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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七百四十五. 文 / 皇家爬蟲

    七百四十五.

    蘇英傑說:「對,她跟我說的,她家裡有點事,要先走一會。」

    尤副總說:「其實,她沒有回家,而是跟陸總偷偷去了省城。」

    「啊?」蘇英傑驚訝地「啊」出了聲,「他們去省城幹什麼?」

    「肯定辦什麼事。」尤副總說,「我平時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向,卻總是沒有什麼發現。這次,終於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

    「單若嫻走的時候,我正好在樓梯裡碰到她,她對我說,家裡有點事,先走一會。可我感覺她的眼睛裡有秘密,就留意起來。我上樓後,連忙走到辦公室的後窗口去看她。她走出大樓,沒有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而是往相反方向走去。而且出去的時候,她還朝陸總辦公室的後窗口看了一眼。這一眼,很神秘,也很有意思。我趕緊下樓,開了車子慢慢跟蹤她。結果,我發現她站在江海路那個十字路口的轉角上,等著什麼人。後來,她又走進旁邊一個商場,隱在門口,不時地朝外觀望。過了大約十多分鐘,陸總的車子開了過來。開到那個商場門前的路邊停下來。單若嫻很快從裡邊走出來,前後左右看了一下,才拉開車門坐進去。她一坐進去,車子就快速往省城方向開去。」

    蘇英傑象聽一個生動的故事,聽得入了神。

    尤副總喝了一口茶,繼續說:「他們偷偷摸摸去省城幹什麼?我不知道。他們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也不清楚。但星期一上班後不久,陸總就開始安排活動,都是針對這個項目的。以前,他對這個項目一直閉口不說,好像在等待什麼消息。可這天,他就不同了,開始專門處理這件事。他先是找洪總談話,大約是統一意見,然後召集公司全體領導班子成員開會。在會上,他不無悲傷地告訴我們,省城的這個項目泡湯了。原因是蘇英傑目無組織,目無紀律,又出於男女私情,私自闖到省城得罪甲方。雖然,他盡了一切努力進行挽救,但最終回天乏力,致使這件本來很有希望的事情毀於一旦。所以必須追究責任,嚴肅處理。他在講了一大通理由後,提出了對四個當事人的處理意見,和兩個任免事項。然後裝模作樣地讓我們進行表態。七個人中,四人發言表示支持他的意見,兩人沉默,一人反對。最後,陸總說,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這個處分決定就通過了。等他上報集團總部同意後,就召開職工大會正式宣佈。」

    原來這樣蘇英傑聽得氣都透不過來了。但他有些想不明白,陸總為什麼要跟單若嫻去省城?為什麼要對他們四個人作出如此嚴厲的處分?

    「難道陸總和單若嫻去省城,是為了爭取這個項目?」他疑惑地問,「爭取不成,才這樣生氣的。」

    尤副總說:「看來,你的腦子還簡單了一點,政治上也不夠成熟。」

    蘇英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想過沒有,如果是去爭取這個項目,那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尤副總說,「他們完全可以公開地去,名正言順地去,還應該叫上別人一起去。另外,陸總在領導班子會議上,說是跟茅通了電話,才知道這個項目泡湯的。他們回來後,從來沒有提起過去省城的事,也沒有報銷食宿費。」

    蘇英傑這才若有所悟地說,「單若嫻在辦公室裡,也沒有說起過去省城的事。而且,有一天,她突然問我,知道不知道省城那個項目的消息。看來,這裡真的有名堂。那,到底是什麼名堂呢?」

    他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來,就迫切地望著尤副總,希望他指點迷津。

    尤副總將手中的一截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裡,才一字一頓地說:「我懷疑他們,與人串通好,將這個項目私吞了。」

    「哦?」蘇英傑心裡格登一跳。他想了很多可能出現的情況,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陸總和單若嫻就是一對挖集體牆腳的*分子。

    尤副總又說:「其實,我老早就注意陸總的一舉一動了,發現他不僅生活作風有問題,而且在經濟上也有很大的貪污受賄嫌疑,卻一直找不到證據。」

    蘇英傑說,「我也發現,陸總與單若嫻關係不正常。」

    尤副總說:「他們老早就是一對暗中情人,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公司裡基本上人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不說罷了,或者不敢公開說而已。其實,他還不只單若嫻一個情人。」

