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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七百六十四. 文 / 皇家爬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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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百六十四.

    夏聞天想,舒伯楊這個時候找上門,不會是跑來跟他通風報信,舒伯楊不是那種人,他一定是還有別的事。

    「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麼事?」

    舒伯楊沉默了,本來他還想就孔慶雲的事多安慰幾句夏聞天,再怎麼說,出事的也是他女婿。夏聞天這麼一說,反把他的嘴給堵上了。夏聞天就是夏聞天啊,這種時候,怕也只有他才能做到鎮定自若,舒伯楊心裡感歎著。他今天來,果然不是為了孔慶雲的事,政協有件事,難住他了,思來想去,只能請夏聞天出面。但他真是張不開這個口。

    舒伯楊還在猶豫,夏聞天又說話了:「伯楊,你不會是跑來跟我瞎熬時間的吧?」

    舒伯楊忙起身,惴惴不安道:「夏老,這個時候給您添麻煩,真是過意不去。」

    「你啥時也變得婆婆媽媽了,坐下說吧,我夏聞天還沒到你擔心的那個份上。」

    舒伯楊這才道:「全國政協調研組馬上就要到金江,省上抽調的委員名單已定了下來。」

    夏聞天沒應聲,這事他聽說過,兩個月前舒伯楊找他,說全國政協教科文衛體委員會和國家教育部要聯合組織一個調研組,深入江北地區,調研高校工作。當時舒伯楊還徵求他的意見,省上抽調哪幾位委員參加合適?夏聞天沒表態,他是退下來的人,這種事不便發表意見。沒想,今天舒伯楊竟為這事專門登門造訪,難道選派的委員不合適?

    他再次將目光盯在舒伯楊臉上。

    舒伯楊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在夏聞天面前,舒伯楊老是拘謹,這是多年養下的壞習慣。下級在老領導面前,尊敬是一回事,怕又是另一回事。夏聞天不希望別人怕他。

    「伯楊啊,這件事犯不著你專門跑一趟吧?」夏聞天試探性地將話題拋過去,這時候他腦子裡已閃出一個人,而且他敢斷定,這人沒被政協選上。

    「老領導,我是為……」舒伯楊吞吐著,還是不敢把來的真實意圖講出來。

    「你這人怎麼回事,有話就說,這個壞毛病怎麼老也改不掉。」

    「那我就說了。」舒伯楊終於露出笑,他就怕夏聞天不批評,夏聞天一批評,證明他對這事已上心了。

    「說!」

    「黎江北委員最終沒到名單裡。」

    「什麼?」儘管夏聞天已經猜到,舒伯楊一說,他還是吃了一驚。政協成立調研組,專項調研高校教育,居然不讓黎江北委員參加,這算哪門子事?

    「名單已經確定了?」

    「確定了,昨天晚上敲定的。」

    「是……培明同志的意見?」

    「培明同志堅持不讓江北委員參加,還說……」

    「說什麼?」

    「說這是省委子楊同志的意見。」

    「政協成立調研組,關金子楊什麼事?他是紀委書記,管好**就行了。」夏聞天本來克制著,不想發火,一聽金子楊插手政協的事,火氣莫名地就上來了。

    「老領導,這事還得您出面,江北委員不參加,我怕……」

    「這事不用你多說。」夏聞天還處在激動中,他的腦子裡接連閃過幾張面孔,金子楊,馮培明……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沉思一會,他又問:「省委別的同志呢,沒人出面干擾?」

