵賴死不認賬,她也沒辦法,畢竟是自己的老婆。
曹小慧現在確實有點困難。看她穿的衣服,一眼就看出是廉價低質的。而裡面的衣服,更是讓他心裡難受。白色的胸罩舊得已經變成了淡黃,而且邊上已經磨破多處,那麼美好的東西就包裹在那麼破敗的胸罩裡,強烈的反差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讓人不能接受。如果有錢,還應該給她買一點好衣服,即使不能讓她時髦富貴,至少也要讓衣服和她相符相稱。
曾經覺得自己是那麼地超脫,那麼地蔑視金錢,現在看來,金錢不僅蔑視不得,還得想辦法努力去掙。除了爭取一筆科研經費,還應該想辦法到外面掙點外快。但掙外快也不容易,小打小鬧也掙不到錢。如果大幹,就只能是努力當名教授了。如果是院士,別說掙錢,只點個頭讓兄弟大學掛個名,哪個大學不給個三萬五萬的工資。多不掛,只掛名三五所大學,給的錢也夠花了。
曹小慧說著書立說也是對的,大多數名家也是靠著書立說出的名。寫一本經濟論著,出版後寄給所有的名人政要,說不定哪一位慧眼識珠,伸手點化點化,一夜成名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有點對不住妻子。和妻子的感情,大概開始於初中。那時兩人就互有好感。記得考上高中一開學,他就給她寫了一份情書夾在了她的書裡。此後,兩人便開始了真正的戀愛。他考上大學她沒考上後,愛情也沒發生大的變化。她招工進了學校,他畢業也回到了學校。因為妻子也是學校子弟,從幼兒園開始,他倆就在一起,可謂真正的青梅竹馬。門亮不由得歎一聲。連他也想不到,年過四十,卻突然會愛上另一個女人,而且愛得要死要活不能自拔。
怪只能怪可惡的荷爾蒙,都是體內分泌的荷爾蒙這個魔鬼在作怪,它讓你神魂顛倒坐立不安不能自持,它讓你內心躁動雄心勃勃充滿激情。他清楚荷爾蒙的厲害,但他覺得荷爾蒙對人類的摧殘還不算最甚。他也看動物世界,有些鳥類為了求愛,不吃不喝拚命地叫喊跳躍,拚命地壘窩築巢,忙碌幾天,就為了那短暫的瞬間。還有更殘酷的動物,為了交配,雄性們會拚命地打鬥,明知會被打死打殘,但也要拚命去戰鬥。更有甚者,明知交配後就會被雌性吃掉,但也萬死不辭。異性間的情感真的是可怕。如果能去掉情感中的這個怪物就好了。可話又說回來,去掉了雄性,男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荷爾蒙讓你痛苦,但也讓你快樂,也許這裡也有個辯證法。
曹小慧打來了電話,說學生中流傳手機短信,約定今晚校園遊行,明天全天罷課,抗議學校在這艱苦的山溝溝裡辦學。曹小慧說,學校決定今晚全校上課,每個在新校區的教師包一個班,給學生上思想政治課,講理想講道德,反正不讓學生鬧事。曹小慧說她包的班是大四的學生,畢業生更難弄,怕管不住,要他快點來,來幫她應付一下。
問清在教學三號樓306室,門亮便急忙往那裡趕。
雖然明確告訴學生必須要到,不到者扣獎學金扣平時成績分,但來的學生還是不到一半。上課後,曹小慧剛講幾句,下面便吵鬧成一片,質問的問題也千奇百怪。有不滿伙食的,不滿上網的,提出購物不方便的,進城班車太擁擠的,教師水平不高的。眼看場面要失控,門亮走上講台,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後,高聲說,我活得年齡比你們大一點,我來給你們講一講大學,講一講人生。