    「他還有別的女人,天哪。」蘇英傑心虛地說,「這些人怎麼都這樣啊?」

    「這些都是小毛病。貪污受賄等經濟犯罪,才是大問題。」尤副總說,「可是,沒有證據,就不能向上舉報。唉,我想來想去,也一直想不出一個好的辦法。」

    蘇英傑精神一振:「我們可以先暗地裡調查他們。」

    「嗯。這就是我今晚約你來的目的。」尤副總坦誠地說,「如果這次,我們能夠查到省城這個項目最後是哪一家公司做的,然後派人打進這家公司內部,去做臥底,搞清楚裡面的一些內幕,那麼,我們就有可能為國家挖出一條大蛀蟲,甚至是一群大蛀蟲。」

    血氣方剛的蘇英傑一聽就來了勁,躍躍欲試地說:「尤總,這個任務,你就交給我吧。我正好被他充軍去蘇南辦事處,這是一個進行暗中活動的好機會。」

    尤副總想了想,又不無擔憂地說:「可是,你想過沒有?這個任務很艱巨,也很危險。你應該也看到過這方面的報道吧,一些*分子為了毀滅罪證,逃避懲罰,與黑惡勢力沆瀣一氣,不擇手段地陷害好人,甚至不惜殺人滅口。」

    蘇英傑沉思了一會,挺起胸膛說:「我不怕。真的,尤總,我現在才知道,其實這次事件,已經不是一般的個人恩怨,一般的責任處分,而是一場與*分子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所以我有這個膽量,也有這個思想準備。就是為此獻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我也不後悔。尤總,你就放心好了。下個星期,我去蘇南辦事處以後,就開始著手行動。」

    尤副總讚賞地看著他說:「也許,這真是挖出一窩*分子的好機會。所以那天,陸躍進這樣提出處分意見時,我心裡就暗暗地想,他之所以這樣嚴厲處理這件事,可能就是想掩蓋自己見不得人的勾當,或者是為了嫁禍於人。」

    蘇英傑由衷地說:「尤總,你比我成熟多了,我要好好向你學習。真的,你不說,我根本就想不到這一點。只覺得受到這樣的處分,太不公平,太委屈了,所以想據理力爭。好在你下午給我發了短信,否則,我肯定會像上次一樣,不顧一切地跳出來跟他們爭辯。唉,現在看來,我在政治上真的還很幼稚。以後,尤總,你要多多指點我。」

    尤副總說:「政治上成熟的人,一般不會輕易衝動。也不會被表面現象所迷惑,而是善於通過表面現象,看到它的本質。也要熟悉並善於利用一些官場上的潛規則,爭取主動,獲得勝利。」

    蘇英傑沉吟著說:「尤總,以後在關鍵時刻,還是要請你多提醒我。我畢竟還太年輕,有些事情,恐怕考慮不周,容易衝動,可能要壞事。劉備在關鍵時刻,還要看諸葛亮的錦囊妙計呢。」

    「我會的。以後遇到什麼情況,你可以給我發短信,我們一起商量對策。」尢總說,「但你要作好思想準備,這很可能是一場長期而艱苦的鬥爭。*分子是很狡猾的,也是很隱蔽的,有的還很陰險毒辣。所以,你必須要有堅強的意志,還要懂得鬥爭策略,講究方式方法。要利用一切有利的條件,跟他們進行暗中較量,盡量不與他們展開正面衝突。雞蛋是碰不過石頭的,但可以煮熟了吃。待掌握了一定的證據以後,我們才可以借助於黨和政府,人民和法律的力量,一下子把這些*分子都揪出來。」

    「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只能進行秘密的鬥爭,像過去深入敵人內部一樣,搞諜戰。」蘇英傑想起最近熱播的幾部諜戰片,又問,「尤總,在當今的反腐諜戰中,你看我還需要注意些什麼?」

    尤副總說:「除了剛才講到的要有勇有謀外,對你來說,可能還會碰到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你必須正確對待,設法處理好,才能對這場鬥爭有利。否則,很可能會受到影響,甚至還會前功盡棄。」

    蘇英傑大惑不解:「什麼問題?」

    尤總想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說:「你的家庭問題。」

    「家庭問題?」蘇英傑心裡一沉,臉色不自然起來,「這種反腐諜戰,與家庭有什麼關係啊?」

    尤副總說:「怎麼沒有關係?關係可大了。具體的,我也說不清,以後很可能會慢慢見的。你要將計就計,妥善處理。譬如,為了打進對方內部,弄到機密文件,探得可靠信息,你很可能要使用美人計。否則,就很難達到目的。那麼,這就要涉及到男女關係的問題。在表面上,或者暫時,要對人的名聲和愛情造成一定的影響。」