    舒伯楊搖了搖頭。

    又過了片刻,夏聞天鄭重道:「這樣吧,你設法跟彬來同志的秘書聯繫一下,就說我夏聞天有事要見彬來書記。」

    舒伯楊臉上閃過一絲興奮,他就知道,老領導不會袖手旁觀。正要開口說謝,就聽夏聞天又說:「還有一件事,你替我找一份江北大學二期工程項目規劃書,這事要快。」

    舒伯楊一楞,旋即他就明白,老頭子要做什麼了。

    3

    一聲汽笛響過,金江碼頭快要到了。黎江北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

    雨還在落,雨是昨晚一點多開始下的,一開始急,後來慢慢變小。雖是四月,甲板上仍是涼風襲人,濃霧鎖住了兩邊的山色,黎江北眼裡除了層層疊疊的霧,什麼也看不到。助手小蘇說:「教授,外面風涼,還是回艙吧。」黎江北像是沒聽見,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又往前走幾步。江水濤濤,浪花飛濺,黎江北的心也是起伏難平。

    黎江北這次去江龍縣,是專程看望那個叫張興旺的老農民。叫老農民其實不妥,張興旺還不到五十歲,儘管他已頭髮花白,腰也弓了,背也駝了,但年齡,比他還小幾歲。半年前,黎江北到龍江做調研,巧遇了龍江上訪戶張興旺。張興旺一家六口,上有七十八歲的老母,下有三個孩子。五年前,張興旺的大兒子考上了江北大學,因為家窮,差點就上不起,後來在當地政府的救濟下,這個農家娃算是到了省城,成了望天村歷史上第一個大學生。興許是受張家老大的影響,一向對唸書上大學不怎麼上心的望天村人開始做夢,開始抱著望子成龍的枕頭睡覺。短短五年,不到兩千口人的望天村,竟然出了二十八名大學生,還不包括那些讀中專讀技校的。按說這是好事,望天村人應該高興,應該對著望天山重重磕上幾個響頭。這麼一個山高皇帝遠幾百年沒出過一個秀才的窮山溝,一下子有了二十八名大學生,了不得的事!可誰知,孩子們的大學還沒讀出來,望天村的人上訪之路就已開始,帶頭的,就是這個張興旺。

    跟老大不同的是,張興旺的兩個小兒子沒夠上分數線,是國家擴招後才有機會走進大學校門的,進的也不是一流大學,末流,這是張興旺說的。老二讀的是江北理工大學下屬的育才學院,去年畢了業。老三讀的是長江大學。按說長江大學四個字,聽上去比江北大學還震,還牛,結果卻不是這樣。老三今年讀大三,但在學校裡讀書的日子,還不足兩年。一年多的時間,老三跟他的同學們在告狀的路上,他們讓長江大學給坑了。

    最初招生的時候,長江大學打的是江北商學院的旗號,說是江北商學院分院,等到了學校,才知道這是一所民辦大學。讀民辦大學也不錯,對山溝溝裡的窮孩子來說,能到省城讀書就很不錯了,哪還能挑三揀四?要挑也得拿本事挑,誰讓他們高考沒能上線!理是這個理,事卻不是這個事。讀了還沒一學期,長江大學就陷入違規辦學虛假招生的糾紛中,此後,學子們的路跟這所大學一樣,開始七扭八歪,找不到方向了。先是租來辦學的地兒被有關部門查封,學生們不得不轉入一家企業廢棄的倉庫上學。接著,又被告知,他們一次**給校方的高價學費被合夥辦學者騙走,學校連最最基本的教學都維持不下去。這還不算,讓學子們最最揪心的是,招生時承諾的百分之百高就業成了空頭支票,第一屆走出校門的學生目前就業率不到百分之七。一大半學生拿著長江大學的畢業證到用人單位應聘,卻被告知,這文憑是假的,國家不承認。

    學子們憤怒了,跟著憤怒的,是家長!

    張興旺是第一個站出來找學校理論的人,他的三個兒子,除了大兒子目前有份工作外,老二呆在家中,整日門也不出,聲稱自己白花了爹娘的錢,對不起爹娘。老三整天為能不能讀完四年大學揪心,年紀輕輕,頭髮已掉了不少,都是讓學校那條件給害的。去年四月,老三跟同班同學合計,要求學校無條件退錢,並賠償三年來的損失。說說容易做起難,想要學校賠償,笑話!