門亮從上大學後悔四年,不上大學後悔一輩子說起,然後講社會與人,人如何適應社會。你只有適應社會,社會才能接納你;你不能適應社會,或者是故意和社會對抗,社會就會拋棄你。然後聯繫學校,說目前學校確實困難,但學校一下又沒法改變,怎麼辦,只有適應。門亮講得不僅語重心長,也動了感情,學生聽得很快安靜了下來。但還是有學生站起來提問題,說聖賢們早就提倡不要死讀書,學問要到社會中去學,可學校為什麼還要辦在遠離社會的山溝溝裡。對這個問題,門亮也覺得不可思議,不知當時的決策者是怎麼想的。他一直認為,決策者的水平確實低下,只知道安靜的環境可以讀書,卻不知道讀書要幹什麼,讀書要讀什麼樣的書。讓學生遠離社會,像個見不到世面的山裡人,誰又願意來這裡,這裡又哪來的學問。門亮長歎一聲,還是決定從正面引導,解釋學校擴招後校舍擁擠,大城市又沒有地方,這裡地價便宜。還沒解釋完,又有學生提出了**的問題,也有學生說招生簡章上介紹有那麼多大專家大教授,還有幾個院士,可進校四年,不但沒聽過專家的課,連面都沒見過一次。這個問題門亮更無法回答。那幾個院士大專家,其實一個都不在學校,有的是早調到了外地,有的本來就不是學校的人,是學校掏錢掛了個名,也有的早都老得不能出門。這些人連他都沒有見過,當然有的院士根本就沒來過學校。門亮急忙轉了話題說,我們是學經濟的,我還是給你們講點經濟問題。現在經濟危機,大家都要找原因,不知大家考慮過沒有,現在我講一下我的觀點。
感覺學生還是興趣不大。也許學生認為今晚他們是鬧事的,他們是主角,又有學生打斷門亮的話,批評現行的經濟政策,提出自己的經濟觀點。這樣一來,不少學生爭了說自己的觀點。門亮覺得他們的觀點大都片面偏激,有些還很幼稚可笑。但他還是耐心地聽。感覺同學們把要說的話說完了,門亮說,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也許大家聽了,對你的人生會有啟發。
門亮要講的是清代大商人胡雪巖的故事。從勵志的角度,重點講胡雪巖如何勤奮,如何忠誠,如何講信義,如何處理人際關係,遇到困難如何思考。既有完整的故事,又有跌宕的情節,還有豐富的哲理,學生們一下聽得很是專注。直到突然熄燈,大家才不捨地作罷。
學校十點半教室熄燈。熄燈後的教學區一片黑暗。曹小慧挽了門亮的胳膊,說,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一手,看來你確實有點學問也有點辦法。
對今晚的表現,門亮也很是得意。但他還是謙虛說,其實你也一樣,如果今晚我不來,你照樣會想辦法應對得很好。
但門亮還是禁不住說,知識看起來是分科的,獨立的,但所有的知識,都是和社會有關的,都是和人有關的,不《》報不瞭解社會,就是沒有社會知識沒有人文知識。少了這兩方面的知識,什麼事情都不會幹好,當教師就更不合格。教師應該具備的主要知識,其實還應該是社會知識。
曹小慧動情地將頭靠在了門亮肩上。這樣的柔情讓門亮感到渾身溫暖,溫暖像潮水,迅速湧向門亮的全身。門亮緊緊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兩人緊緊地攬在一起。校園裡很寧靜,一切的暄鬧和吵雜,都和他倆無關,都無法進入到他倆的耳朵,充滿他倆全身的,只有甜蜜,只有寧靜,只有彼此跳動的心臟,只有彼此流動的血液,只有彼此溫暖的身體。記得上高中時也是這樣一個晚上,也是第一次和吳芸芸這樣散步,那天的感覺是激動,是頭腦一片空白,是心跳得嗓子發乾。今天,卻是一片甜蜜,整個身心,都像浸泡在溫暖的甜水中。兩人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想說,兩人就想這麼默默地走下去,走到天邊,走到永遠也走不到的地方。
前面突然一片笑鬧,一群人影迎面走來。本想要躲避,卻不願鬆開對方。突然對面傳來小呂的聲音:哈哈,怎麼是你們兩個。我們可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兩人急忙鬆開。曹小慧解釋說,我們剛給學生講完,我們倆正在討論剛才學生提出的問題,你們到哪去了,也不叫我們一聲。
小呂說,我們爬山去了。靠山吃山,我們靠山爬山,再沒別的好處。
一幫人都是青年教師,還有幾個外院系的。曹小慧說,讓你們看守學生,你們怎麼擅自跑了,你們就不怕出了事擔責任?