    「搞美人計?」蘇英傑想起最近的一些諜戰片,裡邊還真的都有假扮夫妻等美人計情節,心裡有些激動。

    尤副總想得很周到,說明他對這個問題已經思謀已久了:「其實,這件事還只是一個突破口,興隆集團這個深不見底的水裡,很可能還隱藏著更大的魚。因此,你查到最後,很有可能會牽涉到你的嬌妻,或者其它什麼親戚,然後也許還會涉及到個別級別較高的政府官員,你怎麼處理?是大義滅親,還是兒女情長?是心慈手軟,還是鐵面無私?」

    蘇英傑的臉紅了。他心虛地眨著眼睛,不敢與尤副總正視。尤副總這話,雖然沒有挑明,但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他嬌妻可能與*分子有染。要不是尤副總說這個話,他也許會跟他急的:我嬌妻怎麼啦?你說這種話有證據嗎?沒有確鑿的證據,這話能瞎說嗎?你小心吃痛我拳頭

    可現在他面對的是自己最尊敬的轉業軍人,目前自己最大的靠山尤副總,他當然不能這樣說,這樣做。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就只好不吱聲。

    那晚,他們談到很晚,討論得很深入。尤其是對這場鬥爭中可能出現的種種艱難曲折的情況,作了充分的推測,並一一商量對策。最後,等茶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們才像親密戰友一樣,握手告別。尤副總開車先離開,蘇英傑等了幾分鐘,見沒人注意,才走出門,打的回去。

    這個週末回家,對蘇英傑來說,具有非同異常的意義。

    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也有些緊張和不安。所以從公交車上下來,他向自己居住的這個小區走去時,感覺變了。他突然覺得這個已經居住了一年多的小區變得陌生了,那些見到他的認識不認識的人,臉上似乎都帶著一種愛昧和嘲諷的神情。好像在嘲諷他只當了三個月的科長,就被撤職充軍了。

    他知道其實這只是他的一種感覺罷了,別人根本就不知道,也無所謂。是的,當他走到自己居住的那幢高層住宅樓下時,有人跟他打招呼說:「鈕科長,回來了。」

    「嗯。你買這麼菜啊?」他含糊地應答,然後馬上轉換話題,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現在無官一身輕了,儘管心裡沒有多少想法和痛苦,甚至還為即將就要投入的反腐戰鬥充滿了豪情。但面對熟人,他卻還是有些尷尬和難堪。

    從下星期起,他就要充軍去蘇南辦事處當光桿司令。所以昨天晚上,科室裡的六個人在上次那個飯店裡聚餐歡送他,同時祝賀兩名新科長就任。新提拔的副科長林金剛表情自然,也很低調,眼睛裡和話語中都對蘇英傑充滿了真誠的鼓勵。

    「這是暫時的,**在長征期間還曾被弄得靠邊站呢。」林金剛說,「我相信,不久的將來,蘇英傑會東山再起的。」

    可提升為正科長的單若嫻就不一樣了。她不住地用過分的謙虛來顯示自己的得意,也用帶點官腔的話語,對蘇英傑的被貶表示幸災樂禍。

    「來,蘇英傑,我由衷地佩服你英雄救美的壯舉」單若嫻給他敬酒時居然說了這樣的話,「而且是你的英雄行為,才給了我這個機會,我當心眼裡感謝你」

    這是什麼話?侯曉穎杏眼怒睜,躍躍欲試地想站出來諷刺她。蘇英傑用眼色制止了她。前天晚上尤副總的話,既給了信心和力量,也增添了他忍受委屈的耐性。要戰勝強大的敵人,必須有忍辱負重的精神。否則,小不忍則亂大謀。

    所以他在整個酒會上,表現得出奇的冷靜和開朗,這讓其它五個同事感到有些疑惑,當然也很高興。尤其是侯曉穎,對他經受這麼大的打擊,還如此樂觀和鎮靜,有點不太理解,也更加佩服他了。