    張興旺先找學校,學校不理,他又接著找政府。他認為是政府的擴招政策害了望天村的人。一村二十八個大學生,到現在畢業了一大半,就業的,除了自己家老大,再沒一個,這不是欺騙是什麼?張興旺拿著一張狀子,狀子上清楚地寫著每一位孩子在大學的花費,累計下來,望天村二十八個大學生,這些年花掉的錢,竟高達二百多萬。二百多萬啊,望天村兩千口人的家產全部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萬,為了孩子,他們竟然花了二百多萬!

    結果呢?

    打了水漂!

    「這麼多的錢,丟水裡還有個響聲,結果,就讓大學這麼白白騙去了。」這是張興旺跟黎江北說的原話,這個曾因兒子考上大學三天三夜興奮得睡不著覺的農民,如今只要一提「大學」兩個字,牙齒裡都在冒火。

    是不是讓大學騙了?半年前跟張興旺認識後,這個問題就一直盤旋在黎江北腦子裡。這些年,圍繞高校改革還有高考制度的改革,黎江北做過不下十項調研,每一次調研,都帶給他更大的困惑,中國教育,特別是高等教育,到底怎麼了?

    這個六十年代北大的高才生,英國劍橋大學教育學博士,國內知名教育專家,面對澎湃發展的中國高等教育,一次次發出與眾不同的聲音。去年召開的江北省兩會上,他就以「停止擴招,理順渠道,以職業教育取代民辦高校」的提案在委員界掀起巨大波瀾,今年他更是語出驚人,竟然提出國家和政府應對擴招政策負責,對那些花了錢卻沒有達到培養目標的學生進行限額賠償。此語一出,整個江北教育界嘩然,消息甚至驚動了中央高層。

    這還不算,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是對的,是符合人道的,也是符合中國國情的,他還主動辭去江北大學教育學院院長一職,帶著自己的幾個研究生,深入民間,廣泛取證,打算為數萬名擴招進來的大學生還有他們的父母主張正義。

    瘋子!按現任江北省政協主席馮培明的話說,他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

    雨越下越大,甲板上已無法站人,黎江北的襯衫已淋透,陣陣寒意襲向他。他不甘心地朝對面的山巒望了望,重重疊疊的山巒,被霧遮得嚴嚴實實。助手小蘇也是一身濕,見黎江北走下甲板,小心翼翼道:「教授,換件衣服吧,別感冒了。」

    黎江北照舊沒說話,自顧自往艙裡去,小蘇跟了幾步,黎江北擺擺手,示意他別打擾自己,小蘇知趣地止住步。

    黎江北是昨天中午接到舒伯楊電話的,當時他剛從望天村回到江龍縣城。舒伯楊說:「江北,你馬上回來,全國政協調研組很快就要到了,你要事先做點準備。」

    「不是不讓我參加嗎?」黎江北問。

    「是沒有你的名,但我們可以爭取啊。」舒伯楊聽上去很興奮。舒伯楊的聲音難得這麼激動,他是一個沉穩得一竿子插進去不起半絲波紋的人,黎江北眼裡,政府官員近乎個個如此,他們似乎沒有人世界的喜怒哀樂,凡事在他們眼裡,都就兩個字:正常。所以他們的生活缺少激情,說話做事更是透著一股老氣橫秋相。「他們什麼時候也能激動一下子呢?」有時候,黎江北腦子裡會冒出這麼一個怪誕的想法,他想,要是政府官員也跟他們做教授的一樣善於激動,敢於激動,這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呢?

    可能會亂。黎江北這麼想。

    但絕不會麻木!