小呂說,屁,天要下,娘要嫁,自由世界,誰能管得住誰呀。再說我都巴不得學生鬧一鬧,幾個億扔在了這片荒灘上,就蓋起這麼幾棟爛樓,錢全被他們貪污了,事情鬧大了抓走幾個貪污犯,那才叫過癮。再說,憑什麼他們當官的就住在城裡享福,就把我們發配到這裡受罪。
看來他們可能就沒管學生,或者是應付了一下就散了。但曹小慧和門亮只好折回加入到大家的行列。
上樓時,小呂說走不動了。一個男青年說我背你,小呂便真的一下爬在了男青年的背上。男青年也不含糊,雙手掰住小呂的屁股背了一顛一顛往上爬,又玩笑說,你的胸部怎麼這麼硬,硌得人整個後背都麻了。
笑聲過後,門亮覺得來這裡上課其實並不寂寞艱苦,倒給這幫年輕人提供了一個熱鬧發洩的場所。一幫年輕人在這裡,倒真的很快樂。只可惜自己已經老了。門亮本想評說幾句,但想到自己沒課跑來陪人,便將話嚥了回去。
又有人鬧了要打撲克,說要打到天亮。曹小慧說她明天還有課,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也回到自己的房間站一陣,門亮敲門來到曹小慧的房間。但房間裡不僅有小呂,而且兩人都準備要睡。門亮只好退出。
門亮知道他明天就該走了。自己沒有課,再呆下去,肯定有人會問,肯定有人會懷疑。走就走吧,死賴在這裡,別說自己,曹小慧也有點尷尬。再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但要和曹小慧發展成什麼程度,這讓他有點不敢想像。如果曹小慧提出結婚怎麼辦。自己確實沒有離婚的思想準備,也打心眼兒裡不願意離婚。妻子吳芸芸是賢惠的,是愛他的,也是無過錯的,也是漂亮的。年輕時漂亮,瓜子臉,大眼睛。正因為漂亮,他在初中時就愛上了她。也因為她漂亮,她沒考上大學他仍然沒有拋棄她,而且拒絕了幾個大學漂亮女生的求愛。到現在,妻子雖然胖得成了水桶,但漂亮的面容沒大改變,氣質和溫柔也沒改變。門亮長歎一聲,決定明天一早就回去。
由於在科研成果鑒定時,直接把申明理的名字加進了科研人員名單,申明理就有了科研這一條,雖然排名老五,但省級科研項目前七名都算,申明理就順利地拿到了0.4分,比副教授條件還多出了0.1分。也由於魯應俊既是人事處副處長又是職稱辦主任,申明理副教授的初審辦得迅速而順利。魯應俊給申明理打電話說,材料審核已經過了,再過幾天就提交校評委會討論,如果沒什麼意外,你的職稱不會有什麼問題。
放了電話,申明理高興得就想跳躍。但辦公室還有朱雪梅。申明理還是笑出了聲。朱雪梅問怎麼了這麼高興,申明理搓了手在地上轉幾圈說,我的職稱馬上要解決了,總算把一件大事給了卻了。
朱雪梅叫喊完請客,然後問是不是魯老師幫忙辦的。申明理不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他只含糊了說,這麼大的事,魯老師當然會幫忙。
申明理仍然無法平靜。事情難辦時,想想都覺得像登天。事情容易時,動動嘴跑跑腿就忽然辦成了。申明理重新坐回到電腦前,但他清楚,今天他將無法平靜,更無法再研究什麼。他決定立即回家,回家把這一好消息告訴妻子。知道了這一消息,曹小慧還不知道要多麼高興哩。