    但蘇英傑知道,別的人都好對付,最難面對和應付的還是自己的嬌妻馬小薇。他不知道她聽到了這個消息沒有?聽到了又有什麼想法?這三天,他故意不給她打電話發短信,想看她的反映。她卻也一點反映也沒有,冷靜得有些不正常,好像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了。

    蘇英傑走進電梯,心不覺提了起來。他真不知道怎麼對嬌妻解釋這件事。也許她已經醞釀成了一口即將噴發的火山,只等他回來向他**了。

    他反反覆覆地想,也不能怪她,如果他的這個科長職位真的與她有關,那他就太對不起她了,太不爭氣了。這是一種恩將仇報,一種無聲的示威和抗議。從她的角度來說,對如此不爭氣的丈夫,能不氣憤嗎?她一定氣得七竅生煙,甚至作好了跟他離婚的打算,所以這些天才一點信息都沒有的。

    掏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他知道一走進去,嬌妻要是在家的話,就會向他兜頭潑來一頓污水般的臭罵。不罵得他狗血噴頭,不會罷休。

    可是,他推開門,家裡卻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儘管家還是原來那個豪華富麗的家,傢俱們也都熟悉地跟他點頭微笑,親切地打著招呼,可他感覺家裡的氣氛不對了。彷彿不是一個溫馨幸福的小家庭,而是一個已經離婚了的單親家庭。

    以前每個週末回家,他還有一種溫馨舒服的感覺,一種輕鬆愉快的感覺。嬌妻小薇常常能買些菜,不是燒好了等他回來一起吃,就是跟他一起有說有笑地邊燒菜邊親暱。他只要一見到她嬌美的臉蛋和性感的身材,就很衝動。有時甚至先上床*,再起來弄飯吃。親熱了一夜後,第二天不是去雙方的父母家,就是去逛街辦事,很像一對親密無間的恩愛夫妻。

    今天是怎麼啦?她真的在生我的氣那她現在在哪裡呢?蘇英傑去廚房裡,揭開鍋子看看,打開冰箱瞧瞧,什麼也沒有。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她要餓死我啊?我一不當科長,就飯都不給我吃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怎麼什麼菜都不燒?那她是吃什麼的呢?

    他想打她手機,可想了想,還是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裡?家裡什麼也沒有,讓我吃什麼啊?

    他等啊等,過了十多分鐘,小薇才來了回復:我在外面吃飯,你隨便弄點吃一下,或者到街上吃一點,我馬上回來。

    又在外面吃飯?蘇英傑有些不快地想,跟誰在一起吃飯啊?在哪裡?他真想打電話問問她,然後偷偷過去看一看。可他想來想去,又覺得不妥,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就憋住了沒打。心裡卻越想越悶,她在外面吃飯,也應該發短信告訴我一聲,難道她不知道我週末要回來嗎?這還哪像一個家?一對夫妻啊?

    她這是在對我進行懲罰。說明她已經知道了我被撤職充軍的事,已經氣得無話可說了。一場家庭風暴看來就要來臨。他不無害怕地想,還是跟她離婚算了。等會她回家,我主動提出來,免得她大發雷霆。

    蘇英傑見家裡什麼也沒有,就關門下去,到小區外面的那個小飯店吃蓋澆飯。他邊吃邊想,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現在提出離婚,都是最適合的。首先,有關她的種種傳聞和異常表現,讓他一直感到心堵不已,難受極了。不管這種傳聞是真是假,不管她的種種反常行為背後有什麼謎底,他作為他的一個丈夫,一直背負著比她自己沉重得多的負擔和壓力。

    所以卸下這個包袱,一直是他的心願,只是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罷了。也總是割捨不了對她的愛,更留戀她的美色。所以現在這個機會,是他卸包袱的最佳時機。

    其次,出於反腐諜戰的考慮,也應該主動提出離婚。如果她真的跟某個或某些*分子有牽連,那麼,她很可能就是他以後進行反腐諜戰的最大障礙。

    所以應該像尤副總說的那樣,先行掃清這個障礙,不能心慈手軟。

    第三,即使她是被誤解的,是一個清白的妻子,他也一直隱隱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她既長得漂亮,又聰明能幹,還富有野心和手腕,是一個女強人式的厲害角色。正如吳祖文所說,她其實就是一顆埋在他身邊的定時炸彈,讓他感到不安心,不踏實。他甚至還有一個預感,她以後也許會成為一個平步青雲的*人物,女幹部,女能人。他根本不是她理想的配偶。所以,還是長痛不如短痛,乾脆離了算了。