    黎江北搞不清楚舒伯楊採用了什麼高招,讓他這個在政協很不討好的委員進了三個人的名單。據他掌握,政協也好,省委也好,為這三個名額,可是煞費了一番苦心。

    調研組終於要下來了,黎江北臉上露出一絲輕鬆。高校問題,高校問題算不算國計民生?算不算當今社會的熱點、難點?黎江北亂想著,往艙內去的步子忽然停下,莫名其妙地,又調轉身子,回到了甲板上。

    「世紀」號客輪是中午十一點四十二分泊在金江碼頭的,黎江北已換上一件米色襯衫,手提旅行包,跟在助手小蘇後面下了船。雨早已停了,碼頭上人來人往,空氣格外的清新。金江碼頭自從擴建以後,客流量和貨流量較以前都有大幅增長,翻了幾番吧,目前已成為長江三角州地區四大碼頭之一。雨後的金江市把它美麗的身影呈現出來,近處的船舶,遠處的金江大橋,聳立在金江廣場的國際大廈,還有遠處隱隱約約的金江工業區,望著這激情勃勃的現代化都市,黎江北的心再次沸騰。

    離開碼頭往停車場去的途中,一群學生的影子忽然捉住了黎江北的目光。只見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四十多名身著長江大學校服的青年學生手拿傳單,不時地攔住路人,跟他們耳語著什麼。

    「怎麼回事?」黎江北警惕地問小蘇。最近一個時期,他聽說長江大學又在鼓動學生,四處上訪,向政府施加壓力,要求教育部門撤銷對長江大學的幾條封殺令,承認其學校的合法性。同時要求政府,將已經出讓給外資企業的原長江大學校址歸還學校。

    「是長江大學的學生,他們在向市民散發傳單。」小蘇說。

    「胡鬧,他們不知道這是違法?」黎江北說著,就要往那邊去,小蘇趕忙攔住他:「教授,你去不得,他們要是認出你,今天又走不脫的。」

    「怎麼,他們會拿我當人質?」

    「人質不敢,他們一定會向你請願的。」小蘇解釋道。

    「亂彈琴!」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響了,是秘書長舒伯楊打來的,問他下船沒?黎江北說自己在碼頭外面的小吃廣場,舒伯楊告訴他,車停在二號停車場,他在車裡等著他。

    一聽秘書長親自來接,黎江北只好打消阻止學生的念頭,不過他的目光,還是久久地盯著學生們望了半天。這一刻,黎江北的心情是沉重的,長江大學是江北省首家民辦高校,一度成為江北高校界一面改革旗幟。然而,短短幾年,長江大學就淪落到如此地步,沒有固定校舍,沒有穩定的教師隊伍,甚至連辦學資格也受到質疑。眼下幾千名學生借宿在廢棄的倉庫,過著今天不知明天的日子……

    黎江北凝望了好久,極不甘心地收回目光,緩緩轉身。過了小吃廣場,就看到停車場的入口。

    剛過馬路,正要往停車場去,身後突然響來一個聲音:「黎教授,請等等。」

    黎江北轉過身,就見一眉目清秀的女孩子笑吟吟望著他。

    「你是——」

    「對不起,黎教授,打擾您了。」女孩甜甜笑了下,自我介紹道:「我是長江大學英語系三年級學生陸玉,我們有份請願書,想送給您。」

    「請願書,請什麼願?」黎江北下意識地緊起臉,目光再次多了份警惕。

    「我們只是想完成自己的學業,沒別的意圖。」女孩子倒是口齒伶俐,人也大方,並不因為對方是教育界名人,就嚇得不敢講話。

    黎江北哦了一聲,同時心裡責怪自己,怎麼現在見了誰都懷疑?他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示意小蘇,接過請願書。