家裡空無一人。妻子最近要到了一門計劃外的課,是給二級學院的學生上的。這種課不算工作量只給錢,所以價錢就比計劃內算工作量的課高一點。但曹小慧只是講師職稱,一個小時也只能拿到50塊錢。如果是副教授,就可以拿到80塊了。申明理查曹小慧的課表,但今天沒課,計劃外的課也沒有。曹小慧說要和門亮合作寫一本書,說不定她到哪裡查資料去了。申明理掏出手機打通曹小慧的手機,問她在哪裡。曹小慧說在辦公室。申明理故意壓住心裡的高興,用平淡的口氣說,我的副教授通過了。
真的有點突然。曹小慧說,不是到年底才開高評會嗎,怎麼這麼快就通過了。
申明理說,是教育廳和省職改辦的審核通過了,魯老師說終評沒問題,我的積分已經超過了零點一分,條件夠了,評委誰也沒理由不通過。
確實是件特大喜訊。曹小慧興奮了說,好,今天好好給你慶祝一下。
申明理說,你快點回來吧,今天我要吃肉。
曹小慧知道他要吃肉是什麼意思,只有在他最動情最瘋狂時,才把做那事叫成吃肉。估計門亮也聽到了。曹小慧急忙合上手機,對門亮說,申明理的副教授通過審核了,傢伙高興得發瘋,說有事要我回去,我回去看看。
今天兩人說好了要把書的大致提綱討論出來。門亮來得早一些,曹小慧進門後,本來他想擁抱一下,但對門有人,曹小慧又怕人閒話不讓把門關死。這才剛剛坐下,她就要走。門亮禁不住有點洩氣吃醋:自己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愛她,還是人家的丈夫親,丈夫一個電話,就高興得什麼都不顧了。門亮苦著臉什麼也沒說,默默地看著曹小慧離開了辦公室。
申明理愛吃紅燒排骨,曹小慧還是先到市場買了一塊豬排骨。
曹小慧以為聽到她的腳步,申明理就會撲過來迅速開門。但直到她在門口站了,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進門,發現申明理已將被褥鋪好躺在了裡面等她。
曹小慧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男人怎麼都沒出息到了就惦記著這麼點事情。但還沒等她來到床前,申明理就起身一個餓虎撲食,將她抱上床,然後瘋狂地脫她的衣服。
平靜下來,申明理說,這次全靠了魯老師,我覺得我們應該表示一下,讓人家知道我們有感謝的意思。
但拿什麼感謝,兩人一時都想不出辦法。曹小慧說,我覺得人家也不需要錢,我們也拿不出什麼錢。如果買煙酒,好點的也特別貴,兩條煙兩瓶酒就得上千塊錢。我想等評委會通過後,咱們請他們全家吃一頓飯,一來表示感謝,二來也拉近一點兩家的關係。
申明理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但要請就得現在請。現在請了,人家知道我們有感謝的心了,如果評委會上萬一有什麼事,人家還可以為咱們說話。如果咱們現在不請,人家還以為咱們裝聾作啞故意不領人家的情,不給說話不說,說不定還會罵咱,以為咱什麼事都不懂。
說得也是。曹小慧說,那你就先和人家聯繫,看人家的意思,看人家什麼時候有空。
第二天中午,申明理就早早地跑了回來,說已經和魯應俊聯繫了,今天是週末,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飯。
還是有點倉促。曹小慧四處搜集,將女兒存錢盒裡的壓歲錢都拿了出來,才勉強湊夠七百多塊。申明理說夠了,咱們不到高檔飯店,就到中檔點的,有五六百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