    第四,他感覺侯曉穎才是真正適合自己的妻子。既清純漂亮,又樸實聰穎,也專情能幹。他真的越來越喜歡她了。現在每天晚上,他腦子裡想曉穎的時間要比想小薇還多。而且他覺得跟曉穎在一起,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和溫馨,安穩和踏實。小薇與曉穎相比,一個是大鮮大肥的濃湯煲,一個是清香可口的海鮮湯。所以,他現在越來越想喝海鮮湯了。而曉穎似乎也有意讓他喝,有時甚至還顯得有些迫切。如果小薇同意離婚,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追她,然後正式跟她結婚。

    吃完蓋澆飯,他上樓回家,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等待小薇回來。想到要跟曾經那麼相愛的嬌妻離婚,他心頭也生出一種要哭的傷感。畢竟他曾瘋狂地追過她,為最終能得到她而驕傲過,也銘心刻骨地愛過她。可在一起不到兩年時間,就要永遠分離了,這個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但一種堅強的信念,讓他變軟的心腸又硬了起來。離吧,離了,說不定會有另一種心情和別開生面的境界出現呢。

    他正這樣有些緊張和矛盾地想著時,門上響起鑰匙開門的聲音。門開了,一陣香氣撲了進來,嬌妻不聲不響地進門了。

    蘇英傑屏住呼吸坐在那裡不動,也不跟她搭話,靜靜地等待背後這個火山的噴發。他最怕嬌妻一聲尖叫,更怕看到她紅顏失色,俏臉扭動,美目倒豎。以前,他每當在家裡聽到她不滿自己的尖叫聲,看到她發怒失色的樣子,心就會顫抖,驚竦,恐懼。所以,他平時盡著一切可能不讓她發怒。

    現在是沒有辦法的了,一場風暴馬上來臨。他故作穩坐釣魚台,臉色平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後腦勺卻一直在敏感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小薇也不出聲,這讓整個豪華明亮的家裡顯得過於緊張,充滿了一種可以點燃的火藥味。蘇英傑輕輕咳了一聲,充當招呼。小薇則帶著一股好聞的香味,趿著拖鞋轉過玄觀和沙發,走到他面前,站在那裡,一眼不眨地看著他,不說話。

    蘇英傑的心一陣莫名地亂跳。他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看她。小薇則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然後愛昧地慘然一笑。笑得有些尷尬,這讓蘇英傑感到更加可怕。

    他知道嬌妻這個笑容過來,就會向他擲來一個能炸死人一樣的重磅炸彈。果然,小薇嘴唇微啟,輕柔地說:「救美英雄,你終於回來了」

    聲音雖輕,卻把蘇英傑炸得渾身一震。她果然知道了,而且似乎有了某種思想準備,態度愛昧,讓人難以捉摸。

    蘇英傑忍住心頭的慌亂和不快,也輕聲說:「你不要,諷刺人好不好?」

    小薇這回很平靜,沒有豎起美眉:「誰諷刺你啊?你別太敏感好不好?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集團公司裡,到處都在傳說著一個生動感人的救美故事。說興隆集團真是人才濟濟,不僅出了好幾個專家,還出了一個救美英雄。這個英雄不遠千里,從鄉下撲到省城,去解救一個被色狼盯住的女孩。這個英雄不顧名聲,不要官職,不念妻子,不怕得罪領導和同事,真的好偉大啊。」

    蘇英傑驚愕地看著嬌妻說得這樣平靜,兩隻手反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們都說,這個救美英雄叫蘇英傑,是科技公司新提拔的技術科科長,是集團總部辦公室呂秘書的丈夫。」小薇說說,突然激動地站起來,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我聽著這樣的議論,這樣的感慨,感到好光榮,好幸福,好開心。真的,我太高興了,我為有這樣一個英雄救美的丈夫而感到自豪,榮幸,哧哧,哧哧。」

    蘇英傑感覺不對,抬頭一看,嬌妻已經在哭了。哭得很傷心,一會兒,就淚流滿面,成了一個淚人兒。她背轉身,用白嫩纖細的手背去抹著眼角。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蘇英傑心裡十分難過,也很著慌,呆呆地說。想給她說些安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小薇抹乾眼睛,睜著紅紅的淚眼,不認識似地打量著他,壓抑著激動,又慢慢說:「問題是,馬小薇的丈夫化的代價太大了。人們都在背後竊竊私語,說蘇英傑為了一個不一定能得到她的女孩,不僅丟了職位,還被充軍去外地當光桿司令。他們還說,他的嬌妻這麼好,他還不滿足,還要心生邪念,胡作非為。」