    這時舒伯楊已走出停車場,向他招手了。黎江北再次打量了一眼女孩,問:「你認識一個叫張朝陽的同學嗎?」

    女孩熱情道:「當然認識,他是我們學生會新當選的副主席,瞧,他在那邊。」

    順著女孩指的方向,黎江北看到一個身穿白襯衫的青年,個子高高的,理著小平頭,正在指揮著學生們有條不亂地向路人散發請願書。

    黎江北眼前閃過張興旺那張臉。

    「教授,不打擾您了,您請走好。」女孩說完,邁著裊裊的步子遠去了。黎江北有種恍惚,感覺女孩走路的姿勢很熟悉,似在哪裡見過。那背影也很是眼熟,只是一時記不起來了。

    再轉身時,他就記住了女孩的名字:陸玉。

    4

    江北大學,五樓會議室。

    一場特別會議在這裡召開。

    參加會議的,除了江大中層以上領導和各系教師代表外,還擴了學生會幾位幹部。遺憾的是,新當選的學生會主席夏可可沒能到會,據參會的常務副主席周健行說,夏可可病了,正在住院。

    會議由校黨委書記楚玉良主持。副省長周正群、省政協主席馮培明到會,參加會議的還有省委組織部、教育廳、共青團江北省委、江北省學生聯合會等單位的領導,莊緒東也坐在主席台上。

    周正群先是代表省委、省政府宣佈了一項決定,由於孔慶雲因故不能繼續主持江北大學的日常工作,省委決定,江北大學的工作暫由黨委書記楚玉良主持。對孔慶雲被秘密帶走的事,周正群解釋得很謹慎,用詞也頗為斟酌,他只說孔慶雲是接受組織調查,至於為什麼要接受調查,是不是外界傳的「雙規」,周正群一個字也沒講。他只強調道:「眼下正逢江北大學新校址搬遷,工作繁重,任務艱巨,希望校黨委一班人能精誠團結,同舟共濟,一如既往地搞好江大的各項工作。」

    「一如既往」四個字刺痛了好幾個人的耳膜,坐在台下的周健行發現,父親講出這個字的時候,坐在邊上的馮培明吃驚地抬了下頭,另一邊坐著的楚玉良也驚愕地揚起了目光。可是父親沒理,他簡短有力的講話只佔用了四分鐘時間,然後就將話筒交給了教育廳廳長。

    教育廳廳長從江大的重要性和在全省全國高校界的重要地位講起,一共講了八點,總體就是一句話:江大不能亂!

    接著是楚玉良做表態發言,楚玉良慷慨激昂,信心十足,大有演講之風采。

    會議開了兩個半小時,期間周正群離開過會場,莊緒東也出去了一次。周健行發現,今天來的領導,除了父親跟莊緒東外,其他人臉上,都有一股掩不住的喜色,甭看他們一個個表情沉重。

    周健行儘管只有二十四歲,但觀察起這些來,卻十分在行。也許是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自小耳濡目染的原因吧。這一天他的目光跟台上的父親有過幾次對視,父親到現在還不肯把孔校長出事的原因還有事態進展講給他跟母親,他和母親心裡都很焦急,尤其他,不為別的,只因孔慶雲是他崇拜的對象,是他心目中景仰的知識分子,更是可可的父親。

    父親幾次都把目光挪開,周健行發現,父親是不希望他參加今天這個會議的。

    會議開到一半時,也就是教育廳長長篇大論做論述時,他偷偷給可可發了條短信,就幾個字:情況不明,待查。發完他關了手機。他知道可可不可能給他回短信,但他更知道,可可焦急地等著會上的消息。

    會議剛一結束,主席台上的領導還沒走,周健行便急不可待離開會場,朝學校食堂後面的一家小咖啡屋奔去。

    可可等在咖啡屋,這家名叫「廊橋遺夢」的咖啡屋是江大學生會勤工儉學辦起來的,啟動資金由學生會幾名幹部集體入股,可可在裡面也參與了股份。咖啡屋的收入用於學生會的日常開支,剩餘部分用來資助家境貧困的大學生。課閒的時候,學生會的幹部輪流到這兒做服務,這裡成了他們日常交流的一個好地方。

    周健行進來的時候,可可正身著工裝,為兩名外籍留學生服務。江北大學有三百多名外籍留學生,按周健行的話說,他們是財源,是學生會的銀行。可可臉上染著一層淡淡的笑,樣子溫和可愛,看不出她的生活中正經歷著不幸。周健行暗自感歎,她真能撐得住啊,神奇的女孩!