    「你說夠了沒有?」蘇英傑萬箭穿心似地痛著,臉也扭曲得有些難看。

    「沒有。」馬小薇的口氣終於強硬起來,「作為一個妻子,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上次來,我還苦口婆心地提醒你,你卻總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現在怎麼樣?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你的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妻子?」

    「那這樣,好不好?」蘇英傑準備把心裡醞釀已久的那句話說出來,卻看見小薇耳朵豎直,神色緊張,覺得開不了這個口,就愣在那裡不動。

    小薇催促說:「說啊,我倒真想聽聽你的心裡話。我發覺與你生活了一年多,感覺你還是那樣陌生。」

    蘇英傑一下決心說:「我們,好合好離吧。我覺得,配不上你。」

    「你說什麼?」小薇似乎沒聽明白,瞪大眼睛說,「你是說,我們離婚?」

    蘇英傑說:「我現在什麼也不是了,沒出息,給你丟了臉,所以我想,還是不連累你為好。你完全可以找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一個政治上有前途的人,或者有錢的大老闆……」

    小薇淡笑了,這是一種清醒的表現:「嘿,說得好冠冕堂皇,啊。你是說為我好,才跟我離婚的?」

    「是的,這是我對你的一種回報,對你來說,則是一種解脫。」蘇英傑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們畢竟夫妻了這麼長時間,俗說話,一夜夫妻百日恩。為了你考慮,我才做出這個決定的。」

    小薇又慘然一笑:「你們,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

    「你說什麼?」

    「別裝聾作啞。我是說,你跟那個姓侯的女孩,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小薇的臉色被妒火燒得有些獰厲,「你們擁抱了沒有?親吻了沒有?上床上沒有?」

    蘇英傑愕然地望著她:「你,胡說些什麼呀?」

    小薇指指外面說:「你出去,說給誰去聽,誰相們你,我也就相信你,行不行?」

    「你……」蘇英傑欲辯無言。

    小薇突然激動起來:「你連跟我離婚的話都說出來了,看來,你們已經不是一般的關係了。」她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然後翻看手機號碼,想給誰打電話。

    蘇英傑慌了。他現在最害怕的,是面對親朋好友,尤其是不敢面對自己的爸爸媽媽。小薇最瞭解他的這個軟檔,所以她先是給自己的妹妹打手機:「小霖,你現在在哪裡?在家裡,那正好,你跟媽媽一起過來一下,打的,越快越好。什麼事?蘇英傑要跟我離婚。」

    蘇英傑嚇得頭皮都麻了。小薇打完這個電話,又撥另一個號碼。她要給誰打啊?給我的爸爸媽媽,天,她怎麼這樣?他正想站起來制止她,搶她手裡的手機,她卻走到臥室裡,把門關了,不顧一切地打起來。

    「不要給他們打。」蘇英傑隔著門,求饒似地大喊,「你們會嚇著的。」他是一個孝子,對爸爸,尤其是媽媽,特別孝順。平時,他總是要給媽媽買些營養補品,有什麼煩惱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跟他們說,怕驚擾了他們。

    小薇卻不管不顧打起來:「爸爸嗎?我是小薇,你最好跟媽媽過來一次。對,就今晚,什麼事?哼,我說出來,你們可不要嚇著了。蘇英傑在外面搞了一個女孩子,要跟我離婚。爸爸你不要驚慌,過來再說。噯,就這樣,我等你們。」

    蘇英傑垂頭喪氣地退回沙發,感覺天蹋地陷般,眼前一片漆黑。完了,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厲害?只這樣說說,她就真的把雙方的父母都請過來,這,這多丟臉啊。

    「你,你叫他們來幹什麼?」蘇英傑有些生氣地說,「你難道不怕驚擾他們嗎?你這個人,為了什麼事情,真的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他們同意我們離婚,我們就離唄。」小薇狡黠地說,「結婚的時候,徵得了他們的同意,現在要離婚了,怎麼能不徵求他們的意見呢?」

    「你這是……」蘇英傑急得說不出話來了。

    小薇說:「我現在不跟你說了,等他們來了再說。」於是,兩人都敵對似地烏著臉,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家裡的氣氛相當緊張,很不和諧。