    可可的英語標準而又流暢,加上她對西方文化的瞭解,使得她跟留學生們交流起來,分外地從容。周健行聽了幾句,可可是跟兩位留學生爭論到底是孔子對人類思想的貢獻大還是蘇格拉底和柏拉圖他們的貢獻大。兩位留學生最近正在看央視百家講壇於丹講《莊子》,他們對《莊子》《論語》很著迷,對那位叫於丹的教授也很著迷,可可趁機跟他們吹了一通江大哲學系的司馬教授,說聽司馬教授講課,那才是真正的享受。

    周健行咳嗽了一聲,沖可可連使幾個眼色,可可才意猶未盡走出來。

    「會開完了。」周健行說。

    可可像是沒聽見,捧著盤子往操作間去。

    「我說會開完了。」周健行在她身後又說了一聲。可可似乎有些猶豫,想停下來,但她還是進了操作間。

    周健行臉上掠過一層悵然,他在感歎可可對他的態度。自從那晚之後,可可對他的態度一下冷下來,這些日子,可可幾乎跟他不說話。

    站了一會,見可可出了操作間,周健行趕忙跟過去,小心翼翼說:「會上沒啥有價值的消息,還是老話,具體原因他們不講。」

    可可沒搭理他,樣子冷冷的,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張招貼畫,想找個地方掛起來。周健行忙說:「我來。」說著搶過招貼畫,四下環視了一眼:「貼這兒怎麼樣?」

    可可丟下他,鑽包廂去了。周健行提著招貼畫,跟進來:「我的大小姐,你倒是應個聲啊。」

    可可的表情動了動,幾乎要開口了,卻又嘴一抿,出去了。周健行沮喪地倒在沙發上,真是邪門,他哪點得罪她了?想了一會,周健行不甘心,追出來,可可已沒了影子!

    這怪物!周健行恨恨詛咒一聲,丟下招貼畫就往外追。校園裡人來人往,四處都是青春靚麗的影子,一撥撥的學子從教學樓那邊走來,往生活區這邊的網吧還有酒吧去。周健行看見幾個熟悉的影子,是學校幾位攝影骨幹,正在圍著一性感女孩,在花壇那邊不停地摁動照相機。女孩是大三政治系的一位妹妹,去年突然迷戀起人體攝影,網上開了自己的博客,傳上去的儘是些撩人心魄的寫真照,有些甚至半裸。沒想此舉令她一舉成名,如今她是江大最火的一位妹妹,身邊經常圍著帥哥。

    周健行看見,就在離性感女孩不遠處,可可被一大群男生包圍,熱情地議論著什麼。這群男生是可可的粉絲,其中有兩個,正在狂熱地追求她,可可當選學生會主席,他們功不可沒。

    周健行心裡泛上一層酸。

    晚上,周健行回到家中。周健行平日多住在學校,只有家裡有事或是對學校食堂的飯菜不滿時,才回家住一宿。今天他顯然是為可可回的家,可可不理他,弄得他做啥也打不起精神。下午校方召集學生會幹部開會,傳達上級指示,要求學生會配合校團委,宣傳部等做好學生思想工作,可可照樣沒參會,周健行也聽得無精打采。會後宣傳部長專門將他留下,特意叮囑道,最近金江大學生的思想又有波動,受長江大學和金江城市學院等的影響,大學生們對高校教育環境和未來就業環境大發牢騷,嚴重者甚至上街鬧事,擾亂社會秩序。宣傳部長要求學生會拿出積極有效的措施,阻止長江大學的過激分子到江大搞非法串聯。

    「過激分子?這麼說不大好吧,能不能換個好一點的稱呼?」周健行跟宣傳部長耍了一句貧嘴。宣傳部長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教師,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哪兒讀的研,周健行就不得而知。周健行不大喜歡這位說起話來拿腔拿調,動輒就要上綱上線的部長。做學生工作,能不能溫柔點啊,別老是拿大帽子扣他們。周健行儘管也是大學生,心理上,卻覺比師兄師弟們成熟。他自己都受不了這些詞,換上那些風華正茂意氣奮發的學弟學妹,他們能聽?

    母親孟荷這天也是老早就回了家。孟荷在金江市總工會工作,當個不大不小不擔風險也沒有多少具體工作可干的閒官,按組織的說法,孟荷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顧好周副省長,可周副省長老是不回家,他的時間一大半交給了工作。組織上這種安排,就害了孟荷。

    孟荷不知道自己屬不屬於那種坐享其成的女人,有時候她覺得是,有時又覺不是。不管咋,事實上她就過著這樣的生活。我坐在一艘幸福的船上,一切應有盡有,只需我伸手,再勿需多勞動。她這樣跟夏雨描繪自己的生活。但我覺得無聊!她又這麼重騰騰地跟夏雨說。那是很久前一個淫雨綿綿的日子,她去夏雨的辦公室,兩人談起目前的生活,孟荷用無聊兩個字做了概括。惹得夏雨瞪大雙眼望她。孟荷接著道:「看到你整天忙忙碌碌,我都覺得自己成了廢人,慚愧啊。」

    「那你也忙啊,沒人阻攔你。」夏雨笑道。

    「站著說話腰不疼,我是想忙,可他們能讓我忙?」孟荷便將自己在單位的真實情況說了,她所在的那個部門其實是個可有可無的部門,是工會專門為她設的,沒有具體工作,想幹工作必須得從別的部門搶,搶了人家又不願意。夏雨笑說:「全是你的理由,自己不求上進,反倒找這麼多理由出來。」

    「那好,你調我過來吧,我給你當助手。」孟荷一本正經道。

    「我可不敢,你是省長太太,我哪敢使喚你。」

    「讓我說准了吧,你都是這態度,別人還敢?」

    兩人說的雖是玩話,卻也是實情。孟荷這日子,就在平淡中多出一份無聊,有時甚至閒得發慌,能讓她激動的,就是週末等兒子回來。但上大四以後,兒子一月也回不了一次家,要麼是參加社會實踐,要麼就是學生會工作繁忙,得犧牲雙休日。聽聽,才當個學生會的小頭目,就這副口氣。

    孟荷的日子便在日復一日的寡淡中重複著。

    前陣子有同事推薦她看韓劇,說這是中年女人打發時間最好的辦法。孟荷嘗試了一陣,看不進去,那些婆婆媽媽肥皂水一樣長流不斷的韓劇,到了她眼睛裡,就全成了瞌睡蟲。一部還沒看完,劇情沒記下多少,體重倒是猛增了四斤,嚇得她再也不敢守著電視打發空落了。孟荷喜歡風風火火過日子,就跟當初風風火火跟男朋友吹掉快刀斬亂麻嫁給周正群一樣,她認為這是一輩子幹得最最漂亮最最偉大的一件事,儘管當時周正群已接近四十歲,還是二婚,可她認為值,太值了。女人一輩子能幹成這麼一件偉大的事,就等於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提前抓到了手上。這是孟荷以前的想法,現在的孟荷卻很懷疑,我幸福麼,我真的幸福麼?有時夜半醒來,望著空蕩蕩的屋子,還有那張多半時間屬於她一個人的床,她會忍不住問上自己這麼一句。

    沒有答案,生活興許永遠沒有答案。

    夏雨說她是無病呻吟,孟荷卻覺不是。

    她真的渴望,能跟夏雨那樣充實而又快樂地活著。

    一想夏雨,孟荷的心就又愁上了。

    這些天她連著給夏雨打過不少電話,夏雨要麼不接,要麼接起來也只是輕歎一聲,無言地又掛了。孟荷理解夏雨的心情,出了這種事,還不得把夏雨愁死?女人的風光來自於丈夫,災難也同樣來自於丈夫,這是她孟荷的邏輯,相信對一半女人都管用。夏雨是孟荷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中最鐵的一個,她跟夏雨走得也最近,儘管兩人在生活中有不少分歧,但總體,她們還是很能說得來,加上兩家特殊的關係,這份兒密,就有點情同姐妹。夏雨小孟荷兩歲,平日卻像姐姐一樣關照著她。按說,孟荷應該第一個去夏雨家,送上她的關心還有寬慰。可丈夫再三跟她說,這段日子,你少往夏雨家跑,也不要到老爺子那邊去。