    小薇的媽媽和妹妹在本市,很快就打的趕過來了。不到一個小時,門上就響起了敲門聲。蘇英傑心裡一震,但沒有動。小薇跳起來去開門:「媽媽,小霖,快進來。」

    小薇的媽媽見兩個人都哭喪著臉,像敵人一樣互不理睬,也有些緊張。沉默了一會,才走到客廳裡問女兒:「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要離婚了?是不是在鬧小孩子脾氣?」

    小薇讓媽媽和妹妹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手腳麻利去給她們泡了一杯茶,拿了幾個桔子給她們,就睜著紅紅的淚眼看著她們說:「你讓他說。他現在變得不像個人了,為了一個女孩,膽子大得不得了。」

    「你,不要胡說好不好?」蘇英傑抬頭怒視著她,「根本沒有的事。」

    小薇媽臉上的皺紋象波浪一樣收縮著,起伏著,她是個勤勞善良的中年婦女,態度和藹地看著女婿說:「那你說,你為什麼要我們小薇離婚?小薇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說出來,我聽聽,是不是原則性的問題。」

    「她,沒有什麼問題。」蘇英傑低著頭訥訥地說,「只是我覺得,配不上她。」

    「這是什麼話?」小薇媽媽感覺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就伸手剝著一個桔子,遞給女婿說:「嗯,吃個桔子,甜甜嘴,別總是耍小孩子脾氣,說一些不中聽的話,嘴臭傷人。」

    蘇英傑不好意思接,小姨子小霖替他接過,放在他手上,然後旗幟鮮明地擰著美眉說:「吃歸吃,但話得說清楚。什麼叫配不上我姐,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拚命追她?」

    蘇英傑知道小姨子的嘴巴也很厲害,而且個性比她姐還烈,就迴避著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別著臉不吱聲。

    「你不追她,她會嫁給你,哼」小霖愛憎分明地說,「那時,有一個營級軍官,還有一個研究生,一個國企老總的兒子,都在追求她。最後卻跟了你,你還生在福中不知福。」

    「小霖,你少說幾句好不好?」小薇媽媽和善地說,「你姐夫聽了,會不高興的。」

    蘇英傑像水中冒泡一樣,含糊地說:「所以我才,主動退避的嘛。」

    「什麼?」小霖一下子瞪大眼睛。她們畢竟是親姐妹,平時儘管意見有些不和,

    卻在婚姻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上,她還是堅定地站在姐姐一面,而且當仁不讓地當起了主談手,「你不要搞錯哦,你們已經結婚一年多了,我姐她又已經懷孕了,這幾天一直住在我們家裡,你難道不知道?」

    蘇英傑身子一震,猛地抬頭去看坐在一旁的小薇。小薇則像有感應似的,突然眉頭一皺,「哦」的一聲張大嘴巴,要嘔吐。

    「你看見了嗎?」小霖像一個能幹的外交家,還不乏幽默,「她肚裡的孩子跟你一樣頑皮,弄得我姐整日整夜不得安寧,妊娠反映非常厲害。你倒好,弄出了孩子,卻說要跟她離婚,虧你說得出口」

    「小霖,你怎麼跟你姐夫說話吶?」小薇媽制止女兒說,「你這張臭嘴不改改的話,我看比你姐還要厲害。」

    「好,那我就不說了。」小霖真的象小孩子一樣,喜怒無常,「現在你們跟他說吧,我估計,他說的這些話,都是借口。依我看,他在外面又有了別的女人,才被愛情沖昏頭腦的。」

    蘇英傑生氣地盯著小姨子說:「你不要冤枉人,好不好?」

    小霖跟姐夫開玩笑一樣,壓低聲說:「噯,她是誰,能說給我聽聽嗎?」

    蘇英傑的臉脹得通紅:「你,怎麼這樣?沒有的事。」

    「還沒有呢?」小薇到這時候才開了口,「全都知道了,你還想抵賴?我是怕丟你的臉,也怕驚著了媽,才憋著沒跟她們說。」

    「什麼事啊?」小霖好奇地盯著姐姐說,「快說來聽聽。」

    「你讓他自己說。」

    蘇英傑哪敢說啊?三個女人都坐在那裡,一眼不眨地盯著他。他的臉燒得像血一樣紅,火一樣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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