    孟荷想不明白,丈夫為什麼要阻止她去安慰夏雨,難道孔慶雲真的犯了那種事?天啊,這可咋辦。這年頭,她們這些官太太,最怕的是啥?就是紀檢委找上門來!

    在這個所謂的上流圈子裡活著,夏雨聽的,見的,跟朋友們談的,無外乎兩件事,一是最近又風行什麼養顏瘦身術,另一個,就是最近誰誰又進去了。

    進去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會輪到夏雨頭上,慶雲好不容易競選上校長,正要甩開膀子大干呢,誰知……

    孟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抬頭望了望表,時間還早,她想打個電話,問問楊黎,慶雲的事到底有沒消息?電話拿起來,忽然又記起丈夫警告過她的話,嚇得她慌忙就將電話放下。

    跟夏雨家不同,丈夫周正群的話對孟荷來說,就是聖旨,孟荷縱是有一千個膽,也不敢背著周正群的旨意錯行半步!不是她怕他,他們家裡不存在誰怕誰,這是原則!

    孟荷正心亂如麻地在家裡發慌,手機響了,是辦公室秘書打來的。秘書告訴她,耿立娟的母親來了,在辦公室哭鬧了一下午,要借錢。

    一聽又是要錢,孟荷的頭皮就發了麻:「她要借多少?」

    「老太婆這次下了狠,說女兒的病再也耽擱不得,她要借十萬。」

    「誰耽擱了,不是一直在積極治療麼?」孟荷略為動怒地問了一句,問完,又覺自己態度不好,緊跟著說:「老太太也不容易,這麼著吧,你問問財務,看帳上還有沒有錢?」

    孟荷知道那老太太,以前在金江一家企業工會幹過,法律法規懂得不少,每次找單位借錢,都是她出面。不過老太太這樣說,讓她心中不快。耿立娟患病後,不論是總工會還是她們部,都在全力以赴搶救治療,從沒耽擱過。可惜這種病太麻煩,不是想醫就能醫好的。

    過了一會,秘書又將電話打過來,說帳上有錢。孟荷想了想,道:「你再跟老太太做做工作,十萬暫時借不了,醫院也不需要一次交那麼多,先借五萬吧。」

    秘書一聽她答應借錢,高興地嗯了一聲,孟荷這才想,一定是秘書添油加醋,怕她不同意借錢給耿立娟。

    怎麼會呢?合上電話,孟荷苦笑了一下。耿立娟是市總工會業務能力比較強的一位青年女幹部,大學本科畢業,讀的是法律專業,最先在工會法律部工作,孟荷調任民主管理部部長之後,硬是將她調到了自己手下。孟荷承認自己業務能力差,所以能當上部長,一是有周正群這層關係,二來也跟她的親和力有關。孟荷屬於那種遇事先讓三分的女人,尤其跟基層同志打交道,更是能做到平易近人,微笑服務。替基層排憂解難,在孟荷來說是件很開心的事。親和力加上特殊背景,使得她在工會也成了一塊招牌,遇到棘手的事,工會讓她出面,她還真能平平妥妥解決掉。孟荷原想,將耿立娟這樣年輕有為的人調過來,民主管理部的工作就能有新起色,她們也確實拿了一份工作計劃書,想把民主管理部搞成工會一個熱點部門,切切實實為基層做點事。誰知耿立娟到她手下還沒半年,天降不測,耿立娟竟查出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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